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家父万历,请陛下称太子 > 第253章 感谢

  播州。
  “王爷,你是不知道,福王虽然明面上下令,不让那些大商业主们使用我们播州的竹篾,可是那些人怎么可能放过更加便宜的东西呢,都悄悄的与卑职联系,不过他们要求,竹篾上不能有播州字样。”
  ⋯⋯⋯⋯
  府衙。
  朱泺的书房内,自学初兴奋中略带一丝嘲弄,讲着播州之行发生的事情。
  其他人听的不由露出笑容。
  朱泺认真听着,这一年来,播州的事情就足够他焦头烂额了,对于南直隶,他关注的比较少,而且即便他想关注,也没有信息来源。
  加之他也已经提醒过皇帝老子官商资本了,他觉得以皇帝老子的手腕,既然放任南直隶发展,那么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为了避嫌,所以过问关注的也很少。
  自学初从南直隶回来,第一时间就被他召来,就是想要细细的询问自学初关于南直隶之行的所见所闻:“有没有留意南直隶毁田种桑的程度有多大?”
  自学初略作沉吟,摇了摇头说道:“卑职没有打听此事,不过卑职进入南直隶发现,沿途大片平坦并且修着水渠的良田都种上了桑树。”
  “当时跟着卑职一起去的族人还可惜心疼的说,若是咱们播州有这么好的良田,一定全都种稻子,香碰碰的白饭,那银子他都不换。”
  朱泺的眉头不由紧皱,面色也变得沉凝。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原本他觉得,朱常洵即便是发展商业,种桑树,也就是利用坡地。
  朱常洵不会不清楚粮食对大明的重要性。
  可很显然他之前猜测的太乐观了。
  众人很快察觉到,海中砥小心翼翼询问道:“指挥使担心南直隶出现粮荒问题?”
  “嗯。”在众人注视中,朱泺点头沉凝道:“粮食问题,始终都是困扰本朝最大的问题,我们改革发展工商业,可绝对不能忽略粮食问题,为了发展工商业而牺牲农业。”
  “若是往年或许还不用这么担心,毕竟只要南直隶有银货,就可以购买粮食。”
  “可是今年整个北方大旱。”戚金接住话茬担忧道:“可以预见,来年整个天下都会陷入粮食紧缺的问题。”
  “就怕南直隶到时候,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而且粮价涨幅太大,南直隶百姓养蚕产丝挣的钱,恐怕会抵不上粮食价格的涨幅!”
  孙承宗等很多人面色都变了变。
  他们忽略了北方大旱的影响了。
  若是没有北方大旱,缺粮只是南直隶一地,倒腾腾挪,总还是能解决的。
  可北方缺粮,南直隶缺粮,叠加在一起,就会让南直隶的问题放大数倍,甚至数十倍不止!
  孙承宗连忙追问道:“宣抚使,你去过南直隶,有没有注意南直隶土豆推广的怎么样?”
  自学初看了眼朱泺,犹豫一下说道:“王爷,卑职听闻小道消息,福王不准南直隶推广土豆种植。”
  哼!
  朱钰冷哼一声,冷笑道:“他这是认为土豆是指挥使先提出来的,他做就是拾人牙慧!这是自作孽不可活!王爷,咱们看着就行了!等着吧,明年南直隶有好戏看了……”
  朱泺眼神冷冷看去,朱钰的嚷嚷声戛然而止,讪讪坐下。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福王倒霉不倒霉,与咱们没有关系,可事关南直隶上千万的百姓,一旦缺粮,南直隶动荡,陪都动荡,九州神器都不会安宁!”
  “最后苦的,受伤的还是百姓!”
  其他人默默的点了点头。
  福王朱常洵倒霉,他们的确会高兴。
  可这种倒霉,不应该是南直隶上千万的百姓去买单。
  “杨参将。”朱泺看向杨文通。
  从剿逆大营来的五个总兵也位列其中,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开口,毕竟他们是新人。
  杨文通听到朱泺叫他,微微愣怔后,唰的一下起身:“卑职在!”
