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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客栈里,此刻又是另一幅场景。暂时苏醒过来的玉宁儿正对沈逸白破口大骂:“流氓,竟然趁人之危,做这样无耻的事,亏我之前对你还有好感,真是瞎了眼。”她一边骂,一边拖过被子护住自己的身体。
沈逸白站在床边,黑着一张脸,一边脸颊上还有一个隐隐的红色手指印。三柳和四月也是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英勇潇洒的主子,竟然被人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原来,沈逸白无法为玉宁儿祛毒,只得先运功把她的毒逼至一处,也能让她少受些折磨。运功之时,免不了身体接触。所以,当玉宁儿终于醒过来之时,睁眼就看到一只大手正放在自己胸前,虽然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比自己的还要好看。玉宁儿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轻薄了。下一秒,玉宁儿小小肉肉但用上了十分力气的手掌就落在了沈逸白脸上。
沈逸白正专心替她疗伤,没有预料她会这么早醒来,一时不防,竟然被那一巴掌打了个结结实实。从小到大,他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除了师父偶尔对他严厉,却也从来没有打过他一下,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不喜欢别人碰他,所以很少有人能近他身。动手为玉宁儿疗伤,只是因为这毒厉害,需得内功深厚之人方可保证安全。可是好像自从遇到玉宁儿,先是从他手中夺信,再是这一记耳光,自己那一身无双武艺,竟然什么用都没有。还是说,眼前这小丫头是故意隐藏实力,实则身怀绝世神功。沈逸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场景。
“你怎么这么忘恩负义,我们家少爷救了你,你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动手打人,哪有你这样的人。”还是三柳反应得快,急于护主。不过,他这么一说,等于又提醒众人一遍,沈逸白挨打的事实。果然,沈逸白的脸又冷了几分,更加沉默了,屋里的气氛,像是三九寒天一般。
玉宁儿却没注意到,还一脸无辜地问:“救我,我怎么了?”昏迷了很久,她意识本来就模糊,这会儿才慢慢清晰:“我记得,我正在赶路啊,发生什么事了?”正说着玉宁儿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刚才那一掌,她用了全部的力气,本来就身中剧毒,这一动怒之下,被沈逸白强行压在腰间的毒性又蠢蠢欲动了。
“姑娘,你得了风寒,又中了毒,情况危急,公子刚刚正是为你运功逼毒,不是有意冒犯的。”四月知道沈逸白不会回答,三柳又是个说不清的,便开口解释玉宁儿的疑问。
“这样啊。”玉宁儿初涉江湖,心无城府,加之确实感到身体不适,她没有多想便相信了四月的话。
“真不好意思,刚刚对不起了,没有打疼你吧。”玉宁儿看向一旁如同个石雕的沈逸白,“不过,你怎么不躲呢,就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你应该躲得开啊。”玉宁儿一向有自知之明。
沈逸白听了她前面的话脸色稍有松动,那一下自然不重,反而让他感觉玉宁儿的手很软很小,因为身体的原因冰冰凉凉的。不过,沈逸白当然不会说出这些。可是听到她后面那句话,沈逸白又觉得这姑娘的思维有问题,谁道歉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哼,下次出手前,先动脑子想一想,。”沈逸白说的没错,玉宁儿不知江湖险恶,万一碰上的不是他们,如此鲁莽,的确会惹怒别人。
玉宁儿却不领情:“我怎么不动脑子了,是个姑娘家遇到这个情况都会动手的。”
“这样拘泥小节,何必出来行走江湖。”沈逸白反唇相讥,“何况......”他眼睛扫了一下玉宁儿,嘴边挂起一丝冷笑:“就你这平板瘦小的身材,倒还引不起人非分之想。”
一旁三柳闻言兀自偷笑,连不苟言笑的四月都面容都有些松动,主子这不言则已,一言必定犀利无比、直戳人心窝的讽刺神功,又升了一个境界。
“你......”玉宁儿气急,原本就泛红的脸更加涨红,指着沈逸白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看你这模样,一时半会死不了,三柳,我们走,四月,你留下来看着她。”沈逸白嘴上的得了便宜,心情倒还不错,信步出了房门。
