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素衣未成妆 > 第六章 重楼锁烟莫开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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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知!”

  一向惯于威风凛然的上圣皇太后孙氏已不是第一次这么必恭必敬了,她不仅每月都得准时来这晦气的西苑冷宫见这神秘女子,一旦有甚差事,她还得随传随到,仔细思量来,实在是有辱凤仪!可是,她又没办法抗拒,只因,这女子仅只一招便点中了她的死穴!这看似极为年轻的女子,终日白纱覆面,可气势却如千年妖姬一般深不可测,不过一个犀利的眼神就足以令人双腿发软,冷汗淋漓。这大内之中有个处处不买她帐的朱祁钰也就够了,偏偏还有这时时牵制她的尹素衣,让她不得不对她言听计从,没有半点质疑的余地,哼!着实可恶!“哀家……”她轻咳一声,以眼神示意自己的心腹婢女去门外把守。

  “说吧。”不等她说完,尹素衣便已开口,甚至没有多看孙氏一眼,只管自顾自地抚琴,压根未将她放入眼中。

  “哀家心想,太上皇也已被迎回宫中数年了,老是这么闲置在南宫也不是办法。”这老奸巨滑的女人一边缓缓道来,一边盯着尹素衣,想从她淡然的举止中探察出些许端倪来。“哀家近日听闻皇上某日未上早朝,想必是由于政事繁多有劳龙体,而太上皇的身体也大有好转,于是,诸位卿家向哀家建议,将一些琐碎之事交由太上皇处理,这样一来,既可减轻皇上的负担,又可使太上皇不至于闲居。哀家认为未尝不可,只是,不知先知意下如何?”这大内之中遍布她的眼线,没有任何事逃得出她的掌控。至于朱祁钰前日未上早朝,也足够她借此翻云覆雨了。今日且先投石问路,探一探尹素衣这妖女的口风。

  “这事,你大可去问朱祁钰,他才是大明天子。”尹素衣恬然气定地拨弄着琴弦,玎玲作响。这个老女人想借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大兴风雨,让朱祁镇那个废物一步步重新掌权,实在是个好计谋!只可惜,如意算盘打得太早了!“一切,恐怕还得他说了算。”想探她的口风?修为还差了些!

  手中所奏的是那夜他有意赠与的“长相思”。她是爱琴之人,自知名琴乐仙曲的道理。这“长相思”虽不若她平时惯用的阴阳琴,但使起来也是颇为得心应手。

  “这·······”孙氏被她一句话噎得老脸铁青,却又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尴尬地杵在那里赔笑。这妖女实在是厉害,这七年来,一直牵制着她,让她不敢轻举妄动。还记得当年由于廷益引见进宫时,只一句话便正中她的痛处。“大明天下本是朱家的,如今,恐怕该从外姓人手中物归原主了吧?”这尹素衣竟然知道朱祁镇并非皇家血脉这个大秘密,那她到底还有多少把柄在这神秘女子手中?

  没错,当日若非为了巩固自己的后位,她也不会情急之下佯装怀孕,派心腹于民间找回一个婴孩李代桃僵。这个婴孩正是小小年纪便登基为帝的朱祁镇。只可惜,鼠辈终究不是龙种,随着年龄渐增,朱祁镇也越发没有皇室之气,不仅没有半分帝王的威仪,整日就只知涂脂抹粉。不过,这不碍事,只要她这名义上的“儿子”可以稳坐江山,保证她这太后的权利,一切也就够了。谁知。也先贼子叛乱,令原本呼风唤雨的她失了靠山,一时之间,她慌乱且不知所措。没了做皇帝的儿子,她这太后之位不也形同虚设?为了自己的地位,她于万般无奈之下接受了尹素衣的条件,甚至顾不得朝臣反对,将她一向恨之入骨的吴妃之子朱祁钰扶上了王位。本打算接回自己的儿子后便废了这眼中钉,谁知,尹素衣那妖女竟抢先一步,在迎回太上皇的途中,对他使下邪术,令他全身瘫软,如同废人一般。连大内御医也束手无策。尽管她对尹素衣恨得牙痒痒,却也只得将太上皇送往南宫闲居疗养。而这姓尹的妖女不仅堂而皇之在宫里找了个清净之地长居久住下来,还时时将她使唤来使唤去,才肯偶尔发善心给点解药,实在可恶之极!原本以为尹素衣是朱祁钰派来的奸细,可没想到,这七年来,姓尹的妖女深居简出,仿似与那贱婢之子毫无瓜葛,也不知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无论如何,她眼中都容不下与她作对的人!她不是没想过办法对付尹素衣,之前也曾派大内高手前去行刺,可那些废物还没有靠近那妖女居住的竹林便已经被废去了武功。她心知这妖女神通广大,深不可测,也只好忍气吞声,任由朱祁钰坐拥江山。如今,朱祁钰是越来越不将她放在眼里了,不仅取消了她五十寿辰的大典,还削减妃嫔的月俸与脂粉花销,这不是摆明和她过不去吗?她早知这贱婢之子不是省油的灯,绝非乖乖任人摆布的傀儡,再这样下去,只怕总有一天会爬到她的头上来撒野!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的“儿子”可靠,加之太上皇的病体也已经康复如初了,她绝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得想个法子除掉这两个眼中钉才是!

