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山河惊梦 > 第十章 横刀醉舞癫狂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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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日醉。

  前厅。

  大厅上方悬挂着一盏巨大的五角琉璃灯,每一面镂空的灯罩上,都细细地裹着一层不同颜色的薄纱。揉入北海鲸脂的灯芯上镶嵌着明晃晃的火焰,熔出软软的光,透过那薄纱,柔柔地栖到每个人的肩上,也栖在此刻严庭宇发亮的眸子中。

  严庭宇心中大喜,没想到这小子这般不济,还未对诗就自己认输了。

  却见无恨走到置有“千日不归”的桌案边,掌上用劲,向着一坛未开封的“千日不归”上的封泥拍去。“咔”地一声,封泥应声而裂,却丝毫没有落入酒中,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嫣画微微掩鼻,生怕闻多了,微醺是小,失态是大,心道:这节骨眼上,柳公子,是要搞什么新花样么?

  原来柳无恨每每到“千日醉”来喝酒,便邀这边的俊男佳丽同饮,而每每同饮,他必然会想出些新的花样,或增加饮酒乐趣,或利于调笑尽欢,而这些新花样用到其他客人身上,往往效果显著,更让他们流连忘返。也因此,无恨每至,都会给“千日醉”增加不少的人气。而众女中除了容姨,与之混得最熟的便是嫣画,故而无恨一到,她便知道今晚又是个热闹的日子了。

  无恨左手提起酒坛,一转身走到众人面前。也不多话,左手一抬,昂首间,喉结翻滚,“咕咚咕咚”喝下去好几口。

  台下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这“千日不归”虽未尝过,但其名如雷贯耳,一滴醉人,一杯不醒。方才几人,酒量皆已出类拔萃,也就喝了数杯,尽皆放到在地;此人这般牛饮,非醉它个一年半载,千日不归不可。

  却见无恨一抹嘴,垂下酒坛,咧嘴一笑,右手手掌虚握,紫光吞吐间,渐渐化作一把紫光流漓三尺青锋。

  严庭宇一惊,凝气为兵!

  自己七岁练气,十余而至七星,自以为同龄中的佼佼者。虽说这小子重武,不想却已达到六合之境。而七星与六合之间,相较于其它阶段之间的关系更为微妙。盖因六合意指集天地之灵气而为己用,收放自如,捏揉随意,是真正将天地之气化为自身一部分的证明。平常人只要勤学苦练,短则七八年,长则数十年,终可达到七星之境。而七星之后,大多数人却是举步维艰,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未跨过这道鸿沟,最后不是无奈放弃,就是郁郁而终。

  却说台下众人见得无恨牛饮半坛,竟还能在台上稳稳站住,无不暗暗称奇,待到其凝气为兵,更是目瞪口呆,相视乍舌。

  无恨左手钩坛,右手提剑,脸上微带醺意,青衫猎猎,无风自动,一步跨出,手中紫剑横扫,风声呼啸,势若万钧,。

  众人见状,纷纷拍手叫好。可手拍到一半,却见无恨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斜斜向后倾去,眼看就要倒下。众人无不无不错愕,惋惜,心道这酒当真还是太烈。不想无恨身形一扭,脚尖点地,竟是以常人难以做到的姿势硬生生地顿在半空。

  无恨左手一抬,又是“咕嘟咕嘟”好几口,朗声道:“东风劲,初抖擞。”说罢,右脚一抬,退后一步,继续道:“沧海志,岂堪囚?”

