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吆嗨，你不干，我不干，谁来干啊!”
“嗨吆嗨，累死算球，不死继续干吆！”
播州一条山间小道上，密密麻麻的壮汉子们，光着膀子，喊着轻快的号子声奋力的将火药炸开的土方装上独轮车、扁担、牛车、簸箕等一切可以运输的工具中。
女人们把炸开的碎石收集起来，在后面负责夯实的男人们走过后，将石子密集的洒在夯实的道路上。
一群人相互配合着。
从高处俯视，仿佛一群工兵蚁一般。
一条笔直可并行四辆马车的直道，缓慢的越过习水，向四川方向延伸。
嗒嗒嗒……
阵阵马蹄声传来，众人扭头循着声音看去。
“王爷。”
“王爷好！”
⋯⋯⋯⋯
在朱泺领着一群人风尘仆仆的抵近后，沿途的百姓们纷纷笑着打招呼，朱泺不停的冲百姓们点头。
正与几名汉子，用绳子抬着一块厚重圆木，用打桩方式夯实路面的海中砥听闻后面的动静后停了下来。
连忙将撸起的袖子放下来，小跑着迎上去。
“.々卑职海中砥向王爷报道！”在朱泺、戚金等人抵近后，海中砥捶胸行军中礼节，大声铿锵道。
朱泺一行人勒马顿足，翻身下马。
他走到海中砥面前，打量着脱掉了盔甲，没有穿儒衫，而是穿着一身短衫百姓装束的海中砥，点了点头，满意道：“不错，你这个秀才的体魄，现在越来越壮硕了。”
“辛苦兄弟们了。”
海中砥看着一脸倦色的自家王爷，心中很清楚，眼前这位王爷别看没有参与到建设中，可辛苦操心，一点儿都不比他们这些扑在前面的属下们轻松。
朝中许多人都在诋毁他们王爷吞下了整个播州的土地，奴役着整个播州的百姓。
可若王爷真的像其他藩王一样倒好了，可他们王爷说白了就是播州的一个大管家。
百姓的吃喝拉撒要管，播州繁琐复杂的民政他要时时刻刻的盯着。
这么大一个计划体制，庞大的权利集中，想要杜绝权利的腐化，所需要付出的精力是难以想象的。
身上的负担和压力，别人也是难以想象的！
海中砥大声答道：“不辛苦。”
接着咧嘴一笑，笑道：“王爷，这比起咱们军中每日刮风下雨不断的三操两讲来说，兄弟们都说这边更轻松，至少一旦刮风下雨，兄弟们都能休息，不像军中。”
戚金听闻笑着说道：“那好，我正与王爷商量，让你海秀才脱离军籍，专门负责此事呢。”
“别啊！戚长史，指挥使都说了，我这人适合在军中发展!”
众人不由大笑，似乎这段时间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了。
笑过后，朱泺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一边往前走观察着施工情况，一边说道：“你们这边的进度不错，现在已经到了习水。”
“今天来，不是专程来监察你们的，我是要去迎接马陈两位总兵入播州，他们军中出了点问题，他们麾下的将领有人知晓他们的决定，故意蜷缩不前，暗中联络李文化，准备哗变，两位总兵派人来求援。”
“我需要你在一炷香之内，集结三千兄弟，随我南下赤水河，接应两位总兵，避免发生哗变。”
海中砥跟在后面，听着面色变得凝重。
马陈两位总兵入播这件事情，他们数日前他们就收到了消息。
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也知道，此事并不贵神速，若是让李文化抢先了的话，恐怕后果难料。
“请指挥使放心，不需要一炷香，半柱香时间，三千兄弟，整装待发！”海中砥肃然领命后，迅速离开。
嘟嘟嘟……
紧接着，沉闷有节奏的号角声响起。
参与施工的将士们迅速小跑着出来，在路边开始列阵。
戚金站在朱泺身边看着，点头道：“殿下，咱们常胜军无愧常胜军的名号，海中砥、朱钰、李舜臣这些家伙，抓得紧，抓得好。”
朱泺默默点了点头。
嗒嗒嗒……
就在三千兄弟在百姓注视下集结之际，一骑从后面赶来。
战马在抵近朱泺三十步左右，士子参谋娴熟的从马鞍跳下来，小跑着来到朱泺面前，汇禀道：“指挥使，遵义府王妃的消息，朝廷派遣锦衣卫传达陛下旨意，若王妃愿意，锦衣卫将护送王妃回京！”
朱泺接过信笺，看了起来，看过后吩咐道：“让王妃自行决定吧。”
“喏!”