  “杨参将,你在江浙地区多年,有没有一些能靠的住的朋友,如果我想写一篇文章,但又担心南直隶会干涉,所以需要一些人,推动这篇文章迅速在南直隶传播,你有没有办法做到?”
  杨文通略作沉吟,大声回答道:“卑职可以试一试!”
  “好!那就有劳杨参将了!”
  “明日你来取文章,大家都散了吧!”不等众人离开,朱泺就起身率先匆匆离开。
  朱钰激动的嚷嚷道:“指挥使要出手了!就该如此!要不然任由那什么都不懂的福王乱搞,明年恐怕南直隶就是第二个播州了!”
  ⋯⋯⋯
  “无粮不稳,无商不富……”
  “南直隶大面积毁田种桑,若仅限南直隶一地,以大明天下之物力,倒腾腾挪,尚可保证南直隶不会陷入有钱而无粮的尴尬境地。”
  “然北方大面积旱灾,天下缺粮,在此外部环境的变化影响下,来年,缺粮的南直隶必定要与数省抢夺粮食,极有可能出现有钱而无粮窘境。”
  “南直隶尚有时间准备,南直隶绝大多数地方气候适合冬季播种因善于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土地,抓住现在到春种的宝贵时间,抢种易于存活,高产的一切粮食作物,确保来年不受缺粮困扰……”
  啪!。
  “够了!”
  朱常洵听着,猛地一巴掌拍在书案上,怒而起身,看着顾宪成,愤怒呵斥道:“这篇文章是从哪里传来的?”
  “南直隶有多少人看过这篇文章?”
  顾宪成看向郑养性。
  自从郑养性陪着朱常洵来南直隶后,郑养性便利用锦衣卫千户的身份,将南直隶的锦衣卫控制住,成为帮朱常洵监察南直隶的~眼线。
  这事情,郑养性应-该是最清楚的。
  朱常洵得到顾宪成的暗示后,眼神愤怒-的盯着郑养性。
  郑养性有些心虚,结巴支支吾吾道:“殿下,卑职已经查过来,这篇文章最先不是在南直隶泛滥,而是在浙江地区,然后从民间传到南直隶的。”
  “现在……现在百姓们都在议论此事,南直隶的粮食价格已经出现上涨的波动……”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汇报!”朱常洵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冷声问道。
  郑养性不由缩了缩脖子。
  他来南直隶,同样也兼顾着郑家的生意。
  大家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捞金赚钱,要么就是赚了钱,去秦淮河的花船上,吟风弄月。
  他也不例外。
  对锦衣卫的关注就小了。
  其实在这篇文章刚在南直隶传开的时候,郑养性就收到了消息,不过那时候,郑养性觉得没什么。
  刚好这篇文章还可以帮南直隶的粮食涨价预热。
  他郑家在南直隶做的就是粮食生意。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篇文章的传播速度、广度会如此超出预料。
  眼看着距离年终只剩下不到半月,整个南直隶都被这篇文章给搅乱了。
  百姓更是惶恐不安。
  郑养性感觉到朱常洵几欲吃人的眼神,连忙说道:“殿下,卑职还有一个新情况汇报,南直隶忽然出现了大量的土豆,以低廉的价格售卖给百姓,甚至可以先赊账,收获后再偿还。”
  “卑职以为,这篇文章,乃至出现的土豆,都是播州那位在搞鬼!”
  “他就是在引发南直隶愚民的恐慌,兜售他的土豆!”
  顾宪成瞥了眼郑养性,这个消息他倒是不清楚。
  不过若说兜售,就有些过了。
  若是兜售,那就不可能价格低廉,更可以先赊账,收获后再偿还。
  这件事情,若真是朱泺所为,其目的应该是担心播州陷入无粮可买,地方爆发民乱的状况。
  “北直隶呢?京畿呢?有没有关于传播这些消息?”顾宪成连忙询问。
  郑养性不知顾宪成为何如此询问,摇了摇头:“没有,我与北直隶近几日都有消息联络,没有听闻关于此消息在北直隶,乃至京畿传播。”
  郑养性不清楚顾宪成有此一问的目的。
  朱常洵却知道。
  都人子若是要针对他,那么就应该直接将此担忧捅到京城,让中枢听到,让父皇听到才是最好的方法。
  偏偏没有。
  这篇文章只是在南直隶附近传播。
  若是都人子,那么都人子就是在给他敲警钟。
  顾宪成想到的,他也在转瞬想到了。
  哼!
