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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起身麻利地搬出几个削平的树蔸,用衣袖抹干净:“三位道长辛苦,请坐下歇歇脚,我给你们倒茶水去。”
不一会儿端出来三杯热茶,茶杯都有了缺角,不过清洗得还算干净。
孙道正接过茶杯,四下看了看,叹道:“你们的生活真艰苦呀。”
“还好,后面囚龙山里采些野果,打些野兽,勉强能对付着过下去。”她露出憨厚的笑容,轻轻地回答。
丁柔云好奇地指着她编鞋用的干草问:“大婶,这是什么草?看上去很坚韧。”
“这是我们囚龙山特产的龙筋茅草,特别坚韧,用来编鞋织袋,最结实不过,非常耐用。”
丁柔云掏出一块散碎银子,大约有六钱,向她道:“大婶,你有没有已经编好的草鞋草袋?我向你每样买几件,这些钱够不够?”
妇人惊道:“哎呀,哪用得了这么多钱,你想要的话我送你几件好了,都是从山上割来的草,值不了几个钱。”
朱炎插话道:“草是囚龙山的特产,别处买不到,怎么会不值钱呢?再说还有大婶的巧手编织它们,才变成有用的东西,这也要算工钱的。”
“可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呀,这多么银子可以买走我这间屋子了。”
孙道正掏出十文钱递过去:“既然我徒弟喜欢,大姐就不要推辞了,你看看这些钱能买几件。”
妇人从屋里拿出十二双草鞋和六个草袋,数去六个铜钱,将剩下的还给孙道正:“草鞋一文钱四双,草袋一文钱两双,我家里再也没有现成的了。”
朱炎想了想对她道:“那就请大婶再辛苦些,帮我们编三个草筐,我们进山采药用得着,剩下的四文钱作定钱,编好了我们再补足剩下的。”
妇人喜滋滋地收下铜钱,又露出为难的神色:“现在天色已晚,天黑前我最快只能编一个,你们要得急不急?”
朱炎要孙道正再掏出十文铜钱道:“我们明天就要货,大婶可以这样做,我现在付你十文钱,你请邻居帮忙,这样天黑前就可以完工,我们师徒明天就要上山,今晚想要在村里借助一晚,也请大婶帮忙张罗,饭钱和住宿钱我们另外算。”
十文钱对山民来说不是小数目,有钱进帐当然乐不可支,她撒开大脚,一阵风地跑出去找邻居帮忙,山间响彻她兴奋的吆喝声。
过不多久,妇人兴冲冲地回来,对他们道:“三位老爷,都已经张罗好了,我请来村里手最巧的姐妹们帮忙,最多半个时辰就可以编好你们要的草筐,你们天黑前还来得及下山。”
丁柔云奇道:“我们为什么要下山?不是要在你们村里借宿吗?莫非贵乡不允许村外人借宿?”
妇人露出古怪的表情,道:“这个,不瞒三位道长,我们村里最近闹鬼,闹得挺凶的,不敢留你们住宿,怕害了你们。”
孙道正被朱炎拿走在城里卖符赚到的钱,一直在懊丧腹诽,听见妇人说村里正闹鬼,他马上兴奋地大叫起来:
“这村里闹鬼?太好了,贫道师徒师出名门,深得钟馗道法真传,最善降妖捉鬼,再厉害的恶鬼也逃不出我们的手心,贫道帮你们捉鬼,工钱可以便宜点算,你们看怎么样?”
妇人一愣,为难地道:“那只恶鬼实在太厉害,我们村里凑钱请过几次法师捉鬼,结果非但没有赶走恶鬼,反而法师个个受伤落败,反累我们赔上不少汤药费,现在我们村再也凑不出请法师的钱了。”
丁柔云恶狠狠瞪了孙道正一眼,柔声道:“大婶,你别信我师傅的话,他这人老不正经,最爱开玩笑,我们师徒捉鬼从来不收钱的,这种积功德行善的事,对我们修道的人来说叫做外功,是修炼的功课之一。”
“真不收钱?”