“禀指挥使，三千兵马已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海中砥小跑着过来，大声汇禀道。
“马上启程！”
戚金陪着朱泺上马后，开口说道：“殿下，其实王妃回京畿好，播州的条件现在即便好转，可王爷你也分身乏术，无法照顾王妃。”
这可是他们王爷的子嗣，作为燕王党朱泺的心腹们，大家对这个孩子都十分的重视。
朱泺苦笑道：“戚叔，你又不是不了解东哥。”
戚金听闻后便不再说话。
⋯⋯
遵义府衙后宅。
在朱泺赶往习水期间，东哥也收到了朱泺对此事的态度。
当即吩咐道：“把朝廷派来的锦衣卫千户带来。”
不久后，千户来到东哥面前。
东哥看着千户，说道：“请千户回复陛下，播州的条件已经好转了，作为燕王王妃，本妃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王爷。”
“王爷有些礼物捎给后宫的两位娘娘，有劳千户帮忙带回去。”
这名千户看着面前这位王妃，心中不由感慨。
这一次，皇帝可是很重视的，要不然也不会派他一个千户来传旨。
说白了，就是为了护送眼前这位感动了整个京畿百姓的王妃回京。
担心路上有危险。
“卑职明白了，王妃，王爷没有东西带给陛下吗?”千户善意委婉的提醒道。
东哥一笑说道：“回去后，将东西交给坤宁宫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知道怎么办。”
“卑职遵命！”
⋯⋯
赤水河南边五十里外。
“快！传令下去，加快速度！”李文化骑马站在一条小道旁边，着急的唇角冒泡，不停的对身边的四名总兵催促着，让他们所部加快动作。
此刻，李文化虽然一脸焦急，可脸上却神采奕奕的。
他看到了对付朱泺的机会。
就在陈马二人背叛他的当天夜里，他就写信和南直隶的福王朱常洵，表示了愿意投效。
可福王还没有回信，他就收到了陈马两个叛徒麾下将领派人传来的密信，不愿随着陈马二人去投靠朱泺。
想要回来，请求他协助的消息垄。
这简直就是天助他。
只要能引起哗变，他就可以给朱泺扣一顶意图染指兵权，却为军中忠心朝廷将领所抵制的帽子。
让此王吃不了兜着走！
也算是他上了延禧宫这条船的投名状！
这个功劳，足可以让成为福王系最具分量之人！
一举跻身福王系前列！
⋯⋯⋯
“杨都司，你率领你部，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赤水！”前进一段距离后，李文化看着行进速度不知不觉中又慢了下来，面露一丝愤怒，眼神冷冽的扫过其他三位总兵。
继而对都司杨国柱吩咐道。
其他三个总兵出营的时候就拖拖拉拉，并且没有按照他的命令，全军开拔，只是带领了一半的兵力。
此三人心中想些什么，李文化不清楚。
但三人的这种行为，无论他们做什么解释，在李文化看来，都有着保存实力，对他阳奉阴违的成分！
唯独杨国柱依照他的命令，不打一丝折扣的将麾下万余兵力全部带出大营。
啪!
杨国柱揣胸大声道：“请经略放心，卑职一定为经略截住陈马两位总兵，劝说二人回头是岸！”。
“好！杨都司不愧是朝廷的栋梁忠臣！”
杨国柱离开，李文化眼神冷冷扫视剩下三位总兵后，在扈从的护卫下，匆匆往前军方向赶去，帅旗跟着向前压。
他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催促大军迅速追击。
呸！
“杨国柱这个小娃娃，就是个愣头青！这是急着要去送死吗?”总兵吴广冲着李文化离开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挠头骂骂咧咧道。
李延栋拧眉道：“杨国柱年轻，做出这种反应也不足为奇，这愣头青娃子倒是给他老子杨总兵惹大麻烦喽！”
“两位，若是李侍郎真的要我们与陈马两位总兵交手，大家动手吗?”
任谁都能听得出，李延栋那句李侍郎的称呼中，充满了戏谑。
“懂他 niang的屁！朝廷本就有旨意，愿意接受燕王常胜军整训者，可随意决定，陈马两位将军有什么错，他李文化弄不来粮食也就算了，让他们同室操戈，门儿都没有!”
“别的不说，两位想一想常胜军！真的打起来，常胜军若是动手，我们手中的这点兵马真的能挡住吗?”另一位一直没有开口的总兵苏方白冷哼道。
他们之所以不敢像杨国柱那个愣头年轻娃娃一样，把所有的兵马都带出来，就是担心一旦动了刀兵，常胜军会反击。
他们谁都不认为，他们会是常胜军的对手。
李文化寄希望挑起战争，然后向朝廷弹劾燕王一个意图染指兵权，图谋不轨的罪名。
然后由中枢来决断。
可他们是当兵的，手中操刀，在他们看来，真要到了那个地步，燕王会傻到等你李文化向朝廷弹劾，让朝廷来做出裁决吗?
简直就是笑话！
真若是到了那个地步，他们判断燕王朱泺一定会举兵讨伐剿逆大军。
先灭了剿逆大军，杀李文化，形成既定事实。
然后向朝廷上折子，弹劾李文化进攻播州，谋逆造反！
彼时朝廷纵使生气，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他吗的，一个酸文子，把一个凭一己之力打赢讨倭之战的王爷当傻子，还让劳资们跟着去送死，真不知道他是聪明，还是蠢！”吴广一想到可能要与朱泺刀枪相向，便不由暴躁怒骂。
李延栋冷笑道：“他不是蠢，是权利迷花了眼睛，令利智昏了!”