  朱常洵心中十分不舒服的冷哼一声。
  然后来回在二人面前踱步,顾宪成知晓,朱常洵动摇了。
  在这件事情上,他也不敢执意劝说朱常洵阻止,因为一旦事情真的爆发后,朱常洵一定会猜忌。
  相反,他也需要好好琢磨这篇警示文章。
  南直隶绝对不能乱,若是南直隶乱了,就证明朱常洵的改革是失败的。
  朱常洵失败,南直隶现在实质运行的官商资本就会遭到重创。
  无法实现他快速将官商资本推向天下范围的野心!
  稳定南直隶对他其实也是十分有利的!
  “去,利用锦衣卫,把这篇文章收缴,浙江地区的也要收缴!本王不希望看到听到任何有关这篇文章的议论!”
  就这?
  郑养性诧异看着朱常洵,小心翼翼提醒道:“殿下,那百姓擅自种植土豆的事情如何处置,若真是燕王朱泺,那就是在给朱泺张目!”
  朱常洵眼神阴冷的盯着郑养性,郑养性下意识的缩了缩头。
  便听朱常洵阴冷吩咐道:“表兄!郑家现在囤积着大量的粮食,你们要先带头,降低粮价!”
  “稳定民间恐慌!”
  “还有告诉徐国公,通知出海的海商,去西南诸国售卖货物后,回来的时候,从西南诸国购买粮食,运回南直隶!”
  “卑职遵命!”郑养性不敢多言,连忙领命。
  顾宪成暗暗松了口气,这个安排好,土豆种植算是默许了,再加上从西南诸国购买粮食,南直隶稳定便无虞了。
  待郑养性离开后,顾宪成轻松笑着说道:“殿下,这篇文章想来不会出现在京畿的,倒是殿下准备准备该启程了。”
  “三百五十万商税,是殿下此番回京,正名于天下,一鸣惊人的最好筹码!”
  闻言,朱常洵的唇角泛起笑容。
  都人子分析了北方大旱对粮食的影响,帮他大忙了,他已经将漏洞补好了,接下来就是他进攻的时候了。
  至于说要不要因此感谢都人子。
  要!
  他将来坐上皇位后,会饶他一命,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告诉他,多谢他今日的提醒!
  “嗯,是该准备回去了。”
  ⋯
  国公府。
  徐弘基亲自送走郑养性,回身瞬间,面色变得沉凝,吩咐道:“马上把那篇文章给本公找来!”
  书房中。
  徐弘基看着文章,面色渐渐变得沉重。
  “老爷,咱们国公府的粮铺要不要按照福王的命令降价?”国公府老管家,看着徐弘基看完文章后,沉默不语,小心翼翼询问道。
  “让那些海商从西南诸国运输粮食进来,恐怕难啊!”徐弘基没有回答管家的话,自言自语说道:“现在粮价并不高,运输粮食的利润太小了,远不如贩运那些西南诸国的玻璃、香料更加有利可图。”
  “现在想要让那些海商贩运粮食,最好的办法是趁着现在南直隶粮食还尚且充足的情况,提高粮价,最好粮价一日三涨,商人逐利,只有这样,才能让那些海商闻风而动。”
  “可偏偏福王在这个时候稳定粮价!”
  “这不是乱弹琴嘛!”
  徐弘基也即是发泄发泄怒火,他甚至连去提醒朱常洵的心思都没有。
  无他,因为徐弘基很明白,眼下朱常洵需要南直隶的稳定!
  年节临近,朱常洵要懈怠三百五十万两的税银回朝,要回去一鸣惊人。
  现在这种情况下,朱常洵怎么可能让南直隶爆发粮食恐慌问题!
  这是政治需求!
  官场上,政治大于一切!