  哼,朱祁钰,尹素衣,哀家早晚要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在心底恨恨地诅咒。

  尹素衣完全不理会孙氏的尴尬,不慌不忙地享受着名琴的清越弦音。这老女人玩的是什么心机又岂能瞒过她的双眼?“素衣不过一介女流罢了,何德何能与太后共商国是?”她语出淡然,却字字皆为芒刺。

  “先知自谦了!”孙氏脸上陪笑,心里却着实气恼。到底是久经考验的老狐狸,口是心非的功夫非同一般。“七年前,太上皇为瓦剌所擒,先知如神诋一般降临,传来神谕,由当今皇上即位,解救我大明于水火之中。如今,我大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实乃先知睿智。若非如此,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尹素衣不置可否,盈眸微微扫了一眼身旁这脸色已快挂不住的老女人:“若非太后能以天下为重,如今这天下是从谁姓还说不准呢。”

  “先知所言甚是!”顾不得尹素衣话语中的明褒暗贬,孙氏赶紧找个台阶结束这尴尬的话题,看来,想从尹素衣口中探出点风声已是痴人说梦了。“哀家不打扰先知清修了!”当务之急也只得另辟捷径了。她在心底暗下决心,早晚要扭转今日的劣势!

  就在她即将跨出玄关之际,身后传来尹素衣以指腹压停弦音的突兀之声与冷然告戒:“你若想保住今日的地位,就最好安分些,否则,便是自取灭亡。”这一警告惊得孙氏脊背生凉,连忙告辞离去。

  琴声再度响起,闲适依旧,只是,那睿智的双眼并没有忽略窗外那抹一闪而逝的身影,白巾下的面色丝毫未见起伏。

  也罢,他要出招,她也只得接招,但——他命中的大劫何时才能突显些微的征兆?即便有了征兆,她又该如何化解?说来也可笑,一向无欲无求的她,现今也总算是尝到了心有所念的滋味。记得师父曾言:“事来而心始现,事去而心随空。”犯下“偏执”一罪的她,想必已是堕入尘念之中,无法超脱了。

  仅只一时三刻的功夫,竹琅轩外便传来些许嘈杂声。她心知,定是朱祁钰前来兴师问罪,该来的终是要来,又何必放在心上。

  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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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的秋老虎毒辣无比。

  当朝天子朱祁钰破天荒地在西苑“竹琅轩”外竹林边觅得一处荫凉之地,不急不缓地悠闲品茗,身边自是不缺端茶递水的近侍。而不远处的空地上,则跪满了一众手捧宫服奇珍的宫女太监,细细数来,竟不下百人,将这平日人迹罕至的冷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太监清歌恭敬地拉长了嗓子,往“竹琅轩”所在的方向高声喊道:“恭请尹姑娘轩外听封!”

  时隔不久,见没什么动静,清歌又再一次扯着嗓子恭请。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任何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了。仍是风平浪静。

  眼见烈日当空,满地跪等的宫女太监从巳时一直跪到未时,由刚开始的精神奕奕渐渐变得没精打采,如一地晒蔫了的茄子似的。

  口干舌燥的清歌再也耐不住性子了:“皇上!是不是因为咱们人太多,尹姑娘不肯出来呀?”他一脸苦闷地“扑通”一声跪倒在朱祁钰脚边,累得呼呼喘气,模样甚是滑稽。“让奴婢们等倒是无关紧要,可连累皇上也受这炎热之苦,那就是天大的罪过了!不如让奴才进去通报一声吧?”老这么高声恭请圣安,谁受得了?这个凭空冒出的“尹姑娘”是什么来历,派头竟然如此大!他只记得今儿个一大早,皇上刚下早朝,侍卫统领沈莫言便急匆匆地上奏了什么要事,接着便见皇上脸色骤变,吩咐他立刻命人准备好册封“贵妃”的一切行头,准备册封贵妃。本以为这“尹姑娘”能让皇上屈尊降贵亲自迎接并册封,来头必然不小,谁知,竟是住在西苑这偏僻的鬼地方!这西苑可是专作收容失宠妃嫔的呀!皇上的六宫粉黛不是都应该住在东宫大院吗?几时听说有谁住在西苑来着?

