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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老妈的关爱下渐渐平静,变得循规蹈矩,乖乖崽一样,早睡早起,也帮妈妈做些家务。我开始疯狂地看书,好在三两千个常用字还没有还给中学老师,我从唐诗宋词到现当代小说,从西方名著到街头通俗读物,古今中外,涉猎庞杂,良莠不分。读到昏天暗地处,自己仿佛是将进酒的李白,是气吞万里如虎的张翼德,是含玉坠落花丛的宝哥哥,是傻不拉叽愣认真的堂吉诃德,是艳遇频繁四海攀花的未央生,是快意恩仇笑傲江湖的令狐少侠……
如果不是老妈安排的一个并不高明的相亲饭局,也许我会一直在书海中徜徉,一辈子也不肯出来。也许是看着我突然成了乖乖崽,也许是怕我再出去惹是生非,可怜的老妈把老爸支了出去,让她的一个姊妹带了个姑娘来我家吃饭,那姑娘看上去比较文静,年龄和我相仿,不漂亮也不丑,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一句话,就是没什么感觉,不来电。所以我至今不知道她的芳姓大名,在何处高就。
吃完饭,老妈洗好一盘苹果放在桌上,就和她的姊妹躲到房里说话去了,留下我和那姑娘不尴不尬地聊着天。在我说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时,她突然裂开嘴笑了,然后很快就用手捂在嘴上,一副很天真的模样。就在她的手掩上嘴之前,我还是飞快的发现一件惨不忍睹的事情——一片绿糊糊的菜叶子,非常醒目地沾在她的牙齿上,我知道那颗牙齿的学名叫犬齿。我恶作剧地不停说着笑话,调动了我所有的幽默细胞,把酒桌上听来的笑话一个一个地搬弄了出来。不停的大笑让她忘记了那个掩嘴的动作,那片绿色也一直在她的牙齿上明目张胆,坚守岗位。我难受得好几次想扑过去,掰开她的嘴把那片绿糊糊的东西揭下来。我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并以一个得胜者的姿态,和她一起哈哈大笑。
大概说了十来个笑话的样子,老妈和她的姊妹走了出来,两个人都美滋滋的,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猛地站起身来,很郑重地对那个姑娘说,很好笑是吗?你的牙齿上有块菜叶子,好大!!她的笑容马上就在脸上僵住了,跟着大骂了一声,你神经病。然后捂着脸,站起身来拉开门冲了出去,门“砰”的一声又被她摔上了,老妈和那阿姨面面相觑。
我被那门发出的巨响给惊醒了似的,才后悔自己的荒唐,很抱歉地看了那个阿姨一眼,偷偷地缩回了我的房间。我不是个胜利者,我痛恨自己的浅薄和无知,伤害了一位姑娘美好的情怀。即使现在想来,我也怀着对那个姑娘深深的愧疚,尽管她并不知道也不需要这些迟来的忏悔。
如果说我是个执拗的家伙,老妈一定把这种品德遗传给了我。
老妈在我发现相亲的事情后,干脆就把这事儿摆上了台面,三番五次地,不是带姑娘回家吃饭,就是软磨硬泡地拉了我去别人家吃饭,好像中国人非得要在一起吃饭才能相亲,才能给自己的宝贝儿子整一个媳妇回来。
在老妈的操作下,我很快又见到了第二个姑娘,她家住在市委大院,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介绍的。第二个姑娘同样没留给我什么特别的印象,她长着张娃娃脸,鼻尖很卡通的翘着,鼻梁不高,在鼻梁的两侧,闪烁着几颗小小的雀斑。对了,她还有对小虎牙。书上说长虎牙的姑娘是最正经古板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但她家那个硕大的套房,让我惊异在梅城也有这么现代的居室,在玄关的地方做成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各类名烟名酒,客厅里到处是高档家电,纯实木的地板光可鉴人。在说地板的时候,姑娘的妈妈很得意地说,这是欧洲进口的,直接从深圳发过来的。我那一刻在心里说,我老妈绝对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而我则像那个可怜的板儿。