  他现在即便去劝说,朱常洵也绝对不会听他的建议。
  他的建议,没有考虑朱常洵的政治需求,只是基于财富运作,商业运作出发的!
  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
  粮价平稳,海商绝对不会听朱常洵的命令,费劲吧咧,从西南诸国,冒着海运的风险,赚微薄的利润,运粮食回来!
  这就好比,朱常洵不让使用播州的竹篾。
  可朱常洵绝对不会想到,现在播州的竹篾已经快完全取代原有的木箱、麻袋了。
  只是大家都在背着朱常洵做罢了。
  “还好,还好播州那位在南直隶暗中推动土豆种植。”徐弘基心中暗道侥幸:“还好,这一次福王没有阻止。”
  他们所有人都认定了,这篇文章一定是出自播州之手。
  “去,购买大量的土豆种子,分发给我们国公府的佃户,让他们在桑田中种植,告诉他们,种植的土豆,国公府不收任何佃租!产出全都是他们的!”
  “另外我们徐家的粮铺,按照福王的要求平易粮价,但是要抓住时间,去浙江地区囤积粮食!”
  徐弘基、朱常洵,乃至自比学富五车,认为官商资本在其鼓掌之中的顾宪成,都小瞧了资本的力量。
  小瞧了在利益面前,人性的贪婪。
  “老爷说了,他的地里,不准种植土豆与桑树争夺养分,影响桑树来年的长势!”
  南直隶城郊,一块种植了桑树,桑树长势喜人的良田中,一伙家丁将正在种土豆的一家七口围住。
  六十岁的老汉,儿子、孙子三个唯一的成年男人已经被家丁打到在地。
  婆媳两个女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跪在地中。
  老婆婆哀求着说道:“管家,土豆争不过桑树,俺们一定会认真浇水,不会影响桑树的长势,求管家老爷开恩……”
  “韩老太婆,你说不会就不会吗!你家三个崽子,怎么不让女娃子多吃点,瘦的跟个豆芽菜似的,这不就是男娃子吃得多,女娃子吃的少了吗!”
  留着八字胡的管家,指着跪着的两个娃子训斥道:“把老爷当傻子了是吗!”
  “告诉你们,老爷说了,他的田里不能种土豆,你们的田里最好也不要种!”
  “种植土豆,争夺了桑树的养分,来年产丝的质量就会被评为中等,乃至下等!”
  “到时候老爷收购蚕丝的时候,按照质量给你们评级,评为中等、下等,你们可不要后悔!”
  “是种土豆还是产蚕丝买个好价钱,你们这些鼠目寸光的蠢货好好想一想!老爷这是为你们着想!”
  “三天后来检查,如果地里的土豆没有铲了,别怪老爷不客气!”
  管家带着一群狗腿子丢下狠话后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一家七口搀扶着起来。
  老汉的儿子,孩子的父亲,一家之主的男人,眉头皱的紧紧地,蹲在地上,自言自语道:“这可咋办,土豆是佘的,老爷又不让种,自家田里也不让种,这可咋办,庄稼怎么可能抢得过树的养分,怎么会……”
  男人有太多的疑问了。
  而这样的疑问,在南直隶各地都上演着。
  他们想不明白,他们的学识、见识决定了,他们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双手没日没夜的劳作。
  他们想要致富,就只能靠善政去引导。
  除非有一天,他们也能够掌握学识,开拓了眼界,懂得财富运作的规律,他们才可以自主的寻找一条契合自身发展,过上美好生活的道路。
  他们也会明白,今天主家老爷们阻止他们在桑田种土豆。
  不是什么土豆抢夺桑树的养分。
  最根本原因很简单,商人逐利。
  掌控粮食的人,正红着眼,迫切的等粮食恐慌爆发,狠狠赚一笔,掏空他们本就微薄可怜的继续。
  等到粮食恐慌,变成缺粮危机后,在用粮食将他们种好桑树,属于他们的桑田掠夺到手!
  在危机中,用极小的代价,完成散发着浓浓血腥的资本财富积累!
