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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天老人说着脸色又忽变,似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却是“吁——”地一声,拉紧了缰索,唤马停下。
这也晃得车厢里的苏心的额头磕到了马车的后车窗的边沿上,但还是没有醒来,睡得挺香。睡姿虽不十分俏美,可也像问天老人所言,确实是值得研究的。
“不过什么?”嬴荒从问天老人忽变的脸色里也察觉到了不好的苗头,心想他该不是趁机勒索,要双倍费用吧?毕竟也是听苏心常说起,她和花无期游历天下时时常遇到那样的事。
“等等……”问天老人忽然抬手,示意嬴荒不要说话,仿佛是打扰到了他思考。
忽然,他的眼色变得有些冷异,似机械转动般缓缓扭头,皱眉看着身旁的嬴荒,上下打量一番,道:“我说你这小子,整个人吊儿郎当似的,不像是口袋里会有钱的人,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钱的?该不是穷小子一个吧?”
“当然有了!”嬴荒徒然坐得笔直笔直,佯装底气十足似的,晃了晃怀里朱砂色的封魔绝刀,“你看像我们这样的人,难不成还会赖账么?那是不可能的了!”
“装大侠么?”问天老人眼神倒是怪异地看了一眼那朱砂色的封魔绝刀,徒然“语惊四座”,嘶吼一般,“——少和老子来这一套!老子不信!老子只知道,他即使再大侠、再霸气,但坐了老子的车的,那也得付钱。老子也只相信白花花的银子!”他说着,蓦然向嬴荒伸出了手掌,在他面前晃动几下,催促着:“快快快,先把费用付清了我再赶马走,别的免谈,一共是两百五十二块!还有,路途上的餐饮等费用,你们也得自己付。”
这是什么人,还以为他是个得道高人,没想态度转变得这么快?还马上就满口“老子老子”的!原来“得道升仙”时脖子卡到了铜钱眼里了。
“好你个‘二百五加二’,整个人掉进钱眼里了!”嬴荒不想去想他是什么人,直接在心里咒骂着。看着问天老人,就像是看见了怒吼着的“雷神”的尊荣,让人惊悚之极,可嘴上却不得不说道:“钱钱钱……是了,等等,我去问一下苏心有没有。”
“等等!”问天老人突然抬手拦住,不让他掀开帘帐进车厢,眼神冷厉,道:“我说小子,你一个大男人,连马坐车的费用都还要问女人给么?——哎唷,我这张老脸都不敢伸手找女人要呢!”
“什么、什么给不给?”嬴荒被他那么一说,还真的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底气不足了,眼神闪烁着,“我、我先借不行吗?”
“不——行!”问天老人像个老流氓般发出嗤的一声,抖了抖腿,毅然地否绝了。
“——”看着耐人寻味般的问天老人,嬴荒艰难地叹了一口气,无奈道:“阁下,那我倒是麻烦你说说为什么,好不好?”
“没有为什么!”问天老人目视前方,伸着的手掌不收到钱也未曾收回,决绝道,“我只允许她上我的马车,可没有说会收她身上拿出来的钱!你要是没钱,一切免谈!”