“走吧，去了赤水河相机行事！”
驾！
赤水河北岸。
六十里外。
“快快快！”
“兄弟们，坚持住，咬牙坚持住!”
“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没有什么能打到我们常胜军的!”
“常胜军！”
“天下第一强军！”
⋯⋯
三千常胜军兄弟，在各级将领们奔前跑后的加油鼓气中，咬牙坚持着。
噗通！
一名将士在前进中累得跌倒在路边。
从后面骑马赶上来的朱泺等人连忙勒马，朱泺翻身下马。
到底的将士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未能成功：“指挥使，卑职无能，卑职实在是跑不动了。”
“我认得你，你是那个从朝 xian返回途中，拿了一个米糠饼子，做过老兵报告的兄弟，你叫王大牛对吧?不要自责，上我的战马！”
说着，朱泺把这个兄弟扶起来，往他的战马上扶。
“指挥使，不能，俺不能骑的你的战马，俺骑了，你怎么办?”
朱泺严令王大牛上了他的战马后，命令道：“所有将领下马徒步奔跑前进，战马让出来，给走不动的兄弟骑！”
“是!”
朱泺带领着将领们下马徒步奔跑前进，给十分疲惫的将士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许多累得快要坚持不住的将士，咬着牙，继续坚持着往前跑。
戚金跟在朱泺身边，边跑边说道：“指挥使，这半年多，将士们的身体素质下降的有些厉害，在朝 xian的时候，这种强度的行军，根本不可能有人累得倒地起不来。”
朱泺点了点头，抿了抿干裂有些刺疼的嘴唇。
将士们体能下降的原因，他心理清楚。
吃不好！
这大半年，几乎半年时间，将士们就没有吃饱过。
也就夏收之后，才不再为吃饭问题发愁。
海中砥冷笑道：“长史请放心，咱们常胜军的兄弟就算是吃不饱，身体素质较之以往下降了，卑职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我们及时抵达赤水河，只要站在那里，就能震慑宵小！”
⋯⋯⋯
赤水河畔。
剑拔弩张。
两支大军，将七千兵马团团围住。
陈林、马孔英二人骑马伫立于将旗下，面色难堪的看着被包围中的两部叛徒。
“打吧，这些吃里扒外，为了一点点劫掠私利，就鼓动兄弟们去死的混账，不杀他们，劳资难泄心头之恨！”马孔英极端躁怒的咬牙骂道。
两部总计才不过两万余人。
五位千户在赶往遵义的途中相互勾连，以到了播州，燕王便会逼迫大家交出所有播州劫掠所得为由，鼓动麾下兄弟哗变。
他们已经在赤水河畔被拖延了一天！
虽然在事发的时候，就派人快马加鞭给燕王朱泺送信。
可后面，这些叛徒也趁着混乱，派人去剿逆大营送信了。
他们很担心，李文化率先追来。
陈林有些犹豫，苦涩道：“一万三千打七千，打赢了，我们还能剩多少人?”
“而且这都是我们亲手训练出来的兄弟！”
“昔日的袍泽，要亲自将刀子捅向彼此的身体内，这是同室操戈啊！”
“我再试一试！再试一试！”
话中，陈林策马冲出，冲着被包围在河畔的哗变将士大声喊道：“兄弟们，不要听信谣言，燕王不会没收你们在播州得到的财货，燕王没收的只是千总以上将领得到的财货！”
“请大家相信我！”
“剿逆大营只有十五天的粮食，这也是我陈林带着大军出走的原因！”
“到了播州，你们的财货不会损失，大家也不用为一顿饱饭担心！”
不等陈林说完，包围中的千总门就开始大声鼓噪。
“不要听他的！”
“陈林是在骗你们！他想要投靠燕王，让自己平步青云，而我们这些替他打生打死的兄弟，就是他出卖的对象!”
“对，陈林、马孔英是以出卖我们，求高官厚禄！”
“兄弟们，到了播州不但财货保不住，常胜军的军法极为苛刻，动辄斩首示众！刘綖、杨文通两位总兵麾下两万兵马，被斩首的就有三四千人！”
“你们谁觉得自己能够抗得过常胜军的苛刻军法！”
⋯⋯⋯
马孔英不清楚包围中的将士有没有动摇，但是他看着身后还追随他们的将士，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一张脸更加黑了几分。
他策马来到陈林身边：“不能再给这些王八蛋鼓噪谣言了，现在还跟着咱们的将士，都开始动摇起来了！”
陈林扭头看着，不由微微皱眉。
痛苦的闭上眼睛，右手缓缓抬起来。
“报！报！追兵……追兵来了！”
就在陈林准备下令动手的时候，急促惊慌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林二人面色瞬间大变。
“哈哈哈……”
“兄弟们，李经略追来了！”
“对面的兄弟们！不要跟着两个想要卖了我们，换取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之辈了，跟着我们回去追随李经略，吃香的喝辣的！”
“你们好好想一想，去了播州，你们能吃得了播州的苦，受得了播州的苛刻军法约束吗?”
