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家父万历,请陛下称太子 > 第248章 不好了

  京畿外,一片农田官道上。
  一群身穿锦衣的人行走其中。
  忙碌着挑水浇灌的百姓,最多也就是瞥一眼,便脚步匆匆的在水源与自家的田地中往返。
  这种时候,谁都没有心情去看这些富贵之人。
  朱栩钧在朝中侍郎以上的大员们簇拥下,观察着北直隶的庄稼情况。
  一路走来,皇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陪在身边的廷臣们,忐忑不安,战战兢兢。
  就在前些天,皇帝领着百官向上苍祈福求雨,可数日过去了,依旧滴雨未落。
  都知道,这会儿皇帝心中正处于极度的烦躁中。
  “沿途走来,北直隶的情况还算不错,朕看到了许多新挖的水渠,这是怎么回事,短短月余时间,就能挖掘出这么多的水渠?”
  皇帝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处农田,在田中有数十个百姓,有人用肩挑水,还有牛车拉水停靠在田边,孩子腐儒们负责接水浇灌。
  “一路走来,像这样的一幕很多,这些地是不是官员或者乡绅的田地,他们强迫佃客为他们的地先浇水?”朱栩钧冷冷询问道:“那些新挖掘的水渠,浇灌的地,是不是也是乡绅、官员,或是皇室宗亲的?”
  皇帝深居宫中,对外面一些龌龊事情倒也不是不了解。往年但凡遇到了旱涝年。
  有权势的人,总会利用各种手段,逼迫依附他们的佃客,先给他们浇灌庄稼,疏通水渠。
  而到了最后,百姓只能看着自己佃租田地的庄稼因为浇不上水,大面积的欠收。
  而这些人也不会因为百姓的付出,给他们减租子。
  百姓也不敢反抗,若是反抗,来年他们就无法从这些人手中,租到一块较好的良田了。
  廷臣们察觉皇帝话语中的怒气,更加谨小慎微。
  倒是赵志皋反而笑了,作揖回答:“陛下,这些百姓不是受人强制,是自发的。”
  “陛下难道没有发现,今天瑞王不在吗?”
  “自从北直隶旱情日渐严重后,瑞王便领着兵部属官离开京畿,前往北直隶各地,发动已经组织起来的百姓,进行生产自救。”
  “每个村的百姓,几户人家组织起来,在浇灌稻田的同时,也已经开始在没有抢救可能的坡地种植土豆。”
  “新挖掘的水渠也是百姓互助挖掘的,至于等到收成之后,他们如何分粮食,臣便不清楚了。”
  “或许瑞王知晓。”
  叶向高等人听闻后不由微微皱眉。
  这个情况,他们竟然还不知晓。
  一名跟在王锡爵身后的户部属官皱眉道:“此事,户部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不归兵部管辖吧?瑞王这是越权!”唰!
  这名属官一开口,所有人唰的一下转头看向此人。
  继而将目光落在户部尚书王锡爵身上。
  王锡爵只觉得浑身如芒刺背,噗通一声跪倒:“陛下,臣失职了,未能想到瑞王前面,臣请罪!”
  瑞王效仿燕王朱泺在天津卫组织民间的模式,履任兵部尚书后,就开始在整个北直隶推行。
  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
  对此,朝中许多人颇有微词,因为很多人与北直隶的乡绅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瑞王的这个举动,损害了大家的利益。
  旱情发生后,王锡爵也没有想到利用这种已经形成的民间组织去生产自救。
  适才赵志皋提及时,王锡爵就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不让皇帝发现他。
  因为农事本应该属于户部管辖,户部无所作为,他还怎么敢积极表现。
  千算万算,他没想到竟然有个蠢如猪的下属。
  在这种时候,争论兵部是否越权?
  皇帝朱翊钧缓缓转身,眼神冰冷如芒的看着手足无措的户部属官,冷冷道:“瑞王朱常浩越权,但他做出了事情!”
  “不像你这个蠢货!北直隶大旱,你身为户部属官,你做了什么?”
  “陛下,臣知罪,臣知罪!”这名属官噗通一下跪倒,大声哀求。
  朱祤钧的神色依旧十分冷硬,冷冷吩咐赵志皋:“回去后,将此人的官服拔了,赶出朝廷,永不叙用!”
  “臣遵旨!”
