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山河惊梦 > 第十三章 一言难尽十年恨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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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山。

  云谷。

  有风,吹过,带着一丝寒意。

  青衣男子昂首而立,右手平举,手中的心脏尚在微微跳动。

  有血,从心脏的尖端滴下,落到风中,开出一朵绝艳的玫瑰。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童贯都是微微一怔。

  “将军!”阿烈一声咆哮,睚眦欲裂,泪水瞬间飚出。

  那孩童骇得呆住,止住了哭声。

  茚茹全身巨震,推开阿烈,就要向着那男子蹒跚而去。

  青衣男子回过头,深深凝视着她,略带凄凉地柔声道:“好好活着。”话毕,运气轻震,将她推向阿烈,再不回头,右掌用力,手中心脏瞬间被捏得粉碎。

  但,诡异的是,那心脏碎屑却并不掉落,只是化作万千艳红的光点,向着男子胸口淌血的窟窿飞去,渐渐吸附其上。每吸附一颗光粒,那窟窿就变小一点,待得最后一颗光粒融入,那窟窿竟消失不见。

  “九死逆天诀!”童贯一怔,瞳孔收缩,“本以为自萧达凛后,更无一人会得此术,没想到……”说罢,凌空飞旋,右手虚空一抓,“沙沙”之声大作,万千翠绿竹叶脱离枝桠,旋转凝聚,急速扩张,须臾之后形成一道直径四丈的龙卷,直直向着四人扑来。

  青衣男子见状,咧嘴一笑,殷红的鲜血从口中漫出,周身紫光升腾,若细丝般相互纠结缠绕,渐渐化作蓝紫火焰,熊熊燃烧。

  那翠竹龙卷中的每一片竹叶都似一枚锋利的刀刃,呼啸飘舞,所过之处,万物凋零,尽皆碾作齑粉,眼看就要将四人吞噬。

  青衣男子昂首怒虓,周身烈焰更炽,紫光爆闪间,化作一条紫色火龙直直撞向翠竹龙卷。

  众人心魂巨震,轰然巨响中,竹叶翻飞,化作片片碎屑飞舞飘散。

  阿烈扶住茚茹,方自舒了一口气,却见绿影迷迭中,三道暗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青衣男子身侧,碧光闪耀,三掌齐出,从不同方向朝着青衣男子周身要害轰去。

  那男子却避也不避,眼中杀意毕现,体内灵气汹涌,左掌如电,径直轰向自己左侧人影。

  惊天巨响中,双掌相接处似有闪电窜出,碧芒忽明复暗,紫焰狂舞,硬生生地迫向童贯。

  正当此时,另外两掌业已狠狠轰在青衣男子身上,男子闷哼一声,却丝毫不懂,紫炎怒卷,一瞬间将那两道分身吞噬殆尽。他右掌凝力,集周身之力狠狠拍出,紫光爆闪间,直直地轰在童贯身上。

  童贯胸口巨震,喉头一甜,鲜血溢出,猛地瞥见左臂,竟焦黑露骨,齐肘断裂,眼中惊惧之色一闪而过。

  风云怒卷,滔滔气浪奔腾鼓舞,以两人为中心,向着四周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席卷而去。

  青衣男子单膝跪地,回头的一刹那,眼中有淡淡的紫火燃烧,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意,左掌一挥,顺着刚才的气浪将阿烈三人径直托起,向远处送去。

  三道身影,若汪洋中的数叶扁舟,跌宕飘飞。

  阿烈拼死护住茚茹和孩童,嘶声喊道:“将军!”

  “爹!”孩童的哭喊,自风中传来,稚嫩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是如此凄凉。

  那一刻,世界消失了,茚茹的眼中,只剩下那抹温柔的笑意,还有,那青衫烈烈的身影。

  愿我用一瞬,铭记你半世笑颜。

  **********

  千日醉。

  怡恰卧房。

  一个虬髯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脸上豆大的汗珠泠泠而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些什么,间或带着痛苦地嘶喊。

  “烈叔!烈叔?”无恨一手把着虬髯男子脉博,一手轻轻摇着他,关切地问道。

  “夫人!少将军!”忽然间,那虬髯男子猛然坐起,背上大汗淋漓,一把抓住无恨的肩膀,大声喊道,“少将军!”

  “我在,我在这里。”无恨扶着他的肩膀,连忙应道,声音似喜还悲。

  那虬髯男子紧闭的眼睛蓦地睁开,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直直地盯着无恨,仿佛一时半会还未完全清醒。

  “少将军?!”那被他称作“烈叔”的男子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抓着无恨的肩膀,盯着他脸仔细端详,然后又上下打量一番,复又回到脸上,左看右看,直看得双目泫然,喜极而泣道:“哈哈,少将军,真的是少将军,真的是……”话说到一半,终究哽咽得不成句子,只是就这样盯着无恨。

  无恨也不说话,只是一味地笑。

  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一言不发。良久,良久。

  半晌,男子回过神来,喃喃道:“没想到我萧烈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少将军,真是上苍见怜,柳将军在天之灵的庇佑啊。”