“哎呀,你这老小子,还来劲了。”嬴荒在心里咒骂。可另一方面,环顾四周环境,都还是荒山雪岭——好汉可不能吃眼前亏。于是又不得不对他笑吟吟道:“嘿嘿,我说问天老人、老爷、大大人,万事好商量是不是?我们一不烧杀抢掠,二不占山为王为祸民间,更不曾搜刮民脂民膏,我们的钱那都是绝对合法的,您是否考虑先容我借她的来先垫着?”嬴荒说着往车厢里指了指。车厢里,苏心却还在熟睡中,俏美的小脸很是文静。
“反正她的钱,我是绝对不会收的,不管是你借她的还是她送你的。”着装依稀的问天老人丝毫不退让。看着他,嬴荒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那样,本就要绝望了,想着干脆算了,叫醒苏心一起下车。只见他说完后又低头想了一想,邪恶般笑笑,道:“不过,俗话说救急不救穷,我就当做救你一回急:你倒是可以先赊账。”
“赊账?”嬴荒惊讶、脱口。——可一心想,在这样的荒山雪地里好不容有辆马车,不坐白不坐,至于费用到时再想办法就是,大不了事后偷偷找苏心借来还给他,难不成他还能看得出来?就这么定了。
“喂,臭小子,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不答应就下车,我这辆马车可是很忙的,成千上万的客人等着我呢!”仙骨之风的问天老人神态高傲,望着天,看不也不看嬴荒。
“好,成交!”嬴荒回过神,爽朗道。
“答应这么快?”问天老人自然是会生疑的,不过他似乎也有自己的“算盘”似的,只窃自无声笑笑,却也掩饰得极好。任是嬴荒也未察觉到他嘴角噙着的诡异之笑。
问天老人这才又凭空甩了一下短鞭子,鞭子与空气撞击,发出“劈啪”一声响,白马自然是会意地往前走动起来,速度也是慢慢地加快,到最后快得飞奔似的。
时钟上的时针就如同飞奔着的马车般快,转瞬间便是了晌午。
这时马车终于走出了荒山雪岭,上了较为平坦的官道。马儿拉着那么大的车厢和几个人,大概是累了,速度变缓了下来。
由于天空的稀薄的云层较多,今日的阳光比较散漫,似一个慵懒的颇为邋遢的大叔,从早上到入夜,都看不到他有什么精神般,总是不冷不热的。
而此时又时值隆冬,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不过作为冷血人,嬴荒自然是不用分季节的;他只要某一餐多吃些食物,在没有做极消耗体力的运动的情况下,大抵是可以不吃不喝几天的;至于在冬季,就更是再好不过了,只要把体温调节和外界一样的温度即可,无须消耗太多的能量。
只是问天老人和苏心就不一样了。走了半天,两人的肚子也都咕噜咕噜作响。
顺着犹如一条黑色大帆布一样的大道看去,在前方不远的山坡上的崖边上有一间茅草盖成的小茶馆,厚厚的白雪覆盖了整个矮矮的房顶,后面有一根矮矮的烟囱,炊烟依稀,再后面便是山崖了,颇为险峻陡峭。
插在门口的旗杆上,迎风飘扬着的旗帜赫然写着“二十四味”四个红色的大字。
问天老人大抵是经常走着这条大道的。
见他使唤着白马减缓了速度,靠着路边便停了下来,撂下嬴荒和苏心,犹自往茶馆里走去。
“喂,臭小子,起来了!我肚子饿,陪我吃些东西!”苏心撩起车厢的布帘子,冲着里面像条蛇一样睡着的嬴荒说。
“我肚子不饿,早上都还吃撑了,苏心你自己去吧。这才换刚你出去,我也才睡下没一会儿呢!”嬴荒抱着朱砂色的封魔绝刀,翻了个头,含糊不清似的说。
“冷血人就是冷血人,贪睡,像条蛇一样,又懒!”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苏心撅了一下嘴,独自下了马车,边走着边抱怨道:“如果整个世界的人都变成了冷血人,大概没人愿意工作了。大家都是有太阳时就爬出来晒晒,没太阳就躲回屋、洞里,偶尔出去寻个猎物,扑上去吞了就回去继续睡,从出生睡到死,多好……”
“息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今天好像生意不错,几个客人?”大冬天的,茶馆的老板却是一身薄薄的红衫,倚在门框上,是个女子,将近四十岁,圆嘟嘟的脸蛋,打扮懒散,头发扎一些不扎一些,仿佛刚起床,说话时声音却是有些妖媚。
“两个穷人,而且还是一男一女,看上去他们的关系有些暧昧。你就别打歪主意了,从他们身上你也压榨不出银钱来。”问天老人边走着,懒懒的说,又警惕性地左观右看几下,“对了,秦梦娘,最近可有什么奇异的人从你这里经过?”
