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叹了口气,又咬牙切齿道:“希望不要走到这一步,不然事情会很糟糕,这群蛀虫!王八蛋!”
说着说着,熊廷弼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眼睛都微微泛红。
在他看来,大明已经如此糟糕,大家应该齐心协力,力往一处用,劲儿往一处使。
可偏偏他们在为挽救大明颓势,奋力拼搏的时候。
有人为了阻止他们,肮脏的权术手段也就罢了,现在连刀兵都用上了。
一副要双管齐下,将他们斩草除根,除之而后快的模样!
“希望如此吧,就怕这些人利令智昏,为了私欲,可以做任何突破底线的事情!”海中砥充满担忧地说道。
⋯⋯⋯
十里外。
火把连绵成片。
徐文璧率领着三大营将士已经在此屯扎整整一天时间了。此刻,徐文璧的内心也不安宁。
他是在没有取得皇命的情况下,先驱逐常胜军将领,软禁麻贵,接管三大营,出兵迫近常胜军之后,才以辽东李氏父子弹劾祖大寿有切断山海关,配合常胜军图谋不轨的消息为由,给皇帝补了一道解释的折子。
此番若是不能给燕王朱泺,给常胜军定谋逆的罪名。
事后即便可以解释情况紧急,也别想让皇帝再信任他了!
徐文璧握着马缰的手不由的紧了紧。
这一次,他一定得赢!
输了,即便不死,从此后恐怕也要丢掉很大一部分权利!
徐文璧愿意铤而走险是有原因的。
五军都督府掌管天下兵马。
可是这些年,五军都督府能够掌控的,说白了只有南北直隶两地了。
九边卫所的权利,早被边军侵占。
皇帝把麻贵调回中枢,负责配合常胜军整顿三大营。
北直隶进行卫所私有化改革。
徐文璧就意识到,一旦三大营训练完,卫所私有化改革完成。
他这个大都督,乃至五军都督府就彻底成了一个摆设!
他们不甘心失去权力。
新仇旧恨,他徐文璧选择了与沈一贯合作。
不能输!
徐文璧在心中反复的告诫自己。
某刻,森严询问道:“军中的士气如何?整顿的怎么样?”
身边的将领为难说道:“大都督,三大营的将士们,听到与常胜军作战都十分抵触,就连底层的把总们都存有抵触情绪。”
“各级将领正在做最后的动员。”
“若真是要开打,只能先靠我们最精锐的扈从队,卑职以为,只要常胜军开枪了,三大营的将士为了自己活命,也只能跟着我们平叛,不敢鼠首两端!”
“废物!”徐文璧心中顿时烦躁,压着声音骂道:“你们都是一群废物!三大营你们掌控了多少年,常胜军只是训练整顿了短短月余时间,下面的将士就不听你们的了,你们不是废物是什么!”
呼哧呼哧……
发泄之后,徐文璧粗喘着呼气,也就是三大营的情况,让徐文璧如同坐蜡。
进退两难。
在接管三大营之前,这些原三大营的将领拍着胸脯向他保证,绝对不会有问题。
而他也觉得,常胜军月余的整顿,不可能影响军心。
万万没有想到,就是他们信誓旦旦坚信的事情,偏偏出现了问题。
三大营的将士在接受了常胜军的整训后,对常胜军充满了忌惮,根本不愿意和常胜军交战!
渐渐冷静后,徐文璧略微琢磨后,吩咐道:“派人入宫通知次辅,让他们在宫内加紧一些,最好是政治攻势取胜,能不流血,就绝不流血!”
徐文璧对交手没有自信了。
他希望宫内的弹劾攻势更加凶猛一些。
只要政治攻势成功,皇帝一声令下,那就不需要冒着战败的风险动兵了。
⋯⋯⋯
宫内。
乾清宫门外。
“陛下终于体会到咱们的一片丹心了!”
“对,这点心就是最好的证明,十年国本之争,陛下都从未如此过!”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加一把力,坚定陛下摇摆不定的决心!”
⋯⋯⋯
沈一贯等人吃着御膳房送来的点心,坐在地上,吹着初夏傍晚凉爽的微风,人人喜笑颜开,亢奋的议论着。
御膳房的点心,就好像皇帝的某种暗示一般,让沈一贯等人倍感鼓舞!