  他身形飘忽,时而左倾右斜,仿佛稍稍一碰便会摔倒在地,时而脚不着地,漫步空中,口中手中紫光缭绕飞旋,刚劲时若紫电奔雷,轻灵时又似浮云缱绻。

  仰身间,无恨抬起头,望见大厅上方悬着的五彩琉璃灯。缤纷的灯光从灯罩里透出来,柔柔地汇聚到无恨的瞳孔中,渐渐交织成一片茫茫的白色,就像,自己儿时,汴京那的大雪纷飞的天空……

  那时,当汴京的天空飘起鹅毛大雪,父亲总会去后园,弄一坛酒,有时也会提上一把剑,然后一个人,一边喝酒,一边醉舞,一边吟唱,唱“旌蔽日兮敌若云”,唱“大江东去”,也唱“车辚辚,马萧萧”。而自己,便靠在母亲的怀里,在一旁看着,看着雪,落在父亲脸上,顷刻间便融为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脸庞淌下,也分不清,是水,是泪。

  想着,想着,无恨仿佛忘记了“千日醉”,忘记了罚酒对诗,忘记了身在何处。浩浩天地,便只剩下自己,在一个人,饮酒十千,醉舞云巅。

  他每刺一剑,便矫若惊龙,每踏一步,便气吞山河,口中不停:“驾苍龙,惊破寰宇还休。横刀醉舞癫狂态,振衣仰笑少年游。踏长歌,待行云遏遍,竟风流。”

  无恨一边舞剑,一边吟唱,间或夹杂着几声饮酒的“咕噜”声,手中舞长虹,脚下踏八荒,直看得众人热血沸腾,不断拍手称快。喝彩声一阵盖过一阵,一浪高过一浪。一曲舞罢,气得严庭宇面色阴沉,眼中喷火。

  无恨回过神来,收住脚步,右手一抖,紫烟飘渺间,气兵顿时化为无形,左手轻轻晃了晃酒坛子,却不见什么声响,满满一坛子“千日不归”竟已见底!

  **********

  台下。

  容姨慰然一笑,正待将香漏中的檀香熄灭,忽觉怀中一阵细微的蛋壳破裂声,似是某个物件忽然龟裂开来。

  心中顿时一沉,琉球子母珠!

  中国南部,有岛名琉球,其北有附属岛群,名曰琉球群岛,群岛浅海海域内生活着一种奇特的蚌类,蚌壳内侧多锯齿,类虎牙交错,又喜食肉,海中鱼蟹多为其腹中之物,故而时人名之曰琉球虎蚌。奇特的是,每至天气晴朗之日,这种琉球虎蚌便会随着海浪跑到礁石上,抑或是见光的浅滩水域,张开两片蚌壳吸收日光灵气。这倒还好,更为奇特的是,有好事者趁着琉球虎蚌们“晒太阳”之际,以渔网鱼枪捕获它们,意欲取其肉以啖,却发现蚌中皆有明珠一对,呈半透明紫黑色,碎其一则余者亦碎,每蚌皆是如此,屡试不爽,似母子连心,子亡母悲,故名之曰“琉球子母珠”。盖因此珠拥有这种神奇特性,时人常常以一对明珠各取其一携带,做通讯暗号之用,尤以行走江湖者居多。

  容姨心中疑惑,这琉璃子母珠是自己在每位“千日醉”的新人刚进来时送与他们的,以防遇到危险,抑或被宾客纠缠而无人解围时求救之用。但因“千日醉”鲜有什么血光之事,偶有宾客闹事,也早早地就会有人来通知自己,开张以来,倒是极少有人真的用过此珠。当下众人汇聚一堂,专心观看对诗大赛,更无可能有人寻衅闹事。

  她也顾不得熄灭檀香,急忙从怀中取出一只一寸见方的袋子。那袋子,通体晶亮,五色流离,不时地随着光线变幻着色彩,仔细一看,却只是由黑白两种丝线织成,竟是须弥阴阳袋!