“奇异的人?”被问天老人唤作秦梦娘的红衫女人低头想了一想,忽然扭一扭身子,甩一甩手中的丝帕,倚门卖笑似的道:“息爷,您开什么玩笑,我这小馆子,每天接待那么多过客,几乎每个都是稀奇古怪的人,缺胳膊少腿的、把头发弄得像个鸡窝的、把整张脸纹成虎脸一样的、整天扛着一把巨大的剑当扁担似的都有,我哪能知道怎样的人算是奇异的呢?”
“是啊,你不说这些我都快忘了,也都许久没来你这里了。想想几年前来的时候,你可是还……”问天老人感叹道,往前走几步帮着倚在门框上的女人拈了一下斜开着的衣领,别让她太过裸露,随后便进了门。
“这老小子,恐怕和那秦梦娘有一腿。”嬴荒看见了在心里想着。方才听觉极灵敏的他本在睡觉,只是翻身时无意间听到了问天老人和那秦梦娘的对话,一听到他姓息,那他和息无影?——想到那个极其容易发怒的女人,凶神恶煞似的,嬴荒仿佛被一桶冷水从头淋下,顿时没了睡意,拿起封魔绝刀,忙不迭下了马车,正好遇到折返的苏心,苏心也正是为了此事慌忙往回走的。
所以不等苏心开口,嬴荒就已明白,轻声道:“别担心,就算他和息无影那女人有什么关系,要害我们恐怕也早害了。不过以防万一,我先陪你进去吃个东西。”说着便和苏心一起往茶馆门口走去。
有了嬴荒在身旁,一个昨天和天下第二号强人打成平手的人,苏心也就不惧了。
“哎唷,不得了啊!不得了啦!”茶馆的老板娘在转身时看见了苏心旁边的嬴荒,便忽然甩下问天老人,像寻到宝物似的,急匆匆地跑过来,目光在嬴荒身上游离不去,连着啧啧几声,嫣然一笑道:“这位小哥,从哪里来的?好帅气的哦!”
“干、干什么?”嬴荒被她那“饥渴”般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都起了,极不自在。
“干——”那秦梦娘才说了一个字就自个儿怔住了,抿嘴扑哧一笑,转身一扭屁股,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苏心从他旁边挤开,“没干什么,就是看见小哥你帅,过来勾搭勾搭。”顿了顿,马上又补充一句:“不过请放心,我可不像息老头那样‘唯钱是看’,我不会收你钱的!”
“你可真够直白的,厉害!”苏心在心里惊叹。
她和花无期一起在外行走了那么多年,因为一些稿件上的事,也曾不得不去一些风月场所和某些大人物磋商,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女人,甚至比那些在风月场所里的女人还要厉害。本来被她推开了是很不乐意的,可是看看别人,大冬天的才穿那么一两件衣服,虽比自己年纪大了些,可身材依然那么凹凸有致,再看看自己,自认为虽不比别人差,却莫名有种自卑的感觉,居然也就“不发威”了。
“谢谢夸奖!”嬴荒连连扶额、点头,却是嗖地躲到了苏心身后,忙不迭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搓下去,又怯怯的道:“至于饭钱,还是会给的。”
苏心嗤的一声笑,捂嘴,也不说话,一本正经似的站着。
“谢谢?给钱?”那秦梦娘一怔,大概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然后羞羞地拢了拢原来敞太开的衣服。
“梦娘……梦娘……”问天老人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茶馆里面传出来。“看见帅哥就不理我这个糟老头了?”
