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延禧宫。
福王朱常洵一脸气急愤怒的冲进来:“父皇他想要干什么!我不是他培养的储君继承人嘛!”
“他让孩儿去文华殿听经,却又册封了都人子为坤宁宫嫡子,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我真想不明白!”
朱常洵满面潮红,指着乾清宫的方向愤怒大叫着。
在文华殿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便没有耐心继续听那些大儒们讲经了。
他要问清楚,父皇朱翊钧到底要做什么!
郑氏面色阴沉说道:“这是坤宁宫的那个女人求你父皇的。”
“为什么!”
朱常洵听闻后,来回转动,抓狂咆哮道:“为什么!儿臣对他坤宁宫哪点做的不到位!经常去问候请安,那个女人他疯了吗,在都人子面临如此情况之下,她竟然要认其为嫡子!”
他想不通。
这些年,他可没少在坤宁宫花心思,讨好坤宁宫。
饶是如此,坤宁宫也没有露出一丝收他为嫡子的心思。
现在朱泺,面临如此被动的局面,坤宁宫竟然要收其为嫡子!
名正言顺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他朱常洵,最有希望的大明继承人,哪点比不上都人子!
朱常洵倍感羞辱,红着眼睛,咬牙狰狞道:“此番折辱,将来儿臣一定要报!”
郑氏面色阴沉,却满意的笑了,宽慰道:“娘猜测,你父皇之所以下这道册封圣旨,最主要的原因是要对今日朝堂发生的事情,展现强硬姿态。”
“至于那个女人,她今天予以你多大的折辱,将来这大明是你的了后,你全都可以还回去!”
⋯⋯⋯
张府。
张位已经被送回府中,苏醒过来。
王在晋坐在张位的病榻边,以弟子身份,亲自伺候张位吃药。
“先生,元素他……”王在晋一边喂张位服药,一边犹豫开口想要为袁崇焕解释。
张位靠着枕头,摇了摇头,虚弱笑道:“先生我虽然未见过袁元素其人,或许他是冲动热血,被人利用,或许他明知这篇文章将会被人利用,搅动大明朝野风云,而故作不知。”
“但从此文章华丽的措辞,以及他随顾宪成宣讲北上的举动,先生看的清楚,这又是一个把圣贤书读歪了,有着强烈功名利禄的年轻人。”
“他这是在养望啊!”
“君子当正其衣冠,摄以威仪,何以乱头养望,自谓宏达邪?”
“年纪轻轻,不踏踏实实效仿圣人,躬身律己言行举止,却乱头养望……”
呵呵……
“且看着吧,此子成也养望,将来败也必应养望!”张位说着,看了眼出神隐隐有些痛苦的王在晋,平缓道:“明初。”
“先生肺腑之言,或许你不愿听,但作为你的先生,也还是必须要说。”
王在晋连忙把手中药碗放在一旁,伸出双手,折叠,按在他边,低头压在手背上,郑重道:“先生教诲,学生铭记于心。”
张位看着这个谦逊、有礼、时时刻刻都以圣人行为约束自己的学生,心中十分满意。
伸手摸了摸王在晋的头,自言自语说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君子亲君子,小人亲小人,先生希望你将来做任何事情,都不要为情感所左右,做出有辱圣人之事,有辱吾辈读书人之事。”
“你是我唯一的学生,若是你因私而忘公义,做出有辱圣人之事,先生即便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王在晋的肩膀抖了抖。
他是个聪明人,哪里不知道,先生这是隐晦的提醒他,远离袁崇焕这等只为功名利禄之人。
“老爷,老爷……”
就在屋内安静沉寂之际,门外有急促声传来:“宫内传来消息,坤宁宫皇后娘娘请陛下册封燕王为坤宁宫嫡长子!”
“陛下准!”
张位蹭一下挣扎起身,冲着已经推门而入的管家,急切惊讶确认道:“再说一遍!”
“宫内传来消息……”
管家重新说完后,张位挣扎着下地。
“先生,你身体还虚弱……”
“不要管我,不要管我!”
张位胡乱挥手拨开王在晋,跌跌撞撞的在地上跪倒,冲着宫内方向,大声高呼:“娘娘品性高洁,虽女子,臣不如,臣不如!坤宁宫母仪天下,当得起!”
张位激动说着,郑重一拜。
王在晋也连忙紧跟着,有样学样,冲皇宫方向跪拜了下去。
管家看着这先生、学生二人的举动,实在是搞不懂,只好摇了摇头。
这世界,总有那么一些人,迂腐顽固的令人发指,令周围人看不懂。
却也迂腐顽固的可爱。
⋯⋯
一日后。
锦衣卫千户,郑养性亲自赶到山东。
在曲阜孔庙找到了顾宪成一行,轰动北上宣讲的东林 dang徒们。
“顾先生,陛下下旨册封燕王为坤宁宫嫡长子!”
闻此言,刚刚在孔庙前结束了一场极为轰动热闹,声势浩大宣讲的顾宪成等人面色不由顿变。
他们不知晓朝中消息。
但是燕王朱泺被封为坤宁宫嫡长子。
这就等于,燕王朱泺从此以后,便是大明最根正苗红,名副其实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了!