  这须弥阴阳袋是由须弥山脉南麓,冰火之穴里的阴阳天蚕所吐之丝织就而成。由于阴阳天蚕所处冰火之穴内冰火交加,前一刻尚是数九寒天,转眼间便可让人汗如雨下,更有甚者直教人熔皮蚀骨。故而,阴阳天蚕为适应这样严苛的环境,每每做茧时都是雌雄成对,雌蚕所吐白丝遇冷不缩,雄蚕所吐黑丝遇热不长,两两交织,遂化为茧,五色琉璃。须弥山人偶有的其茧者,抽而织之为囊,竟可容物千百,尽其家室之器而未能盈之,时人名之曰“须弥阴阳袋”。

  只是阴阳天蚕皆为野生,难以家养,须弥山人每次取丝时总需先涂抹上一种特殊的防寒暑的粘胶,才可入冰火之穴,且洞内漆黑一片,明火又不易燃烧,只有靠着摸索才能得到一些蚕茧,纵是如此,稍有不慎,便会掉落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故而,蚕丝产量自是极少,编织成须弥阴阳袋的,那就更少了,常常作为须弥山百姓进贡之用,寻常人家怕是见都未曾见过。却不知,如此稀有之物,容姨却是哪里来的。

  却说容姨在里面摸索一番,终于找出一个锦囊。这些锦囊都是新人初入“千日醉”时自己所做,一并绣上自己的姓名。容姨便将琉璃子母珠的一枚交予新人,另一枚放入袋中,以便日后分辨。

  她轻轻一捏锦囊,窸窣作响,当是碎裂了的琉球子母珠。而那锦囊上,赫然用银丝绣着“晗恰”二字。

  容姨心中咯噔一下,急忙催动灵力,将它们从鸠尾,中腕,梁门,天枢,关元五穴压出,也不顾及在场是否有其他修真之人,直直地将灵力迫向无恨。

  **********

  台上。

  严庭宇一皱眉,瞳孔收缩,思忖道:可恨银魅翼蛇已被发现,故技重施也是难上加难。输赢是小,若是与他拼个半醉,被书院发现,亦或是被父亲知晓,纵是赢了也不值当。但若是此时认输,却又是万万不甘心的。

  正当严庭宇进退维谷之际,却听门口一阵喧闹,数十个官差推开众人,黑压压地涌进,领头的捕头大声道:“统统靠边站好,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轻举妄动。”转身瞥了一眼身后四人,继续道,“你们四人留下,严守大门,一只苍蝇都别放跑喽!”大手一挥,“其他人,给我搜。”

  大厅内一下子一片混乱,众人还未从无恨豪气干云的表演中回过神来,便碰到这等事,哪有人听他的,趁着热血未平,纷纷涌向门口,顿时与正在涌进的官差撞个正着,推来挤去。一时间,场面好不混乱。

  严庭宇见机不可失,对着无恨傲然一笑,道:“今日算你运气好,堪堪来了群捣乱的,姑且放你一马,我们走。”

  说罢,折扇一合,紫衣轻振,也不看他人一眼,径自向着大门走去。正巧迎面撞上从茅坑吐完了回来的那个紫衣书生,两人对望一眼,严庭宇也不理他,催动灵力,将身边的人推到一边,自顾自地向门口走去。

  原来地上的尖嘴书生闻言,忙不迭地爬起,向刚刚回来的紫衣书生招呼一声,一同使劲将倒在地上半醉不醒的李岩扶到肩上,急急忙忙追着严庭宇而去。

  无恨尚未说话,忽地心有所感,向着容姨望了一眼,剑眉一紧,再不看严庭宇众人一眼,闪身间便消失在回廊上。

  **********

  卧房区。

  晗恰依旧静静地坐在云榻边,双眸瞬也不瞬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少年,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她的双手柔柔地握着少年白皙的手,将它贴在自己绯红的脸颊上。

  忽地,有风吹过,“咿呀”一声,俏皮地拨弄了下窗扉。

  晗恰微惊,堪堪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脸颊一红,小心地将那只被自己捂热的手放回到软衾中,仔细塞好。

  起身间,她施施然走到窗边,正待将牖扉合上,忽觉嘴上一紧,被人从背后紧紧捂住口鼻。晗恰大惊,心中慌乱,拼命反抗。

  挣扎间,袖袋中的琉球子母珠上下翻滚,左右激撞,猛然间,不慎滑出,直直地坠到地板上,“叮”地一声,碎做万千琉璃细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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