当然老妈是跟我家老头子走过南闯过北的人,用一句老妈的口头禅,她是一只“洞庭湖的老麻雀”,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她一边称赞着那位阿姨的板眼,说把偌大一个家的卫生搞得井井有条,很不简单;又说实木地板好,环保健康,还防静电。我在心里暗暗叫好,天啊,老妈还知道实木地板防静电这事儿,的确是不简单。我比板儿表现要好的是,在饭后照样能讲出我屡试不爽的笑话来——
我说,诸葛亮把荆州借走后,一直不归还给东吴。于是孙刘两家陷入了长年累月的谈判,在新一轮的谈判时,诸葛亮派张飞为代表,并立下军令状,说张将军此行一定胜利,并且东吴不敢再要求谈判。东吴这次的代表是鲁肃,鲁肃历来以足智多谋据称,他一见来者乃猛张飞是也,计上心来,就和张飞约定,这次谈判大家使用哑语。他心里想,就你这愣头青,我这回憋死你。却不知张飞一听这主意,也是心头暗喜,你要老子说话,老子还真怕你了。不一刻,双方进入谈判。鲁肃先打手势,指指荆州方向,又朝自己怀里抱抱,意思是说,你老刘家该把荆州归还了。张飞也不傻,豹眼一瞪,张开蒲扇般的巨手,摇了几摇。鲁肃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意思是我东吴要一统天下。却不料张飞伸出三个指头,把鲁肃吓了一跳,心想这蠢货也知道要三分天下,我且吓他一吓,就伸手做了个“八”的样式,意思是说,我东吴有八十万人马。张飞一看鲁肃的手势,立刻须发怒张,腾地站起身,拍了下屁股走人。丢下鲁肃暗自心惊,这荆州怕是要不回了,猛张飞尚且心思缜密,说这八十万人马会败在他胯下。话说张飞回到荆州,营中早张灯结彩只等张飞回来庆祝胜利。席间,刘备问还在气呼呼的张飞,三弟,你这次谈判如何?张飞干了一杯酒说,这个鲁肃,谈判时尽不干正事,他问我那么大一张的烧饼,可以吃几个,我说我能吃三个。他又问,八个我吃得了不,我想这鲁肃也太不是个东西,就拍屁股走人了……
笑话说完,我正等着那姑娘的开怀大笑,没曾想到,她很冷静地看着我,捂着她卡通的鼻子,轻轻地对我说,你的脚好臭!几颗雀斑在她的手指间探头探脑,嘲笑般地耸动着。我不由自主的在桌子底下收了收脚——下午打完球回来没来得及洗脚,直接脱了球鞋换的皮鞋。想像得到,在袜子的脚趾部分,一定是一圈黑糊糊的颜色,从那里正不停地散发着阵阵恶臭,沿着光亮的地板,蔓延在桌子的周围,某些想一亲芳泽的臭分子,调皮的不合时宜地钻进雀斑妹妹的卡通鼻子。果真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啊,我对待前一个姑娘的恶行,被这个丫头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好一招金庸笔下慕容世家的“斗转星移”。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我的脸皮被朋友形容为城墙的拐弯处那么厚,我很正式地站起身(甚至是有几分优雅地),居高临下俯视着雀斑妹妹,说,你的脾气,怕也和我的脚有得一比。说着,打了两个哈哈,在门口的鞋架上取了皮鞋穿上,扬长而去。
我可怜的臭脚搞砸这次相亲,是我意想不到的。尽管达到了破坏相亲的目的,我还是很自卑我的脚臭。
然而,相亲的故事仍然在上演,并没有一蹴而就,我是老妈手中的提线木偶。在接下来的好几次相亲中,我都想要拂袖而去,可一看到老妈热切的眼神,又忍不住软下心来。慢慢地,习惯成自然,我能很有礼节地配合着老妈,在每次相亲完毕还会耐心听妈妈长篇宏论般的品评,不是说某某人品不错,某某长相周正,某某家境好,某某又有一个做局长的叔叔。我对于一切都是不置可否的态度,老妈还是有着无穷的精力来操作相亲的事宜,尽管一时讨不到我的准信,还是会马上着手让我去见另一个姑娘。
我把老妈的行为总结为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以我的婚姻建设为中心,坚持老妈相亲主义道路、坚持老妈自由专政、坚持老妈领导、坚持父母在不远游的思想等四项原则和坚持找上媳妇儿为基本点。而且,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是相互贯通、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也许老妈相信,这是实现丁小鲁同志成为一个优良公民的根本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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