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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百里川寒兀自醒来。此时,洞穴之中火光正艳、暖意洋洋。
他甚至怀疑自己仍在睡梦之中,梦境重重叠叠,难辨真伪;因为昏沉此间,他模糊记得自己醒来两次:一次浑身无力,虚弱无比,正被那怪人徒手提上半空,手腕剧痛,隐约见得鲜血如泉水一般滴到那怪人口内,便又昏迷过去;一次便是颈脖处被那怪人利齿所咬紧,剧痛难忍,便又昏眩过去……
而此次醒来,他感觉好了许多,体力充沛,便连痛感也消失殆尽。
他站立起来,第一时间便是去看那令他心胆俱寒的怪人——只见那怪人兀自盘腿打坐,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一座石雕。
不对!他忽地讶异起来,那怪人似乎完全变了模样。
虽然仍是眉毛雪白,白发及地,一身邪魅之气。但皮肤却与之前大不相同——依旧苍白如纸,但却如春笋一般白卓,肌肉硕大似有弹性,浑然一改老迈之态,叫人揣测不出年龄;便是面容亦改,剑眉入鬓,鼻若悬胆,面如玉雕般有棱有角,虽然双目禁闭,却有一股凌气逼人的气势,真可谓之“彼其之子,美无度。”
若非那四道铁链紧锁,百里川寒定然不会相信眼前之人便是那诡异怪人。
“你醒了?”那怪人突然睁开血一般的眸子。
他双手同时一举,息功纳气,继而又朝百里川寒轻松抛来一物。
那物落地,百里川寒定眼去看,竟是一匹榨干血液的僵硬野狼。
“你运气不逊,适才恰有此野物跌入洞中。你也应当饥饿,以此果腹罢。”怪人缓缓立起身子,悠然说道。
百里川寒赫然忆起什么,登时大叫起来:“戥儿,戥儿何在?”
“你且宽心,那娃儿无恙,只是被老夫点了穴道,酣睡正甜呢。”那怪人扭头去看,正见牛戥儿睡着他身旁地下。
怪人语罢,霍然伸手,在牛戥儿身子上凌指一点,牛戥儿竟猛地睁大黑豆眼眸,四周一顾,忽而似是受了无比惊吓般滚身爬了起来,又噔噔小脚,径直朝百里川寒奔来,扑入他怀中,涕泪滂沱:“哥哥……”
百里川寒无限怜悯抚着他小脑瓜,倏地又听闻怪人说道:“你这身壮年阳气异于常人,老夫仅稍服几次,便将戾气压下,回归真元;如此灵丹妙药,老夫亦不忍心伤害于你,已然将真气护你心脉,助你疗伤,应当无碍。”
百里川寒心底一悚,猛地伸手摸向浑身伤口,却是毫不留痕,便连那左耳也完好无缺!他大吃一惊,暗道:此人莫不是神仙高人?
怪人瞥了一眼百里川寒,见其呆愣,似看穿他所思一般,道:“并非老夫所为,如此怪异,老夫也不知为何……”他说着,竟陷入深思之中。
一顿,接道:“你已然三天未进过食,先食些肉罢,老夫还有话要问与你……”那怪人说着,一抹面前一块平整石头,只见上面刻痕道道,整整齐齐,竟是用来记载年月。
百里川寒一听,方才发现自己腹内闹腾,甚是难受,又看了怀中的牛戥儿一眼,不禁一丝萧然上心头,暗忖:此人怪诞至极,本领高超无边,纵是牛伯伯与师傅亦是未必能与之抗衡,更莫说自己的一身单薄,还是保命要紧,再设法脱身。
料理猎物,百里川寒自有一手,只见他下刀细腻,刀锋四转蹄爪,中间一割,野狼便如脱掉衣裳的婴儿一般,露出白嫩的筋肉,用手一提,皮肉分离开来。
再以慢火烧烤半刻,便一股味道猛然闯鼻,竟硝药般在气管内鼓荡开来,五味纠葛噼啪乱震;馥郁如此,直催人醉。便是那怪人亦是抵抗不住此香气诱惑,馋涎欲滴,抓起一腿便狼吞虎咽起来。
食尽狼肉,他将骨随手一扔,忽而开口说道:“老夫蓝玉凡,正是此县秀才,才高八斗,殚见洽闻……”
“前辈……”百里川寒听到秀才二字,大感讶异,才开口却被那怪人怒喝一声打断:“老夫是要自习语言,你莫要搅乱!”