⋯⋯⋯
包围中的千总听闻后，嚣张大笑着，开始鼓噪，试图说服更多的人加入他们。
嗒嗒嗒……
杂乱的脚步声在陈马两位总兵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传来，尘土滚滚，杨国柱骑着战马，领兵匆匆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杨国柱在五百步左右勒马顿足，同时举手。
跟在后面的将士陆陆续续的停下来。
“杨都司！”
“请杨都司配合我们，南北夹击！”
⋯⋯⋯
堵在河边的哗变千总们，冲着杨国柱大声呼喊。
不过杨国柱却没有任何动静。
只是五百步左右，威慑着河畔对峙的双方。
砰砰砰……
就在陈马二人惊疑不定琢磨着杨国柱到底想要干什么的时候，对岸忽然有枪鸣声传来。
二人听闻枪声，顿时面露喜色。
“王爷!”
双方几乎异口同声激动说道。
在二人翘首以盼的张望中，努力踩着整齐步点的常胜军将士，渐渐出现在视线中。
人的名树的影。
当常胜军抵达赤水河北岸，一河之隔的时候，被堵在河北的哗变士兵变得惊慌不安，乱了起来。
朱泺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朱泺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从后面大踏步走出，抵近河岸边，冲对岸喊道：“诸位兄弟!”
“你们知道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吗?你们的行为，形同哗变叛乱！”
“现在本王命令你们，马上返回本阵，接受陈马两位总兵领导！”
“否则常胜军将会马上展开渡河平叛作战！”
“本王不清楚你们因为什么哗变，但是本王可以保证，如果愿意接受整顿千总以下将士的财货属于你们，本王绝不收回你们的财货！”
“现在，本王给数到三，如果诸位兄弟在本王数完后，还不愿接受陈马两位总兵指挥，本王马上发起进攻！”
哗啦！
朱泺身后的常胜军将士，忍着浑身袭来的疲惫感，整齐划一的举枪瞄准。
“一!”
嗒嗒嗒！
朱泺报数的声音响起，常胜军的阵列开始向浮桥的方向逼近。
“二!”
嗒嗒嗒……
“不要听他的，他是在欺弄我们！”
“对，现在许诺，等到了遵义府后，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
鼓噪哗变的六个千总看到在常胜军气势的压迫下，身边兄弟缓缓将手中举着武器放下，裹挟着他们向后退，远离河岸，惊恐的大喊鼓动着。
“少将军，我们怎么办?要不要马上动手，哗变部分，根本不敢与燕王的常胜军争锋！”杨国柱身边一名千总征询道。
杨国柱其父是宣府总兵，也是宣府卫指挥使。
而他则是子承父业，担任知会都司。
卫所官职向来是世袭的。
而他的父亲，恰恰有此能力，不但担任着卫指挥使，还因为领兵能力，为朝廷准许，组建了一支常备军。
不出意外，这支常备军也会由他这个都司来接掌。
这种情况在大明虽然不是十分多，但也并不少。
最典型的就是辽东李氏父子，父子继承。
不过他们杨家不是李氏父子，也没有李氏父子的野心。
杨国柱听闻后，摇了摇头：“你认为，我们宣府的一万兵马，能够打得过燕王的常胜军?”
“其他三位总兵把我当愣头青毛小子，咱们那位李侍郎又何尝不是利用我，可我同样是在利用他。”
“杨都司，快动手啊！”
“杨都司!动手啊!”
⋯⋯⋯⋯
朱泺的三迟迟没有喊出来，可哗变的将士已经承受不住来自常胜军赫赫威名的压力，在后退中，不断有人向陈马二人将其方向跑去。
哗变的千总们冲着杨国柱惊恐大喊求助。
短短片刻时间，六个千总身边就只剩下各自身边的数十个亲信扈从了。
杨国柱看着，摇了摇头道：“大局定了，李侍郎来了，也不过是空跑一趟，除非他敢主动下达进攻命令!”
“冲上去，给劳资把这几个叛徒拿下！”将旗下，马孔英松了口气的同时，咬牙喝令道。
嗒嗒嗒……
就在此时，嘈杂的步点声从远处传来，陈马二人停下来，看向身后。
便见李文化终于率领兵赶来了。
李文化看着对岸的常胜军。
看着已经只剩下数百人的六个千总，原本激动的面色，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李文化策马而出，指着陈马二人怒斥道：“陈林，马孔英二人，不听号令犯上作乱，现在本经略命令你们，放弃抵抗！否则本经略便下令剿逆！”
哈哈……
常胜军就在背后，大局也基本已经定下来了。
陈马二将心中大定，听闻李文化的话，不由仰头大笑。
陈林指着李文化：“李侍郎，你还真的是把文人颠倒黑白，腹黑无耻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现在燕王就在河对岸，常胜军就在对岸，你敢进攻?”
