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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在大江上。船上的人已开始把酒言欢。二人比较年龄,周云十七岁,聂欢长了一岁,被尊为兄长。船首处,使船的摆了张小桌,有擅渔者撒网捕了一条江鲟,炮制一番后,装在木盆中,摆上桌来待客。居然香气怡人,惹人食指大动。再摆上几碟小菜卤味儿,一桌简单酒席便算齐备了。聂欢邀周云对饮同食,后者也不知是不客气还是不会客气,毫不推拒大方坐到聂欢对面,举筷便吃,丝毫不拘谨做作。
聂欢举杯道:“江上别无它物,只这鲟鱼的味道还差强人意,为兄料想周贤弟是大户人家子弟,定然没有品尝过这江上渔家风味,但请放心食用,卫生方面毋庸担心,一应用具都是新买的,我这船上的渔家是老把式,在这瑞榕城上下游范围内,可是整治鲟鱼的第一把好手。”
周云自幼锦衣玉食,天下美食虽多,他没吃过的却极少。这鲟鱼他是知道的,这种鱼只产于柳江,成鱼体格巨大,鱼性凶猛,以捕食其他鱼类为生。自从周帝国将劲敌南晋灭国,这鲟鱼也就成了南方进贡的美食之一,他曾听家里厨师说过,这种鱼最好吃的部分是鱼卵。不过,似这样吃刚刚捕捞上来的原汁原味的江上做法的鲟鱼他却连听都没听过。他依照聂欢的吃法,尝了一口,味道鲜美的让他怀疑自己过去吃的是不是鲟鱼。
聂欢劝酒,周云举杯就喝,酒到杯干。聂欢喝的虽然热闹,却无论如何也喝不醉。周云一开始还有所忌惮,但很快他就被天鸿居老板的私藏美酒迷惑了,这酒喝起来绵厚香醇,到了喉咙里也不觉得多辣,可一进了肚子便立即化作一道火线直入腹中,令人身心俱暖,再佐以这江上鲜鱼,真让人欲罢不能,这一喝竟真个喝醉了。
喝醉的周云狂态毕露,不住口的吟诵着诗文经典,酸溜溜的语气直让人倒牙,他却陶醉其中恍然不觉。聂欢将他扶进船舱安顿。又使人给他端来醒酒汤,正打算亲手给他灌下,忽听舱外人们发出惊呼,似发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物。聂欢担心与那十八玄甲骑兵有关,遂放下醒酒汤出舱观瞧。
原来是江边小码头附近停泊了一艘车轮飞虎巨舟。此舟高约十几米,长达上百米,端的是庞然大物一般卧于江畔。镇上民众和聂欢虽然长在这大江之畔,却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巨舟。聂欢之所以认识这巨舟却是早听老道士闲聊时说起过。知道这船是用极南之地的万年巨木做骨所造,尤其厉害的是它的动力系统,是由水师力士们蹬动轮轴带动叶片旋转驱动。再配合了风帆,航行起来当真是一日千里。如此新鲜事物,难怪船上镇民们惊呼雀跃。
小船靠近码头,距离巨舟还有老远的位置落了帆,这才注意到在那巨舟停靠的岸边,尽是盔甲明亮的朝廷军人。看服装制式,定是南军无疑。聂欢见此阵势不由心中叫苦不迭,这小小吉祥镇哪里有值得这巨舟停顿的人?舍自己船上贵人无他。又一转念,觉得不对,如果巨舟是冲着少年来的,那也未免来的太快些,道理上说不通。正疑惑时,忽然船上有人指着江岸大声喊道:“快看那边,好像着火了。”又有人惊叫:“哎呀不好!那不是天鸿居的方位吗?”聂欢一听赶忙举目远眺。只见距离江岸五里左右,正是家中方位,火光冲天烈烟飞腾。顿时如五雷轰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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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舟之上正有一中年女子立于船首向岸上眺望。这女子虽已是徐娘半老,风姿却着实不凡,肤色洁白,姿容艳丽,尤其是气质高华,让人不敢逼视。只听她悠然问左右:“他亲自去了?”船首下方的阶下一左一右有二人分别答:“启禀娘娘,主公此时应已进庄。”“启禀郡主,刚才您睡觉之时,姑爷已动身先行一步,此刻已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这二人用不同的称呼回答,说的却是一回事。左首那人身穿一身剑袖锦蟒袍,生的面似丹涂,卧蚕眉,丹凤眼,五捋须髯好似关公转世于此,称中年女子为娘娘的便是此人。右首之人则身着一袭黑衫,中年模样,面上无须,惨白如纸。
