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茕睁大了眼，听得出李璨话中深意，他是直爽之人却并不傻，心念电转，忙道：“殿下切莫误会，此次长安围城，凤凰将军奋不顾身，力挽狂澜，想来老天若不是瞎了眼，定然会庇佑她平安。”
李璨见他表情不似作伪，自己也觉得过于敏感，叹道：“多谢。”他顺着话题随意问起长安围城时林慧容是如何“力挽狂澜”的，裴茕生恐说多错多，推说自己重伤之后是凤凰将军代为守城，听说英勇事迹颇多然而细节他却说不大清楚。
正巧有侍卫来报齐王李瑛来了，裴茕暗中松一口气，忙道：“彼时齐王主持战局，这些事情恐怕还知道的多些。”
李璨微笑点头不语，裴茕趁机告辞，哪知道才退出去，就又被迎面进来的齐王拎了回来，理由是“一会还要巡视南城，既然你在，那也不用到府上去请。”
这是战局缓解之后，兄弟二人首次重逢，甫一照面，李璨只觉得有些惊讶，眼前这个男人与他记忆中的六弟，竟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明明容颜一般无二，但是这人笑起来徒具其形，并无半分暖意与欢喜，眼神锋锐仿佛利刃挥过，说话措词更是谨慎到了十二万分。
因此，眼下这好好一场兄弟重逢的场面，话题也是家常闲话，竟然生生弄出陈王与齐王会晤的官方情景，连裴茕都觉得别扭，眼神收敛，不敢搭腔。
李璨见他如此疏离客气，索性问了问眼下长安城中的情况，流民怎么安置、粮草是否充足、兵力有没有补充到位、城墙损坏修缮工作何时完成等等。
李瑛一一回答，只是语声简短，似乎不怎么情愿与他说这些，聊了一会，李瑛便劝他好生休养，又要告辞。
李璨心中暗笑，轻声道：“不急这一会，我在路上遇刺的事，你都听说了？”
李瑛默然点头，虽然战乱之后消息传递速度慢的离谱，但他还是在李璨等人快赶到长安之前知道了那个消息，考虑李璨病情基本稳定，再加上长安城目前的医药资源着实不妙，便没有派人去救援。
“你可知道刺伤我的人是谁？”李璨轻抚胸口伤处，深深叹息。
李瑛表情、眼神、语音俱都平静无波，答道：“不知道。”
“便是咱们的大姐。”李璨嗤笑道：“她既然阻我来长安，必有深意，皇帝远在杭州，长安全仰仗你主持大局，需得小心。”
谋逆的废皇太女非但没死还活的很滋润的事早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她亲自出手阻此李璨可真是件奇闻，李瑛严肃的面具终于裂开，露出一丝愕然，“大姐？她……她想做什么？”
李璨旅途劳顿，到府又没有休息，说了这半天话，实在是倦了，他深深呼吸，轻声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匈奴来杀是杀不死大唐帝国的，但是要自己人作乱，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这话已经是明示了，李瑛深深呼吸，点头道：“我晓得，回去就命人加强巡逻守卫，流民城防什么的，也都抓紧做。”
李璨不愿意向他提起林慧容，但是战乱之后自己的那支情报力量一时还未完全恢复，自己只有跟前这一班人可用，要想找她还真得李瑛，他忽然道：“莫非……凤凰将军也是被大姐藏起来的？”
李瑛笑的比黄连还苦，“应该不是，城破之后，凤凰将军组织巷战，有人见她还又抵抗了一段时间，后来仿佛是被匈奴掳走——所以沈思不管不顾，直接带兵继续追杀匈奴皇帝去了……可是沈思传回来消息，随他同去的姚迢亲自夜探匈奴大营，说是半点踪影也看不到。”
战乱之际，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比如被杀之后投入枯井中，又比如倒毙之后起了火灾。
“她身边的人呢？总不能一个都不见了。”李璨冷笑道：“死要见人，活要见尸。”
难得他也会有口误的时候，李瑛破颜微笑，哪料到李璨正色道：“难道真是一个都不见了？老吴、白小乐那几个人？”
李瑛摇头道：“凤凰将军带人组织的城南巷战，为了阻断匈奴骑兵冲击，曾经在通善坊纵过一场大火。”
心里象是有根弦突然断掉，李璨半晌才颓然道：“罢了，倘若……你有她有消息，尽快知会我。”
李瑛点头，起身告辞，然而见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模样，心中不忍，叹道：“你……好生休息，或者凤凰将军就会回来呢。”
这毫无力道的安慰不如不说，李璨挥了挥手，以示自己听到了。
好在李璨并非一味哀怨无能之辈，次日便派侍卫并府中的下人易装为普通百姓在城南寻访知晓当时情况的人，他静心休养几日，精神略好些，又兼这日天气晴好，便亲自询问寻访到的见证人。
第一个却是裴茕的副手名唤苏崇义的，裴茕负伤之后，便是由他辅佐凤凰将军组织守城、城破之后退却继续巷战，直到那场大火才失散。
李璨命苏崇义带他去看通善坊大火现场，又命他在新绘的通善坊地图上标注当时的情况，苏崇义在这一战中差点废掉身体右半边，过程自然也就铭心刻骨。
“当时是匈奴大将鸠善亲自带队冲杀进城，凤凰将军派人在此设诱，引敌入瓮，当时为了减缓敌人骑兵的冲击，将军特意在这几个点上布置专人负责引火……”苏崇义回忆起当进情景，在地图上指点，向李璨说明当时林慧容的战略布置。
苏崇义当时是带了七个人，负责在西南角引火及扰敌，战火一燃，再杀红了眼，根本就不辨南北西东。凤凰将军是几时失踪的，他也说不太清楚。只是知道凤凰将军武功高强，当时倒没有受太重的伤，依常理判断，应该是全身而退的。
李璨点点头，回首问藤黄道：“通善坊的现场当时是谁清理的？”
“是齐王殿下——城破之后匈奴到处屠杀，齐王殿下退守皇宫，紧接着沈将军援至，匈奴未能组织有效的抵抗，弃城而逃，齐王殿下一刻也没耽误便亲自带人来救援，包括苏副尉都是齐王殿下着人救出来的，唯独没有凤凰将军。”
还是齐王，李璨握拳沉思了一会，忽然问道：“凤凰将军有孕六七个月了，打仗杀人不碍事么？”
苏崇义干咳两声，叹道：“自然是影响身手的……但是谁劝都不听，好象吴羽华校尉还曾经与她起过争执，他俩就差没动手了。当然最后还是凤凰将军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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