  众人看着皇帝说完后继续往前走去,连忙跟上去,王锡爵擦着额头的冷汗,挣扎着起身,看了眼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属官,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蠢货。
  他连忙追上去。
  刚靠近,就听皇帝评价道:“事实证明,组织民间是正确的,现在各地组织民间这件事情推进的情况怎么样?”
  “禀陛下,臣曾询问过瑞王此事。”于慎行回道:“瑞王说,天津卫之后,分别是蓟州卫、山海关率先完成民间良序的组织形式。”
  “这段时间,兵部主要就是在北直隶推动组织民间的模式,虽然兵部已经给各地下发了公文函件,不过据瑞王所言,地方对此事并不重视。”
  哼!
  皇帝不由微微冷哼一声。
  不过没有继续这个问题,转而询问道:“瑞王呢?他现在在哪里?”
  “臣等不知。”
  “骆思恭,命锦衣卫马上把瑞王朱常浩给朕召回来!”
  “臣遵命!”
  “司礼监拟旨,去旨播州,嘉奖燕王朱泺,命燕王朱泺,马上调拨一批土豆种子北上,交给朝廷在北方推广抢种土豆。”
  “老奴遵旨!”陈矩连忙应道。
  “王爱卿。”
  王锡爵听闻后,慌张道:“臣在。”
  “适才你户部属官,言兵部越权,侵占了属于户部的职权,现在朕命你户部协同兵部,主抓组织民间,在北方旱情严重的地方,开战积极自救。”
  “现在这权利归还给你户部,你户部若是无法承担起这个重任,来年北方发生大面积的饥荒,引起民间动荡,朕唯你户部试问!”
  王锡爵心中恨死了刚才开口的那个蠢货。
  若非那个蠢货,他何至于此!
  户部何至于此!
  现在推广民间组织这个得罪人的事情,就要由他来做协助瑞王做了。
  做不成皇帝的板子要打下来,做成了,北方的乡绅会恨死他王锡爵!
  许多人可怜的看着王锡爵,这就是被猪队友给坑了。
  “另吩咐朱泺……算了,他远在播州,时间上来不及,朕好像记得,他麾下那个熊廷弼还在常胜军军营是吗?”
  众人不由神色凛然。
  本来随着燕王朱泺离开京畿,远赴播州后,他在朝中的存在感似乎正在减轻。
  即便是叶向高、于慎行月余前带回播州的消息,也只是讨论了几天,关于燕王朱泺的话题便很快销声匿迹了。
  可现在,一场北方大雪,似乎让此王的影响力,又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恐怕不止局限于北直隶了。
  他提出的民间组织形式推广,他的影响力会很快遍及整个北方的!
  “此事臣知晓一些。”于慎行答道:“熊廷弼在准备来年科举,所以被殿下留下来,负责看守常胜军大营。”
  朱翊钧略作沉吟吩咐道:“那就命他写一篇文章,关于详细介绍民间组织,利用老兵报的优势,刊发天下,引导百姓率先行动起来,自发组织起来自救,配合朝廷推动天津卫模式!”
  “臣遵旨!臣这就去通知熊廷弼!”
  众人看着于慎行领旨后,兴匆匆的离开。
  心思各异,面色不一而足。
  叶向高、王锡爵等人的神色更是尤为难堪。
  谁都意料得到,很快,一场燕王模式,天津卫模式就要席卷天下。
  不管能做成几分,燕王朱泺又一次要名动天下!
  而且只要熊廷弼的这篇文章写得好,熊廷弼也会进入皇帝的眼中!
  他不过是燕王朱泺的一个属下罢了!
  此王不在京畿,却如同鬼魅一般,总是要时不时的让人想起他燕王朱泺之名!
  “哈哈,叶老三!”
  蓟州卫城门处,进进出出的百姓商旅们听着从城外数十步外传来的粗鲁叫喊声不由侧目。
  看看站在城门处的卫指挥使叶邦荣。
  再看看从远处冲过来的疯了似的家伙,纷纷驻足,琢磨着,是哪个胆大包天之徒,竟然敢如此称呼蓟州卫的指挥使。
  叶邦荣看着朱钰策马而来,扭头冲站在身边的瑞王朱常浩歉意道:“瑞王,朱钰这厮便是如此,请瑞王勿见怪。”。
  朱常浩笑着做一请的手势:“朱将军我也熟悉,他的性格我清楚。”
  话中,叶邦荣已经迫不及待往前走了几步。
  朱钰抵近后,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叶邦荣面前。
  二人高兴抱了抱后,分开之际,朱钰在百姓错愕的注视下,拍了拍叶邦荣的肚子,嚷嚷着笑话道:“脱离军中这才几年,戚家军的叶老三,竟然吃出了大肚腩,这些年,你个老小子,是不是没少在蓟州卫盘剥百姓,这肚子里,装的是不是从百姓身上刮下的~油水。”
  “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小心掉了脑-袋!”
