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如此!”跟随着上山的吴襄,难以置信的念叨着。
等吴襄上山不久后,看到被常胜军将士五花大绑押着走上山梁,一脸恼羞成怒的努尔哈赤之际,更是震惊。
“大汗,别来无恙。”朱泺最后抵达山梁,他看着努尔哈赤笑着说道。
看到朱泺后,努尔哈赤反而平静了:“燕王,你能这么快赢,的确让我出乎意料,至少在看到五军都督府的作战计划中的时限后,我都认为你们根本没有可能在一天的时限中抵达西水寨。”
“但是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了,你能赢,就是抓住了重装步兵,必须与你的常胜军展开近战这一点,所以才能把我引下来。”
“同时你也反过来利用本来对你们进攻不利的地理优势,成功的瞒过了我的眼睛,秘密运兵上山!”
“是我大意了,以为你就在眼皮子底下,没有派出斥候侦查,如果我在山脚布置斥候侦查,你的计划也就行不通了!”
朱泺看着努尔哈赤,点头承认其说的都对。
的确,在秘密运兵之前,他派出了大量的将士去周围刺探,就是想要确定努尔哈赤有没有在周围放斥候。
朱泺笑着说道:“我知道,这一次你的确败在了大意上,可战争不就是如此吗?胜利者往往都是抓住了失败者疏忽的细节。
“这一次五军都督府用女真人的兵种配置,女真打法,是大汗的手笔吧?”
努尔哈赤眼底闪过一抹警觉,他没想到朱泺这么快就看穿了兵种以及打法是他女真人的。
他笑着说道:“你们三军营什么情况,燕王想必很清楚,他们为了赢,给你的时限都只有一天,学习我女真人的打法,出其不意,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宁远伯就十分了解我们女真人的打法。”
朱泺知道努尔哈赤会推得一干二净。
他现在只希望,锦衣卫能够查出证据。
否则努尔哈赤的解释,也一定会成为某些人的诡辩措辞!
“给大汉松绑!”朱泺一笑爽朗下令。
“大军下山,放出斥候警戒,直扑拒马河!”
常胜军向拒马河扑去。
哈哈……
瞭望塔上。
朱翊钧仰头爽朗大笑:“奴酋也不过如此,诸位爱卿以为呢?”
“陛下,臣以为是燕王更优秀,所以才显得奴酋不过尔尔!”于慎行笑着大声赞道,话中,眼神余光还不由故意的看了眼沈一贯等人。
沈一贯大恨,拱手道:“陛下所言甚是,奴酋不过如此!“
“奴酋不过如此!是臣等太小心谨慎了!”
“奴酋不过如此!”
⋯⋯⋯
一群人开始附和发声。
“宁远伯也是如此认为吗?”赵志皋忽然开口询问:“若是如此,辽东为何屡屡向朝廷哭着喊着,建奴势大,请求朝廷增加钱粮,让辽东军扩兵应对建奴?”
沈一贯等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张脸青红交加。
李成梁更是不堪,嗫嗫嚅嚅说道:“首辅,女真人没有想象的这么弱,是常胜军厉害!”
李成梁都快要哭了。
赵志皋这是逼着他去打沈一贯等人的脸啊!
沈一贯等人不愿意去抬高朱泺,所以只能去贬低努尔哈赤。
可他不能啊!
他若是也这样做,以后还有什么借口向朝廷要钱,扩充辽东集团呢!
于慎行高兴的看了眼赵志皋。
他从赵志皋的行动中,看到了赵志皋终于不再犹豫,下定决心支持燕王了!
早该如此了!
早该如此了!
于慎行心中激动道,故意笑着刺激沈一贯:“次辅,看来是我们鼠目寸光了。”
沈一贯怒而看向于慎行,什么我们,于慎行分明就是在骂他们。
不过沈一贯现在没心情与于慎行计较。
于慎行看出了赵志皋的转变。
他同样也察觉了!
