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千日醉。
晗恰卧房。
那一刻,晗恰的心,仿佛要从喉咙中呕出来似的。
汗水,从她的鼻尖沁出,忘了躲避,忘了尖叫,甚至,忘了呼吸。
晗恰,就这样闭着眼,静静地等待火把上那滚烫的火焰灼到自己的身上。
水漏的声音,从窗外传来。一滴,两滴,三滴……
晗恰慢慢睁开眼。
然后,仿佛一滴水,落入湖中,泛起阵阵涟漪。她看见,自己的身体,在一阵轻柔的涟漪中,悠悠地晃荡,而火把就这样直直地透过自己的喉,透过自己的胸,慢慢收了回去。
一边的无恨泰然自若,微笑而视。
官差摇了摇头,暗自嘀咕了句,终于悻悻地转过身去。
两人东翻西找,左瞅右看,却并无收获,不禁将目光齐齐投向唯一没有搜查过的地方,那垂着锦帐的云榻。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猝起发难,一步跨到床边,猛地一掀。
“这人是谁?”
无恨手上凝气,蓄势待发。
容姨惊怒之色稍纵即逝,粲然笑道:“不瞒两位官爷,这位公子在小店玩得尽兴,喝多了些,正好在这边醒醒酒。”
床边官差面色一沉,起疑道:“你刚才不是说,这是你们姑娘的卧房么?”
“官爷有所不知,小店的卧室按理说本都是自己用的,只有雅间才有供宾客歇息之所,但这位公子是小店的常客,倒也不生疏,今日雅间又满了,便把他安顿在此处,却并非你们要找的要犯。还请官爷明鉴。”容姨一边解释,一边从袖子里摸出一锭约莫五十两左右的银锭,悄悄地塞与那官差。
那官差得了好处,心花怒放,还管他什么常客稀客的,对着自己的同伴一使眼色。那人心领神会,一边掂了掂银子,一边哈哈笑道:“明鉴不敢当。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我们自然理会。”
说罢,两人再也不多看一眼,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
**********
巫山。
云谷。
茂密的竹林中,有茂密的杀气,还有,茂密的尸体。
温热的血,从那些尸体身上慢慢渗出,淌到遍地的枯叶上,渐渐溶入土中,滋润着大地。
一阵风吹来,微微稀释了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让人得以暂时喘息。
数里外。
一个面色黢黑的锦袍男子衣衫飞舞,凌空而立,仿佛有无形之物托在脚底。他嘴角勾笑,双目炯炯,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四人。
为首一个男子青衣染血,剑眉微紧,面色冷峻惨白,嘴角有丝丝鲜血不时涌出,一双鹰眸透着几分焦急与警惕。看面貌,似是不过而立之念,但其气魄姿态,轩昂卓然,总是在此时身受重伤之际,亦隐隐有将帅之气,不类一般俗子。只见他昂首而立,双手微张,紫光吞吐,不自觉间,将另外三人护在身后。
侧后边的一位紫衫女子,姿貌端华,雾鬓风鬟,虽衣着简朴,但依旧掩盖不了她的雍容气质。平日里若是在繁华之地见着,定然是位姑射神人。只是此刻她柳眉微蹙,胸口剧烈起伏,面色略显苍白,左手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右手引着剑诀,一道银色半月形的流光飞速流窜,渐渐织成一张光网,将自己和那孩童紧密包裹在里面。那孩童眉清目秀,眉宇之间,像极了那个青衣男子。虽身处险境,却不哭不闹,只是抓着女子的衣裙,乖巧地立在她身侧。
右后侧一位青年男子,衣衫膀阔腰圆,肌肉纠结,右手持刀,狠狠地盯着那锦袍黑面的男子,左手手臂几乎被鲜血浸染,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小心地护着那女子和孩童。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连平日里俏皮的山岚,都不敢靠近一步。只有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伴随着心脏的悸动,在焦躁的空气中激荡。
急促的步伐,落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转瞬即至。
四个黑衣蒙面之人从四人身后急趋而至,快速地分立数边,与那锦袍黑面的男子一同将当中四人团团围住。
右后侧持刀的青年男子见状,一脚跨出,与前面的男子一起将妇孺护在中间。
为首的青衣男子见状,匆忙对着那女子道:“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那女子尚未回答,却见那黑面男子一边轻轻捻着颐下稀疏的胡须,一边哈哈狂笑道:“影遁大法?刚才不是试过了么?当年柳耆卿风流绝代,仅凭此影遁之术就纵横宇内,睥睨天下,更虏获万千芳心,笑傲花间,风头可谓一时无两。不料百年之后,他的后人却这般不济。”