中年女子并未计较二人对她如何称呼,点点头,神情落寞,颇有些自怜自艾幽幽一叹。心道:“他总是不放心我的,他的心中始终只有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哪怕她丑怪的早已面目全非,疯癫的已经认不得他,哪怕我已为他生了四个儿女,他的心也始终只属于她!他马上就要实现生平夙愿,现在他一定急着跟她分享这得来不易的成功,或许他还打算把她接回去做那三宫之首,我呢?我该怎么办?若愚,不要怪我,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孩子,而这孩子也是你给我的唯一!”她将目光投向阶下二人,对那蟒袍男子说道:“蒙将军,你是随他征战过西戎的袍泽近臣,素来知道他的抱负,当年他与那女子之间的事情你也是知情人之一,你我都知道他的确无愧一代天骄之名???说到这,女子眼中亮了一下,续道:但他做事向来自负孤狂,假如让那疯癫女子给他找到,便是天下人全反对,他也一定会立她为后???女子眼中神彩暗淡下来,你是他的家将出身,自然与他绝无二心,我在这里当面问你,他若那么做可为否?”
蒙将军不假思索,摇头道:“主公所想,末将宁死不敢苟同,但是主公雄才,他要做的事情末将拼了性命也无力阻拦。”
女子点点头,道:“我要的便是你这句话,他想一意孤行,咱们却不能看着他为一女人将大好局面破坏,我作为他的妻子已经把这件事替他做了,哪怕他为此恨我一辈子也只好由得他了。”
蒙将军闻听眼睛一亮,单膝跪地道:“娘娘所为无错,末将愿替娘娘承担此事。”女子摇摇头,道:“你还不了解他吗?你承担也是没用的,咱们瞒不过他的,我只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娘娘尽管吩咐!”
“请蒙将军将那女子送往西戎千雪山,无忧宫,在他大业未成或那忘忧仙花未开之前都不要将她的事告之给他,你是他最信任的大将,这件事假手于你才可保万无一失,将来他知道真相后,才能理解我这一番良苦用心。”
蟒袍大将再次跪倒,道:“末将定不负娘娘所托。”中年女子满意点头,吩咐他起身。又看一眼右首黑衣白面之人,眼中似有一丝愧疚,长叹一声道:“他一会儿寻不见那女人,定会震怒,他为了这一天期盼了十八年,这一怒只怕必须鲜血才能抚平,想要让他释疑不再继续寻找那女子,更需一人来承担这一切,庄宁,你的侄子我已安排他跟我儿至仁一同拜在夫子门下习文练武。”庄宁拜倒,道:“庄宁心中已无半点牵挂,此身任凭娘娘驱策!”
女子望着远方的庄园,长叹一声道:“可惜没发现她的儿子,说起来,那个孩子才是他的长子,如果他知道那女人曾为他养育了一个孩子,他会怎么想?”
这句话既是在问这二人,又似在问自己。庄宁抬头道:“郡主无需担忧,那小东西虽有玄苦雨保护,但据奴婢派人暗中观察所得,那个玄苦雨对他也没存了善念,似乎在利用他做某种古怪武功的炉鼎,他苦修武道十年,却因玄苦雨暗中做手脚,让其连第一层境界都未达到,奴婢已命昔日的王府旗牌钟大俊将他结果了。”
“做得好。”女子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蒙将军。后者面露犹豫之色,暗想,这件事不好做,但却必须做,如今主公刚刚立国,许多朝臣诸将都是娘娘家臣,全仗着娘娘对主公痴心一片才能维持住这稳定局面,主公心中那女人无比重要,她给主公生的儿子若是被发现,主公定会立他为太子!但是这样一来,娘娘那个贤德有才深受王府家臣们拥戴的儿子又该如何?为了主公的千秋霸业,那个女子生的孩子最好永远不被主公知道。“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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