老胡裱匠彻底倒向了朱泺!
⋯⋯⋯
当天中午。
朱泺才领兵抵达拒马河。
从朗山下来,不到二十里的距离,三大营的骑兵不断的骚扰,严重影响了行军速度。
拒马河畔。
努尔哈赤看着湍流宽阔的河面,唇角露出灿烂的笑容,笑着说道:“燕王,时间从你常胜军于金陵出发算起,你只剩不到两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恐怕你连拒马河都过不去!”
拒马河原本的木桥已经被骑兵撤退的时候给毁掉了。
⋯⋯⋯
一河之隔的对岸,西水寨临时搭建的一面土墙上。
沈一贯叹了口气说道:“很快就要超出时限了,搭建这样一座桥,没有半天时间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陛下,是不是让五军都督府延长一些时限呢?”
于慎行冷冷的瞥了眼沈一贯。
猫哭耗子假慈悲!
他没有从沈一贯的话中听出真诚,反而听出了幸灾乐祸!
于慎行当即弹劾道:“陛下,臣要弹劾五军都督府,他们制定的计划明显偏向三大营!”
“一天时限,三大营恐怕刚刚走到朗山下吧!”
“战场上没有公平可言。”朱翊钧沉声说道。
说话之际,紧张的注视着对面,他希望朱泺能够给他更大的惊喜!
对岸。
朱泺听着努尔哈赤幸灾乐祸的话语,笑着命令道:“海中砥,让大汗看一看我们常胜军的看家办事!”
“遵命!”
海中砥大声领命,挑衅的看了眼努尔哈赤,然后策马回到本阵,大声命令道:“兄弟们,半个时辰,搭建拒马河浮桥!一个时辰后,王爷要过河出现在西水寨,能不能做到!”
“能!”
“好,行动!”
领命的一队五百常胜军将士迅速离开。
努尔哈赤就看到,五百人冲向不远处的树林伐木之际,一个总旗小队冲向河边。
“嗨!嗨!嗨!”
光着膀子的小队常胜军迅速在河岸地面上打入两根削尖的木桩,将绳子一端在木桩绑好后,剩下的绳子缠在腰上。
两名常胜军的将士脱光了,一跃跳入湍急的拒马河中,奋力向河对岸游去。
不到一炷香时间,两名常胜军将士就出现在对岸,迅速两根拉直的粗麻绳绷直了出现在河面上。
“兄弟们,加把劲!”
就在此时,后面有响动声传来,只见数百名常胜军将士扛着一些手臂粗细的木头赶了过来。
在努尔哈赤的注视下,很快,军中又有数十名将士主动跑出来,在木头抵达后,迅速拿出工具,几乎十分短暂的时间,就利用木头拼凑成一块块板子。
大小规格几乎一模一样。
其中锯木头的只负责锯木头,拼接的只负责拼接。
在板子做成后,又有将士冲出,抬着板子,喊着号子冲向岸边。
“放!”
第一块一丈长的板子搭在了绳索上。
如此反复,一座简易的浮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对岸延伸。
“炮击,炮击阻止!”
城头上,徐文璧面色难堪的大声喝令道。
“都督,城头上的佛郎机只能打到岸边!”有将领提醒道。
朱翊钧冷冷的看了眼徐文璧:“定国公,你身为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难道都不清楚佛郎机的射程吗?”
徐文璧额头瞬间冒出冷汗,连忙解释道:“皇上,臣是太紧张了。”
哼!