  他们不会明白。
  魏国公徐弘基嗅到了危险气息,本能的开始找补,这是他徐家能过立足两百年的根本,可徐弘基能看出,想要让海商运粮进来,需要资本财富刺激。
  徐弘基算是一个懂财富资本的人了。
  但是他也绝对没有意料到,民间乡绅比他更加懂,更加擅长掠夺。
  这种事情,乡绅们在以往几百年中做了太多。
  以前他们是利用百姓活不下去,掠夺土地,现在只是变成了种了桑树的桑田罢了,这种事情,他们做起来轻车熟路。
  而顾宪成、朱常洵就更加没有预料到了!
  此刻,朱常洵正准备以胜利者的姿态,返回紫禁城。
  “恭送殿下!”
  朱常洵离开当天,武定门外,有头有脸的大人们云集,秦淮河上的姑娘们,忘记了一夜浑身解数的疲劳,在花船上莺歌燕舞相送。
  这一年,秦淮河流淌的不是水,是金沙。
  姑娘们爱死了让她们差点累死,却也赚的盆满钵满的福王殿下了。
  锣鼓喧天中,朱常洵立于马背上,看着眼前的热闹盛景,早已恨不得马上回京了。
  他拱手大声说道:“诸位请回,来年,我们南直隶必定会成为大明天下,乃至整个天下,最为耀眼的明珠!”
  “明年父皇南巡!本王希望,沿途道路的树木上,都缠着我们南直隶纺织的丝绸!”
  “殿下请放心,陛下南巡,吾等一定让陛下看到我大明盛世,自南直隶而始!”
  “对,大明的盛世,自南直隶而始,不是什么天津卫,也不是什么播州!”
  “大明盛世的缔造者,只能是福王殿下,也只有福王殿下!”
  一群人热情高涨的回应着。
  朱常洵听着,心中更加激动几分,拱了拱手,扭头看了眼随他一同入京的顾宪成,点了点头。
  “出发!”
  朱常洵走远后,都能听到身后的锣鼓声,而秦淮河的花船直到现在,都没有停下来,沿着秦淮河相送。
  ⋯
  朱常洵看向播州方向,唇角微微上扬。
  驾!
  迫不及待的催马声响起。
  徒留身后秦淮河的姑娘们,黯黯神伤,未能引起福王殿下的重视,又一次失去了野鸡变凤凰的机会。
  ⋯⋯⋯
  小年前三天。
  临近年关。
  朱泺的事情反而越来越多。
  要总结播州这一年建设的成果,各种各样的事情,堆积在朱泺的案头上。
  已经明显十分显怀的东哥在一个明眸皓齿,像个瓷娃娃似的十几岁小女孩儿的陪同下,悄悄走了进来。
  在朱泺书房中,协同办公的戚金、孙承宗等人察觉到连忙起身。
  朱泺听闻动静后,也抬起头。
  东哥微微一笑,说道:“王爷,我给大家准备了点吃食,是不是让长史他们先休息休息,你自己不嫌累,总不能让大家跟着你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吧。”
  众人看着这位王妃。
  这段时间,整个府衙的后勤事务,几乎就是这位王妃在操持。
  他们实在太忙了。
  一个人都在顶三个人在用。
  计划制度,管了百姓的方方面面,各种繁琐的事情都会集中到播州藩王府。
  不管就会出问题。
  朱泺起身迎上去,握住妻子的手,笑着吩咐道:“王妃发话了,我们大家先休息会儿,都吃点东西。”
  “是!”
  众人领命后,在外面侍女进来后,接过侍女奉上的吃食。
  吃食也很简单,土豆和稻米熬制的粥。
  嗒嗒嗒……
  “王爷!”
  众人刚刚坐下不久,急促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声传来,紧接着便见杨文通匆匆走进来。
  众人不由停下来,放下碗。
  谁都能从杨文通面上凝重的神色,察觉到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杨文通将一封书信交给朱泺的同时,简练说道:“浙江地区卑职的朋友传来消息,福王收缴王爷的那篇文章,严密控制不准消息北传!”
