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李璨睁大了眼睛，胸腹间的剧痛让他来不及思索对策，脑中完全空白。
“你理应谨守凤凰将军正夫的本份，不该来趟这浑水的。”李琪冷笑，狠命将李璨推向急掠而来的楚庄，拎了婴儿的襁褓翻身上马便逃。
李璨的侍卫俱是训练有素之辈，刹那间护卫阵形散开，更负责追击的小队短弩上弦，掣刀在手，只等楚庄一声便立即绝杀。
然而李璨昏迷前的唯一一句话却是，“放过她。”
楚庄略一思索便知道他是顾忌什么，他身为陈王的心腹侍卫长，约略知道凤凰将军与陈王之间的秘事，然而殿下果真是情急糊涂么，凤凰将军去年八月底才返回长安，纵有身孕，至多也是九月间的事，算来不过六七个月，就算神仙相助也弄不出那么个活生生的娃儿，此番放过，以后再碰见李琪落单的时候可就难了，然而倘若真下令杀了废皇太女，异日倒霉的还是自己。
这么略一犹豫，李琪已经驰马消失在视线之外，随即蹄声纷杂，听起来接应她的人可真不少，真要干上说不定也是一场硬仗。直到极远尤闻婴儿的啼声，最终还是回归静寂，象是一切都未发生过。
李璨身份尊贵，从未以身涉险，这般重伤还是第一次遇到，黄藤急的直哭，好在楚庄此次带的有极擅医疗的好手，伤药人参都备是顶尖的上品，这才自鬼门关里捞出李璨的性命来，否则这荒郊野外路途坎坷，俟将重伤的李璨运至有良医处也该凉透了。
李璨纵然心急如焚，也只能等身体略好些才能上路，怕马车颠簸牵动伤口，一天也走不了五十里路，倒与前半程的着急火燎鲜明对比。
这时节基本上已有官方消息传来，沈思率大军收复长安后，匈奴皇帝率余部八万人败退邠、宁。帝都现在是李瑛坐镇整肃，沈大将军挥师北上剿除残敌，连战连捷。
这些都算是能给李璨知道的好消息，至于凤凰将军自城破之后的巷战中失踪，再也没有人见过她，听说她府上的人发了疯的找她，至今毫无消息。
他们纵然不说，李璨又如何猜不到？只是此际再徒呼奈何亦无用，不如做些有益家国的大事——比如养好伤。俟到四月中旬，终于迈入阔别近半年的长安城时，李璨已经能够如常起坐说话，只是不能太久费神。
齐王李瑛不得闲，只派了裴茕前来迎接安慰，薛长史得讯亦带了府上的几名旧人站在街口相候，老远见了陈王车驾便跪在一边。
李璨闻报忙命人住了车驾，挣扎着要下车亲自来扶，藤黄早跃下车来，死活挽起薛长史，劝道：“陈王尚未痊愈，您这是何苦来，怄坏殿下也不好。”
李璨被楚庄按在车内，只得揭起窗帘，他也明知看不到想见的那个人，只得将薛长史带来的那些人扫视一遍，轻声道：“命中注定，天意如此，婆婆切莫多想。”
他此番重回帝都，途中也自奈何桥上打了个来回，重回旧地，恍若隔世。
这时节桃花已经开尽了，前几天下过雨，天色明净，阳光灿烂，一路过来所见的建筑多有残败，有不少已经开始修整，也能料到凤凰将军府可能会遭遇的状况，却不想真正见到实景，腾地生出杀意来。
朱漆大门上尽是刀斧斫过的痕迹，门楣上“有凤来仪”的金匾早已经不知被烧还是扔在何处，只余灰暗的印记并钉楔的残痕。
府内到处都是曾遭兵祸的遗迹，举目尽是疮痍，也能看出薛长史已经带人尽全力收拾过了，然而许多痕迹一时不能磨灭，残损的器物、烧毁的房屋都还暂时顾不上修整。
他的正院反倒保存最为完整，薛长史小声解释，“当时匈奴贼子鸠善已经带兵杀进院来，匈奴狗皇帝不知怎地派人追来，说严禁损毁凤凰将军府……”
都知道凤凰将军曾与匈奴皇帝拓跋篁曾多次交手，也算宿敌，他突然下令要保全凤凰将军府也不奇怪——想必还有别的后着，只是沈思大军来的太快太猛，最终没有施展而已。
李璨当然不会领那厮的情，冷笑道：“藤黄记下，给沈思去信叫他提了拓跋篁的首级再回来。”
裴茕在旁听了，腹诽皇帝的兄弟一个两个都是不拿人当人的家伙，自己伤重还未痊愈，便被齐王派来做迎接陈王这种出力讨人嫌的活计，临行还威胁道：“你仔细回话，若陈王气个三长两短，你自己惦量。”
他气尤未平，这边就又要求取敌国皇帝首级才能回来的——迁怒也没有这般无理的，除非是陈王记恨沈思不能及时回援，可是大军临敌，多有掣肘，帝都最终沦陷，沈思难道不愿意及时回援？只是心有余，力不能及也。
他想的过于出神，足下虽然随着陈王进了正厅，却没听到陈王命他坐，怔怔戳在当地，还是楚庄看不过眼，轻推了他一下，压低嗓音道：“裴将军可是身体不适？”
裴茕猛地惊醒，连说不敢，又道：“未将围城时受了贼子偷袭，重伤未愈，所以神思迟钝，千祈陈王海涵。”
李璨的表情木然，端坐于上位，命裴茕坐下回话，又问道：“你最后一次见着凤凰将军，是什么时候？”
裴茕苦笑道：“末将这儿……”他拿指尖戳戳自己胸口，叹道：“挨了一刀，只差没喝孟婆汤，凤凰将军随即代末将守卫南城，命人将末将送至皇城——接下来城破、巷战均未参与，等末将真正醒来，沈将军已经带兵入城。”
等于没说，小六派这么个全然不知情的家伙来做什么？李璨拧起眉头，正好藤黄拧了滚热的布巾递过来，他就着擦了一把脸，这才道：“那么凤凰将军的下落，你是全然不知情了？”
裴茕苦笑道：“将军洪福齐天，一定能平安归来，请陈王放心。”
李璨的目光立时锋锐无比，“你说，凤凰将军‘一定’能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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