  “朱钰将军!”
  “对,是朱钰将军!”
  “朱将军,叶指挥使可没-有盘剥俺们!”
  ⋯⋯⋯⋯
  观望中,有蓟州卫的百姓终于认出了朱钰,高兴问候的同时,替叶邦荣说话。
  蓟州卫算不得他们戚家军的故乡。
  毕竟他们真正的故乡是在江浙、福建江南一代。
  但这里的确又是他们的故乡。
  他们的亲人、朋友早已在这里落户生根了。
  常胜军八成的将士,他们的父母亲戚,也都在蓟州卫。
  朱钰冲着周围父老拱手道:“各位父老乡亲好!王爷命咱回来看看,看看叶老三有没有盘剥父老乡亲们,若是有的话,明日可去指挥使衙门击鼓鸣冤,咱朱钰亲自堂审叶老三!”
  哈哈……
  蓟州卫本地的百姓们哄然大笑。
  叶邦荣站在旁边,也不介意,笑看着朱钰耍宝。
  等秦良玉从后面驾马赶来之际,朱钰这才为众人介绍。
  “这位朱将军怎么敢称呼指挥使叶老三呢?”
  “兄台,你不是我们蓟州卫本地人吧?这位朱将军是燕王常胜军忠字营,也就是以前的戚家军统帅!”
  “对,人家朱将军与叶指挥使熟的很,燕王让朱将军蓟州卫,一定是有事情!”
  “咱们蓟州卫谁没有沾燕王的光,就连你们这些外来人,那个不是沾了燕王的光。”
  ⋯⋯⋯
  叶邦荣带着朱钰二人入城后,城门处的百姓并没有散去,在外地人面前骄傲的议论着常胜军,燕王、常胜军内部的每一个将领。
  ⋯⋯⋯
  指挥使府衙。
  等朱钰二人跟着叶邦荣回来后,酒菜已经准备好了。
  “朱将军!”
  “老朱!”
  ⋯⋯⋯
  原戚家军退出军中的将领们早已经在府衙等着了,看着朱钰进来后,纷纷高兴围上去。
  一番热闹后,众人才落座。
  朱常浩、叶邦荣、朱钰、秦怀玉以及其他几名蓟州卫指挥使府高级官员坐在一桌。
  叶邦荣看着朱钰搓手盯着桌面吃食的某样,笑着说道:“是不是很羡慕,听说你小子,在播州可没少挨指挥使的板子。”
  “我这肚子,就是离开军中后,疏于操练,也没有时间操练,这么应酬吃出来的。”
  “我给指挥使说一声,我们换一换,你来蓟州卫,我去领忠字营,反正我知道,指挥使早嫌你碍眼了,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
  众人含笑看着朱钰。
  朱钰脸皮厚的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后,得意笑着说道:“叶老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我是故意的。”
  “咱知道指挥使,咱们指挥使就是外冷内软,对待自己兄弟更是如此。”
  “咱时不时的犯点小错误,浑身小毛病,指挥使就不敢让咱离开他,他得担心,咱不在他身边,小毛病会变成大毛病,小错变成大错。”
  “然后法不容情,所以只要咱一直犯点小错,指挥使才能一直把咱带在身边。”
  “你信不信,将来海秀才都得滚犊子,就咱还能继续留在指挥使身边……”
  厅内一群人一脸错愕的看着洋洋得意的朱钰。
  朱常浩张着嘴,吧砸了几下,等朱钰说完后,苦笑道:“朱将军还真是把皇兄的脾性给摸准了。”
  叶邦荣笑着摇头,抬手点了点朱钰:“没想到你这块滚刀肉还有这种智慧。”
  “秦将军,回去后,你要把他今天这番话告诉指挥使。”
  秦良玉知道这些人口中的指挥使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燕王朱泺。
  他看着朱钰求饶的眼神,郑重其事点头道:“叶指挥使的吩咐,卑职记着了,卑职现在担任播州督查使,此番前来,就是监督朱将军的。”
  哈哈……
  叶邦荣忍不住大笑,紧接着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朱钰好生没面子,气的瞪了眼秦怀玉,他到也不担心秦良玉真的把这件事情告诉指挥使朱泺。