三柳笑着跟了上去,留下玉宁儿捶床愤恨不已,平白受此大辱,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白兔子,你给我等着,我玉宁儿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怎么骂我的就得给我怎么还回来。”也不管沈逸白走得远了,她在房里怒喊。
沈逸白远远听到她的声音,嘴角冷笑加深,还真是个不自量力百折不挠的家伙。
夜色渐浓,沈逸白还未入眠,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在等人。如果他所料不错,今夜,定会有贵客来访。
沈逸白没有猜错,夜半时分,的确有个身影偷偷潜进了他的房间。只不过,不是他等的那一个,而是另一位他打过交道的不速之客。
玉宁儿昏迷许久,又被沈逸白一番鄙视,心情气愤,辗转难眠。屋外的四月去打水的空隙,她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溜出了房门,倒是丝毫没有中毒之人的虚弱。趁着月色,玉宁儿先摸到了厨房,不知道抱了一兜子什么东西出来,她又转身上楼,找准沈逸白的房间。你要问她怎么知道沈逸白住哪间房,好说,先前小二送饭的时候,她偷偷问过了,这件事她蓄谋已久。
月色正好,窗户上树影斑驳,玉宁儿蹑手蹑脚地进了门,把手里的包袱放在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个什么东西,朝床边走去。
沈逸白从门发出轻响的那一刻就知道有人进来了,却不是他等的那个人。听那脚步声虚浮,呼吸不稳,显然武功平平还身上有伤,此刻靠近了,“原来是她”,沈逸白在心中想道,“真是个没脑子的,连气息都不懂得收敛。”但他并未有所动作,一则知道玉宁儿没有什么杀伤力,二则他也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沈逸白心里很奇怪,明明中了剧毒,为何玉宁儿还这般生龙活虎,有精力来回乱跑。
玉宁儿并不知自己已被人发现,其实她已经在竭力控制不弄出一丝动静了。她掀开床帐,见沈逸白闭着眼睛,以为他早已睡熟。轻叹一声,看着沈逸白月色下安宁的睡颜,不复白日的冷漠,玉宁儿小声嘀咕:“生得倒不错,不过,不爱理人就是个毛病了,一张口还那般可恶,白白浪费了这张脸。”
沈逸白听着她对自己一通评头论足,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太心软了,从玉宁儿进门那一刻,他就应该一掌把她打出去。
不过,还未等沈逸白睁开眼睛,玉宁儿已经拿出了手里的东西:“你今日那样说我,害我丢尽脸面,你也别想好过。”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洒在沈逸白脸上,而且一路往下,直洒到他的衣服上。“兔白,今日就让你变成黑的。”玉宁儿忙着报仇自得其乐,丝毫没有注意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沈逸白觉得脸上落了什么东西,暗道不好,心念一动,便挥掌而出,可怜的玉宁儿,只来得惊呼一声便撞断了窗棂,飞出窗外。
沈逸白随手一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不知玉宁儿在玩什么把戏,正不解之际,却听到窗外传来一个男子温润浑厚隐隐含着笑意的声音:“少谷主太客气了,送这么大的见面礼。”说话的正是那日白杨林中在树上题诗的人,也就是沈逸白久候未至的贵客——孟安禅。
玉宁儿躺在这个陌生男子的怀里,紧紧攥着他青灰色的衣襟,浑然忘记了自己刚才差点就被扔下楼的凄惨状况,又开始了她不走寻常路的思维。
“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我清哥哥一样温暖。”她眼睛亮亮的看着孟安禅。远离家人还失去他们消息的玉宁儿,先是拼命赶路,又染了风寒,现在又莫名其妙中了毒,还要被沈逸白主仆取笑,她心里本来就压抑了很多委屈,此刻被孟安禅护在怀里,见他言笑晏晏,突然觉得鼻子发酸,铺天盖地的思念汹涌而至。
孟安禅闻言低头。他刚刚落到对面的房顶上,就看到从沈逸白的房间里飞出来一个人,来不及多想,他便飞身上前接住了。此刻听到玉宁儿的话,才发现原来是个女孩子,想必就是之前接到的回报里沈逸白跟着的那个姑娘。
“是吗?那我可真是受宠若惊了,你没事吧。”孟安婵笑容加深,温言软语。
“哇......”看着孟安禅脸上关切的神情,听着他善意的问候,玉宁儿再也受不了了,连日来心理积压的各种情绪一下子爆发,忍不住扑在孟安禅怀里放声大哭,孟安禅有幸做了一次江州司马,泪湿青衫,不过确是别人的眼泪,还有...鼻涕。
