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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儿孱弱的身子宛如一片落叶,穿过层层峭壁上的树梢,落入谷底之中。
繁密的树枝,重重阻挡,缓去了其疾迅下坠的速度,同时亦被划破浑身,擦破皮肉,鲜血淋淋......
但他一时并未死绝,只是衰弱无比,在荒芜人烟的谷底中,足足痛苦呻吟了许久,方才缓缓地了无声息......
此时,戌时已过,四周一片死寂。
“师傅,为何要在如此深夜寻龙?为何白天不可?”便恰在疯儿横卧附近的小径之上,忽闻人语。
“此次奉舒大人之命,前来寻龙,与以往大不相同;以往寻的是吉龙,此次寻的是条‘杀龙’!必须挑在阴阳分明、阴盛阳衰之分方可见其真身。”
对话的正是一老一少二人。老者约有六十馀,长得马脸鹰眼,长须及胸,手拖一铜体罗盘,正一步一顿足;少年不过十四五年龄,长相算是清秀,正紧随身后。
少年满脸疑惑不解,问道:“师傅,何谓‘杀龙’?”
老者捋须答道:“生、强、顺、旺、平、伏,是为吉龙;死、弱、退、衰、逸、懒、惧、杀,皆为凶龙,吉龙主阳,凶龙主阴。”
少年又问:“吉龙上安先灵,福应子孙,而凶龙却是祸及后人,舒大人为何要如此逆道而行?寻来何用?”
“舒大人行事高深,为师也揣测不及。且此龙非比寻常,乃大凶之首——‘杀龙’!”老者也是一脸疑云。
少年正欲追问,却被老者示意噤口,道:“此地龙脉带刺,未经脱卸,露骨带石,枝脚尖利破碎,臃肿硬直,丑恶粗雄,最为凶恶,有杀诛惨灭之应。好一条‘杀龙’!”
他神情冷冽,话语稍作一顿,掐指一算,抬头观星,才道:“阴年阴月阴日阴时,一甲子方有一遇,寻你不易啊,是时候了!君儿,取我定龙尺来!”
少年应声,自身后囊中取出一把黝黑长尺,恭敬地双手呈献。老者接过,径直大步向前,直至一褐色巨石前方才止步。
他喃喃自语:“方圆几里,是石皆黑,唯独此石是为赤色,应当龙眼所在无误。”话语已毕,他赫然双眸精芒迸射,将那黝黑长尺插入巨石之中,一时火光四射,竟入几分,生生镶在巨石当中,可见此力道强劲。
赫然,四周氛围变了,一阵地动山摇,一声龙吟惨啸,自天而降,声震四野……
“君儿,‘杀龙’已定,快快离去”老者颤巍巍地朝少年走去,随之双双消失在夜色之中……
此时虽过惊蛰,年亦远去,可寒意仍充斥着每个角落,好在阳光平添了许多温和,亦真亦幻。
次日清晨,短棺材山下。劳碌身影随处可见,插秧播种者比比皆是,男女老少趁着暖意挥汗于良田之中。
“死……死人!”一位少年突感尿意,顾不上洗去手脚上的污泥,方便在树丛之中,愕然发现地上横卧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惊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有啥好大惊小怪,可不是昨日那疯儿的尸首,你赶紧过来忙活,莫要借故躲懒。”一老者直起插秧的身子,怪责道。
“快去告知那李寡妇,她已寻了许久。”老者身旁一老妇人说到。
“告啥告?如此留心怕不是姘头?这世风日下,也不怕给浸了猪笼。”
“你莫要胡言,这疯儿也不过十三罢了。”
“十三又咋地?你还不是十岁便随了我,嘿嘿……”
在这兵荒马乱时期,随处惨惨白骨,一条死尸已惊不起什么微波细澜。
已去数年前,查拿邪教会匪,死伤无数。当时在那附近码头搬运的二狗子还带领不少人前去把那伙匪人的尸首挖心掏肺,煮着吃。据传闻,现在二狗子的红眼畏寒症便是那时吃了人肉落下的病根。
“这贼老天也甚是欺负人,这春耕未过便要哭丧着个脸儿。”老者指天咒骂。
这老天也确是怪,这又非炎炎夏日,方才晴空万里,这会说变就变,如孩童脸一般,瞬间便乌云密布,暗得不见五指,雷声轰轰。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有云:“二月节……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可这雷震得也太凶了点儿——电雷星散,漫天电网,呈树枝形状向四面八方伸展,把整个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把这厚重的黑暗短暂地照亮成白昼,随而震耳欲聋。这怕并非是要震醒,更似要把这世间万物毁于一旦。
“莫要再种了,淋坏了身子划不来,这地又不是自个家的。”老者出言怂恿旁人。众人闻言。瞬时纷纷逃离田埂,各自归去……
惊雷在天空之中翻滚了一阵便下起了倾盆大雨,无情地冲刷着整个大地。“轰隆~”又是一记炸裂,此次更近了一些,恰恰无情劈在了疯儿那凄惨的尸首上,瞬间皮开肉绽,一片焦黑,缕缕轻烟,袅袅上升……
老天终归是咆哮得疲累了,怒吼暴雷平息了下来,天空渐渐露出笑脸。
瑾瑜带着小叔李玉元赶到了疯儿尸首身旁。见到疯儿被那天雷劈得体无完肤,一身破损,瞬时柔肠百转,心如刀绞,当下趴在疯儿身上哭得呼天抢地,涕泗横流,指天又骂地……
李玉元见之,也不禁心酸,温声劝说道:“嫂子,这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点罢。你若再闹,给长舌之人听去,又不知要说些不堪入耳、难听话语,人言可畏啊。”
“瞎了那些人的狗眼,他们喜欢便随他们说个够!疯儿有什么不好?至少他的心肠是良善的。这天公没眼呐,要劈为何不劈害人之人身上!?”
“嫂子,莫要再闹了!若给那舒家人听去如何是好啊!?咱们招惹不起啊!再说,这百里兄弟的遗体任由风吹雨打,也怪招罪的,咱们赶紧找人过来给收进义庄罢。”李玉元方寸大乱,慌忙压低嗓子劝说嫂子。
人死终究要入土为安,任瑾瑜如何愤怒也不想疯儿冤魂得不到安息。听完小叔所说,方才忍住悲痛,起身跟随李玉元身后,但仍是哭天抹泪地不时回头瞻望,心里一万个不接受往日里疯儿那欢声笑语就此离自己远去……
这牛氏义庄是灵马乡唯一保留的一所义庄,昔日热闹已远去,祖先定下的祖训也早已被人淡忘,本来可以领取的生活所需也无人分发,义庄的意义也仅仅摆放死尸罢了。
门口野草丛生,庄内斑驳破败。疯儿的尸首便被摆在俩长凳和一块薄木板拼凑而成的“床”上,显得无比凄惨,却并不孤单。他旁边还躺着一具脸色白如墙灰的年轻女子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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