“我二人也非你颠倒黑白的诬陷，我们只是遵从朝廷的旨意，接受常胜军，燕王的整顿！”
“你无权干涉！”
李文化听闻这话，心中更是躁怒，命令道：“陈马二人，叛逆的行为你们都知道，常胜军不过三千，本经略倒要看看，燕王他是不是敢于包庇叛逆！”
“马上展开剿逆进攻！”
“诸将士听令！”杨国柱策马冲出，冲到本阵面前，大声喝令道:“前进!”
吴广、李延栋、苏方白三人直接看的傻眼了。
心中大骂愣头青！
李文化脸上露出满意神色，继而眼神阴冷看向吴广三人：“怎么，你们三人要忤逆本经略的命令，也对朝廷不忠，想要勾结某些藩王造反不成！”
“经略……”
“快看杨国柱那个愣头青！”吴广怒而开口，话未说完，李延栋就一脸震惊指着出击的杨国柱所部。
众人唰的一下看去。
只见杨国柱领兵前进，并没有直奔已经紧张慌乱布阵的陈马二人。
而是斜插转向赤水河下游。
“经略，卑职决定率部接受燕王常胜军的整顿！”便见杨国柱坐在战马上，远远冲李文化拱手大喊道。
噗！
“瓜娃子！”
“这哪里是个愣头青，这分明是个小狐狸！”
⋯⋯⋯
吴广三人忍不住笑出声音，紧接着骂骂咧咧评价道。
到了现在，他们哪里还不明白杨国柱这个愣头青领着全军出营的目的！
这个被他们当做愣头青的小子可比他们精明！
分明就是做好了全军脱离李文化的准备！
而且还是在燕王朱泺的眼皮子底下！
李文化想加害都不成！
吴广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只觉得他们才是愣头青。
现在他们一半兵力留在营中，即便想走都不能走！
三人一时间哭笑不得。
对面陈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苦笑道：“咱们被这个瓜娃子利用了！”
他们投靠燕王朱泺，搞得狼狈不堪。
可却成全了杨国柱这个愣头青小子！
人家是没有任何惊险，在李文化的眼皮子底下完成了脱离！
杨国柱眉宇间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冲李文化拱了拱手，不作任何停留，策马追上本部兵马。
咔咔……
李文化紧捏着拳头，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动声，其眼神怨毒的盯着杨国柱！
他也被这个他自认为容易蛊惑的愣头青小子给耍了！
杨国柱此举，让他颜面尽失！
“李侍郎，撤吧！”
“李侍郎，不管你撤不撤，我们是一定要撤！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没有一点胜算！”
⋯⋯⋯
李延栋三人看着李文化的状态，担心李文化失去理智，连忙劝说道。
李文化努力的控制着胸中怒火。
他虽然出离了愤怒，但是他比李延栋三人更加惜命。
“撤!”
数万双眼睛注视下，李文化咬着牙艰难的下达了命令。
话音落下的时候，吴广三人注意到，李文化的唇角有血迹渗出来。
不过三人现在可管不了李文化，尽管觉得燕王动手的可能性很低，但他们还是心惊胆战极了。
李文化离开之际，眼神越过赤水河，看着站在对岸的朱泺。
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八省联军！
现在只剩下三省！
即便剩下的三省，也已经蠢蠢欲动了！
若非这些人有一半兵力滞留在大营，恐怕现在也早已经舍弃他，投奔朱泺此王了！
“指挥使，三万人，太好了！”海中砥看着李文化领兵不甘的几次回头观望，压着声音激动说道。
“卑职马孔英。”
“陈林!”
“杨国柱！”
“愿意接受王爷的整顿！”
海中砥的话音尚未落下，匆匆从浮桥过河的杨国柱三人就在朱泺不远处下跪。
“三位将军都起来吧，这里不是宫中，没那么多讲究。”“谢殿下！”
三人谢恩起身，陈林询问道：“殿下，六个千总怎么处置!”
闻言，朱泺面色变得冷肃，命令道：“若是其他事情，本王可以容忍，但这些人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公然鼓动将士哗变，杀！”
“就在这赤水河畔，当着所有将士们的面斩首！”
陈林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大声领命道：“是！”
是日，赤水河畔，几声凄厉惨叫声响起后，李文化寄予厚望的哗变被迅速平定！
也就在同一天，李文化盛怒的弹劾折子，快马加鞭赶往京畿。
于此同时，他李文化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情也会随着这道弹劾的折子，扩散开来。
⋯⋯
数日后。
乾清宫。
皇帝看着从播州回来的锦衣卫千户离开后，面色略微有些漆黑，起身吩咐道：“摆驾坤宁宫！朕倒要瞧瞧，那混球都给宫里那些人带了礼物！瞧瞧他所为的水晶粉到底是什么东西！哼！”
“是！”陈矩忍着笑意应了一声。
皇帝这分明就是觉得被忽视了，心中不痛快。
⋯
“娘娘，这个东西能吃吗?真的是土豆做出来的?”
“是啊娘娘，听说殿下在播州种土豆，奴婢还亲自去御膳房瞧过土豆的模样，土豆怎么会做出这么晶莹剔透的东西?”