  “我们运输去的土豆种子,百姓在种下后,被乡绅以影响桑树长势为由,逼迫百姓铲了土豆。”
  “部分百姓转而偷偷垦荒,被官府稽查阻止,百姓不得不把种下的土豆种子挖出来,当口粮吃了。”
  “只有少数乡绅,准许了百姓种植。”
  啪!
  朱泺听闻后,猛地把信拍在案牍上,蹭的起身,怒不可遏咆哮道:“丧心病狂!丧心病狂!这不是丧心病狂是什么!”
  “朱常洵呢!他瞎了嘛!”
  东哥看着丈夫愤怒,却格外苍白的面色,心疼担忧,连忙安抚道:“王爷,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她作为枕边人,最是清楚丈夫这段时间的操劳了。
  每日很晚与戚金等人结束一天的事务,回到房中,丈夫也不能休息,还要第一个人总结播州一年改革的得失经验。
  可以说,播州谁最辛苦,最劳心劳力,那一定是丈夫这个最高的指挥之人。
  “请王爷息怒!”
  戚金等人也连忙开口宽慰。
  孙承宗一咬牙愤怒道:“王爷,既然我们什么都做了,有些人就是不愿意听,那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我们索性如朱钰将军所言,看戏就行了!”
  “对,反正不关我们播州的事情!”
  “是南直隶自己找死,王爷何必为了一群小人生气!”
  ⋯⋯⋯
  之前对朱钰的论调,多有抵触的士子参谋们,此刻纷纷愤怒说道。
  朱泺苍白的面色,愤怒的情绪,让他们在南直隶和朱泺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朱泺。
  说实话,别说他们王爷想不明白。
  就连他们也想不明白。
  朱常洵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谁都看得出,王爷刻意把文章散发到南直隶,而不是北直隶,不是京畿,就是在给他留着面子。
  给他找补挽回的机会。
  警示已经够直白了,并且播州都把土豆种子通过浙江杨文通的关系,运到了播州。。
  可以说,这一切都已经给他准备妥当了。
  南直隶方面那么想赢一回,竟然都尽快不救?
  难道就是因为此举有拾人牙慧之嫌。
  所以宁愿出现巨大的纰漏,都不愿去做?
  戚金看着孙承宗等一群士子参谋们,心中很欣慰,这些年轻人心向王爷,眼下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戚金看着孙承宗等人,严肃说道:“这事关南直隶千万百姓,我们救的也不是他福王,是南直隶的百姓。”
  “杨参将?”
  “卑职在!”
  戚金狐疑询问:“有没有关于福王的消息,王爷的警示已经这么明显直白,他不可能看不出他引以为傲的南直隶,现在就是坐在一堆火药上,一个火星就可能引燃。”
  “他怎么会蠢到对此事置之不理,甚至还反对百姓自觉自愿的未雨绸缪?”
  闻言,众人全都看向杨文通。
  杨文通观朱泺看来,连忙回答道:“王爷,卑职倒是与浙江地区的朋友联络,听说一些小道消息,但是并不准确。”
  “说!”朱泺沉声道。
  “福王已经下令给各大粮商平易粮价,并且命令海商从西南诸国贩运粮食到南直隶……”
  “蠢!”朱泺听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不由露出躁怒之色,他看众人一脸狐疑,解释道:“一边平易粮价,一边还想让海商从西南诸国贩运粮食,除非他自己愿意自掏腰包,补贴海商!”
  “海商商贸的风险很大,粮食的价格稳定,维持在一个较低的水平,哪个海商愿意冒着利益薄,随时可能在海上风浪中,船毁人亡的风险,贩运粮食回来?”
