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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行一会,已至紫芒殿后堂。听到有人谈话,谢天赐放缓脚步,悄悄移到前殿后堂间的一道屏风之后,伏身藏起偷偷观看。
只见那嗔知正向众师兄弟讲述刚才之事,讲到交手处,大声道:“哎呀,那小子仗着师父收下他,得意起来了,连我这师兄都不放在眼里。他不懂师门规矩,要向我讨招,若不是看在师父面子上,我早就一掌把他打趴下啦!”
另一紫芒殿弟子道:“你寻到他了?”
嗔知道:“那可不,就在后山…”
那人道:“我们和谢天赐交过手,他虽然只有三花聚顶的实力,可招式着实稀奇,你未必能打过他吧?”
嗔知道:“嗔戒,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如他了?”
那人道:“我没这么说,只是你那句‘一掌把他打趴下’,我却不怎么相信。”
嗔知怒道:“你敢怀疑我?”
那人道:“我只是颇为不解问问罢了,师兄,你可莫要着恼啊。”
谢天赐暗暗好笑:“这叫嗔戒的人真有意思,不叫嗔知着恼,岂不让他更易着恼。”果不其然,嗔知气得跳将起来,大怒道:“难道我会对师父说谎不成?嗔戒,你早看我不顺眼了对不对?来来来,咱们大战一场,你用你的‘玄明手’,我用‘枯明掌’,看看谁更胜一筹!”说着摆了个起手式。
嗔戒道:“怕你不成?”往前纵出,离嗔知一丈远处站定,竖起了右掌。
眼见两人就要动手,殿堂正上首的奉业真人淡淡道:“玉虚门近逢大难,群山警戒,你们还如此胡闹?”
嗔知气鼓鼓道:“师父,是他先顶撞我的。”
另一边的嗔戒却深知奉业真人性情,表面看似平静,内心实则恼怒异常,抢先跪下道:“弟子知错了。”
嗔知见他服软,冷哼一声道:“本来就是你错在先。”
奉业真人叹息一声,道:“也怨不得我紫芒殿后继无人。拜师之前,你们生于各地,散居四海,如今殊途同归,理应亲如一家,怎还不懂这浅显道理?嗔戒,你先背下七大戒条。”
嗔戒道:“是。第一戒欺师灭祖,以下犯上;二戒逞愤相较,好勇斗狠;三戒恃强凌弱,任意妄为;四戒抢虐奸淫,残暴无性;五戒同门相争,自伤元气;六戒贪得无厌,见死不救;七戒滥交劣匪,正邪勾结。师父,弟子犯了第五条,甘愿受罚。”
奉业真人道:“难得你记得如此清楚。”又向嗔知道:“嗔知,你可知错?”
嗔知道:“我…我…”
奉业真人道:“你脾气粗劣,动不动就挑起同门争斗,犯了可不止一条。为师便罚你去后山祖师爷像前面壁,哪日心里嗔障清了,再行回来!”
嗔知大惊道:“不,我不去后山!师父怎样罚我都行,就是不去后山!”
奉业真人道:“你敢违抗师命?”
嗔知脸现惧色道:“不…不是的师父,后山有…那个人啊,而且谢天赐臭小子也和那人在一起了…”
殿内众弟子一听他说到“那个人”,已猜到是谁,指指点点,细语声一片。
奉业真人厉声道:“玉虚门岂有怕死之辈,你再多言,休怪师父不留情面!”
嗔知极少见师尊如此疾言厉色,此时终于害怕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止。
奉业真人气愤不已,可眼前跪的是他最器重的弟子,如何狠得下心肠,一摆手道:“罢了罢了,你既不愿去,我也不强迫你,眼下另有要事让你去办,若办的好,犯戒之罪自可免去。”
嗔知猛地抬起头,忙道:“师父请说。”
奉业真人道:“前几日,为师去玉虚宫与掌门商议千劫殇一事,经百般猜度,确是万兽谷所为。千劫殇与我门素有来往,即已派出精英弟子前赴万兽谷查察,作为唇齿之盟,玉虚门自然不能闲观,掌门业已决定,让四大分殿各派出两名弟子同去。”
嗔知道:“师父,你的意思是…”
奉业真人道:“乾坤殿派了凌锦、凌颖二人,云霄殿派出真崇、真初,明月殿是楚若水和楚清荷,至于我们紫芒殿…你和嗔风功夫最好,你们两人去吧。”
嗔风站了出来,对奉业真人拱拱手道:“谨尊师命。”
嗔知道:“师父,那万兽谷远得很,弟子御剑术不佳,怕会拖累众位师兄…”
奉业真人道:“那你想去后山面壁?”
嗔知脸上现出犹豫之色,实是两地都不愿去:一处有万泽和谢天赐这两个煞星,碰触即被沾染‘戾气之身’,那是去不得的;另一处遥遥千里,远在西北域,也不知有多少危险,生死难料,更是去不得。左右为难之际,旁边的嗔风坠了坠他衣角,眼色连使,示意他莫再得罪师父。
哪知嗔知拗劲上来,大声道:“我也不去后山,师父,你打死我罢!”