⋯⋯
坤宁宫。
几个竹编的煮面摆放在殿内~。
一群宫人们簇拥在皇后身边，看着皇后打开竹篾，从其中取出一团用油脂包裹，巴掌大小，-晾干了的粉条。
白色的粉条，晾干后-显得晶莹剔透。
宫女太监们好奇的议论着。
皇后也好奇的打量着，听闻众人的话后，扭头冲贴身侍女吩咐道：“看看殿下随东西送来的信，信中一定写了该怎么食用。”
“奴婢遵旨。”侍女知道自家娘娘这会儿高兴着呢，笑着应了一声拆信。。
“陛下驾到！”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陈矩尖细的提醒声。
皇后身边的宫人们慌乱跪倒，皇后连忙快走往殿外迎接。
不过没等皇后走几步，皇帝就在陈矩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快走走到妻子面前，伸手扶住，笑道：“大半辈子了，这些虚礼以后就不要将就了。”
“朕今日闲来无事，来看看小明月，小东西呢?”皇帝故作张望寻找。
咦！
轻咦一声，往装着粉条的竹篾走去，故作好奇询问道：“这是何物?”
陈矩忍着笑，憋得难受，低眉臊眼，脸都变红了。
皇后看了眼陈矩，莞尔一笑。
坤宁宫的宫人们跪在地上，把头压低，唇角露出笑容。
任谁都瞧的明白，皇帝此番来坤宁宫，看小公主怕不是个幌子。
怕是听到了殿下从播州给坤宁宫送来了东西，心中好奇，可偏偏殿下没有给乾清宫直接送去。
皇帝这是要面子！
当然了，看穿也没有人敢揭穿，一起陪着皇帝演戏。
皇后笑着翻身走过去，拿起一个包裹严严实实的油脂小包，说道：“这是洛儿想着臣妾和恭妃姐姐，特意从播州带回来的水晶粉，俗称粉条。”
“是用土豆做的。”
哼!
皇后听到丈夫鼻孔传出极轻微的哼声，她笑着解释道：“洛儿让人带话了，要臣妾负责给陛下以及宫中各宫分一分，也有陛下您的一份。”
“朕富有四海，会稀罕他这点东西！”皇帝板着脸说道。
皇后听着丈夫嘴硬的话，陪着笑着应道：“是，陛下是圣天子，普天之下，四海之内，都是陛下的。”
“可这虽然是小小的东西，可却是孩子的一片孝心。”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拆解油脂封装。
不提此事还好，提及此事，皇帝朱翊钧心中怎么都觉得憋屈的很。
“此物真的是土豆做的?”当皇帝看到粉条的时候，心中哪一点小小的憋闷都忘记了，惊讶指着皇后手中白色，晶莹剔透的粉条。
然后好奇的拿起，放在光线充足的方向观察。
皇后笑着说道：“千真万确，虽然不知其中原理，不过那孩子肯定不会说谎的。”
“这可不一定！”
皇帝一边大量，一边没好气说道，继而询问：“这水晶粉如何食用?”
皇后看了眼侍女。
侍女连忙拿着信念道：“母后钧鉴，此为土豆所做，殿下称之为粉条，取名水晶粉，为便于长时间储存运输，母后看到的乃晾晒干后的粉条。”
“只需将干粉放入沸水中过水……”
信是东哥亲笔所写。
朱翊钧听着点头说道：“之前王锡爵等人还说土豆之物，不利于长期储存，无法成为主粮，这混球倒是解决了长期存储的问题了。”
“陛下，午膳时间快到了，陛下是在娘娘这里用膳吗?若是陛下要在娘娘这里用膳，尝一尝殿下从播州送来的水晶粉，老奴就吩咐御膳房，不要给陛下准备午膳。”陈矩恰当时候，笑着询问道。
皇帝听后，狠狠地瞪了眼陈矩。
这个该死的老货，现在越来越不会说话了！这话说的，倒好像他专门为吃这混球送来的东西似的！
他这个皇帝、父亲，还要沦落到在坤宁宫，才能蹭到这水晶粉不成?