  众人恍然大悟。
  没有利益的事情,绝大多数人是不会“五五三”去做的。
  尤其是海商,没有至少倍于成本的利益,海商是很少愿意去做的。
  因为海上的风险很大,稍有不慎,遇到风浪,稍有不慎,整艘船,几艘船的货物都可能沉入海里。
  奇高的利润,才能弥补海商的损失。
  这一点他们在天津卫其实就经历过。
  大明的棉布只有倭寇愿意要,荷lan人是绝对不会贩运棉布的。
  哪怕大明的棉布,纺织工艺、质量超过了他们本国的。
  说白了,就是利润太少,很有可能还不足以弥补遇到风浪的损失。
  朱泺看着杨文通:“抱歉杨参将,你继续给大家说。”
  杨文通知晓朱泺心急,连忙说道:“还有消息,福王对种植土豆是默许的,而地方关于以及乡绅的行为,是他们背着福王做的。”
  “这些消息准不准确,卑职不清楚,都是从南直隶流传到浙江的一些小道消息。”
  “并且因为南直隶对蚕丝的需求,卑职的朋友来信,告知卑职,浙江也出现了毁田种桑的事情,不过浙江地区的官府对此事还有所保留,管的比较严,也只有一些远离治府的地方这么干。”
  “既然福王默许,这些人背着福王这么做是为什么?还有福王身在南直隶,难道都不清楚?”一名士子参谋十分费解。
  海中砥冷笑道:“这有什么难以解释的,这些人背着福王阻止百姓种植土豆,是因为他们要趁着粮荒发国难财。”
  “不然他们手中的土地为什么越来越多,而百姓的土地却越来越少,最终许多小自耕农破产,无立锥之地?”
  “这种套路,他们玩了几百年了!对他们来说,轻车熟路。”
  “任何一次灾难,对他们来说,都是一场饕餮盛宴!”
  “南直隶的官权则成为了他们的打手,无主的荒山、山林都是朝廷的,没有得到官府的许可,百姓是不准私自耕种的。”
  “这也就是王爷经常说的,要打破一些条条框框,我们播州如果也按照这一条来做,百姓是无权去朝廷所属的山上割草喂牛、喂羊的。”
  “至于福王为什么不清楚,是我们跟在王爷身边,习惯了王爷会出现在田间地头,习惯了王爷会出现在正在营建的道路上。”
  “你们不会以为,福王也会如王爷一样,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情吧?”
  “秦淮河畔莺歌燕舞,温香软玉,当然比深入田间地头,看一群脏兮兮的愚民们更惬意吧,南直隶元宵盛况,可是名扬天下的!”
  戚金听着海中砥尖锐,甚至有些尖酸刻薄的话,不由苦笑摇了摇头。
  这个海秀才啊,愤世嫉俗,一点儿都不懂得藏拙隐藏。
  还真如王爷所言,海秀才终究在军中发展最合适。
  这家伙这张尖酸刻薄的嘴,对朱钰他们的脾性,可要是在朝中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太得罪人了!
  虽然只是大家鸡一嘴鸭一嘴,七嘴八舌的推测。
  但所有人都明白,恐怕事情的始末,与他们群策群力推测的差不多。
  众人看向朱泺。
  便见朱泺已经坐下来了,正面色微黑,奋笔疾书。
  王妃正在亲自砚墨。
  所有人都悄悄地,没有开口。
  戚金小心翼翼的靠近,眼神示意一下东哥,微微躬身,东哥笑着摇了摇头。
  戚金只能放弃,站在旁边看着。
  其他人也蹑手蹑脚,轻拿轻放的走过去,围在堆满了文卷的书案旁边,看着朱泺奋笔疾书。
  改革、发展、稳定。
  第一张纸上,醒目的三个字跃然纸上。
  力透纸背,任谁都能从自己王爷此刻的字迹中那种力度和凌厉,感受到此刻其心中的愤怒。
  第一张纸写好,戚金看完后,其他人开始传阅。
  第二张。
  第三张。
  ⋯⋯⋯
  渐渐地,周围的人看着看着,面色微微变红,潮红、赤红。
  彼此相互攥着拳头,相互对视点头。
  脸上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可明显又怕打扰到朱泺,所有人都忍着。
  呼!
  某刻,朱泺长长吐了口气,似乎压抑的躁怒,也随着最后落款结束,随着这一口浊气吐出,完全发泄出来了。
  孙承宗等人也跟着松了口气。
  朱泺这才发现围在书案旁的众人。
  他将最后一页交给戚金,等众人看完后,起身吩咐道:“把这篇文章快马加鞭送回京城,让熊廷弼老兵报刊发。”
  “是!”戚金郑重应了一句。
  一群士子参谋们脸上露出激动之色。
  谁都清楚,他们王爷不准备给南直隶留面子了。
  这是要直接将事情捅到龙庭去!