丁柔云笑嘻嘻的道:“真的不收钱,我们师徒帮你们捉鬼是在积功德,积功德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事,我们算占便宜了,岂能反收你们的钱?”
妇人犹疑地道:“小师傅能做你师父的主么?”
“他刚才是同你开玩笑呢。”丁柔云回头瞪向孙道正:“你说是不是?”
孙道正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地道:“不错不错,贫道性谐,好开玩笑,刚才说笑,不要当真,免费捉鬼,绝不收钱。”
妇人喜道:“哎呀,这可好了,我们村可有救了,你们等等,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乡亲们。”
说完后又是一阵风跑出去,不一会儿,村里的人个个都知道山外来了三个法力高强的仙长,愿意免费替村里捉鬼,老人和妇人小孩子相携拥来看望他们。
孙道正是人来疯,神气活现地向众人吹嘘自己的本事如何了得,拍着胸脯保证,再厉害的妖魔鬼怪也手到擒来。
只是村里前几次请来的法师也同他一般调门,他们对他将信将疑。
孙道正见他们的目光里有怀疑,立即拿出天师宫的度牒作证,可惜这里的人见识有限,无人听说过天师宫的名头,也没有人识字,徒令孙道正遗憾不已。
朱炎和丁柔云详细地打听闹鬼的情形,原来这鬼已经闹腾两个多月。
起先是家禽莫明其妙地死亡,死相极惨,初时他们以为是山上的野兽所为,故而没怎么在意。
后来鬼越闹越凶,经常半夜里敲门,并门上留下血手印,再后来发展到掀屋顶,死牲畜,还有小孩子半夜里失踪,第二天被发现吸成了人干。
村民们这才怕了,凑钱请来法师捉鬼,结果头一个法师被鬼摁在粪坑里泡了半夜。
第二次请来的法师,被剥得精赤条条的,倒吊在树上吹了整宿凉风。
第三次村民花大价钱请来太虚观的道长,当晚是成功将鬼驱走,可惜只消停十数天,被驱走的鬼又杀了回来。
村民却再也没钱请太虚观的法师老爷来驱鬼,前几天晚上,有两个村民半夜被鬼压身,病倒在床上起不来,村里已是人心惶惶。
听说有人受害不能起床,孙道正乖乖地主动提出前往免费驱祟救人,众人也想见识他的本事,都跟过去看热闹。
朱炎和丁柔云留下来,继续与正在编织的张王氏聊天。
丁柔云看见躲在屋里偷偷瞧着自己的小孩,问道:“那是你的儿子吧?大婶有几双儿女?”
“我有三子两女,”她的眼睛里闪过痛苦:“山里人穷,养不活那么多张嘴,二儿子和小女儿生下来后就送人了,大儿子今年十岁,到地里帮他爹干活,大女儿送到员外家里当丫头,这个是小儿子。”
朱炎问道:“今年的地里的收成不错吧?”
张王氏略显高兴地答道:“是不错,比前年强多了,一亩地应当可以收一石粮吧,比往年多两斗。”
很快她的神色又一黯:“不过我家的地大部分租自刘员外家的,他家已经放出来口风,说今年的租子肯定要涨一涨。”
“你们村租刘家的地的有多少?”
“家家都租了,山上的地是我们自己开垦出来的,山下的地都是刘员外的,梯田贫瘠,一亩地辛苦一年只能一熟,收六七斗就了不得,所以只能租山下的平地种,一年还能两熟。”
“他家的租子收多少?你们一年自己能得多少?”
“一般是四斗五升,另外还要交两成半的皇粮,一年下来自己得三成,今年老天照应多收两斗,可惜都要交给刘员外。”
“你们的租契上没有写定田租数额吗?他怎么能随意涨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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