朱翊钧微微冷哼一声。
对岸。
努尔哈赤看着浮桥在不到半个时辰快速延伸到对岸,已经完全被震惊了。
朱泺的脸上露着笑容,自从讨倭中运用到土工作业后,朱泺就意识到了工兵对常胜军的重要性。
在朝鲜之战结束后,他就在军中挑选擅长各种手艺的士兵,专门组织起来。
虽然没有单独成立工兵营。
但是具有手艺的这些将士,一般情况,他都不会轻易派上战场。
此番,这个决定的实用性得到了很好的展现。
当然,这也离不开负责指挥的参谋士子们。
这些士子们有学识,虽然还没有学到家,但是他们本身的学识,已经能够勉强胜任眼下的事情。
在这些士子的组织下,士兵们该干什么,都被分配的清清楚楚。
“禀王爷,浮桥搭建完毕,可以渡河!”海中砥从岸边策马跑来,大声汇禀道。
朱泺扬鞭直指河对岸:“你部为主力,忠字营次之,朝鲜营登岸后,负责两翼戒备骑兵突袭,攻城战我们在朝鲜打了很多,一个时辰,我要踏上西水寨的城头!”
“遵命!”
呜呜呜……
号角声响起。
“陛下,对抗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去瞭望塔吧!”赵志皋语气轻松提议道。
“依爱卿所言!”
努尔哈赤痛苦的闭上眼睛。
选定保定这处战场,就是他看中了这里与辽东的地形十分响起。
山峦、河流。
他就是想要看一看,在类似的地形下,女真兵种、女真打法,能不能赢常胜军。
可现实抽了他一个狠狠地耳光!
常胜军在他认为不可能的时限之内,打到了西水寨!
常胜军的精锐,不单单是他作战训练的精良。
更主要是常胜军对全地形的适应,更让努尔哈赤震惊!
幸亏辽东军不是常胜军!
加强与辽东军合作,绝对不能让常胜军染指辽东!
改变女真人的战法!
种种念头顿时浮上心头。
正如朱泺所言,常规的攻城战,对常胜军来说,已经十分熟悉了,炮声、枪鸣声在对岸响起不到一个时辰就停止了。
当朱泺踏上对岸,登上西水寨临时搭建的土墙之际。
瞭望塔上一片死寂安静。
站在这里的所有人,这是第一次见识常胜军攻城!
以往他们只能从捷报的文字中看到,并没有直观的感受!
沈一贯等人面色一片苍白。
李成梁、徐文璧这等知兵之人,更是双手哆嗦!
“如果……常胜军进攻京畿,需要多长时间攻克京畿……”叶向高声音颤抖的说道。
许多人闻言再次变色。
心中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对抗演练,常胜军面对的就是三大营的将士,而且还是三大营将领身边最精锐的扈从!
这三千人,几乎是三大营最精华的兵力了。
可在常胜军的进攻中,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骑兵冲锋,竟然连朝鲜营阵列都没有摸近,就被炮击和密集的排枪射击打的溃不成军!
如此常胜军,一旦在京畿作乱,三大营能够守得住京畿吗!
哈哈……
就在此时,朱翊钧不由仰头爽朗大笑:“朕不相信他会进攻京畿!朕还要给他更大的权利!”
“卫所改革,就从北直隶开始!三大营整顿,朕全权交给他,三大营必须训练成常胜军一样的精锐!”
“有此三十万精锐,大明国祚便可稳如泰山!”
“传旨朱泺!马上到这里来,大明的改革,就从今天开始!让他给诸位臣工讲一讲,他的改革举措!”
常胜军出色的表现,让朱翊钧彻底坚定了信心!
赵志皋面露喜色,在沈一贯等人一脸惊愕之际,跪倒在地,激动高呼:“皇上英明!”
别人或许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那天在乾清宫亲眼目睹了这对父子对谈的赵志皋明白。
这一战,在皇帝心中不单单是坚定信心的一战。
也是皇帝对燕王的一次考验!
是一个当皇帝父亲对儿子愧疚,对一个能力出众皇子的一次考验!
燕王没有任何保留的展现了常胜军真正的实力,恰恰这种赤城,赢得了皇帝的信任!
如果燕王别有用心,完全可以顺势输掉对抗演练。
但燕王没有!
燕王心存着大明的江山社稷,有着一颗赤诚之心!
终于让皇帝彻底放心,父对子和解!