  秦良玉的性格,半年相处,他也了解了许多。
  一片哄闹中,酒过三巡。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大家都清楚,此番朱钰忽然回来,并且是受朱泺之命返回播州,定然是有要是相商的。
  叶邦荣带着几人来到偏厅,朱常浩做主位,叶邦荣次之,朱钰和秦怀玉二人分裂两边。
  朱钰扇了扇手,皱眉道:“老叶,现在的蓟州卫空气可一点儿都不好闻啊,入城后,我就闻到一股牛粪羊粪的尿骚味儿。”
  “现在在你这指挥使府都能闻到。”
  “我知道蓟州卫上上下下,因为这事儿已经天怒人怨了。”
  “你要是求着我,我们播州可以替你分担一点麻烦,我们帮你养牛,帮你养一只牛犊子,你给我们一只牛犊子的酬劳,养一头母牛一年,母牛产的牛犊子是我们的酬劳。”
  “羊……”
  朱常浩坐在一旁,看着朱钰一副,这是我们播州在帮你们的模样,憋得脸都红了。
  不过他没有开口。
  饶有兴趣的看着双方如何讨价还价。
  至于具体的事情,早在朱钰来之前,皇兄便来信蓟州卫,在信中提及了派朱钰来的目的。
  他恰好在督查北直隶各地民间组织模式推进情况,是否有被乡绅腐蚀瓦解的情况来到蓟州卫,听闻消息后,就专程留了下来。
  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就是想从朱钰口中,听一听皇兄在播州的具体情况。
  哼哼!
  等朱钰的话音落下后,叶邦荣双手交叉,抬了抬眼皮,哼哼冷笑道:“朱钰,老子是不是还得三叩九拜求着你啊!”
  “指挥使信中说了!出发点以蓟州卫和播州两地互利互惠为原则!”
  “你这块滚刀肉那点小聪明,对指挥使有用,在老子这里没用,我是蓟州卫的父母官,我要首先为蓟州卫百姓的利益为出发点衡量。”
  “你也别打感情牌,我给你报个合作方式,三个牛犊,酬劳一个牛犊,八只羊,酬劳两只羊羔……”
  “不行不行,叶大哥,老大哥,你这就是周扒皮……”
  旋即,朱钰和叶邦荣开始讨价还价。
  一个吹胡子瞪眼,一个一改方才的嚣张,一口一个大哥叫着。
  秦良玉和朱常浩二人看着,不由露出会心笑意。
  二人均都有些羡慕。
  官途中,恐怕也只有燕王身边的人,才会如此吧?
  对眼前的一幕,无论是朱常浩、秦良玉其实都不陌生,他们都有过朱泺身边做事的经历。
  这样一幕,在常胜军内部时有发生。
  一个时辰后,双方终于敲定了合作方案。
  朱常浩看着朱钰一脸得意的模样,笑着提醒道:“朱将军,有个消息你恐怕不知道,北方大旱,我们大明整个北方如此,而塞北草原也是一样。”
  “而且塞北比我们这边更加民不聊生,努尔哈赤与草原各部的战火已经点燃了整个塞北。”
  “大旱,加上战火,塞北诸部将大量的牛羊赶到蓟州卫,与叶指挥使进行交换各种生活物品,也是叶指挥使现在拿捏着塞北诸部,不然的话,想要多少牛羊就有多少牛羊,只是今年的牛羊膘情差了许多,卖不出好价钱。”
  闻言,朱钰纵使是个武夫,也知道现在不完全是播州需要蓟州卫了。
  “不行不行,达成的协议作废,必须作废!”朱钰摆着手,指着叶邦荣:“叶老三,你才脱离军中多久,酸文子那点腹黑全都让你学会了!”
  这滚刀肉,刚刚还一口一个老大哥亲切叫着,眨眼就翻脸不认人了。
  叶邦荣故作得意道:“什么腹黑,这叫兵不厌诈,指挥使把忠字营交给你,悬!看来我还得继续给指挥使吹吹风,一个连兵不厌诈都不清楚的滚刀肉,怎么能执掌忠字营呢。”
  朱钰气的唇角直抽抽。
  这时秦怀玉起身,笑着抱拳道:“叶指挥使,卑职知晓指挥使与王爷之间的关系,有个好消息特意要告诉指挥使,王妃怀孕了,指挥使难道不该表示表示吗?”