“催什么催呀……来了!”秦梦娘有些不耐烦地应道,转而又笑着对帅气的男子道:“帅哥,快里面请,先吃些东西。”
“苏心……”一头雪白短发的嬴荒在后面推了推苏心,意思是叫她走前面,显然是怕了“如狼似虎”的秦梦娘。
“唉……”苏心莫名摇头,叹了口气,“原来这年头帅哥的脸上也印了三个字:通行证。”
在这官道边上的二十四味茶馆内冷冷清清的,就只有刚进去的问天老人一个客人。
此刻,他在茶馆里面朝门口而坐,看见他们三个人先后进来了,便调侃:“梦娘,方才我就提醒过你,你的算盘啊,是打不到那小子身上的。”
“是是是,息爷言之有理。”穿着半遮半掩的秦梦娘有些不大服气的样子,白了一眼躲在苏心身后的人,“他呀,怕是假装什么都不懂的。我和他说话,自然对不上,他也是假装不晓得我的意思。”
“哈哈……”问天老人轻声笑笑。头一仰,喝了口烈酒,却见苏心和嬴荒蹑手蹑脚的还站着,似乎不大敢坐下般,于是道:“你们两个坐啊,怕什么?”转而沉声指责道:“梦娘……看看你,都把人给吓坏了,小心我开除你这个不称职的员工哦。”
“你、你是这间茶馆的老板么?”本已把封魔绝刀倚着桌沿摆好,这才半弯着腰,便听得问天老人那样的话语,嬴荒微微吃了一惊,与苏心对视了一眼,问。
“呸。”秦梦娘轻轻推了一下问天老人的臂膀,转而笑笑,俯身用手拉了一下长凳,客气道:“来来来,两位先请坐,别拘谨了。”
“梦娘,你先下去准备些吃的。”坐如钟的问天老人像吩咐下人似的说。秦梦娘微微一怔,二话不说便去了。看着梦娘往茶馆后厨走去了才答道:“以前算是,不过几年前我已经把这茶馆送给梦娘了。这几年我基本没来过这里,方才只是和她开句玩笑话。”
“那她和你之间……”苏心怯怯的问。
“她?”端坐的问天老人微微一惊,莫名的叹了口气,却是徐徐道:“梦娘她原先是一名妓女,十八岁的时候被骗人了。我也记不大清楚是在哪里遇到的她。只是看她孤苦伶仃,便让她上了我的马车,大概是一两天后经过这里的时便买下了这间茶馆,让她在这里生活。由于在风化场所长大,大概也是出于所谓的‘职业习惯’,每每看见帅气一点的男人都会毛手毛脚的。有时候,比如在像现在这么冷的天,她……她还会重操一下‘旧业’。原先我也曾说教过她几回,后来想想她一个女人要生活也不容易,我便不多说她什么。至于我和她,曾经也不过是雇佣关系,现在就当是朋友,没别的……”问天老人说着顿了顿,蹙眉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看见他们两个人似乎不大相信自己说的一样,道:“难不成你们两个以为我和她……”
“没有!绝对没多想什么!”嬴荒和苏心忙不迭摇头、摆手。
“唉……”问天老人微微摇头,喝口酒润润喉,继续道:“也不能怪你们,梦娘整日看似疯疯癫癫的,行为举止不大像常人,任是谁看见了恐怕都会以为我和她有关系。”
“息爷,你是不是又在说我什么了?”秦梦娘的红衣襟飘飘然的,走在两个下人的前面,领着他们把吃喝的端上来。
听得声音,嬴荒和苏心转头看去。这本来不看还好,一看,浑身一颤,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端菜的两个人身高一般,除了露出的牙齿是白的,全身都是黑色,头发像公鸡爬过的窝,皮肤更是黑得像刚被雷电劈过,仿佛还在冒烟、干裂似的;其中一个很胖,坐下来的话会有一个小土堆一样大,另一个就瘦的像条竹竿,皮包骨。
“这……”嬴荒和苏心紧紧地相依靠在一起,愣愣地看着那两个端菜的人,结舌了。
“他们两个是大小二黑,是‘半机械人’。”问天老人自然明白嬴荒和苏心为何会有那般反应,便帮着解释。
“半机械人?!”嬴荒惊呼。
嬴荒记得在修罗红场时,花无期曾经给自己看过一些关于机械术的书籍。其中有的书上图文并茂地记载着,利用有能量源美誉的“机械之心”和人体结合,用其代替人的心脏,可以将一些因外伤而死的人制造成半机械人,但前提条件是在那个人的大脑未死之前。
“半机械人?——别听他瞎说。”秦梦娘突然捧心似的笑笑,并坐在了问天老人的边上,故作神秘道:“其实呀,这大小二黑根本就不是什么半机械人。哎,你们两位听说过孔融让梨的故事吧?”
