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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回.盗仙草..恶棍得报..灌汤药..女妖遭劫

  唐长喜死而复生,这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唐官村,一向死气沉沉的村子激动起来,仿佛漫漫黑夜里一下子看到了光明。但对高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个晴天霹雳,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走方道人竟有如此神通。

  从王老汉家匆匆跑回善记药铺,他的心里依然惶惶,就连长袍里裹的东西也忘了拿出来。他的婆娘不知就里,见他长袍里鼓鼓囊囊,以为已经得手,伸手来抓了一把,不禁皆倒吸一口冷气,哪里是什么蛇毒草?只是一些枯枝败叶而已,,夫妻二人此时方知中了吕洞宾的算计,一时间又惊又惧。说起唐长喜死而复生之事,那婆娘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对于丁金凤买药受辱之事,她早有耳闻,只是高善人不肯承认,丁金凤又疯了,她觉得过去也就算了,没有深究,但现在情形不一样了,依唐长喜火爆脾气,听到那些风声,岂能与善记药铺善罢甘休!

  “你说,你到底干没干那事?”她指着高善人大声吼叫。

  “我,我……”高善人被问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这日晨,夫妻俩热热闹闹吵了一架。

  唐长喜起死回生的消息惊动了玉泉山下一十八村,一日之间,吕洞宾名声大震,四乡求医之人纷至沓来。唐官村众人见吕道长果然神通广大,皆不再惧怕蛇仙,纷纷砸了自家供奉的蛇仙牌位,一心一意去修建降妖坛,不到两日,筑坛用的木料已备下若干。

  是夜,万籁俱寂,劳累了一天的人们皆以进入梦乡,夜色昏黑,不见星斗,唯有一弯残月在阴云中时隐时现。王洪义老汉担心院里的蛇毒草被盗,虽然吕洞宾已有言在先叫他不必看管,他还是不放心,强打精神依窗而坐,两眼紧盯着院里的大铁锅。

  残月的微光不时透出云层,掠过柴院,除此之外,院子里便是黑暗、静谧,并无动静。老汉忙碌一天,又乏又累,见院里平安无事,困意渐渐袭上身来,不觉依窗睡去。

  朦胧间,忽闻柴门处有响动,老汉浑身一激灵,猛地醒来。透过窗缝向外看,隐约见黑暗中有一人开了柴门,鬼鬼祟祟进了院子,虽然看不清那人面孔,从身段和举止上便可断定,那人必是高善人无疑。王老汉心里骂了声“可恶!”悄悄叫醒了沉睡中的金发。

  金发往院子里看了一眼,翻身下地便要去抓贼。王洪义忙拦住他:“别忙,捉贼捉赃,捉奸捉双,等他动了手再去抓他也不迟。”

  说话间,高善人已摸到了炉灶边,但见他先把一个大筐放到地上,又蹑手蹑脚至窗前,似乎在听里面动静。王洪义见状,故作呓语,模模糊糊说了声“抓贼”。高善人吓得周身一颤,几乎倒在窗前。继而,屋里响起了鼾声,高善人这才悄悄回到大锅旁,将两只手一起伸进锅里。

  王洪义父子在屋里目不转睛盯着高善人的举动,只等他把蛇毒草装进大筐,便立刻出来抓贼。可奇怪的是高善人的手伸进大锅后,却一直没拔出来,更不要说往大筐里装东西,黑暗中隐约看出,他好像在大锅里捞什么,又好像在用力往外拔。金发忍不住低声道:“这个假善人,莫非他是来毁坏蛇毒草的,干脆,我去把他抓住算了。”

  王老汉拦住他道:“别忙,高善人这家伙贪婪成性,他既然带了筐来,必是来偷蛇毒草,再等等看。”话音还没落,柴门外传来一声猫叫。王家父子循声望去,却见门外又来了一人。高善人回头,向那人频频点头,两只手却依然没有从锅里拔出来。门外那人迟疑了一下,便进了院子,一步一扭走向炉灶,原来,却是高善人的婆娘。高善人夫妇吵归吵,做这等下三滥的事,步调还是蛮一致的。

  那婆娘至大锅前,与高善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便抓住高善人的胳膊往外拽。看到此处,王老汉明白了,怪不得吕道长吩咐不必看管,原来对这窃贼早有防范。他推了儿子一把道:“好了,不管他了,睡觉去,他们今晚跑不了了。”

  高善人本来准备今夜大发横财,万没料到,这大锅里竟好像装了锁链一般,双手往里一伸,立即被紧紧锁住,再也抽不回来。只觉得锅里滚烫,双手似火烧火燎般的痛,此时他才知道又中了吕洞宾的算计,一时又悔又恨。

  那婆娘在旁边拽了半天,不但没将高善人的手拽出来,高善人的手在大锅里却越陷越深,那婆娘心急无奈,只好将一只手也伸进锅里,想帮他把手拔出来。却不料,手刚一碰到水面,立即也被锁住,无论如何也抽不出来。黑夜中这一出好戏,直把屋里的王家父子乐的几乎要唱起来。这正是:三只窃手火烧火燎,两个盗贼心急如焚。

  一双贼男女被困在大锅前脱身不得,挣扎多时,越陷越深,虽是秋夜天凉,二人皆已大汗淋淋。高善人实在熬不住,只好豁出脸皮向屋里小声求助。王老汉手捋胡须暗笑,却又故意将鼾声打得如雷一般,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才装作刚被叫声惊醒之状,睡眼朦胧出了屋门。

  高善人夫妇见了王老汉,顿时如见了救星,连忙求告:“兄弟,只怪我高某见财眼开,以后再也不敢了,快帮我一下。”王洪义故意装作惊讶,问道:“高掌柜,如此深夜,你不在家里好好睡觉,这是作甚?”

