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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戥儿，娘亲唤你回去。”不知何时，牛忠献出现在二人身后不远。
“哦！”牛戥不舍地应了一声，便也乖巧了撒开脚丫往家里迈去。
“牛伯伯，早！”百里川寒停下手脚，面显怯意，低声问好。
“嗯！”牛忠献面无表情，阴阳怪气地应了声，也不知是喜是恶。他捋了捋那一缕稀疏的胡子，顿了顿又闷声问到：“听阿华说，你想修习道法？”
“是！”他声音虽低，却显得坚定无比。
自从被牛忠献“追杀”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时起，他便认定了道术为世间最强悍之法，若能修成，便是复仇有望。他曾无数次哀求于单于华而无果。
“嘿嘿，你当道法是儿戏？凭谁都可修得？”牛忠献相讥冷笑相问。
百里川寒没有答话。
“修道求修仙，修道之路艰难无比。自古至今，求道者不计其数，而最后无不是习得皮毛落下个归尘无果。而寥寥几人得道仙羽，却是无从考证，仅当茶馀酒后的谈资罢了。”
他顿了一顿，面露一丝无奈，又接着道：“修道又谓之‘寻道’。世间‘道’路多如繁毛，不知何为正‘道’？寻道者只能凭着自己天赋与感悟寻索。非资质上乘者不可修，非根骨奇佳者不可习，非……”
他欲言又止，脸上闪一丝愧疚与茫然，明显说漏一句：非秉性耿直者不可得！
牛忠献说得凛冽，而百里川寒却不以为然，他本意又并非成神成仙，只求复仇！
“你根骨平庸，修道不可大成，修来无用。”
“牛伯伯，我想修法并非要成神升仙，只想复仇！”百里川寒突然跪倒在地，神色坚定说到。
“你这是作甚？”牛忠献骇然问到。
“牛伯伯，川寒求您收我为徒，授我法术！待大仇得报，定当竭力报您大恩大德！”
“你起来吧，我不会收你为徒，更不会授你法术！”牛忠献负手背对于他，不顾他头颅磕得硬地‘咚咚’作响，冷冽说到。
“好！既然如此，我留于此地便无意义，我便就此辞别！望牛伯伯与华叔多保重！”百里川寒磕头连连，良久却不见对方有应允之色，见求师无望，站了起来，失望说到。
“你你你......你若走了，阿华如何是好？”牛忠献大慌起来。
“大仇未报，川寒纵是身死亦难瞑目。华叔大恩只能他日有缘再报！”百里川寒眼神坚定无比。
牛忠献惊惶失措，暗忖道：此子若是就此离去，阿华救子之计不就功亏一篑？
“是否教你法术，你便留于此地？”牛忠献思量半响，方才问到。
“牛伯伯若肯收我为徒，川寒定当留下专心习法。”
“好，我答应授你法术，但你亦不可食言，留于此地。”
“谢谢师傅......”百里川寒闻言大喜，立即再次跪倒在地。
“慢！我只答应教你法术，并非要收你为徒，你莫要如此相称！”牛忠献开口打断他话语，说到。
百里川寒亦是不以为然，改口道：“谢谢牛伯伯！”
“你起来吧，我这便授你入门口诀。”
百里川闻言，跃然起身。
“听好了，此术名为‘龙取水’，乃本门师祖赤玄子得道之初所创。顾名思义：龙所取水，凭空摄。这法术因人而异，修为高位者用之，力大无穷，毁天灭地。修为低下者用之，仅当戏法。细细听入心脑，这便授你口诀心法……”言罢，牛忠献念念有词，诵起一段口诀。
百里川寒更是凝神聆听，以求一字不落……
——时光仿若闪电，眨眼即逝。百里川寒在日复一日地苦练拳法、潜心习道法之中，不知不觉便又是一月已过。
夜深人静，百里川寒简陋卧所的窗纸上却灯火摇曳。
只见他掌托二指，聚于胸前，盘腿坐于床板之上。双眼禁闭，仿似一尊木雕。他面前放置一碗清水，不知何为。
凝神俄顷，忽然面前那白瓷碗晃动不止，‘咯咯’作响不断。随之，百里川寒双眼怒睁，一声暴吼：起！
却是意外的四周一片寂静，只是那卷起袖子的白净手臂霍然一片殷红，鲜血无伤自溢，从皮肤之中丝丝渗透出来，点点滴落到床板之上。
“定是给这姓牛的戏弄罢，龟孙儿！”百里川寒取来一块污脏手绢抹去血迹，骂道。
“罢了，好在那幻术无假。只可惜华叔那本秘籍太过高深，浑然不知其所然。”喃喃道，他吹熄灯火，和衣睡下。
