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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万世永昌,可见那位创立大周帝国的天子对后辈寄予了怎样殷切的希望。帝国依旧傲立于东方,号称天朝,四方来贡,八方归心。可无论是附属藩国还是帝国诸侯每年的朝贡,贡的都不是大周皇室,而是这千年皇城中脱离尘世的几股势力,其中最大的一股当属百仙谷。
屹立于陈玄瑜面前的通天巨塔,名为归宗塔,与帝国皇室本是一脉,只是数千年下来,再深的血脉也淡了。
塔底白玉石阶面朝八方,数千素衣女子面东而立,微风吹动着面纱,那薄薄的玉露朱唇忽隐忽现,在阳光下竟显得晶莹剔透。
临近这些女子,禾清放慢了脚步,非他不近女色,只是有些礼仪必须要讲。禾清是个非常注重礼节的人,在血染成河的战场之上,他可以怀抱尸首满身鲜血,他可以扒开一具又一具尸体寻找生命的气息。那时候他代表的是他自己。此刻截然不同,回到这皇城之中,他代表着的是一方势力。
待禾清快要踏上白玉石阶之时,素衣女子缓缓而动,向南北两侧散去。素衣女子末端站着一身穿粉衣轻纱的貌美少女,少女冷傲不羁,即便离得千步之遥,一股寒意还是钻入陈玄瑜心底。
“百仙谷禾清,见过念帝陛下。”禾清缓缓说道,双手抱拳施以平礼,任凭这念帝有再大的名头,那也只能震撼世俗,以一念之力将秦国一郡夷为平地,威震帝国。在世人看来,那是通天的手段,在禾清看来不过是大些的神通而已。
被称为念帝的少女微微点头以示还礼,如同禾清轻视她一般,百仙谷在世人眼中遥不可及,可在她眼里都是一些自命清高的臭道士罢了。就比如现在关押在归宗塔第一层的白眉老道,数月前还是百仙谷玉清宗的一宗之主,如今却被玉链锁身,铁柱穿心,归宗塔压住了他的魔性,她亲手克住了他的道心。只是这番人非人,鬼非鬼,何曾还有昔日的威风,还须等得这年似十八却已活几千年的老怪物来送他最后一程。少女这般想着,却忘了她虽没有千岁,却也活了六百年。
禾清示意陈玄瑜三人留在原地,独自一人向塔里走去。在他与念帝擦肩而过的瞬间,念帝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舍。她活了六百年,见过无数的人,遇过无数的事,看尽人间生死,厉尽沧海桑田,所有的人都会生老病死,都会离她而去,开始她有伤感,她有恐惧,渐渐的这世间再也没有东西能令她畏惧,渐渐的这世间再也没有事物能令她怜悯,她自己都觉得她是个怪物,直到他的出现,那个与她同样不老不死的怪物。曾以为他也似这般冷眼世间之事,却未料他那份悬壶济世,怜悯苍生的心不曾因时间的流逝而加深,亦不曾因为光阴的穿梭而减淡,他始终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那么一直做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注意这个男人,她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疲倦。
可惜她永远也不会得到答案,因为这个男人今天将会死在这里。苍天不曾要他的命,要他命的是终究还是人。念帝抿嘴一笑,也许该告诉那个男人,她的名字。在她还没有被冠以念帝之前的名字,只是那个名字太过遥远,远到她一时间竟也想不起来,也许那个她早已死去,活着的只是念帝。那勃然一怒便让百里化为火海的念帝,她一生六百多年,只出手过一次,对她来说一次也就够了,那一次就让天下再也没有人敢对她不敬。她痴痴的一笑,清命不永,大限弥留。
身后传来巨塔石门紧闭的声响,那声音似乎在宣告着禾清生命的落幕,归宗塔中,本该玉链锁身,铁柱穿心的白眉老道,傲然而立。老道的右侧站着一中年男子,男子温文尔雅,手持折扇,身着玄清道袍,头戴紫金道冠。老道的左侧站着一披发狂徒,面目狰狞,赤裸上身,手持黑色巨镰。
见到这番场景,禾清自知有变,面前的三人身份都不简单,百仙谷分为三宗,白眉老道乃太清宗宗主,名天枢,一百二十岁,已是暮年,擅长五行道术。右侧男子是太清宗副宗主,名玉梁。看似中年实则八十有三,擅长剑术,只是好以扇为剑。左侧批发狂徒是玉清宗首席,名贪狼,为人凶狠好斗,比起天枢,玉梁来差上几分,只是此人下手极为狠毒,毫不留情,使得都是些伤敌三分自损七分的拼命招数。
