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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陈氏兄弟相助,泉州、漳州相继杀守吏归顺大圣国。漳州人霍世杰要求组织民团自卫,李熙赞同,不过要求霍世杰的民团打大圣国左神火军旗号,同时要他加入神火道,李熙以神火道大宰相的身份封他做总坛(旗)主。
霍世杰答应了,改旗帜为大圣国左神火军漳州营,其本人任神火道漳州总坛(旗)主。
那时节肖白带着辎重辗转来到福州,他警告李熙说:“我闻霍世杰有个兄弟在长安宫内为宦官,此人在漳州也是一方大豪,你任由他组建民团,不怕他首鼠两端将来捅你刀子吗?漳州接近岭南,他若反水,清海军一日一夜就能抵达泉州城下,泉州若失,福州如何保的住。”
李熙道:“我正是要放这么一个随时可能反水的祸害在眼皮子底下,以警醒三军将士时刻不能懈怠。福建地方山海阻隔,易守难攻,我从唐国手里接管下来,大半凭的是运气,是钻了空子,不过在我的经营下,福建必定是铜墙铁壁,铁打的江山,有浙东、江西为屏障,有虚弱的岭南为屏障,我无忧矣。”
李熙又道:“人太安逸了,容易丧失斗志。不能太安逸了,得时刻保持着惊醒,就拿霍世杰做我们的警钟。”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实情是霍世杰是仇士良的人,是他安置在漳州跟李熙保持联络的接线人,这个秘密关系身家性命,李熙自是谁也不会告诉。
霍世杰从李熙手里结果军旗和总坛主的印信高高兴兴回漳州去了,沿途宣扬大圣国的种种好处,闽人听闻漳州组建了民团,也纷纷要求自建民团,李熙一概答应,以县为单位,每县建一队,称为保安旅,每州设一营,以地名为军号,漳州称漳州营,泉州称泉州营,建制归属左神火军,粮饷、军械亦从左神火军支领。由闽人担任各营指挥使,负责当地治安。
左神火军下专设都指挥一名统领各处保安营,首任都指挥由沐春担任。
霍世杰在回漳州时给了李熙一封信,信的汪覆海写来的,表示将尽快送崔莺莺和沐雅馨到福建与李熙团聚。幸福来的太快,李熙有些发懵,然后又用了半天时间来考虑这其中究竟暗藏着什么名堂,汪覆海这一出究竟唱的是什么。
很快李熙也就想清楚了,汪覆海这么做无非是在向他示好。
今非昔比了,而今他是东南王,占有福建和大半个浙东,兵马近万,还会在乎两个小女子吗?再深的感情,也会被时间之水冲淡,再不把崔莺莺和沐雅馨送回来,迟早有一天,李熙会忘了她们俩长什么样。这两个未曾生育的女子,在汪覆海的眼里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送还,是份人情,不送还,只会徒增对他的厌恶。
汪覆海在信的末尾说了一句看似无意义的话,他说自己正派人在韶州地面帮着李熙寻找陈招弟母子的下落。李熙反复琢磨这句话,忽然心揪了一下:汪覆海是不是在暗示陈招弟母子在他手里?
极有可能!李熙死寂的心底忽起一阵惊涛。
在常州时,张仃发派胞弟张如冲给他送过一些湖南的土产,送礼是幌子,张如冲把封侯带了过来,交给李熙处置,不过张如冲也声明陈招弟的落水其实跟封侯并无多少关系。度龙山的山寨被攻破时,陈招弟已经失踪不见,封侯派人追到西山下的确见有两个女子乘船欲离开,离得远,水面上又有一层薄雾,看不清人是谁,封侯发箭后,两个女子先后落水。
此后,封侯派人去二人落水处打捞尸体,诡异的是,仅仅一眨眼的工夫,尸体就不见了,只余两个包袱,包袱里的衣裳和一些小玩意交给陈大喜、林氏辨认后,确认说是女儿陈招弟和侍婢小鱼的。
李熙没有为难封侯,封侯此时已经是张仃发手下四员干将之一,位居将军之职,交给自己处置不过是个好听的说辞,还真能把他怎么样吗?
张如冲随后把陈大喜、林氏、陈海道交还给李熙,三人在贼窟里辗转千里到常州,惊吓之下目光呆滞,枯瘦如骷髅。
李熙回了一封信给汪覆海,重申自己身在贼营心向朝廷的忠诚,并请汪覆海妥善照顾陈招弟母子。汪覆海的回信中却只字未提陈招弟母子的事。
李熙由此判断陈招弟母子极有可能是落在了他的手里,甚至度龙山被张仃发攻陷前陈招弟母子已经落入汪覆海的手里。度龙山再险要,又岂能阻挡他的脚步?
这是一个坏消息,也是一个好消息,一个燃起希望的消息,一个未曾被证实的消息。
李熙现在是大圣国的东南王,爵以示尊卑,东南王很尊贵,在大圣国的大典班次上排位第十一。他是六支禁军的左神火军统军,官阶从一品。他是东南道的大都督,主管大圣国东南十一个州,官阶也是从一品。他是神火道的大宰相,除正副神、护法神和神使外,大宰相地位最为尊崇,整个神火道内也不过七位大宰相,东南道则只有他一个。
在唐国所有没有得到的东西,他现在全都拥有了,人生如此,还有何憾?