  “她若出来了,你便不用请了。”朱祁钰望着全无动静的“竹琅轩”,唇畔泛起一抹愠怒:“她若不出来,你便继续请,请到她出来为止!”

  清歌在心中暗暗叫苦。皇上可从未有这么反常的举动,平日要什么女人没有?连小指头也不必动,后宫佳丽就自动贴上去了!今天也不知是遇到了哪路瘟神?哎,遭罪呀!皇上让他请也就只得继续请吧,只求这“尹姑娘”赶快出来受封,否则,这罪不知要遭到什么时候!

  正当他张开嘴,准备再一次恭请时,翩翩倩影自竹林中慢慢踱出,白衣胜雪,如一脉甘爽清泉,令人登时忘记身于何处。

  这女子就是皇上即将册封为贵妃的“尹姑娘”?虽然白巾覆面,看不清容貌如何,但,那通身的清冷气质,简直就象画中走出来的一般!他清歌活了这么十六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令人失魂的女子,不,那简直就是女菩萨呀!阿弥陀佛,这世上若有观世音,只怕也不过这模样吧!先前的一切委屈和牢骚早在看见这女菩萨那一刻便全部抛诸脑后了。“女菩萨”步履轻盈地自他身边擦过,他不仅忘记闭上那大张的嘴,甚至连该怎么呼吸也不记得了。

  “朱祁钰。”她径自走到那皇权至极的男人面前,淡淡地与他对视:“你意欲何为?”

  朱祁钰英挺的眉打了无数个死结,微微眯起的双眸显示他正在努力隐忍的怒气。“这句话恐怕应该朕问你才对吧?尹素衣,你意欲何为?!”那极其缓慢的字眼简直是从他牙缝中一个个挤出的。

  她没有一个字的反驳,只是静静回视他隐约透露出铁青的脸。良久,她终于开了口:“你,都知道了。”那语气漫不经心,仿似整件事与她全无任何关联,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错。”他的脸色因她听似敷衍的话语而越发难看得吓人:“你难道不应该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解释?他想听什么解释?轻轻扬起眉,她仍是那副温吞吞的模样:“你这么兴师动众,就为了这个解释?”扫了一眼旁边那票至今还跪着的宫女太监,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尹素衣!”那不咸不淡的态度终于将他隐忍的怒气给全部激出来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侮辱他的尊严!只除了这个可恨的女人!他忽然伸出手,狠狠掐住她瘦削的肩头,深陷的指尖因怒气而泛白:“朕真想立刻杀了你!”其实,他更想直接掐断这女人的脖子,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那你动手吧。”她对肩头传来的疼痛完全不以为意,丝毫不反抗,甚至温顺地闭上眼睛。这是她欠他的,如果他要讨还,那,她无话可说。

  “你!”

  朱祁钰几乎为之气结。

  这可恶的女人,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也就罢了,居然还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她以为自己的一条命就足以偿还一切了吗?哼!未免也想得太过天真了!她以为自己是谁?是神吗?怎可随意主宰他人的命运?

  他猛得松开她的肩头,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阴郁的眼神令人身处盛夏却寒若严冬。对于他那没什么前兆的动作,尹素衣也并未有丝毫惊慌,她稍稍退后几步,睁开眼,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心静如水,处变不惊是她自小便已养成的习性。毕竟,一切都是她亏欠他,又有什么可争辩的呢?

  “走!”

  半晌,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纤细的手腕,一路拖着便往西苑之外走。身边的太监侍女女们连忙跟了上去。

  清歌如梦初醒一般闭上张了老久的嘴,不可思议地揉揉眼。刚才那“女菩萨”与万岁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怎么他整个人象傻了似的,一头雾水呢?他隐隐约约地记得,刚才,那“女菩萨”说……

  老天爷的祖奶奶呀!

  那女菩萨一般的尹姑娘竟然称万岁爷为“朱祁钰”!?

  直呼万岁爷的名讳,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呀!

  冷汗顺着额头以极慢的速度往下淌,渗入呆滞的眼睛,一阵刺痛。清歌无意识地用衣袖胡乱擦拭了一通,再一次在心底确定——这“尹姑娘”绝非寻常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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