袁崇焕惊慌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郑养性瞥了眼袁崇焕,他也不认识袁崇焕,一日之内,从北直隶风尘仆仆赶到山东,沿途累死五匹战马。
他可不是来闲游的。
郑养性紧接着催促道:“离京时,沈次辅带人捎话给顾先生,言京畿的放权之争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候。”
“次辅要顾先生等马上抵京,京畿已经为顾先生一行人入京做好了准备!”
“我们东林党这次名震天下了!”
“就连次辅都催促邀请我们北上!”
⋯⋯⋯
郑养性的话落下后,顾宪成身后的 dang徒们,有人满面赤红,激动的议论起来。
但也有人面色变得凝重。
顾宪成、袁崇焕便是其中之二。
若是没有燕王朱泺被册封为坤宁宫嫡长子的消息,他们一定会激动北上,让东林之名,名震天下!
可是现在……
“顾先生!”郑养性看出顾宪成的迟疑了,压着怒火,声音略微提高提醒道。
顾宪成回神,笑着拱手道:“郑千户,次辅的心机叔是明白,但越是这种时候,我们的声势就要越大。”
“叔时准备前往安徽,去凤阳高祖皇帝的祖籍宣讲,然后从凤阳北方晋地,将此声势造的更大一些。”
“然后入京,如此声势更大,才能辅佐次辅,更好为国,为江山社稷,贡献我们这群在野仁人志士的一份力量。”
听闻,郑养性气的咬牙。
什么狗屁更好贡献。
都已经到了山东,抬脚就进入北直隶了。
现在要向西去凤阳,然后去晋地。
分明就是害怕了,要观望!
要等朱泺在天津卫失败的消息!
该死的土犬!
郑养性心中着急暗骂一句,却也不敢真的表露出来。
这群人现在已经成势了,他外甥争储君,做皇帝,还要依靠这群人!
郑养性按捺着胸中怒火,拱手道:“如此,本千户便陪着顾先生!”
顾宪成知道郑养性这是用行动催促他,警告他。
在含笑送郑养性休息后。
顾宪成脸色阴沉转身进入孔庙内。
袁崇焕不安的跟上。
追进去,他看着顾宪成在父子雕像前焚香虔诚叩拜,等不及结束,就急切道:“先生,陛下忽然册封燕王为坤宁宫嫡长子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说,无论燕王是否失败,他都会成为大明下一任皇帝?”
袁崇焕不能不着急。
他剑指朱泺养望。
老皇帝就是这个意思。
等于他把下一位大明君主彻底给得罪了。
在大明,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昏君,的确没什么,可是如果可以的话,袁崇焕也绝对不愿意。
毕竟被皇帝记恨着,绝非一件好事。
顾宪成抬头看着孔夫子,大义凛然的说道:“元素不必惊慌,这是陛下宣示态度,打压我等志士的一种酷烈手段!”
“夫子,陛下昏聩,我等读书人,一定效仿夫子当年锲而不舍的精神,请夫子抱拳学生!”
顾宪成冲着孔夫子雕像高呼,而后郑重拜道。
袁崇焕听闻顾宪成的解释后,心安了不少。
也跟着顾宪成在雕像面前跪倒,郑重一拜。
一日后。
皇帝收到地方锦衣卫线报,东林党向西前往凤阳的消息。
哼!
皇帝揉碎信报,扔在地上,冰冷怒骂道:“一群藏头露尾的龌龊土犬!”
而就在顾宪成等人动身前往凤阳之际。
朱泺正在天津卫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册封燕王朱泺为坤宁宫嫡长子,钦此!”
所有人听闻圣旨后,惊讶抬头看向前来宣旨的李进忠。
李进忠可是花了很大的手段,才得到这个宣旨的机会。
别人都觉得燕王朱泺要完了。
可李进忠却觉得,这才是雪中送炭的好时机。
他都已经在朱泺身上投了这么大的赌注,作为一个赌徒,筛盅还没有开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认输的!
“殿下,接旨吧。”
李进忠的提醒声让朱泺回神,他接过圣旨后起身,看着李进忠询问道:“宫内发生了什么事情,父皇为何突然封本王为坤宁宫嫡子?”
当初皇后暗示,他都拒绝了。
他不相信,皇帝老子不知道坤宁宫发生的事情。
就算是朱泺不问,李进忠也会说的,这本就是他亲自来的目的。
李进忠立刻说道:“王爷,廷臣以改革之名义,逼迫陛下放权,张阁老为此而被气的吐血。”
“现在整个京畿,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奴婢来的时候,东林党的顾宪成,纠结一帮 dang棍,一路北上宣讲他们所谓的放权改革,已经抵达山东了。”
“陛下的压力很大。”
“朝会结束后,娘娘带着明月小公主,亲自入乾清宫,求陛下封殿下为坤宁宫嫡长子……”
⋯⋯⋯
随着魏忠贤断断续续的讲述,所有人都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群酸儒王八蛋!”
“王爷,咱们领兵回去!直接先去山东杀了这群 dang棍!”