  “什么!”
  “秦将军,皇嫂真的怀孕了?”
  叶邦荣和朱常浩激动同时激动的站起来询问道。
  朱钰得意洋洋说道:“可不是吗,叶老三,我告诉你,王妃是草原女子,最喜欢吃的就是牛肉、羊肉了。”
  “从跟着王爷去播州后,王妃就苦啊,起先我们这些人每天只有三两口粮,后来虽然稍微好了点,可也整日没有一点荤腥。”
  “现在情况是好了,可王妃怀孕了,吃什么吐什么,或许王妃只有吃牛羊才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邦荣瞪了眼朱钰:“不用你小子提醒,我做主了,蓟州卫送播州一千头牛,一千只羊!”
  “不行,我得马上回去,把这个消息带回去!”朱常浩则激动自言自语道,话罢,冲三人抱拳道:“三位,本王便不在此逗留了,皇嫂怀孕,我要马上把此消息带回宫内,告诉恭妃娘娘,坤宁宫皇后娘娘,以及父皇!”
  ⋯⋯⋯
  播州。
  朱泺、东哥在众人的陪同下,从设立在遵义府城外的粉条工坊中走出来。
  即便是炎热天,工坊开着的门和窗户都不断的有热气冒出来。
  朱泺来到工坊外面的开阔地,走到晾晒粉条的架子旁边,看着有妇人正在晾晒刚刚出炉的粉条,有的百姓则小心翼翼的将晒干的粉条用一块块油脂包好,放入彝族百姓编织的竹篾中。
  朱泺询问道:“在各地土豆分给百姓后,还剩多少?百姓分到的口粮,是否足够等待秋收?”
  “各地总共开了多少个粉条工坊?这一次,我们能够存下多少粉条。”
  孙承宗听闻后,走出来,从袖口中抽出一道折子,边陪着朱泺往前面走,边说道:“禀王爷,百姓分得的口粮足等到四个月收获,各地我们都有督查,按照事先定下的口粮份额,十三岁以下孩子,每日一斤五两……”
  “目前根据各地分配后汇总,我们总计存下七十万斤土豆。”
  “参谋部分别在道真、习水、遵义、绥阳等府城设立粉条工坊八处。”
  “预计七十万斤土豆全部加工成粉条后,可存下干粉条十万斤。”
  ⋯⋯⋯
  朱泺听着,顺着哼哼唧唧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孙承宗闻到一些不好闻的味道后才停下来。
  众人已经来到了一片猪舍旁边。
  朱泺一边看着猪舍,一边说道:“你们参谋本部做的不错,播州这种制度,对你们参谋本部的要求是最高的,也是最锻炼人的。”
  “从天津卫参谋兵学新来的一批参谋士子,不要先分配到刘杨两位将军军中。”
  “先让他们跟着你们做事,只要他们能够胜任播州这么大地盘,这么多人口吃穿用度建设的合理规划,将来进入军中,他们完全可以胜任军中的参谋职务!”
  “夏种已经接近尾声了,关于制定营建播州道路的情况,你们参谋本部计划的怎么样?”
  这项事物是袁可立负责,闻言,孙承宗往后退了一步,袁可立走上来,同样拿着一道折子郑重道:“禀指挥使,卑职已经带人选定了通往云贵川湖广等地的道路,分别动用多少民力物力也已经筹备好,指挥使看过后,如果同意的话,就可以马上实施。”
  “不光是陆路交通,水道你们也要进行规划,播州处于长江中上游,乌江、金沙江通往四边,水运要比陆路运输更加便捷。”
  “我们只要清理河床暗礁,就可以把水运利用起来。”
  “不要单单盯着播州一地,我们要借助播州这个形胜地理位置,不但要让播州富裕,更要实现以播州为中心,沿长江中上游经济带,以播州为中心,辐射周围云贵川湖广的经济圈。”
  ⋯⋯⋯⋯
  众人听着自家王爷挥舞着手描绘的蓝图,已经完全被震惊了。
  一直以来,大家先是忙着稳定播州,情况稍微好转后,才开始进入筹备如何发展播州。
  所以这还是所有人第一次完完整整了解自家王爷的打算。这根本就不单单发展播州一地。
  其发展愿景之庞大令人震惊。
  以播州为中心,打造长江中上游经济带。
  以播州为中心,辐射云贵川湖经济圈!
  这个计划,几乎囊括了整个大西南!