不远处内阁官衙门口。
赵志皋黑着脸迈步要往乾清宫的方向去,却被于慎行拉住:“汝迈兄,你认为,你过去了,就能劝说肩吾停手吗?”
“我们在这朝堂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汝迈兄何必如此幼稚,徒让肩吾笑话你。”
赵志皋气的瞪了眼于慎行:“可远,你别以为我猜不出你的小心思来!你不就是没有耐心,想让燕王真的走你想的那一步吗!”
“你知不知道,如果燕王走了,其身不正,今后还怎么改革!”
“你的坐师张居正,前车之鉴,难道还没有让你惊醒吗!”
“你不要以为不一样,只要燕王真的被逼走了挟天子以令不臣这一步,无论怎么美化,无论燕王他是不是受委屈,是不是被迫的,可都一样,这个污点都会存在!”
“以子挟父,天下百姓即便不敢说,也会在内心中这么认为的!”
“那个时候,燕王说的话,燕王做的事情,都会被人以扭曲阴暗的角度去解读!”
“唐太宗算不算是一个有为的明君,他在位期间,做的很多决定,在唐朝的客观现实情况中,堪称是利国利民最好的选择。”
“但是我们士林中,现在如何解读唐太宗呢?”
“我们中很多人,会首先从一个阴暗面去解读他,这固然有我们所处的现实环境,与唐时的现实客观情况不同,没有站在唐时的角度去客观看待问题。”
“但有没有我们本身因其得位不正,潜意识引导我们用阴暗去解读唐太宗?”
“若是燕王如你所愿,天下百姓也会如我们解读唐太宗,去解读燕王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情!”
于慎行被赵志皋这番愤怒的训斥,震得振聋发聩。
其叹了口气,郑重一拜:“汝迈兄,可远受教了!”赵志皋的面色这才缓和下来。
他刚准备去试着说服沈一贯之际,就看到一名小太监匆匆跑向沈一贯。
沈一贯看完徐文璧送入宫内的消息,忍不住压着声音怒叱一句:“废物!”
紧接着,沈一贯压着声音吩咐小太监:“告诉定国公,陛下已经心生摇摆,现在是他出力的时候了。”
话中,沈一贯注意到自己面前盘中仅剩的一块点心。
其脑海闪过一抹亮光,捏起点心,用徐文璧那张传递信息的纸包住,交给小太监,吩咐道:“告诉定国公,这点心是陛下赏赐的!”
“有他一份!”
小太监匆匆来,匆匆走,带走的只是一块皇帝赏赐的糕点。
沈一贯目视小太监离开后,挣扎着重新跪好,声泪俱下,高呼:“陛下,常胜军已经十二分戒备,弹丸上膛,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陛下应早下决心!”
“高祖皇帝警训,将帅可废,江山不可亡!”
“将帅可废,江山不可亡!”
⋯⋯
随即,跪着请愿的群臣跟随高呼。
赵志皋面色顿时惊变,他知道,沈一贯一定有更进一步计划了。
赵志皋冲过去劝说,试图再做一次胡裱匠,能制止眼下一触即发的兵祸!
乾清宫内。
朱翊钧吃着点心,依旧看着汉书,武帝、戾太子刘据的节选片段。
边看边吃,边询问:“常胜军有什么动向?那些将领们商量了什么?”
骆思恭战战兢兢答道:“禀陛下,常胜军弹药上膛,至于那些将领们,他们曾经聚在一起密议,不过其中没有我们锦衣卫的眼线,所以臣暂时尚不知常胜军将领们的态度。”
“臣死罪,请陛下降罪!”
说着,骆思恭便跪下请罪。
“对常胜军,你锦衣卫的确有些太好了,朕知道,因为燕王出自你锦衣卫,有一份香火情,也明白,燕王治军严明,将领忠心,锦衣卫很难发展。”
“陛下,死罪!”骆思恭连连叩首。
朱翊钧放下手中点心,手指轻轻的在旁边摆放的毛巾蹭了蹭,抬头看着骆思恭:“你这颗脑袋暂时还掉不了,等什么时候,有乱兵攻打皇宫的时候,再掉也不迟。”
噔噔噔……
就在此时,急慌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陈矩连忙走出去,片刻后返回,面色十分凝重,将一张纸条交给皇弟,瞥了眼骆思恭,说道:“陛下,定国公命令三大营向常胜军大营迫近五里!”