那女子淡淡道:“不劳夸赞,若是爷爷尚在,断不会由得你童贯来败坏朝纲,陷害忠良。”
童贯闻言,嘿然道“当今之世,谁能阻我?‘四帝’中,周式老儿不知是生是死;周侗浪迹江湖,寻踪不定;新出来的‘壁水大帝’又是个缩头乌龟。可惜,逝者已矣。不然,我倒是真想看看,是‘白衣卿相’厉害,还是我‘角木大帝’威风?”说罢,又是一阵狂笑。
青衣男子趁隙急急向着背后的女子使了个眼色,却听那女子毅然道:“你我比翼十载,生则同眠,死则同穴。”语气绝决,不容回转,又转头对着后面的年轻男子道:“阿烈,你带着恨儿走,好好将他抚养成人。”说话间,左手一把拉过那个孩童,爱怜地望了一眼,将他推向年轻男子,右手剑诀变幻,半月形的银光纵横飞舞,猛然间向着阿烈正对面的黑衣人急速划去。
“爹!娘亲!我不走。”那孩童哭喊着,死死地抓着女子的衣裙不肯松手。
话音未落,却听有人在耳畔阴恻恻地道:“那就留下来陪你爹娘。”人影一闪,童贯的残影尚在空中,身形如鬼魅般出现在自己身后,说话间,一掌探出,竟直直地拍向自己。
碧光爆闪,气浪卷舞。
那一掌,势若奔雷;那一掌,避无可避。
阿烈还未反应过来,心里一沉,想要转身,已然不及。青衣男子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眼角迸裂,鲜血飚射。
那一瞬,时间是断裂的。
有一抹紫色的身影,在这时间的罅隙中,翩然移动,硬生生地挡在死神的面前。
那一掌,落下来,轰然巨响。
碧光黯淡,银光迸射。
“叮”地一声,半月形的银光忽然静止在那个黑衣人的鼻尖,然后,倏尔碎裂,化作细沙般的光粒消散在风中。
紫衣女子闷哼一声,喉中一甜,口中鲜血溢出,然后软软地倒下,小腹处,传来细微的龟裂声。
童贯右手微麻,身形急速后退,身后的翠竹哗啦啦地倒了一片,竟是生生被震出数丈。
“茚茹!”青衣男子怒吼一声,青筋暴起,双手凝气,霎时间紫雾升腾,转身间向着两边用力一翻。
霎时间,气温骤升,空中忽然出现两只巨大的紫色手掌,紫烟缭绕,呈半透明的指节弯曲成爪状,爪端尖锐,赤焰升腾,化作热浪滚滚,扑面而来。
童贯还未立定,忽觉头顶一阵灼热,抬头间,却见一只紫色焰爪呼啸电掣,直直冲来。
“万芜炽燐手!”
童贯冷哼一声,身上碧光大盛,双袖鼓舞间,附近的翠竹以飞快的速度变长,刚才被他压倒的竹子也挺立如初,争相疯长,更有无数嫩笋,如新雨之后,纷纷破土而出,抽枝脱壳,倏尔长成一枝枝新竹,与其它竹子一起纠结穿插,渐渐编织成一个严密的半圆形竹笼,堪堪将童贯笼在其间。
热浪呼啸,紫色焰爪转瞬即至,引千钧之力,朝着竹笼当头砸下。
另一只焰爪纵横呼啸,直直拍向站在阿烈前方的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处在手爪边缘,堪堪避过;另一个却是避无可避,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见滔天炙浪朝着自己当头轰来,瞬时间灰飞烟灭,方圆三丈,一片焦土。
剩余三名黑衣人面如土色,呆立当场。
阿烈退后一步,靠拢过来,急道:“夫人!”
“娘亲!娘亲!”那孩童一边竭力扶住软倒下来的紫衣女子,一边大声哭喊抽噎着。
青衣男子趁着这空隙,一闪身,扶住快要倒下的紫衣女子,双目喷火,一边搭脉凝视,一边急切喊道:“茚茹!”
茚茹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水从她额前渗出,顺着发丝滴落,虚弱地道:“不碍事的,只是丹田被震碎了。”继而望了一眼那孩童,“你带孩子走。”
青衣男子望着怀中的妻子,眼神炽热,五味杂陈,焦急,怜惜,愤怒,悲凉,一一闪过。
男子还未说话,却听“哗”地一声,那翠竹织成的竹笼蓦然撑裂开来,碧光冲天,一下子将原本压制其上的紫色焰爪灭于无形,其势未竭,化作狂风呼啸,将周遭翠竹连根拔起,若纸屑般四散飘飞。
众人猝不及防,体内气血翻涌,连忙御气抵挡,才不至于被这气浪轰飞。
青衣男子脚下聚气,透过枯叶,如树根般牢牢抓住地面,两臂坚如磐石,紧紧护住茚茹和那孩童。
风声方止,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青衣男子的身后。
青衣男子只觉后背如遭雷击,似有千重巨山重重砸下,一个踉跄,顺势将怀中的茚茹和孩童推到阿烈手上,一张口,鲜血狂喷。
阿烈堪堪扶住茚茹和那孩童,还未反应过来,却见青衣男子急速转身,一掌拍向童贯,吼道:“你们走!”
童贯身形一闪,避了开来,须臾间以到数丈开外,张口正待说些什么。那男子却昂首仰天,一阵狂笑,声音壮烈浑厚,直遏行云。忽然,举起右手,紫光吞吐间狠狠插入自己胸膛,蓦地掏出一物。
众人定睛一看,赫然竟是一颗心脏!
(https://www.biquya.cc/id22117/1223298.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