他才说完,陡然心觉怪异,口呆目瞪了片刻,方才“桀桀”怪笑:“老夫习惯自语,一时忘却你二人。如此,老夫便有人对语,不需自言自语……嘿嘿……”
一阵怪笑,他又说道:“说罢,你俩娃娃从何而来,又为何落入此地……不好!你、你竟然下毒害老夫!”他骇然暴喝。
牛戥儿瘆得哇哇大哭,便连口内肉块也跌了出来。百里川寒更是一惊,心想:这怪人时而疯癫,时而狂,亦不知此举何为。
他忙道:“前辈莫要诋毁小子,我身无长物,如何下毒?再说,我与小弟不也食肉?”
怪人不再答话,盘腿又坐了下来,运气调息,欲要驱毒;他浑身颤抖不已,脸上汗珠如豆,似是痛苦无比。
霍然,他苍白面孔变得通红,似再难忍耐,竟然翻身倒地,抱腹嚎叫,翻滚连连……
披身铁链被他拉扯得“锵锵”乍响,似有拔倒身后链连石墙的架势。
百里川寒眼及于此,心胆俱寒,慌忙抱起牛戥儿,快速退到洞穴边缘,尽可能远离那怪人。
只见那怪人翻身滚翻片刻,竟又跃起,白雪长发无风自舞,往后窜去,露出脸上狰狞可怖的神情:“不是毒物……是戾气……你、你个杂种,究竟是人是妖,竟有如此厚重戾气!?”
百里川寒惊愕呆立,不知其所云。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老夫自闭于此,一心以自身戾气炼魔刀,用去九十九载,仅需一年,仅需一年……不想被你这杂种破坏!老夫心有不甘!”怪人仰天惨啸,四周动荡,洞穴似要倒塌一般震抖。
只见他浑身肌肉暴涨,青筋条条骤现,全身尽力倾向前方,又猛然一抖,憾然闻得“铮铮”几声声响,那四道粗壮铁链竟被他逐条扯断,铁索节节裂开,落在地上。
“我便是要散尽一生集结戾气,也要你这杂种陪葬!”怪人眼芒一闪,咬牙切齿。
语声甫落,他眼看着急急苍老,浑身散发出股股墨黑浓烟,在四周形成一道硕大阴影,张牙舞爪,似妖似魔。
一股狂风无端骤起,刮得百里川寒眼目难睁。此时他恍然之间莫名生起一股怒火,暴戾至极。他身子簌簌发抖,摸出腰刀,慢慢攥紧。
缓缓放下牛戥儿,眸子血丝满布,脑海之中似有一道声音:不是他死,便是你亡!
他脸色一凛冽,猛然朝前窜去,人和刀皆呈现一道笔直,飞身跃起,箭矢袭去。
怪人一见,登时大惊,劲喝一声,声音不甚高亢,却如利箭般尖锐,入耳刺痛。
而百里川寒却浑然不知一般,面无表情地将刀陡直刺去!
人与人之间距离,不过二丈,驰疾如离弦之箭,即到眼前不过眨眼之间。但怪人却看得缓慢至极,他四肢似被那团黑烟所困,动弹不得,眼睁睁看住利刀刺进胸膛,一分、二分……直至剩下刀柄!
“啊!!”他赫然嘶声惨呼,呼声如厉鬼,如野兽,惨厉至极,便在洞穴之中,炸腾不绝。
百里川寒亦被此声响唬得一震,他如梦初醒一般,眸子一翻,眼中惊恐万分,惶然松开刀柄,后退了几步,不敢去相信适才正是自己所为。
他嘴巴张得很大,眼睛也睁至极限,盯着自己满手鲜血,茫然自语:“我适才究竟甚么了!?”
他满心惊愕,没人能替他解答,却见到那怪人惨嚎着向他一步步艰难逼近:“你、你个杂种!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每迈出一步,口中便涌出大口大口鲜血,撒得满地殷红。他双眼始终死死的瞪着百里川寒,可头颅却迎向一侧,不停震动,不停萎缩进胸膛之中,最后便连半分脖子亦见不到。
他手脚也缓缓扭曲,呈现一种怪异至极的形状;浑身皮肤,渐渐由白转黑,黑得如墨一般!
霍然,他在百里川寒不到两步之地栽倒在地;他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可身体却尚在不住颤抖。缓缓,缓缓……竟卷缩成一块如铜镜一般圆形玄铁,墨黑透亮!
百里川寒呆滞立定,仿似一尊石雕一般,似乎便连呼吸也忘却,眼睛盯着那块玄铁,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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