骆思恭听的,只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心中恨不得搞死定国公徐文璧。
朱翊钧看着信报,笑了笑自言自语说道:“徐文璧倒是有些第一代魏国公的勇武。”
谁也听不出,这是嘲讽还是夸赞。
今日的皇帝,谁都猜不透!
“骆思恭,你说如果三大营与常胜军交手,最后谁胜谁负?”
皇帝的问题,让骆思恭肝胆欲裂,他不知皇帝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陛下,根据锦衣卫搜集的情报,三大营虽然经历了月余时间的整顿,也配置了燧发枪,但若是争交手,三大营必败无疑!”
“隋炀帝曾说过,大好头颅,谁当斫之,也不知朕的谁当斫之”
⋯⋯⋯⋯
无论外界的时局多么的紧张,皇帝始终垂拱居于乾清宫,不发号令,不作表态,任由事态不断恶化。
翌日天亮。
整个京畿都空荡荡的。
百姓们也闻到了战火一触即发的血腥味儿了。
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紧张等待着。
“阿爹,燕王的常胜军会不会打进城?”
“别怕,不会的,不会的,皇帝是燕王的父亲,燕王不会这么做的。”
⋯⋯⋯
这样一幕幕,发生在京畿的每一个不安的家庭中。
就连小孩子都失去了平时的无忧无虑,躲藏在父亲宽阔坚实的怀抱中。
城外。
常胜军大营五里外。
徐文璧手中捧着宫中送出来的点心,目光时而冷硬阴狠,时而忧郁挣扎。
这块点心,就象征着事成之后的巨大回报。
同时,从沈一贯送出来的消息,似乎皇帝倾向他们了。
可徐文璧还是有些难以决断。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三大营的不可靠!
他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挑起战火,只要枪响了,只要击败常胜军,燕王朱泺谋逆作乱的罪名就铁证如山了。
“拔营,前压一里!”事到如今,徐文璧心中发狠,决定疯狂的赌一把。
继续给常胜军施加压力。
“国公不能再往前了!”
“国公再往前,恐怕三大营首先就哗变了,做完向前推进五里,就有人趁着夜色逃走了。”
“……”
徐文璧身边三大营的将领声音颤抖的哀求道。
哼!
徐文璧不由怒而冷哼,眼神阴霾的扫视着这些废物:“现在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告诉本公,你们不堪一用?”
“马上调集你们的扈从,组成一支前锋,向前迫近两里!”
徐文璧也担心士兵哗变,最终只能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数千三大营将领的扈从开始前压毕竟常胜军。
常胜军大营瞭望塔上。
海中砥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切后,脸上也露出疯狂的冷硬之色,命令道:“传令骑兵卫,前压两里!”
常胜军与三大营针锋相对。
消息传入城中,城内更是风声鹤唳。
临近午间。
一骑冲入北平城。
“燕王领兵抵达三十里外!”
“燕王领兵抵达二十里外!”
“燕王入常胜军大营!”
⋯⋯⋯
一道道紧张的消息接踵而至,当朱泺进入常胜军大营后,所有人都屏息看向城外。
半刻钟、一刻钟、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时间一点点过去,燕王进入常胜军大营后,就再无动静。
似乎有回到了之前的死寂压抑。
可朱泺回京,却没有第一时间入皇城,反而进入军营后再也没有出来。
这在许多人看来,仿佛就是一个信号!
一个十分不好的信号!.
“燕王回来,进入军营,这么久都没有入城请罪,他想要做什么!”
“次辅,他是不是真的想要动武?”
“三大营能不能打得过常胜军?”。
“三大营总兵力近十万人,又经过常胜军的整顿,就算是打不过,也不至于败吧?”
⋯⋯⋯
燕王朱泺返回京畿一个时辰过去,藏身常胜军大营不透面,传入宫内后,跪在乾清宫门外的忠臣们心中开始不安。
如今的势头,怎么看,都像是燕王懒得与他们在政治上较量,要准备直接动刀子了!
燕王朱泺以往的战绩,常胜军以往的表现,让忠臣们心中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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