“………”
常胜军的将领们首先便忍不住了,愤而怒道。
魏忠贤看着心惊胆战,暗道:怪不得沈一贯等人如此,燕王有这么一群骄兵悍将支持,若是做到那个位置,还有那些酸儒们的好果子吃?
戚金站在朱泺身边,低声建议道:“殿下,我看不如尽快组织货物,用天津卫的好消息,杀一杀这股声浪。”
“不!”
朱泺面色冷肃,直接否决,吩咐道:“我不但不会立刻筹备货物,从现在开始,所有的货物都压下!”
“组织至少五十艘海船在港口等着!”
“等筹备足够五十艘海船的货物后,再装船!”
“从现在开始,常胜军控制天津卫,任何陌生人不得进入天津卫。”
“已经在天津卫的商贾,只要本王不离开天津卫,所有人不得离开,一张纸都不得传出天津卫!”
“本王要让这风再刮一会儿!现在不够大!”
听闻后,众人不由愣神。
不过紧接着就明白了。
王爷这是在故意势弱!
让那些人闹腾的欢实!
只要在年终,他们可以筹集五十艘海船的货物,一旦揭晓,现在这些人闹腾的有多厉害。
将来被打脸的力度就有多重!
就可以狠狠地踩着这些鼠辈!
“指挥使放心,常胜军的兄弟,一定可以控制好整个天津卫!”
“对,别说一张纸,就是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
武将们明白了朱泺的想法后,纷纷大声嚷嚷着请命。
魏忠贤站在一边看着,胆战心惊之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燕王党这些人如此有信心。
但也明白,燕王一定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孙承宗、袁可立相互对视一眼,苦笑之余,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袁崇焕没有听他们的,竟然宣讲北上!
而王爷,显然是不准备善罢甘休。
“都去做事吧!”
“遵命!”
众人轰然领命离开。
朱泺面色冷肃的握着圣旨。
坤宁宫的举动,产生的后果他很清楚。
一旦他失败了。
仇恨他的人,那些绅权、官权、皇权们同样会把对他的仇恨转移到坤宁宫身上。
皇帝老子在的时候,没有人敢动延禧宫,可一旦皇帝老子不在,延禧宫必然要遭到清算!
他不相信,那位令人佩服的女人不知道这些。
明知却做了。
也正是如此,那些人的举动,才触怒了朱泺。
朱泺要用实际行动,报答坤宁宫的这份恩义!
魏忠贤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此刻眼前这位王爷十分的安静。
可魏忠贤却觉得,浑身心惊肉跳。
要起风了!
魏忠贤心中不由冷笑,甚至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他就喜欢看人倒霉的样子。
⋯⋯⋯
十一月。
整个大明北方开始普遍降雪。
晋祠。
一层薄薄的积雪覆盖着。
袁崇焕刚刚在此宣讲结束,郑养性匆匆找来。
在见到顾宪成后,郑养性不等顾宪成开口,也没有弯弯绕,直接开门见山说道:“顾先生,北方落雪了,天津卫燕王也快回朝了,次辅已经多次催促了,晋地宣讲也结束了,是否可以启程前往北直隶?”
顾宪成知道郑养性已经失去耐心了。
而现在,他也彻底放心了。
都十一月了。
天津卫第二批的货物还未筹备完毕,是时候去京畿了!他顾宪成,该是时候做士林领袖了!
此番宣讲,在地方官府的配合下,大量的士子成为了东林党成员。
他其实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士林领袖了。
现在只差去京畿最后一哆嗦了!
顾宪成儒雅笑着点头:“郑千户不要着急,晋祠宣讲是最后一站,我们明日便启程入京!”
翌日。
风雪天。
顾宪成、袁崇焕启程。
风雪中,郑养性伫立在马背上,看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队伍,或是骑马,或是坐着马车,冷冽寒风都无法冷却其内心的激动热流。
这可是数千人!
其中有士子,有沿途地方官府派出向朝廷请命放权的代表!
这股力量足可令龙庭地动山摇!
他外甥为储君,最大的拦路石,马上就要被这股庞大的力量,打落尘埃,踩入泥土中。
永世不得翻身!
这天下,未来便是郑与朱的了!
寒风裹着雪粒呼啸而过。
换了厚厚宫装的宫人,步履匆匆的行走在宫廷内。
似乎除了寒冷外,还有什么东西让他们不安、惶恐、紧张。
行走中轻拿轻放,面露惴惴之色。
内阁官衙。。
于慎行站在赵志皋官房的窗户前,看着外面风雪中,紧张不安行走的宫人们,明显焦躁的骂骂咧:“这该死的天气,张夫子这病,怕是开春前好不了了!”
张位被气吐血一病倒下后,便不见起色。
天气凉了后,更是病恹恹的连朝会都不能参加了。
赵志皋瞥了眼于慎行,这个于可远担忧张夫子倒是不假,但他这份焦躁,却不是因为张夫子。
他默默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乾清宫的方向,询问道:“你是燕王的老师,这两月来,你也写信于殿下,殿下难道就只言片语都没有回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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