奉业真人道:“好!很好!”他手持住桌案,直按的咯吱咯吱响,脸上又是失望,又是愤怒。
满殿弟子哪里还敢出声,只怔怔的瞧着嗔知,似盼他快快答应。
突然一个声音大声道:“师父莫气,他不愿去,我去如何?”
满殿弟子皆向后堂看去,只见谢天赐从屏风后钻了出来,先是一惊,待看到他背后紧紧跟着的万泽时,一齐大叫,争先恐后要冲出门外。
奉业真人屈臂前伸,掌心微顿,只见一道白光呼啸过去,将门从里面啪的一声带上,喝声道:“都给我回来!”
众弟子跑不出去,只得退回,远远聚在一起,眼神在谢天赐和万泽身上飘来飘去,似在瞧看怪物一般。
谢天赐见那道白光是一方案角,心下骇然:“真人显然是用上乘灵力掷过去的,要直直的掷去不难,可碰到门边转动方向,再将门重重关上,却是极其高深的空中折物功夫!师父究竟是什么境界的实力?”
奉业真人对谢天赐道:“你说你要代替嗔知?”
谢天赐点了点头,他刚才在屏风后想得清楚,掌门下令各殿弟子同赴万兽谷,正是下山的好时机,万兽谷既在远方,路上兴许能碰到九央和赵雨涵,这机会怎能轻易错过!
嗔知大声叫道:“对,师父,让他代替我吧,我去后山面壁!”
奉业真人哼了一声,不作理会,却对万泽道:“泽儿,你怎么也来了?”
万泽眼睛四处张望,漫不经心道:“哥哥来了,我便来了。”
奉业真人道:“你哥哥是谁?”
万泽抓住谢天赐手掌,眼睛瞥向别处不答他话。
奉业真人摇了摇头,对谢天赐道:“你们何时遇见的?”
谢天赐道:“那日我拜完师,从山上下来便往右走…”
奉业真人道:“错了,回紫芒殿的路该从左走。”
谢天赐道:“是啊。”当即将如何误碰到万泽,如何背他下山,如何得知自己身患奇症,如何回到万泽木阁待了诸多日一事说了。
奉业真人叹了口气,喃喃道:“真是冤孽,泽儿福薄命浅,没想你也跟着遭了这种罪…”摇了摇头,话音一转道:“你实力不足,去不得万兽谷。”
谢天赐道:“师父,弟子来时未曾听你劝,擅自留在后山,也算犯了一戒。嗔知师兄受了处罚,我也不能例外,你把这任务交给我好了。”
奉业真人道:“你和他不同。”
谢天赐道:“有什么不同,他不愿去,我去便是。”
奉业真人只是摇头说道:“不行,不行,谁去都可以,偏偏你不能去。”
谢天赐满面失望之色,转念一想,霎间明白了原委,敢情师父是怕自己的戾气之身四处传染,会危及到同去的师兄弟,便道:“我自遇上万泽以来,并未发觉有何异感,这戾气之身兴许对我无效。”
奉业真人道:“那也不行!”忽又喝道:“谁说这是戾气之身?胡说八道!”
谢天赐一怔,道:“难道不是么?”
奉业真人道:“当然不是,你究竟听谁胡说?”
谢天赐神色愕然,正踌躇间,万泽已抢在他前,道:“是我告诉他的。”
奉业真人眉头微微皱起,道:“小孩子的话岂能当真,这‘戾气之身’四字,以后休再提起!”
万泽道:“爹爹,你想继续瞒我到什么时候,众位师兄见了我,唯恐避之不及,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奉业真人皱眉不答。
万泽接着道:“我从小便患了这绝症,是不是戾气之身有什么干系!这么些年,你来过后山几次,何曾问过我喜欢什么,需要什么!”
奉业真人道:“泽儿…”
万泽脸色有些苍白,声音近乎沙哑,喊道:“你把我一个人放在后山,其中的孤寂难耐你知道多少?”指着下首的嗔知嗔戒一行人,道:“他们把我当怪物看,唯独天赐哥哥不怕,他陪我聊天,陪我下棋,你不知我这几日有多欢喜…可你呢,对我又做过什么!”
奉业真人低声道:“泽儿,别胡闹…”
万泽大喊道:“胡闹?你说我胡闹?好!既然如此,我便胡闹给你看,你不是不让天赐哥哥去万兽谷吗,我这就禀告掌门师伯,看他同不同意!”挽起谢天赐,直向门口大步奔去。
谢天赐回头看向奉业真人,见他脸色紫青,眉头紧锁,一时间想到自己的父亲,心下不忍,对万泽道:“咱们听师父安排吧…”
万泽道:“不听!干嘛要听他的!”快步走到殿门口,见紫芒殿弟子像见了瘟神一样趋身躲避,神色更是激愤,说道:“亏我叫他一声爹爹,看他收的这帮弟子,连你万分之一都不如!”
奉业真人重重叹息一声,道:“罢了,你去可以,见了掌门师伯可不能淘气。”
万泽头也不回,拉着谢天赐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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