窗外寒风肆虐，树歪影斜，繁枝乱叶短兵相接，仿似千军万马交战一般，喧闹不止。屋内的百里川寒却浑然不察，伴随着一声声鼾声进入了梦境之中。
残月微光透过薄薄棉纸，洒落在床第之间，斑斑点点照在床上之人的秀气脸上，竟是一抹笑意，好梦连连。
敢情是梦着慈父相伴诵背着四书五经；母亲眉目舒张、笑意盈盈斟茶递水；大姐矫装怒容，斥责其顽固嬉闹，污身又垢体；二姐戏逗，故作张牙舞爪之状，恐吓不绝……熟睡之中，两颊竟划落两行热泪。
——“哥哥，我也要跟你去逮兔崽儿……”一大早，牛戥儿便缠着刚耍完拳、换过行头准备出去捕猎的百里川寒不依不饶，“我说的是长耳兔崽儿，不是我。”他想了想，突而又出言纠正。
“我可不是去嬉闹，林中毒虫猛兽随处皆是，你个毛孩去作甚？”他说着，不自觉地朝那不过十来步的茅屋看起：“要是出了啥事，不叫你爹爹卸了我骨头？”
“不，我就要去！”牛戥儿那韧性子又是一次表露无遗，撅起小嘴，一脸不悦。
“你这毛孩！不是给你耍拳了吗？好，我再给你变个戏法儿，你便不跟着我，可好？”百里川寒已是无奈至极，沉吟片刻，又眨了眨眼睛对牛戥儿说到。
牛戥儿听罢，却无表态，只是一脸期待与兴奋。
“上禀神明，借吾玄法，五行始开，初若开天；咒金金成土，咒木木成水，咒火化为水……急急如律令！”手印一收，咒语念罢，眼前倏地一片朦胧，四周云雾缠绕。
牛戥儿一时不知所以，惊吓得脸色都苍白，‘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牛戥儿莫哭，看！”百里川寒慌忙俯下身去，搂着他，安抚到。
牛戥儿止住了哭声，看着周遭一片，竟连嘴巴都忘了合闭，眼儿睁得如灯笼一般——
只见身旁丈许距离的松树上无不是张灯结彩，树下瑰丽鲜花满地，绿草苍苍，群蝶乱舞，好一派美景！
然而，时过少倾,却见百里川寒额冒汗滴，脸现倦容。
“收！”一声令下，一切归于平常。
“我还要看，我还要看！”两行泪花还残留两颊，牛戥儿却似乎忘却出于何因，嚷嚷道。
“我说你这熊孩子，小媳妇哭爹娘一般没完没了。这变戏法还比耍拳累得多，煞费心神，大耗体力，可不是随意便可耍来。”百里川寒抹着汗水说到。
“那，那我就要跟你去逮兔崽儿！”牛戥儿又嘟起两股气腮。
“我说你才是兔崽子，你莫要唤牛戥儿，以后唤你牛犇罢了。”
“啥意思？”
“一群牛也没你犟！”百里川寒叹气道，他顿了一顿继而又问道：“你可想学会这好看的戏法，耍给你娘亲看？”
牛戥儿一听，当下兴奋非常，立马点头。
“要想学得这戏法，必须要晓得聚神；你先把眼睛禁闭，万万不可动作，心中想着你爹爹......”百里川寒认真说到。
牛戥儿当真闭起了眼儿，动也不动，直至少顷，他疑惑问道：“为什么要想这爹爹？想娘亲不行吗？”
谁知却无人答他，待他睁开眼儿时，早就没了百里川寒的影子。
心知受骗，气红了小脸蛋：“坏哥哥，臭哥哥……”
得以脱身的百里川寒背着鸟统、箭筒，手提猎弩走在一条小径之上。
这是一条由牛家庄通往倦鸟林的必经之路。路旁皆多为阔叶树木，随之秋冬降临，树木落叶为自保水分，枯叶便像残骸一般被无情地“弃尸荒野”，铺满了整个山野，唯独敞亮出一条蜿蜒小道。
百里川寒便是小道之上，他前方不远处，还有二人同行。
“那不是外来户捡回来的怪物？”
“正是，物以类聚。这单于华行举诡秘，想不到还捡了个怪物回来。”二人不时回头眼瞅几下，一阵窃窃私语，神色诡秘。
眼观此二人，皆为弱冠之年。一个生得膀阔腰圆，一个却是短小精悍。二人作猎户装扮，绑头束脚，身穿劲装，与百里川寒一般，手提强弩，背得竹统与箭筒。
二人虽是低声细语，却似有意稍作高亢，故让话中之意传达身后的百里川寒耳中，不时还发出刺耳哄笑。
那不正是村中的牛淳春与牛明生？对此二人，百里川寒甚是熟悉，对百里川寒可谓之“无微不至”，平日里遇着，不是恶言相对辱骂一番，便是拳脚相加一番好打。
百里川寒虽是对此寒彻心扉，但慑于单于华之威，平日能忍则忍。
今日相遇，不知为何，一时兴起，无端萌生了戏弄之意，尾随其后。