“孔融让梨?”嬴荒和苏心面面相觑,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大小二黑。
可他们也不说话,从开始都是咧着嘴,没别的表情,露着那洁白的牙齿。
“对呀。”秦梦娘粲然一笑,又道,“我告诉你们哦,他们两个从小是孤儿,之所以一个那么胖一个那么瘦,就是因为瘦的那个小时候经常把行乞得到的食物让给胖的那个吃,而胖的那个又往往因为太饿,总是一口气把所有食物吃完,结果就把瘦的那个饿着了。后来老天看不过眼了,就想打雷劈那个胖的,怪他太不懂事。结果一不小心,两个人都被劈到了,所以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像木炭一般黑。”
“哈哈……”听完之后,作为故事的“当事人”大小二黑,依然“无动于衷”,却只有两个美丽的女人放声大笑——像只大白猫的苏心和红衣衫的秦梦娘。
小茶馆大概也是许久都没有那样的笑声了,传到了后面山崖下,不绝于耳。
而全身裹得像只大白猫的苏心更甚,笑得前仰后合,不过那张小脸一下子就变得红润了起来,倒是挺秀色可餐的。
看着笑态可掬似的两个女人,正襟危坐的问天老人微微摇头,也不解释大小二黑的事了,犹自举杯,头一仰,便又饮完了一杯酒。
“哈哈……嬴荒,你、你不觉得这很好笑吗?”苏心笑得有些力竭了,手捂着脖子处,含糊不清似的说。
“来,先喝杯水。”一头雪白短发的嬴荒却不管她说什么,也知道秦梦娘说的只不过是小故事,于是伸出绑着那米黄色丝带的右手倒了半碗水,然后递给笑热了的苏心,“看看你,脸都笑红了。”
“咳咳……”秦梦娘蓦然抿嘴,重重咳嗽了一声,即刻又抬手似驱散尘埃般晃了晃,“哎唷,息爷你有没有闻到,这空气里啊,有股奇怪的味道,酸酸甜甜的!”
“我不知道,老了,什么都闻不到。”问天老人快速而简洁道,看似不大高兴。
“噗……”苏心接过那半碗混沌液体,才喝了一口,头一扭,立马又喷了出来,“咳咳……这、这是什么水啊?好、难、喝,咳咳……什么酸甜苦辣的味道都有!”
“是吗?”嬴荒将信将疑地试着喝一口,“咕咚”一声后,面部的表情仿佛被一个大青枣卡在喉咙,恨不得急忙抠喉咙让喝进去的吐出来,“咳咳……这……这是什么,味道真的……”
“二十四味茶啊。”秦梦娘毫不迟疑道出了它的名称,眨眨眼看着对面的两个人,“有那么喝么?这可是我的镇店之宝,秘方不外传的。”
“不是吧,镇店之宝?”苏心这才缓过劲来,瞪大了眼指着碗里似茶非茶的液体,“就这个东西,这么难喝,又苦,还是镇店之宝?”
“是啊!”秦梦娘道,“如果你们两个嫌难喝就不要喝。不过我先说明,我这里只有这个可以解渴。等出了店门,不走上半天你们是找不到第二家店歇脚的,自己掂量着办,别等会儿赶路渴了在心里咒骂我就行。”
“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强买强卖的生意果然好做。”嬴荒在心里想。嘴上道:“苏心,你自己看着办吧,我是没多大关系的。”
“咦……”苏心打了个冷颤,皱着眉心似是看见恶魔般,瞥了一眼碗里的混沌液体,徒然发难,“不行!绝对不行!你得陪着我喝,而且我喝多少你就得喝多少!不然路上渴了,我就怪你!”
