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眉给二人奉茶，收了托盘转过去挨着李璨坐，到底没有说“除非”什么，周顾似乎亦不在意，轻叹道：“自当年事变之后，小僧只觉万念俱灰，遁入空门苟活至今，若非突遭巨变，本不欲打扰陈王清静。”
李璨是何得灵透人物？忽地一笑，“你心里有数了？”
“还未验证，不知真假。”周顾起身合什，深施一礼，道：“如今帝都龙蛇混杂，小僧又有不能死的理由，求陈王庇护。”
李璨挥手命他不必虚客气，回眸研究林慧容的表情，却问周顾道“什么不能死的理由？”
周顾叹道：“不能说。”
林慧容见李璨如此专注盯着自己，讪笑道：“请殿下赐教。”
“我在奇怪你这厮有时既笨且蠢，有时又聪明锋利过了头——慧远和尚这事你拿主意，到底叫本王瞧瞧你的手段。”李璨含笑逼近，两人的眼睛之间不足两寸，他悄声道：“真傻的丫头我可不要的。”
林慧容悄悄握住他的手，微笑道：“兵符的事若是真的，又隔了这么久才翻出来，大约是事主想趁长安乱起做些大事，将这批精兵攥在手里。皇帝要做早动手了，皇太女不会使这样的手段，我就更没有必要了——若非慧远大和尚走漏了风声，惹上不该惹的人，便是有人想将我调出长安。”
“要依我的主意，第一后院打扫精舍，好生安置慧远和尚；第二该干嘛干嘛——这就是所谓的守株待兔了。”林慧容畅笑道：“你家林小胖的手段，目前大概只有如此，请陈王殿下点评。”
李璨佯叹道：“差强人意，你莫不是又打算扮演糊涂虫给我看来着？”
夫妻二人调笑，将周顾冷落在一旁，然而后者也不恼，更无一丝情绪异动，只微笑旁观，倒象是尊泥土做的菩萨。
从此周顾便在凤凰将军府的东南角的一所偏院里安置下，李璨安排了侍卫随身保护，却不禁止他的出入。林慧容却再不理会，她这些天来越发爱缠着李璨，外出就扮侍卫随行号称保护，在家便焚香研墨陪伴左右，一时蔚为奇谈，有熟知凤凰将军事迹的都道莫非太阳改从西边出来？
她如此温柔缠绵，李璨亦以深情报之，两人恩爱之际，竟似拿蜜粘在一处，旁人都看得起腻。
正好十月初八，上将军宋海青率精兵五万截击匈奴于凤州，歼敌一万余，大获全胜，西线稍安；同时匈奴皇帝拓跋篁率领的大军在潼关攻势略缓，这两个好消息接踵而来，使得人人都觉得去了心头的一块大石，虽然十月这几天日日阴霾，却觉得比艳阳高照更晴朗。
心情好极之际，便有暇管些闲事扯些闲话，比如凤凰将军与陈王忽然情深难解，把个赵右相弃如敝履。
旁人纵然有十二万分强烈的八卦欲望，也不至于到赵昊元面前直说，倒是皇帝那天忽然想起，正好旁边只有秦南星与赵昊元，便笑问道：“赵相为国事操劳日久，听说接连十多天不曾回府，趁今日闲着，倒是早点回去陪陪你家那位母大虫才是，省的到时候朕也被人嗔责霸占了她家昊元。”
赵昊元心中一凛，脸上仍然微笑如恒，“皇帝说笑了，当此危局，昊元若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不过是份内事，不敢居功。”
因是君臣闲话，秦南星也没管什么奏对的规矩，笑道：“且莫忙着学诸葛武侯，他老人家虽然英明一世，活的却也忒无趣了些——陛下可不知道，朝野风传右相知情知趣，如今自然是为着陈王牺牲小我，成全家国大业。”
“这怎么又扯到家国大业上去？”皇帝有意挤兑赵昊元看笑话，故作不解。
“陈王至今膝下尤虚，他和凤……那位近来可不就忙这个——为大唐皇室开枝散叶，自然是家国大业。”秦南星瞥一眼赵昊元的脸色，添油加醋道：“右相这等高风亮节，佩服佩服。”
夫妻感情这事哪有什么谦逊礼让？尤其凤凰将军家八位夫君又都是当世豪英。陈王身份尊贵，又气度卓然，除了赵昊元还真没有第二人堪与之匹敌，若能撩拨得两人战将起来，恐怕也是件趣事，堪以调剂所有人被战争绷紧的神经。
赵昊元当年与凤凰将军结缡，是轰轰烈烈明媒正娶回家的，若非后来先帝赐皇二子也就是如今的陈王李璨下嫁，凤凰将军府自然以他为最尊。并且与她的子嗣之事，也是他一直渴求的，如今皇帝联合秦南星一唱一和，他虽知是笑话，然而又怎能不心生怨怼怒火？
“昊元俗子胸襟，只知耽于男女情爱，倒教秦大人笑话了，惭愧惭愧。”赵昊元挑眉笑答，他这一笑虽然温和如三春和风，其中所蕴的怒气却如六九寒冰。他故意说起“男女情爱”，自然是提点秦南星，大人你与皇帝断袖之谊朝野俱知，若论本朝笑话，下官不得妻主宠幸之事顶多算第二，不敢排第一。
见赵昊元动了真怒，秦南星的双眸骤然一亮，向皇帝使个眼色，连忙道：“这可扯远了，皇帝要赐赵右相家去歇假，如今既然没有去处，不如与秦某去户部寻老陈蜀地粮草运转的大事。”
赵昊元凝视他片刻，方道：“好。”
他见皇帝笑的极是欢畅，知道秦南星必要弄鬼以讨皇帝开心，更何况这个时辰，到了户部官署也没什么人在办公，哪里有正事可议？只是他若不去走这一遭，秦南星必还要弄别的法道来，倒不如跟过去，横竖他也无处可去。
果然到了地头，秦南星将之往仓部司的院里一推，便说要去寻陈左仲，转身便溜的没影了。
赵昊元当然不打算坐以待毙，后脚便唤随侍的白茗等人撤离，哪知才要跨过院门槛，眼前正好有个青影挟着香风撞过来，正扑到他怀里。偏他正腹诽秦南星的无聊，也未提防，匆忙间又未扶稳那姑娘，两人向后栽去，跌做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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