“你还好吗?哪里受伤了吗?”孟安禅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很快想到可能是受惊了,因为玉宁儿看上去还只是个不谙世事武功稀松的小丫头,他便出言安慰。
“没有,我只是心里难过,呃...哭一会就好了。”玉宁儿哭得太用力,打了个嗝。
孟安禅突然觉得不仅衣服被玉宁儿的眼泪沾湿了,那湿润那温度,好像穿透了肌肤,一直到达心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怜惜的感觉悄悄升起。他忍不住想,这姑娘真是太可爱了,和他以前见到的那些温婉可人、举止优雅的女孩子都不同。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却心思单纯,言行自然,而且真诚地相信他这个陌生人。他轻轻拍了玉宁儿的背,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这时,沈逸白也从房间里出来了,站在院子另一边,远远看着孟安婵,还有正紧紧抱着他的玉宁儿。
沈逸白觉得自己对玉宁儿的评价一点都没错,完完全全是个没脑子的人,自己身上的毒就是孟安禅派人下的,她反而还抱着人家大哭。沈逸白理解不了玉宁儿的行为。刚才虽然惊讶之下忍不住出手,但还是控制了力道,不至于没办法站立吧。他已经在这儿站了好一会,玉宁儿还没有从孟安禅怀里下来的样子。
“阁下来这儿,就是与这个傻丫头叙旧的吗?”沈逸白终于忍不住开口。
孟安禅心里暗暗一惊,刚才只顾着安慰怀里的玉宁儿,他竟然没有发现沈逸白是什么时候在那儿的。看来,的确是个值得与之较量的对手。孟安禅渐渐冷静下来。
“你说谁是傻丫头?”孟安禅还未答话,怀里的玉宁儿已经反应过来,出声质问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儿。
看着玉宁儿双眼莹润,脸颊红嫩,带着薄薄嗔意。鬼使神差地,孟安禅伸手拭去了她腮边的泪珠,动作轻柔,手指微颤。玉宁儿被沈逸白的话激怒,并未注意他的动作。
沈逸白冷冷地看着孟安禅的一举一动,本来不想说的话脱口而出:“自然说的是你,黑白不分,举止轻浮,不仅傻,而且蠢。”
“你...”玉宁儿从未被人如此责骂,心里一急,眼泪夺眶而出:“你这个混蛋,死兔子,凭什么这么说我?”抓着孟安禅衣襟的手握得更紧了。
孟安禅感觉到了她的伤心和愤怒,也不情愿庭沈逸白这般诋毁她,忍不住出言维护:“少谷主坦荡胸襟,何必与一个女孩子说如此重的话?”玉宁儿听了孟安禅的话,顿时觉得找到了知己,有了靠山,毕竟,她一个人可是斗不过沈逸白的。玉宁儿这样想着,转头感激地看他一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孟安禅感受到了玉宁儿信任的动作,觉得心里很满足。
沈逸白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可是看看玉宁儿的行为,他又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我说的不对吗?我救你性命,你却出手伤人,难道不是黑白不分?你强词夺理说男女有别,如今却赖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不肯下来,难道不是举止轻浮?还是我误会了,你与这位朋友,本就是旧时相识?”沈逸白难得说了这么多话。
“啊...”玉宁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孟安禅怀中,面上一红,她连忙跳了下来:“对不起啊,把你衣服弄脏了。”看着孟安禅胸口一片狼藉,玉宁儿脸色更红了。
“没关系,你没事了就好。”孟安禅觉得手上一空,心里也是一阵失落,但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下次若是再难过了,我不介意把衣服借你。”孟安禅半开玩笑地说道,言词坦荡,恰到好处,无丝毫别有用心之意。
“呵呵,那我就提前谢谢你了。”玉宁儿其实男女之妨并不严重,只是那日沈逸白手放的位置稍稍有些特殊,她才会情急之下出手打他。事实上,玉宁儿最喜交朋友,很容易就与别人混熟了,这与她待人真诚、毫无心机的性格不无关系。这会儿,她已经自然而然地把孟安禅当作朋友了。