元和十五年八月,赵上都在圣京宣布改年号“大圣”。中书门下随即诏令天下:大圣国军民今后只能以大圣纪年,违者以叛国罪论处。
随同这一诏令下发各地的,还有要各地进贡珍奇宝物,筹办万寿节的密文。赵上都的生辰是九月十六,张孝先等决议在圣京为圣王举办一次盛大的寿典,以营造出一股大国初建蓬勃向上的新气象。
李熙在新建的大都督府召集幕宾,将这一密令宣示众人,四下顿时响起一派摇头叹息声,不止一个人说张孝先能折腾,而今天下未定,突吐承璀、李德裕等人兵临城下,他竟然还有这种心思,真是难为他能如此乐观。
众人议论纷纷时,李熙走到那副整整有一堵墙大的地图前,凝视着正在风雨飘摇中的大圣国。圣京的周围一个月前还是一片红,现在只剩寥寥几个红点了。突吐承璀在扬州境内建立建立江北大营,屯兵六万,虎视圣京。李德裕攻占南陵、溧水、溧阳,在溧水县设西大营,与上元县的曹曛部对峙,刘夏虽然还拥有和、滁二州,但在赵禾木的压迫下,犹如风中残烛,已经岌岌可危。
胡尖丢了江州和袁州,虔州被清海军围困,弃城也是早晚的事,退守信州的江西观察使单牧民最近表现奇佳,不仅稳住了信州不失,还联合李德裕夺了饶州,而今正扬言要闪击洪州,唬得大耳尖惶惶不安。
退守杭州的浙东观察留后陈明录偷袭苏州成功,杀刺史李程,虽然被毛耀迅速击溃,但富庶的苏州城却从此破败,陈明录的越军在城中大肆抄掠一番,毛耀的右佑圣军抄掠的第二遍,二人都纵火烧城,事后互相指责是对方所为。
王士祯遣靖海军两千突袭越州,被肖三击溃,王士祯遣使约陈明录合击越州,陈明录认为自己是浙东留后,当做主帅,王士祯则认为自己的靖海军有四千人,陈明录所部不足两千,自然是自己做主帅更合适。二人书信往来一月有余,谁也没能说服谁。
清海军周延部一千人突袭汀州得手,李熙遣熊欣儿率部出征,周延纵火西去,熊欣儿追入岭南境内杀周延所部千人,清海军大震。韶州营指挥使张颌遣使见霍世杰,相约谋夺漳州,霍世杰应允,送走张颌使者后,将实情密报李熙。
李熙命张虎在漳州城外设伏,待张颌领兵千人秘密前来时,截腰、斩首、去尾,清海军大败,指挥使张颌被俘,士卒被俘八百。
清海军兵马使莫大海遣密使见李熙要求放还张颌和所部兵,李熙要莫大海保证今后不再越境侵犯,此外还须将保安军遗留在潮州的木工队归还。莫大海答应,两家议定由霍世杰充当中间人,在漳州城外做了交接。
李熙投贼,郭仲恭被谭弥架空,朱步亮进退失据,在潮州日子很难熬,韩愈隔三岔五就派人到木工队查访一番,看看他们有没有制造违禁品贩卖,待张颌进驻潮州后,更是把木工队当成了木匠队,隔三岔五的拘工匠去给他家打造家具、器皿。
莫大海为了换回张颌出卖了朱步亮和木工队,为恐保安军事后啰嗦,二人达成协议,共同宣称朱步亮和他的木工队是在支前的路上被贼兵俘虏,朱步亮虽陷落贼窟,忠贞义士的本色仍旧保持不变,贼首李熙剃光其头发后游街羞辱。
游街是真有其事,剃光头发也不是假的,朱步亮不耐南方湿热,到岭南后,身上就起皮癣,身上的好治,头顶上因为不好敷药迟迟不能根治。李熙建议其将头发剃光,朱步亮起初还扭捏不肯,后知李熙此举是为了保全他的名节,以免连累家人,这才相从。
至于游街,自然也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
李熙把木工队安置在福州城外一处面江靠水的台地上,四周修筑石墙,挖出深壕,伪装成监狱。派亲兵三百人驻守,距离木工队不远的江边正在修建一座船坞,那里不久将出现一座造船厂,从润州遣来的数百造船匠师,以及本地招募的匠师,统一居住在江边一个叫马尾的小镇子上,李熙新建的水师营则驻扎在离镇子三里外的台江村。
船坞一年后才能建成,李熙想要的战舰待两年后才能出来,这两年时间内,水师营只能使用原福建水师的六十条年久失修的战船。防御福州有余,出海作战的能力尚不足。
福建境内的漳州、泉州对外贸易本不及岭南广州,但广州经历了一场耗竭后,实力大损,漳泉的海外贸易有发展的空间。现在要做的是必须保证海上通道的畅通,此外就是打通福建到临近各道的商道,保持地方的平靖,发展农业,增加人口,发展工商业,增强贸易的后劲。
奢望泉州能有宋元时期的贸易地位暂时还不现实,李熙的目标是在未来十年将泉州的海外贸易额翻一番,每年所抽的“舶脚”能达到两百万贯。
十年,两百万贯,看起来是一个久远的梦。有些期待,更多的却是无奈。
大圣国真能撑到十年以后吗?十年以后的福州又是谁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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