“啊——”这一个字的音调被拉得高高长长的,嬴荒难以置信地看着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苏心,支吾道:“不是,我说你……苏心,你还记得自己多大么?”
“你……”苏心俏美的脸色突变,一下子冷了下来,瞪大了的双眸里哗地就布满了泪光,轻轻一拍桌子,把身子扭向了另一边,“不想喝那不喝就是了,为什么要拿我的年龄来说?!……”
“完了,这下完了。”秦梦娘动作别扭地掠了一掠自己的散发,嘴角微微扬起,语气怯怯似的,“但凡说到年龄啊,就是女人最痛恨的软肋之一哦,尤其是三十多岁的女人。哪怕她知道自己和十年前一样漂亮,可她心里始终怕别人在意,尤其是她在意的人。可这个臭小子……”说着又扭头道:“息爷,您认为呢?”
“我?”依然正襟危坐的问天老人的脸色这才有了些许变化,扯着脸笑笑,“梦娘,别开玩笑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哪能懂得那么多道理呢?!”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像是看戏一样的两个人,嬴荒终究是有些不耐烦了,命令似的道:“好好好……梦娘,你……快去拿几勺糖来。”
“好吧。”一身红衣衫的女人微微一愣,懒懒地答道。
“慢着!”她这才起身便要走,又被问天老人突然抓住了手腕,训斥似的道,“梦娘,我都还没开口,你就敢去,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小子叫你做什么就去了?——坐下!”
“息爷,您这是……”秦梦娘着实被吓得双脚都跳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坐回原来的位子,声音一颤一颤的,“那个,息爷,我……我只是去拿几勺糖而已,不需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吧?”
“梦娘,算了……”苏心低着头,右手揪左手、左手又揪右手,轻声道。
头顶有些光秃的问天老人却不惊不诧,只是悠然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不说话。
“哎,你这个老小子,现在是什么意思?”嬴荒虽不明所以,但也只能在心里这样骂着——毕竟对他还是一无所知,也还是个老人,纵然再看他不顺眼,终究还是别了失了礼数。于是嘴上还是不得不说道:“阁下,请问你又想说什么?我只不过是想拿几勺糖给苏心,这难道又与你有关么?”
“无关。”端坐的问天老人脱口;犹自干了方才倒的酒又冷冷道:“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人生是没有真的糖可以加的,而每个人的人生也绝不止二十四种味道。倘若有一天,你的生活变得苦不堪言,或者你身边的人生活变得举步维艰,甚至连生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你又去哪里找到糖来?”
“莫名其妙。”嬴荒轻轻拍一下桌角,嘴角微微扬起,不以为然,“整天说些奇言怪语,装深沉。”
“你……”一直都十分沉静的问天老人徒然怒起,猛地一拍桌子,桌子竟“劈啪”地倒了下来,裂成好几块,“臭小子,你胆敢再说一遍!看我不打瘸你的腿!”
“……”在问天老人突然发怒的事,嬴荒也霍然站起,可却能感觉到周围存在一股强大的气场,比起第二号强人的息无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问天老人竟是深藏不露的绝世高人,而且隐藏得极好,任是感知能力极强的他也未能察觉到分毫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桌子轰然倒地时,现场的两个女人都被惊得浑身一震,霍然站了起来。
“息爷!息爷!息爷!息怒!”茶馆的老板娘忙不迭伸手拦住,劝道。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问天老人如此动怒,看着两个一老一小的人怒目相对着,腿也都有些发软了。
而大小二黑,还是像两根木头一样,任凭多大的“风雨”也不为所动。
“你们……”委屈的苏心刚要张嘴说些劝架之类的话,可是问天老人却忽然喝住,冷厉道:“还有你这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给老子闭嘴!”