“禾清,十八年前的事百仙谷可以不追究,但你今日竟将那孽畜带回百仙谷,当真不将太清,玉清二宗放在眼里?即便你不将太清,玉清二宗放在眼里,那上清宗也轮不到你当家做主!”天枢厉声喝道。“上清八子,如今活着的也只剩下三人而已。莫以为如今的百仙谷还能容得你们胡来。即便是上清宗也由不得你们胡来了。”
“说百仙谷三宗都容不得我,来的却也只有你们太清宗而已。”禾清抿嘴一笑,“若是玉清宗也来,我倒会小心几分,这几百年不动手,倒被小瞧了一番。”禾清右手微微抬起抚上那柄短剑,短剑开始嗡嗡的抖动起来,似乎感觉到了主人那百年未起的战意,兴奋的颤抖起来。
“已尘封百年的剑,即便再名贵也会生锈。何必再拔出来,免得坏了昔日的荣耀。”一只手按在了禾清的手上,那是一双嫩白如雪的手,手指纤细修长,看似无力的手这么轻轻一按,短剑就停止了跳动。手的主人是一个美到妖艳的人,刀刻的脸,墨画的眸,身后随意扎起的头发一直垂落到地,白色蓝边的道袍随意披在身上。可惜这番倾国倾城的人,却是男儿之身。
“竟然是你。”禾清哑然失笑,天枢没有小看他,居然将他给请来了。这被誉为百仙谷第一的玉清宗宗主妖玄,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禾清没有感觉到而已。
归宗塔之外,念帝走到陈玄瑜面前:“你们走吧,他不会出来了。”她倒是有几分希望禾清能够活着出来,只是有那个人在,这种可能就不会出现。
“什么意思?”林莫云问道,师父为什么不会出来了?这人到底想说什么?未待念帝回答,数十名身穿玄青道袍的百仙谷道士御剑而至。
念帝漠然转身,她冷眼看了这个世界几百年,也不介意在冷眼看上几百年,只是这般吵闹修要脏了归宗塔的地界。“我不想见血。”声音不大,却不容违背。好在对付这三个小孩似乎不见血也行,百仙谷的道士一拥而上将陈玄瑜三人团团围住。
“轰”的一声,归宗塔石门传来一声巨响,就如那天雷般迎面劈来,众人均是大惊,念帝面露不喜之色,几股洁白气息在她指间环绕,只是当那个满身鲜血的人再次与她擦肩而过时,她微微抬起的手没有再动半寸,那洁白气息也随之消失。
“为什么不拦下他?”妖玄已然而至,大声质问念帝。念帝摇头一笑,她不想与妖玄争论,这毫无意义,这普天之下谁能吆喝她?至少妖玄不能,不少人想知道她和妖玄到底谁更厉害,终究他们没有打过,只是妖玄不傻,她也不傻,两人绝不会兀然动手。天枢,天梁,贪狼的速度就要慢上几息,他们追出来的时候,禾清早已没了踪影,与禾清一同消失的还有陈玄瑜。只是禾清已是强弩之末,只能带走陈玄瑜一人。
“把这两个孩子抓起来。”妖玄身为玉清宗宗主却指示太清宗的道士做事,天枢在一旁敢怒不敢言。念帝不屑的看了妖玄一眼,她与妖玄都是天下无双的顶尖强者,只是她的强有一股浩然正气,即便火烧一郡,也犹如神威之怒。妖玄的强却带着几分邪气,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同样的强,却非同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念帝转身离去未做片刻停留,那些素衣女子随着念帝进入归宗塔中,待所有人进入塔中念帝的声音才飘然而至:“妖玄,这石门,百仙谷得赔我。”
“哼,求仙问道,寻觅天机之辈岂能如此小气不堪。没有那豁达的胸怀,又怎能将天地之气纳入其中。天枢,这钱你们太清宗出吧。”妖玄目视苍穹,满怀正气的说道,禾清虽然逃走,但命不久矣,不足畏惧。只是不能看到他死在面前,始终放不下心。十七年前那件事真是帮了他的大忙,这次只要除尽上清八子,那么玉清宗便能统领百仙谷,不,那还不够,他要将三宗合一!而这两个小孩,就是引出禾清最好的办法。
“咳咳。”疾飞千里,禾清才停了下来,他咳两声便吐出两口鲜血,一路上禾清沉默不语,陈玄瑜知道大事不妙没有多问,这停下来之后他向禾清投去疑问的目光。禾清强吸一口气,他一路疾飞,也来不及辨别方向,只道沿着北门出了皇城,回过神来已到一片竹林,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这竹林之间竟有一个清香,转念一想,此刻正值春季,春笋正发,想到此处禾清的眼神细腻起来,他看着身边的陈玄瑜,觉得这孩子就如那春笋,一根可以绽放出整片竹林的春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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