  “王爷,这不是开发播州,这是开发整个大西南,用播州一地,能撬动整个大西南吗?”海中砥苦笑询问道。
  朱泺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一脸错愕震惊的众人,摊手笑道:“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
  “若是仅仅只是一个播州,如何让你们文武两班人大展拳脚呢?你们的才能,我是知道的!”
  闻言,众人不由苦笑。
  自家王爷这高帽子给大家戴的,真的是沉甸甸啊!
  不过所有人心中却不由一阵激动。
  大西南开发!
  囊括整个大西南!
  所有人都不由在畅想,若真的实现了,会是怎样一番天地变色的景象!
  “此事等明日,我们所有聚齐了后进行一次大讨论,围绕水路交通,如何将播州的开发,辐射到整个大西南,这个问题,大家可以先考虑考虑。”
  “是!”
  众人领命后纷纷离开。
  朱泺注意到妻子面色有些发白,知晓是此处的猪舍的环境的原因,他握住东哥的手,说道:“要不然我送你回京畿吧,接下来,我恐怕很难有太多时间照顾你。”
  东哥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回去,我们草原女子,即便是怀着孩子,都能在马背上骑马牧羊,没有那么娇贵。”
  “倒是夫君,这养猪真的能够成为另一个除粉条之外的支柱产业吗?”
  “猪肉不是贱肉吗?”
  朱泺自信说道:“那是因为养猪的方式不同,所以猪肉一直登不上大台面。”
  现在民间的养猪,养的就是后世人所说的坑猪。
  猪舍与茅厕连在一起,猪吃的就是人的排泄物,以及一些杂草之类。
  说起来,后世那些无良坑猪,也非后世人首创,是古人最先发明的。
  说白了也是被逼无奈,一方面是百姓对谷物之外的肉食需求,一方面是农耕文明的肉食短缺。
  而单纯以杂草养猪,又很难养的膘肥体壮。
  这年头,别说饲料了,人还吃糠咽菜,怎么可能给猪吃粮食。
  “我们这里的猪肉不同,我们用的是野菜以及制作粉面过程土豆产生的渣滓,而且不光养猪,我还要把这打造成一条产业链。”
  “播州的气候环境,一年四季温暖,猪粪、牛粪可以用来养殖蚯蚓,蚯蚓在适当的温度和水的环境下,生长繁衍速度十分快,完全可以用蚯蚓来喂鸡。”
  “等蓟州卫的牛羊来了后,家家户户都可以小规模的养鸡。”
  “百姓不是不能富裕,只是一直以来,站在权利上层的人,除了满口的仁义道德,满口的圣贤云云,高喊口号,没有人愿意真正俯身去为百姓指一条道路,寻找一条道路。”
  “而百姓又因为认知的局限性,也无法找到一条适合自身发展的道路。”
  ⋯⋯
  东哥看着丈夫说着,说到激动处,音调提高,同时还挥舞着手比划着,仿佛是在这灰白的江山中,涂抹勾勒着他所认为,该有的色彩。
  一时间,她不由看着有些痴痴地。
  明眸皓齿,露出了单纯会心的笑容。
  她相信,自己丈夫一定可以成功的!
  无论是她信仰的长生天,还是大明百姓信仰的上苍,都不会辜负纯粹人的纯粹理想!
  ⋯⋯⋯
  剿逆大营。
  帅帐。
  “经略,四川布政使潘大人什么时候把这个月的协粮运来?”
  “是经略,军中已经快要断粮了,兄弟们都知道了,再这么下去,恐怕末将们也无法说服兄弟们。”
  “当兵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大家就是为了吃顿饱饭,军饷拖欠,有顿饱饭还可以忍着,可要是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就会发生哗变,经略,你得赶快想办法。”
  “听说播州单单土豆就有七十万斤存粮,经略,要不然你向播州请援部分粮草吧?”
  ⋯⋯⋯
  李文化面色阴沉的看着聚集在他帅帐内的各级将领,再看看那几位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总兵,心中不由大恨。
  他更恨播州的朱泺!
  不过李文化现在却明白,眼下他最急切的是弄到粮食!
  这些该死的武夫丘八们,隐晦的提及播州,提及燕王朱泺,分明就是给他某种暗示。
  若是他再弄不来粮食,这些人为了稳定手下的将士,也只能去投靠朱泺了!
  在朝廷准许各部返回各地的命令没有下来之前,在大营无粮的情况下,谁有粮食,他们就会去投靠谁!