“朕回乾清宫用膳！”皇帝面色微黑，气恼道。
皇后莞尔一笑，挽留道：“陛下，明月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你了，臣妾请陛下留下来，看看明月。”
皇后搬出了小明月，给皇帝台阶下。
皇帝心中不由顺畅了许多，瞧着说话，同样的目的，陈矩这个老货就笨嘴笨舌的给他添堵！
妻子就能照顾他一个当皇帝，当父亲的面子！
这老货，真的是想去凤阳守陵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个老货心中那点小九九！
皇帝心中不无恶意的琢磨着，脸上露出笑容，将手中的水晶粉交给身边的侍女，说道：“朕今天本就是专为看小明月而来的，来人，把小明月给朕带来。”
“你们下去，按照王妃在心中所说的水晶粉做法，赶快去准备。”皇后也吩咐道。
“是，婢子遵命。”
跪着的宫人们忍着笑，轻快的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片刻后。
坤宁宫小灶准备的几样膳食就摆放上来。
六个菜，其中两个都是粉条做的。
一个凉拌水晶粉，一个土豆丝炒粉。
皇后看着抱着女儿的丈夫，介绍道：“陛下，这两个菜都是按照东哥那孩子在信中所说，宫人们做的。”
“都是土豆有关，看来洛儿那孩子，在播州恐怕吃的最多的就是土豆了吧。”
皇帝看了眼妻子，哪里不知，他这个皇后啊，又是在给那个混球说话。
不过说的如润物春风罢了。
不想三子朱常浩那个混账，在他面前哭哭啼啼，那话就像小针一样戳人，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即没面子，心中有堵得慌！
“尝尝，朕倒要看看，这水晶粉，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
朱翊钧故作仿佛没有听懂的模样，拿起筷子夹起几根凉拌水晶粉放入口中。
皇后有些紧张的看着。
周围的宫人们也十分的好奇，琢磨着殿下从播州送来的水晶粉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嗯，不错，有劲儿道，光滑爽口，别有一番风味，看来这混球已经找到了如何让播州致富的方法了，看着吧，这水晶粉会成为富贾阶层追捧之物的。”皇帝品尝着连连点头，看着妻子，吩咐道：“不要看着我，你也吃，你也尝尝。”
话中，皇帝给皇后夹了凉粉放到皇后面前的碟子中。
“臣妾自己来，臣妾……”皇后低着头夹碟子中的粉条，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这可是他们夫妻数十年了，皇帝第一次主动给她夹菜。
就像普通人家的夫妻，举案齐眉，温馨和谐。
这其实便是皇后在闺阁少女时，希望过的人生。
可惜她被选入了宫中，并且还成了尊贵的皇后。
然后……
数十年后，她终于实现了闺阁少女时曾经想象过的生活，小家碧玉、举案齐眉，不需要太多的物质东西。
不需要什么权力名利。
有丈夫、有孩子，温饱无忧，和和美美。
这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皇后忍着心中的五味陈杂，低着头吃完后，抬头歉疚笑着说道：“陛下，臣妾煞风景了。”
哎！
皇帝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道：“是朕对不住你们。”
皇后、陈矩诧异的看着皇帝。
谁都不清楚，皇帝这个对不住你们指代那些人。
是皇后、后宫诸妃。
还是也包括了十年国本之争，备受冷落的燕王朱泺。
亦或是，还有天下子民！
但无论指代谁，这都是数十年骄傲皇帝，即便心里面认错，也还是口中第一次说出来！
这一日，皇帝一直在临近傍晚才从坤宁宫离开。
临走之际，皇帝故作不渝道：“朕的那一份不要送去乾清宫了，反正他也没说要你给朕送一份。”
“就留在坤宁宫，朕想吃，就来坤宁宫吃。”
“朕富有四海，什么吃不到！”
话罢，皇帝转身就走。
“臣妾恭送陛下。”皇后微微一福，起身不由莞尔一笑，摇了摇头。
然后吩咐道：“景仁宫锦衣卫千户已经送去了，殿下送到坤宁宫来的，给各宫都送一份，慈宁宫本宫亲自去送。”
“娘娘，延禧宫也要送吗，陛下都说了，此物会成为殿下富裕播州的杀手锏，要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犹豫道。
皇后笑着说道：“如何做的秘密是殿下掌握着，何况这土豆现在也只有播州大范围有，别人纵使知道了也无妨。”
“何况独独不送延禧宫，天下人会怎么看洛儿?”
“按照本宫说的去做。”
“是，奴婢遵旨。”
⋯⋯⋯⋯
延禧宫。
皇帝在坤宁宫几乎待了多半天，此消息早已在宫中传开了。
郑氏看着派去打听消息的宫女，神色难堪询问道：“陛下从坤宁宫出来了，今天在坤宁宫发生了什么?”
“那都人子给坤宁宫送回了什么礼物?能让陛下在坤宁宫待这么长时间！”
侍女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回答道：“娘娘，听说是一种由土豆做出来的水晶粉，听说陛下甚是喜爱，还吩咐皇后，把乾清宫的那份存放在坤宁宫，今后想吃了的话，就去坤宁宫……”
啪！
侍女话还没有说完，郑氏的手已经重重抽在侍女的脸上。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侍女连忙匍匐在地，不停磕头哭着求饶。
这些消息，让郑氏心中妒火中烧。
坤宁宫那个该死的贱女人，现在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手段更是花样百出！
都是那个该死的都人子。
侍女吓得不敢把皇帝那句对不住你们说出来了。
按照郑氏的性格，这话说出来，无疑是火上浇油。
她很有可能因为这句话，从皇宫悄无声息的消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娘娘，坤宁宫给娘娘送来了都人子从播州送回来的水晶粉。”就在此时，一个侍女双手端着一个红色的盒子走了进来。
郑氏面色阴郁的走到侍女面前。
啪！
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侍女脸上，声音尖锐阴冷道：“你个贱婢，就连你也敢来恶心本宫了是吗……”
“是吗!”