沈逸白看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开始交谈,有些弄不清状况了。今天晚上,不应该是他与孟安禅正面交锋、各探彼此虚实吗?现在,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记住,我叫安禅,安然的安,禅意的禅。今日有事,过些时候,我再来找你。”孟安禅突然决定改变之前的打算,有沈逸白在,他带不走玉宁儿,所以他要回去拿解药,怎么能让玉宁儿承受毒发之时的痛苦呢?如果早知今日相遇,他断不会让人把毒下在玉宁儿身上,一想到玉宁儿中毒之初吐了那么多血,他既愧且怜。至于他和沈逸白的事,一时半会也没那么重要,迟早会有个结果的。
“你要走了啊?”玉宁儿好不容易遇到个既温柔又关心她的朋友,自然不舍。
“嗯,放心,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孟安禅看着玉宁儿失落不安的眼神,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声音更加轻柔。
玉宁儿只得点点头。
“少谷主,那就两日后再见了。”孟安禅把目光转向沈逸白,言辞不复刚才的柔和,那种隐晦的凛冽和自信,不输沈逸白。
“你觉得我是个任人摆布的人吗,还是你觉得,你真的可以来去自由?”沈逸白被冷落在一边,被迫旁观了两人依依惜别的场面,虽然脸色依然是一贯的冷然,心里却隐隐的集聚了愤怒之意。
话音刚落,沈逸白便出手了。一身长衫裹挟了劲风急急而来,气势汹汹,仿佛带了迫人于无形的炙热感。
孟安禅并不惊慌,借势向后翩然而退,青衣飞扬,矫若游龙。与沈逸白猛烈的攻势形成了鲜明对比。
“少谷主功夫果然出众。”孟安禅心中为沈逸白的五行剑气所惊讶,面上却不漏半分。原来,沈逸白出招,正是用了五行谷五行剑法之气,手中无剑,却以意化之。只是沈逸白此时正纳闷,为何自己出手便用了火剑,对方镇定自若,倒显得自己鲁莽了。高手对决,重在淡然,如至化境,风轻云淡间一切皆定。
沈逸白一念至此,收回了身上的戾气,看着孟安禅说道:“安公子何必自谦,我看安公子,自信得很。”他以为孟安禅姓安。
“你们为什么要打架,是敌人吗?”玉宁儿见他们突然动起手来,很是惊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我们是朋友。”孟安禅注视着玉宁儿,眼里的戒备之意顿消,也不在乎刚刚沈逸白的称呼。反正,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姓氏,有还不如没有的好。
“沈某没有背后耍阴谋,尽用些下三滥招数的朋友。”沈逸白今日见了孟安禅,称得上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不像行事卑鄙的小人,心里不是不怀疑,所以才作此一说。更何况,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个这样的朋友。
“是我错了,只是少谷主如此厉害,安禅实在别无他法。”孟安禅自知理亏,也不推辞,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倒是敢作敢当。”沈逸白淡淡敷衍了一句。在他心里,还是不齿孟安禅先前的行为。沈逸白一向如此,谁若是越过了他的底线,便很难再被他认同。
“你们在说什么呀?听的人糊里糊涂的。安禅哥哥,你跟这个白兔子认识吗?”玉宁儿见他们两个你来我往,更加搞不清楚状况了,刚刚还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怎么又聊起来了。
孟安禅听到玉宁儿如此唤他,不禁怔住了,然后觉得有淡淡的甜蜜感在心里散开来,那种感觉,一直传到四肢百骸,血脉灵魂,让人通体舒泰,飘飘欲仙,比练了世上任何一种内功心法都要满足。孟安禅觉得自己得强行忍住脸上的笑意,否则,一定会笑得眼睛都看不见的。
这边和风细雨,那边水深火热。
沈逸白先前听过玉宁儿这样叫他,那时候可以不置可否,现在和孟安禅一对比,其效果不言而喻。一向威风人前、万众瞩目的沈逸白,在玉宁儿身上,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白兔子?”孟安禅为了掩饰笑意,随便找了个话题。不过他也很好奇为什么沈逸白有这么个称呼。
“对啊,他叫兔白嘛,不过白兔子顺口,差不多,而且白兔比较....可爱。”玉宁儿还没说完,突然想起了什么,声音慢慢低了下去。然后,她突然直直盯着沈逸白。
沈逸白此刻离他们近了些,但云遮薄月,还是看不清脸色。
孟安禅随着玉宁儿的目光看去:“怎么了?”沈逸白也不清楚玉宁儿又怎么了,她的脑袋瓜,跟别人的不一样,不能以常理推测。没由来的,沈逸白背上一阵发寒,玉宁儿的眼神,实在太过诡异。
正在三个人僵持之际,一阵风起,吹落了皎月面纱,如水月光一泻而下,天地间清光一片。
沈逸白正好面向月亮,此刻,他正沐浴在月光下,气质清冷,与月华相映,宛若谪仙。只是......