  其中,如马孔英等少数几人,其实从上次播州回来,见识了刘杨两部的训练后,就早秘密联络播州,这一切都在李文化的掌控中。
  这些人之所以没有走,其实说白了,就是担心他报复。
  现在军中无粮,这些丘八们一起闹事,恐怕马孔英、陈璘这些二五仔,很快就要有所行动了。
  “诸位,潘大人正在押运粮食的途中,今明几天之内一定会押着粮草抵达的,请诸位相信本经略!”
  “请诸位先回去,安心等待即可,本经略绝对不会让大家饿着肚子跟着本经略的!”
  “陈兄,下定决心了吗?”
  大营内,总兵陈林、马孔英一边在营内走动,看着从营外一车车拉进来的粮食,马孔英询问道。
  “有粮食了!”
  “四川佬终于送来了协粮!”
  ⋯⋯⋯
  营内驰道两旁站着的士兵们,看着粮食入营,高兴的议论着。
  陈林闻言后,却并没有立刻开口回答,眼睛紧盯着马车经过后,地面留下的车辙。
  某刻低声提醒道:“马兄看一看车辙。”
  马孔英不由微微蹙眉,不清楚陈林搞什么,不过还是看去。
  这一看,马孔英的眉头不由紧蹙,低声冷冷道:“大部分车上装的根本不是粮食!”
  打头的十几辆马车的确装满了粮食,车辙压得很深,可后面进来的马车,许多车轮碾压路面竟然只能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车上装的分明就不是粮草!
  马孔英摇了摇头,叹气道:“咱们这位侍郎大人,还真是……真以为这是他在朝中,耍点手段,说点冠冕堂皇的话就能蒙蔽糊弄过去了。”
  “罢了罢了,陈兄我准备离开了!”
  李文化用此等手段来糊弄大家,让马孔英心中既不好受,又充满了鄙夷。
  这是把他们这些丘八当傻子吗?
  这是在军中,不是他们文臣在朝中,对着皇帝高喊冠冕堂皇的口号,就能证明自己是为大明披肝沥胆的忠臣。
  在军中,能糊弄一日两日,七八日,可最终都要被拆穿的!
  若是让将士们知晓上面糊弄,压抑的怒火爆发后,后果不堪想象!
  这是手中握刀的!
  不是大明握着锄头镰刀的百姓!
  陈林看着长长的运粮车队让中军帅帐而去,也默然点了点头:“走吧,既然决定走,那今晚边走,悄悄走!”
  “我担心咱们这位小心眼儿的李侍郎,会做出什么过激反应,若咱们被他当做叛军剿灭了,恐怕咱们这些武夫,死了都没有说理的地方!”
  对待大明的文臣,武将们虽然表面敬着供着。
  可大家心底里始终存在戒备!
  马孔英觉得很有可能。
  他们现在离开,带的这个头,比当初杨文通、刘綖离开对李文化的打击更大。
  这位经略为了杀鸡儆猴,说不准还真的敢催兵剿灭他们。
  给剩下的人看!
  至于说理?
  大明的理掌恐在文人手中。
  马孔英略作琢磨,点头同意,补充道:“不但要悄悄的走,最好马上派出我们的心腹去播州,寻求燕王接应。”
  “好,就这么说定了!”
  ⋯⋯⋯
  当夜。
  帅帐内。
  经略李文化亲自宴请四川布政使潘允端。
  各种吃食,满满当当的摆放在桌案上。
  李文化举杯谢道:“多谢允俺兄的粮食及时送达,若非允俺兄的这批粮食及时送达,恐怕我这个剿逆总经略,就要被那群武夫给生吞活剥了。”
  此间只有二人,李文化没有让那些武夫来作陪。
  眼下二人谈论的话题,也绝不可让那些武夫们知晓。
  “请允俺兄再帮本仁一把,这一杯酒,先干为敬!”话中,李文化举杯一饮而尽。
  潘允端看着李文化。
  对于李文化要在此坚持,既不上奏朝廷,解散剿逆大营,也不愿去向燕王朱泺低头。
  他倒是能够理解。
  播州大捷,可朝廷对面前这位始终没有任何的嘉奖。
  按理说,以李文化之功,回朝晋升是应该的。
  可燕王朱泺的弹劾,几乎等于是断了李文化的晋升机会,最多也就是功过相抵。
  皇帝对剿逆大营不闻不问,到底是何目的,他们这些做臣子的猜不透。
  不过朝中许多人对此保持沉默,仿佛遗忘了播州剿逆大军,他倒是多少能够猜到一些。
  有人希望眼前这位同僚盯着播州燕王。
  等着燕王犯错,然后……
  而这位同僚显然也有此打算。
  他若真的上奏请求解散剿逆大军,就必须灰溜溜回朝,继续做他的兵部侍郎。
  等于在播州耕耘数年,做了无用之功!