“你才给我闭嘴!”嬴荒脱口,对问天老人怒目圆睁着,可眼珠子突然闪现着淡淡的猩红色,像电压不够的微弱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什么叫不三不四,会不会用词啊你?你这个臭老头……”
“你……”透过他雪白的刘海的缝隙看进去,那微微泛红的双眼便更加明显,问天老人脸色忽变,变得铁一般青,“臭小子,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敢这样和我……”
“老板……老板……”当茶馆内的人“剑拔弩张”仿佛能闻到硝烟的味道时,茶馆门外突然传来过路客人的声音。
“不对!”本是敌对着的一老一小的两个人的脸色又大变,异口同声的惊呼。
然而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却是猛然转身,以飞一般的速度冲到了门口,脸贴着门板谨慎地往门外探出头,看着方才喊话之人。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举动惊得另外两个女人也跟着跑了过去。
不过,连深不可测的问天老人都如此谨慎,而外门刚从马背上下来的却是三个身穿白衣长袍的人,身材高高大大,却面如死灰,脸上的疙瘩、皱纹“凹凸有致”,相貌极丑。
那三人下马、提刀,诧异地看了一看停在路边的马车,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他们要找的,于是乎摇头几下晃脑袋,便往茶馆内走来。
“是猎人教会……”虽然时隔十年,可嬴喃喃,依然清晰地记得十年前,那四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白龙四煞的模样。
“他们、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苏心站在嬴荒身后踮起脚看着,心里虽然十分害怕,可是一想到杀母之仇,便情不自禁地咬紧了牙关,“可恶……我、我要找他们报仇!”
“干什么?回来!”嬴荒小声喊着,并且及时把她拉拽了回来,“苏心,不要冲动行不行。我们现在最好就是悄悄地到达云梦泽,尽量不被人知道我们的行踪。那白龙三煞,还没发现我们你就冲出去,那不是告诉整个猎人教会我们的行踪吗?到时候你就是仇还没报就得先逃亡了。”
“可是……”苏心十分悲愤,不过想想嬴荒的话也不无道理。
只是那当年的白龙四煞,如今已变成了三煞,因为龙四在十年前已被花无期所杀。
“龙一龙三,等等!”走着走着,那十年前被苏心捏住下体的龙二突然停下,转身回头,看着问天老人的马车,大声唤前面的两个人停下来。
“怎么了,龙二?”龙三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龙一,才敢回头问。
“你们两个,就没发现这辆马车的特别之处?”龙二朝着那辆马车左观右看着走回去,说。
“龙二,你又想说什么?”龙一颇为不耐烦,回头转身,“别看了,他们两个是不可能坐着马车出来的。”
“不是龙一,你作为老大有没有想过,我们从这里再到楚城都府的云梦泽,快马加鞭也要四五天,慢则将近十天,可是我们也不赶那几天时间。”龙二围着那辆马车转,上下左右地看着,尤其是多看了两眼那匹白马,啧啧称奇,“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碰到这样一辆马车。——龙一,你也知道这路上大都是荒山野岭,连个落脚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你看这马车,我们三个睡进去都足够宽敞。如果我们有了这辆大马车,路上即使没有找落脚的地方,那我们也还有个睡觉的地方,不至于睡在雪地里。”
“你的意思是……”龙一想了一想,觉得龙二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我们进去茶馆,找到马车的主人,让他卖给我们。”
“买……?”龙二将信将疑似的看了一眼龙一,意思是这样的话不该从他口中说出一般,“龙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守规矩了?你也不看看,就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我们还需要用钱买吗?”
龙一和龙三相对视一眼,耸耸肩,大概的意思是赞成龙二的想法和做法了。——果然是“心有灵犀”的同伴。
“等等!”龙二突然道,“我还是先上去试一下,看看躺着舒不舒服,不舒服不要。”说完他便跳上去,掀开布帘,进去了车厢里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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