“哈哈哈...”玉宁儿看着沈逸白,突然放声大笑,甚至笑得捂了肚子,弯下腰去,年轻清脆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听。
孟安禅也看着沈逸白,先是一愣,继而忍俊不禁:“我倒不知,少谷主喜欢如此打扮。”言语中充满了打趣的意味,玉宁儿听了笑得更欢。
沈逸白被二人笑得心里发毛,却不知为何,只觉得无比难堪,又开始散发他的低气压,脸色更是准备黑地能吓死人。可是,怕是没人能看出他是因为生气而黑脸了,因为此刻他的脸上,被锅底灰染得黑了一大片,白衣上也有零星的黑色斑点,看起来好不滑稽。原来,先前玉宁儿洒在他身上的东西,就是一包锅底灰,后来沈逸白伸手一摸,正好粘在皮肤上。刚刚他站得远,夜色又重,玉宁儿看不清他的脸,竟然忘了这回事,提到白兔子的时候,她才突然想起。不得不说,沈逸白今晚很倒霉,先是被晾了好一会,现在又成了二人取笑的对象。
玉宁儿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看向孟安禅:“我们得好好谢谢月亮,这么识时务地出来,把一只白兔子变成了黑兔子。”
孟安禅知道时辰不早了,他还要去替玉宁儿取药,只有解了她的毒,他才有心思继续其他事情。他走到玉宁儿身边,仔细地看着她的脸,不舍说道:“我要走了,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两天后我来找你,这两天你好好在客栈里养病,不要乱动真气,就不会那么难受了。”孟安禅知道一定是沈逸白将玉宁儿身体的毒性压制住了,只要安生呆着,暂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玉宁儿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不是很明白孟安禅的话,但她选了自己能听懂的回答:“我叫玉平,但你可以叫我宁儿,像爹娘和清哥哥一样。”孟安禅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清哥哥这个称呼,虽然隐隐觉得不安,却因为时间紧迫来不及询问。又被晾在一边的沈逸白,再次被迫听到了两个人的交谈。
“好,宁儿,我走了。”
玉宁儿乖巧地点点头。
沈逸白很不满意自己今天晚上的表现,既没有存在感,还被两人无端取笑,彻底失去了他一贯的风度。虽然孟安禅说两天后会来,但他不喜欢这样拖沓的方式,还是雷厉风行地解决比较好。
正待沈逸白要开口,孟安禅及时阻止了他:“我知道,少谷主有足够的能力把我留下。但我自认为也能拖得一时,若是天亮了,让众人见到五行谷主此时的真面目,怕是会贻笑大方的。所以,我还是先走了。不过请少谷主放心,两日之后,安禅定有个交待。”说完含笑看了玉宁儿一眼,提起内息,翩然远去。
沈逸白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不是十分明白。正想出手拦他,脚步刚动,就被玉宁儿上前一步拦住了:“那个,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好心提醒你一下,还是不要追了,安禅哥哥说得对,的确会贻笑大方的。”说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沈逸白看着玉宁儿在月光背影处,一双眼眸亮若晨星,嘴里一口又一个安禅哥哥,叫得好不亲热,忍不住出声:“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一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你甚至不知他的品性,便如此亲近,就不怕他背地里取你性命吗?”
“谁说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只要我真诚待人,以心交心,为何有人要害我?再说了,天底下哪里来的那么多恶人,只要你对他们掏心掏肺的好,他们自然会善意回报。这么简单的事,只是你们不愿做而已,便说什么江湖险恶,人心难猜。正是太多你们这种想法的人,江湖的水,才越来越浑,恶的人体会不到温暖和关怀,才会更恶。”玉宁儿从前在家,一直渴望能有一日行走江湖,却总是被爹娘说教,和沈逸白语气如出一辙,但她一点都不赞同。“真不知道你们要那么高的武功有什么用,看着都挺聪明的,却是只知使用蛮力的家伙。”她又小声嘀咕着加了一句。
沈逸白被她的长篇大论惊了一惊,半晌才说道:“歪理,妇人之见。”
玉宁儿鼓了鼓脸颊:“不信算了。”
夜风袭来,玉宁儿缩了缩肩膀:“好冷。”她体内有毒,风寒未清,在院中站了这么久,自然觉得冷了。
沈逸白突然解下披风扔给了她,面上不动声色:“穿上,武功那么差,二楼的高度都能摔下来,别再冻死了。”他好像忘记了是自己一掌把玉宁儿打出来的,玉宁儿的武功,不可能搞到会在空中提息的地步。
不过玉宁儿显然了解了沈逸白口气恶劣,心眼却不坏。“多谢。”她伸手穿上,很宽大,很温暖,有一种很清香的气息。
“看在你这会儿这么好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回去洗个脸吧,闹了这么久,我也要去睡了。”玉宁儿打着哈欠往楼梯走去。
沈逸白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觉得,今天晚上,自己不只是被忽视那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从未有过却会让他更气急败坏的事情。
“玉宁儿...”,高烛红光里,一方明镜前,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缓缓传来。沈逸白这次猜对了。
名字的主人,此刻睡得正香,安宁的面容上,嘴角一弯浅笑,好像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夜未央,月正明,天地自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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