“是吗!”
⋯⋯⋯
郑氏怒叱着，手狠狠地在侍女的身上拧着，侍女疼的脸色发白，害怕的浑身颤抖，带着哭声哀求道：“娘娘，婢子不敢，婢子不敢，婢子对娘娘忠心耿耿……”
郑氏发泄了心中怒火后，微微冷哼，随手打开盒子，看着精致盒子里面，用油纸封装的粉条。
啪！
随手将盒子合上，脸上露出不屑厌恶之色：“给本宫把这些东西丢到皇城内的下水沟！少让这种卑贱之人的肮脏东西，污了延禧宫的贵气！”
“你们谁要是敢偷偷留下来，小心本宫对你们不客气！”
“还有，从即日起，本宫的膳食中不许出现土豆！”
“立刻！马上给本宫将这晦气东西扔了！”
侍女吓得连忙应喏后，小跑着离开，将皇后坤宁宫送来的水晶粉扔到皇城内的下水沟。
好一会儿，郑氏才冷静下来。
贴身心腹侍女站在郑氏身边，冷笑讥讽宽慰道：“娘娘何必生气呢，明天早朝就是咱们殿下万众瞩目的时候，现在才刚刚九月末，咱们殿下就已经在南直隶为朝廷收取了两百三十万两的商税。”
“明天东林报在城中宣传，叶大人他们会在朝中为殿下援罪，几包水晶粉，还能比得上咱们殿下两百三十万两的成绩?”
“到年底，这个数字只会更大。”
“都人子这点小恩小惠，也就坤宁宫才会当成宝，说白了，就是没人搭理坤宁宫，现在总算有个人，坤宁宫还不得到处显摆?可坤宁宫再怎么显摆，也比不上娘娘您，比不上咱们延禧宫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
郑氏闻言，唇角露出得意的冷笑。
明天就是他宝贝儿子为年终造势的开始。
三百五十万两商税之事，她已经知晓了。
现在虽然还没有达到三百五十万两，现在报数，就是为了造势。
接下来，随着这个数字增长，她儿子还会不断报数，在京畿，在天下间为年终蓄养气势。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天下人知道，她的儿子才是最优秀的。
都人子、还有那个朱常浩，在他儿子面前，什么都不算！
都人子不是最能做事，能做成事吗?
这一次，就要在都人子的长项上，狠狠地踩都人子！
“明日早晨盯紧一些！”
“是!”
⋯⋯⋯
翌日，四更天。
陈矩出现在乾清宫门外，他要准备伺候皇帝上早朝。
等他准备要进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的走来，低声汇禀道：“大监，郑贵妃将皇后娘娘送去延禧宫的水晶粉，看都没看，就让婢子扔到皇城内的下水沟了。”
陈矩听闻后不由愣怔一下。
继而摆了摆手：“知道了，其他各宫的娘娘们呢?知道延禧宫的行为了吗?有什么反应?”
“知道，到目前为止，各宫都保持沉默。”
“端妃娘娘听闻后，只是摇了摇头，说了一句骄纵惯了，眼长在天上了，要上天了。”
噗！
陈矩听的忍不住笑了出来，继而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去吧。”
等小太监离开后，陈矩摇了摇头：“端妃娘娘还真的是没说错，眼长在天上了，这次扔的可是能预警的东西！”
陈矩自言自语的声音越来越低，继而又摇了摇头。
皇帝昨日在坤宁宫尝过后，都十分笃定的认为，那位殿下发明的水晶粉会成为播州的杀手锏。
而皇帝膳后，当时心情高兴，他以及坤宁宫的宫人们，都有幸得到了赏赐，吃过一小碗水晶粉。
陈矩深知皇帝说的没错。
别看土豆不起眼，可这水晶粉可是稀罕物！
一旦播州那位殿下开始销售，必定会受到富贾豪绅们的追捧。
延禧宫那位，但凡尝一尝，就会心生警惕的，可惜竟然直接扔下水沟了。
而后宫其他娘娘们，罕见在此事上，保持了沉默。
要知道，后宫有些位，平日里可是巴结着延禧宫那位呢。
陈矩琢磨着，除了那些位想要看延禧宫倒霉外。
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燕王对瑞王的帮扶，让后宫其他些娘娘们心中发生了倾斜。
要知道，那些位，即便没有皇帝，也有公主的。指望福王还是指望燕王将来能对她们的孩子好一点，恐怕在她们心中早已经有一杆秤了。
燕王没有福王那么阔绰，可以随手的撒金豆子，但是燕王却可以没有个人利益诉求的政治条件，利益交易，拉瑞王一把，让皇帝注意到瑞王。
现在瑞王在朝中做事情，风生水起，为陛下所倚重，凡此种种，后宫那些位娘娘们，都看在眼中的。
“陈矩，你个老货，在外面嘀咕什么呢?”这时皇帝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陈矩连忙推开门，笑着应道：“老奴没说什么，陛下许是听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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