  南直隶的消息经过他们分析理清后,年轻的士子参谋们,其实不比海中砥的尖酸刻薄差多少。
  只不过他们的性格不似海中砥一般刚硬。
  福王朱常洵毕竟是皇子。
  在自家王爷没有表态之前,他们也不好过分的表达对南直隶,对福王朱常洵的不满愤怒。
  朱泺看着面前的士子参谋们,心中很满意。
  倒不是因为他们对他的忠心。
  而是他们隐藏在心中那份对恶政的厌恶和痛恨。
  眼前的士子参谋们,有点像后世被公知们抹黑成一个相对贬义属性的一类群体。
  愤青!
  大明现在恰恰需要的就是年轻人,愤世嫉俗的勇气!
  只有这股勇气,才能彻底冲垮千百年形成的僵硬腐朽气氛!
  只有他们的热血,才能重新赋予这灰白压抑的江山锦绣彩色。
  即便是后世,愤青也绝不是公知们所抹黑的贬义属性。
  因为他们的出发点,总是基于心中最美好的一抹良善,尽管有些时候,会好心办坏事。
  但是很多时候,基于心中最美的一抹良善为出发点,做的事情,绝大多数都还是好的。
  如果当一个群体没有了这抹心中的良善和热血,扼杀了这抹良善和热血,不可避免的会走向现在大明这般景象。
  小圈圈的私欲横行,龌龊阴暗。
  良善和热血并不可怕,并不是猛虎。
  加以引导,可以在正确的事情上,迸发出强大的力量。
  抹黑畏惧者,往往都是一些内心极其腐朽阴暗龌龊的人,因为这是两种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旦相遇,天生就伴随着你死我亡的争斗。
  “单单如此还不行,我们还要做两手准备。”
  “除了引起中枢的重视,另外就需要你们与我一起努力。”
  “请王爷示下!”年轻的士子参谋们,齐声铿锵道。
  朱泺点了点头说道:“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讨论播州,制定的沿长江中下游经济带、以播州为圆点,辐射云贵川湖广的经济圈?”
  “本来这件事情不需要这么着急的,可现在不行了。”
  “我们要先做起来,先在这些地方推广土豆种植,争取在来年南直隶粮食危机爆发之前,我们能够提供足够的粮食,即便朝廷花钱买,至少也要有买的地方。”
  “我会写一封信,邀请四省布政使年后来播州,一起商讨此事。”
  袁可立苦笑道:“王爷,会有人来吗?”
  众人不由苦笑,这是个现实问题。
  按照道理,他们王爷就藩播州,四省布政使就算是不亲自前来,至少也应该派人来问候,毕竟他们王爷,怎么说都是皇子。
  “可这都一年了,四省宛若躲瘟神似的,对他们王爷敬而远之。”
  “各种原因大家都清楚。”
  “都在盯着北直隶呢!”
  朱泺笑着说道:“试一试嘛,不试怎么能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来,另外也并不是一定要完全靠他们行政命令来推动。”
  “我们还可以用财富资本来引导民间百姓嘛。”
  “土豆对我们来说就是财富,不要忘记我们的水晶粉,我相信我们的水晶粉一定能够成功。”
  “我们可以散播高价收购土豆的消息,散播土豆眉目两千斤高产的消息,只要让百姓知道,种土豆是有利可图的,大家一定会主动种植的,施政并不是一定要用权利来推动。”
  “给他们写信,是希望顺势能够敲定一个庞大的经济互通网络,没他们,难道我还得吃带毛猪不成?”
  “而一旦我们播州要收购土豆,我们的道路问题就必须解决。”
  “现在距离年节只剩下几天时间,修建的工程虽然停了,但是我们要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要确保,一旦四省明年广泛种植土豆后,我们的道路,能确保土豆运输到播州境内!”
  “所以,一旦年节后,我们这些人就要更加忙,更加累。”
  “王爷放心,我们不怕!”
  “对,我们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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