恐怕燕王自己都不知道,在这一刻,在他的一片赤诚之心展露无余之际,皇帝放下了因过去种种,产生的愧疚和不安,自我内心中完成了一次父对子的和解,以及此刻皇帝自己,对过往的和解。
西水寨,陈矩亲自来宣旨。
朱泺从陈矩口中听闻消息后,也不由露出激动之色。
他知道,这次对抗演练,彻底坚定了皇帝老子支持他改革了!
训新军,讨倭寇,万言折、蓟州卫卫所整顿,打这一战,除了自保之外,他不就是为了坚定皇帝老子的信心。
全力支持他改革吗?
如今,终于成功了!
只有皇帝老子的支持,他才可以放开手脚的大干!
父对子和解后,就是大明新篇章了,不管怎么样,谢谢大家的支持川.
“陛下!卫所动不得啊!”。
“陛下,燕王年幼不懂,难道陛下也不懂吗?”
⋯⋯
朱泺跟在陈矩身后走近的时候,瞭望塔下面已经跪了一地的臣子。
陈矩扭头看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这位王爷。
面孔还有些稚嫩,不过棱角分明了,平静的面色,流露出刚毅之色,眼睛目视前方,似乎这双眼睛里面,只会向前看。
执着、坚定。
不同于福王朱常洵本质尽管性格乖张,心地阴冷,却总能把自己伪装成儒雅的翩翩公子,给人十分谦和亲和的印象。
在宫内宫外都极为讨喜。
这位燕王与福王几乎是反过来的。
不善于笑,不善于表现,不善于长袖善舞把所有人都拢到身边。
或许是打小经历的苦难太多了的缘故吧。
不过这位王爷做事情不会流于表面夸夸其谈,认定的事情,似乎就没有他做不成的。
鞑靼寇关,所有人都认为会失守,他打出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胜仗。
蓟州卫卫所整顿,朝廷上上下下都不看好,敌视他的人,甚至已经开始猛烈弹劾他,可他还是做成了。
讨倭之战,几次翻转,谁都没有想过,仅凭剩下的兵马,能够打赢倭寇。
他又做成,而且还给朝廷带回了一千三百万赔偿!
这是个不善于夸夸其谈,却可以把认定了的事情,一丝不苟办成的实践派、践行者。
正是这位王爷的种种表现,皇帝终于下定决心,要放手一搏。
而再造大明的这幅重担,即将要压在这位走路挺拔,眼神炯炯,总是执着、坚定的看着前方的王爷身上。
赵志皋能够看明白的东西。
作为皇帝身边的老人。
陈矩看的更清楚。
皇帝与其自身过往和解了。
父对子和解了。
盖因燕王表现出对大明江山的一片赤诚之心。
赤诚促使了皇帝真正的和解,甩掉了所有自责、愧疚、不安等等负面的包袱,促使皇帝下定了决心。
只是陈矩心中还多少有些忧虑。
皇帝父对子和解了。
子对父呢?
燕王表现出大明的赤诚,皇帝作为大明的君主,似乎这片赤诚,对大明,就是对皇帝。
但陈矩却不这么认为。
皇帝是大明。
大明却不一定是皇帝!
燕王对大明的赤诚,也并不一定就是对皇帝的赤诚!
子在内心中,与父和解了吗?
陈矩不知道,他这双老眼,待在皇帝身边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
但这一次,他罕见的看不透。
看不透这位对大明赤诚王爷,子对父的态度!
是故,此刻看着朱泺,陈矩眼底始终有一抹化不开的隐忧。
陈矩放慢脚步,低声提醒道:“王爷不必担心,陛下会全力支持的!”
作为看着皇帝长大,看着皇帝亲政的老人,陈矩一如所有寂寂无名的小人物,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寄希望能够通过他的努力,化解他心中的担忧。
话罢,陈矩眼神余光紧盯着朱泺,希望看清楚这张稚嫩却坚毅面孔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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