  “烈叔……”无恨眼圈略红。

  “当初小人无能,没能保护好您和夫人。这些年来,每当旧伤发作,便会梦靥缠身,重临当日场景,每次醒来真是既恨又悔,痛不欲生。不想,少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但大难不死,十年之后还能让我见到一个器宇轩昂的英挺男儿,眉宇之间,真是像足了将军啊。”萧烈一边继续打量着无恨,一边动情地说着,时而哀戚,时而欣喜,还不时地夹杂着几声咳嗽,一段话说下来,早已上气不接下气,幸好无恨不时为他抚背输气,才使他好受不少。末了,他环顾了一下房内,似是在寻找什么,无恨看在眼中,心下了然,却听他关切的问道:“那夫人现在何处,是否一切安好?”

  “娘亲她,早在七年前就跟着爹走了。”无恨微微低下头,眼帘低垂,眸中满是温柔,强颜笑道,“那倒也好,与其整天东躲西藏,苟且度日,不如那样和爹一起,总是幸福得多。”说罢,笑容僵住,终是渐渐褪去。

  萧烈闻言,刚才的喜悦之色一扫而光,瞪大了眼睛:“又是童贯那厮?”

  无恨微微摇头,道:“那倒不是。那天我和娘亲虽然逃过一劫,但娘亲终究身受重伤,从此落下病根,不但丹田碎裂,灵气难以积聚,而且身体虚弱,虽和常人一般,尚能行动自如,但每隔一段时间,便神衰气虚,轻则休息几日便好,重则气若游丝,卧床不起。”

  萧烈闻言,先是脸色一缓,略微宽心,待听得后面无恨说道“气若游丝,卧床不起”,却又是面有悲戚,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无恨继续往下说。

  无恨眼帘微微低垂,深深吸了口气,复又把头抬了起来,目光投到窗外,望着那夜色中即将到来的黎明。黎明前的黑暗那么浓,浓得让人迷失,只有远方微白的天际才给人以丁点希望的曙光,一如十年前,那段与娘亲最后一同度过的日子……

  “那时,我和娘亲落水之际被江上的渔民救起,但家破人亡,无所归依,天高地迥,哪里又有容身之处。那些好心的渔民把我们带回自己的村子,并把村里一间堆放渔具等杂物的茅屋腾出来,给我和娘亲落脚,又想从各家凑些锅碗桌椅等家用,但娘亲谢绝了。那一晚,我和娘亲就躺在一些喂牲畜用的干草上。她对我说,要我记得今天,记得爹和烈叔,还有其他人那些为了救我们而死的,帮助过我们的人。她不希望我报仇,只是希望我那样好好地活着,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像她曾经期盼的那样。娘亲一边说,一边轻抚我的头。她说,人活着,要学会感恩,学会善待和帮助别人,不能给别人添太多的麻烦,自己能熬过去的,咬咬牙,就过去了。那时的我,听得似懂非懂,不一会儿就在娘亲的怀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无恨说到这里,嘴角上扬,似是回到了那个微凉的秋夜。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靠着邻里的接济,才不至于饿肚子。只是,每一天,我都做着噩梦,同样的梦,梦见爹满身是血地站在我和娘亲的面前,张开手来拥抱我们,我忐忑地走向他,还没走近,他的却忽地流满了血,渐渐变作童贯的模样,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我扑来,我惊叫着骇醒,便看见娘亲死死地抱着我,不断地拍着我的背,叫我别怕。我抬头偷偷地瞄她,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滚烫的泪水,不断地顺着泪痕划落,淌到我的脸上……”无恨顿了顿,微微调整了下呼吸,继续说道,“等娘亲勉强能行走了,便要我扶着她去了最近的镇上。我们直径走到当铺门口,她便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玦,那是当年,爹送给她的定情之物,她握着那块玉玦,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然后冲着我笑了笑,就走进了当铺。我们在镇上买了些家什,粮食,还有些亚麻绳,然后,两个人一步一步地往回拖。回到家时,已经傍晚了。我们就用粗大的树枝支起一口锅,娘亲便从河边舀来水,又放了撮米开始煮粥。复又从粮袋中分出一些,一小袋,一小袋扎好,然后让我上门去逐个还给这几天接济我们的邻里。他们不要,我便从窗户偷偷塞进去,塞完就跑。他们喊我,我也不回头。那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娘亲的话,总是对的。那一晚,我喝到了出生以来最香的粥。但娘亲却一口也没喝,只是看着我笑。我问她为什么不喝,她说她累了,喝不下。打那以后,娘亲就开始用亚麻绳织网,那里打渔的人多,需要渔网的人倒也不少,打渔旺季的时候,一天还能卖出去十几张。那段日子,母亲便常常熬夜,她也不点灯,就那样摸索着编,有月亮或者星光的时候,她就到挪到院子里去。我透过窗望着,那时的星光落在她的肩上,仿佛她这个人都在发光,好美。”无恨说着,眼神中透出些许迷离,“但好景不长,那是我们在村子里落脚的第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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