  “我,我……”高善人无言以对,只好供出盗药之事,求告道:“兄弟,我知道错了,你行行好,回头我一定好好谢你。”

  王洪义说:“高掌柜,吕道长弄这法术,本来就是为了预防盗贼,我怎么能帮得了你,万一把我也锁住又如何是好?吕道长吩咐我明朝平明开始点火熬药,你二人手拿不出来,岂不要耽误大事?”

  高善人明知王老汉在戏弄他,一时也无法可想,只好哭丧着脸求告:“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行行好,去把吕道长请来吧。”

  王洪义道:“如此深夜,你叫我到何处去找吕道长?”

  秋风萧瑟,乌云满天,残月不知何时躲得无踪无影,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高善人又央告了半天,王洪义才搬了条长凳放到二人的身后说:“你二人自作自受,我实在没法救你,只好等明朝吕道长来发落,恕我不奉陪了,你二人就在这里思过吧。”

  高善人夫妇无奈,只好坐在长凳上与那婆娘苦熬时光。

  王老汉进屋去了,院里只留下一对盗贼男女。过了片刻,高善人忽觉腿上奇痒。两只手在锅里,抓也抓不得,挠也挠不得,幸好那婆娘还有一只手在外面,高善人叫她抓痒,却不料,两人一欠身,竟把长凳碰到,想扶起来,那长凳已滑出老远,再也够不着了。高善人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只好依旧站着。偏偏此时,身上的痒处此起彼伏,将那婆娘的一只手忙的不可开交。不一会儿,二人皆筋疲力尽。

  三更过后,空中响起一阵闷雷,紧接着大雨倾盆。高善人夫妇无法躲雨,只好哀嚎着向王老汉求助。岂料,自从金发遭蛇咬以后,王家三口连日辛劳,好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万般烦恼皆无,一家人无忧无虑睡去,竟无一人听到高善人夫妇的叫喊。直至天近五更,王洪义才晓得外面下了大雨。等出来给那二人披上蓑衣时,两个贼人早淋得如落汤鸡一般。

  这一场豪雨,直下到天光大亮才渐渐停下,此时,王家院子里已积满了雨水,安放大锅的地方地势又低,高善人夫妇双脚都陷在雨水里,其狼狈之状,难以言表。

  村里人得知高善人夫妇盗药被困之事,纷纷到王家柴院看热闹,更有许多曾被高善人坑害的人家前来历数高善人的罪过,一时间群情激愤,人心大快。

  秋夜天凉,高善人夫妇淋了两个时辰的雨,又遭众人奚落,禁不住浑身哆嗦,狼狈不堪,只盼吕洞宾快点到来。还是王老汉心软,硬逼着金发去把吕洞宾请了来。

  其实,高善人夫妇的尴尬事,早在吕洞宾的意料之中,迟迟不来王老汉家,就是为了让这一对恶男女多吃些苦头。高善人夫妇的见了吕洞宾,忙跪地求饶。吕洞宾道:“贫道在此熬制九转蛇毒汤,乃是供山中毒蛇洗心革面之用,毒蛇尚且悔罪,你二人却为何至今不悔?”

  高善人以头叩锅沿,乞求道:“是我一时见财眼开,误入歧途,以后再也不敢了。”

  吕洞宾严惩高善人夫妇,本是为提振人心,以便众志成城,修建降妖坛。见群情激昂,目的已达,遂向二人一挥手,说声:“去吧。”话音方落,高善人夫妇向后一仰,跌倒在院中。再看那三只手,皆以浸泡成了紫黑色,手心手背起了无数豆粒大的血泡,污秽之状令人发指。

  高善人夫妇痛痒难耐顾不得地上泥泞,跪爬至吕洞宾面前,乞求医治手上的血泡。吕洞宾道:“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你二人作恶多端,以致有今日之恶果,手上血泡的数量,正应了所犯罪恶之数,除去你们自己以外,无人能医治得了,恶改一分,泡减一粒,只要你二人潜心悔罪,血泡可不治自愈,否则,手不可保,就是贫道也无能为力。”高善人夫妇狼狈不堪离去。

  此后,高善人夫妇恶性不改,手上血泡日益严重,为医治此疾荡尽家财,最终流落街头,死于非命,乃是后话。

  高善人夫妇受到严惩,玉泉山下一十八村众人欢欣鼓舞,皆踊跃往河套边挖掘坛基,建降妖坛,向来冷清的唐官村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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