  很显然,眼前的同僚无法接受这种结果。
  潘允端苦笑举杯,却也没有喝,无奈道:“本仁兄,非我不愿帮你,你可知北方旱情严重的消息。”
  “朝廷已经对北方各州府下发文函,要求各州府抢在秋收之前,尽可能生产自救,并且抢种土豆,确保来年青黄不接的时期,能够勉强渡过。”
  “川蜀虽然是粮仓,可川蜀的乡绅、大粮商正在大量的运输粮食北上。”
  “就是此番给本仁兄送来的半月协粮,已经是我舍掉了面子,找各方化缘化来的。”
  李文化的面色瞬变,端着酒杯的手忍不住颤抖。
  “允俺兄,推广土豆之事可是真的,为何我这里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李文化面色微微发白,急切追问道。
  潘允端喝了杯中酒,点头道:“千真万确,商人的消息,往往总是会比朝廷的官房消息都要迅速一些,为兄也是从哪些粮商口中得知。”
  话罢,潘允端便不再言语。
  自顾自,自斟自饮,眼神余光时不时悄悄看一眼李文化。
  李文化的面色越来越难堪。
  尽管消息不多,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潘允端提及推广朝廷责令地方推广土豆种植,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燕王在播州的所作所为,得到了朝廷的肯定!皇帝的肯定!
  那么,他还能等到燕王朱泺犯错,被中枢对手群起而攻之吗?
  至少短时间内,恐怕是不可能!
  而潘允端又提到大粮商、乡绅运粮出川的消息,就是告诉他,接下来其也无能为力,不会再为他剿逆大营协粮了!
  “本仁兄,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片刻后,潘允端略有犹豫开口。
  李文化回神,故作信任说道:“允俺兄,你我之间,有何话不可说,兄尽管说!”
  潘允端放下酒杯,略作沉吟才开口:“本仁兄为今之计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上奏朝廷,播州已趋于稳定,剿逆大营已无维持之必要,请陛下下旨,命各地兵马返回原籍。”
  “其二,本仁兄便只能寻求朝中,站在燕王对立面的人帮助了,而且要尽快,否则到时候,即便有银钱,恐怕也很难从川中购买到粮食了。”
  李文化听闻后不由微微皱眉,看向潘允端。
  而此刻,潘允端已经低头,又自顾自饮。
  潘允端余光打量着李文化,他也是没有办法,为李文化的剿逆大营,连续数月协粮,除了双方同问文臣同僚,朝中有人给他打招呼外。
  更主要是他作为四川布政使,担心剿逆大营缺粮哗变,让四川陷入动乱。
  要真如此,他这个四川布政使都得被李文化牵连。
  他给李文化的两条建议,说白了,就是委婉的摊派。
  要么你李文化就向燕王朱泺认输,安安静静回中枢,继续担任兵部侍郎。
  要么便寻求延禧宫的帮忙,真金白银的购买粮食。
  总之不能这么赖在他的地盘了。
  他筹措半月之数的协粮,就是对李文化最大的帮助,让李文化有时间与京中联系。
  李文化当然听出潘允端,赶他离开的言外之意了。
  对潘允端的两条建议,他都不满意。
  向朱泺认输,就等于他费尽心机打赢了剿逆之战,到头来却一无所获!
  可直接倒向延禧宫,又是李文化所不愿意的。
  过早的在皇储之间站队,是最危险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沈一贯死,叶向高臭后,福王系在中枢的实力损失惨重的背景下。
  他可以与延禧宫达成针对朱泺的默契,可决不愿意轻易的加入延禧宫阵营。
  而叶向高当初嘴上满口答应会为他解决粮食问题,可回去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猜测,延禧宫福王系同样在逼他!
  他甚至在怀疑,潘允端不愿协粮的背后,是否也有延禧宫的影子!
  “经略,经略不好了,不好了!马总兵、陈总兵两支兵马消失了!”
  “经略……”
  帐外忽然传来的急切惊慌声打破了帅帐内的死寂压抑。
  在李文化二人惊起之际,一群军中将领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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