可他这“跟踪术”也确是不甚高明，这不，未入林中，便给那二人逮了个正着。
二人揪起藏身于一簇矮树丛中的百里川寒，二话不说就是一响巴掌，顿时甩得百里川寒眼冒金星，脸泛五指红肿。
“说！你小子鬼鬼祟祟跟在我俩身后所为何意？”牛淳春揪着其衣脖恶狠狠地问道。
“我，我不过逮兔崽子罢了。”百里川寒挣扎着开口。
“你娘的，兔崽子骂谁呢？”
“兔崽子正是骂你！”百里川寒一时挣扎无果，亦是颇有怒意，破口骂道。
“哈哈……果真怪物，竟说自己是兔崽子，哈哈……”
二人一番嘲笑之后，便施展平日“招式”，对着百里川寒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身体的疼痛使之怒火中烧，本能地就地腾起，一个‘外八腿’，同时双拳直推出一招‘中心捶’，恰恰打在毫无防备的牛明生胸口，使其不禁一个趔趄，后退了几步。
“哟，敢情是吃过点夜粥（练过）！好！你牛爷爷我今儿便陪你耍上几回。”站稳脚步的牛明生明显所伤不重，只见他弹了弹胸前衣物，带着戏谑口吻说到。
随而又转头朝身旁的牛淳春，道：“这小怪物打了我，这事可不能就此揭过。淳春哥，这回你可别插手。”
而那牛淳春双手交错互抱胸前，一脸嬉笑，压根就没动手的意思，似乎还恨不得敲锣打鼓、呐喊助阵，好让这场好戏快些开场。
牛明生解下背上之物，放下竹统，‘咯咯’掰响骨节，活动了下筋骨。
只见其双脚前后交错，双拳罩于头顶，摆出个双抱拳，架势看似稳如泰山。
“莫说我欺你稚嫩，你使的是‘罗汉拳’，那我便也用同宗同祖的‘昭阳拳’招呼你。”说完，向前一跃，对着百里川寒的人中线，赫然便是挥出三拳，快如闪电，眨眼即到，同时口中还低吟：“赶马三拳，中！”。
百里川寒眼看对方来势冲冲，心中当下一寒，身形一晃而三避，堪堪躲开那三蛮拳。
“哟，不赖嘛，再来！”牛明生一招落空，徒生恨意。
他以掌代拳，欺身忽忽拍向百里川寒脑门。霎时，掌印如莲，花瓣如雨，竟是一招‘阳手掠面掌’。
此招确是毫无破绽，顿时，百里川寒，两颊火烧火燎，添得两巴掌印。
他当下怒火凭空起，心中默念一句：上不架，低不拦，两手不离怀，神鬼莫敢来。身子微倾，单腿而立，双拳打出怒牛双角；下如顶梁柱，上若开城撞木，双拳耿直冲向牛明生门面。
此招本是穷途末路之时，拼力一搏，迫使对手回身自保，以此化危机。
可，他此刻却是失策，那牛明生敢情是熟悉无比这‘罗汉拳’的套路，挥出几掌的目的便是为了诱出此招！
只见他面露喜色，心念得手，扎起马步向前，顺势提起一脚，一个‘撩裆腿’，正中子嗣根。
这脚着实阴毒，脚力足可破核取桃！
百里川寒霎时痛得脸色清白，滚倒在地，仿若杀猪宰狗般嚎叫不绝。
可那牛明生毫无留情——冲心肘、大跨虎、抢喉双掌穿；劈心锤、肋下肘、腕手劈心锤……拳拳力道十足，招招夺命。
“便是抛尸此地也无人察觉，嘿嘿……”一声冷笑，一旁的牛淳春也看得一时心痒，揎拳捋袖加入毒打祸害之中……
百里川寒瞬时嘴角鲜血如注，肋骨断裂不知几根，眼看便奄奄一息。
倏地，一声虎啸——“嗷~！”震得四周落叶纷纷，繁鸟兽群乱窜而逃，也震得忙于下毒手之人硬硬停住手脚动作。
“嗷~！”又是一阵震耳欲聋嗷啸，紧随一阵腥臭扑面，密丛中窜起一头吊眼猛虎，一动便挟雷携电，威风凛凛。
那适才还歹意伤人的二人已然惊吓得魂飞魄散，乱爬带滚，逃命而去……
此时，一声低沉：收。
赫然，那猛虎连同地上奄奄一息的百里川寒应声慢慢淡去，最后一缕青烟竟然消失不见……
“嘿嘿，俩孙儿竟是如此胆怯，略施戏法便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快哉，快哉！”一簇矮丛中缓缓浮现百里川寒那秀气脸孔，只见他浑身丝毫无损，此时正拍手称快。
“不可就此罢休，俩孙儿竟想害我性命。”他转眼一念，又随那二人逃命的方向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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