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家父万历,请陛下称太子 > 第260章 抉择

  朱家民看着一群文人出身的士子参谋们,言辞激烈,较之常胜军将领都一点儿不差,心中极为震惊!
  这可都是大明的士子!
  可现在,他从这些士子参谋眼中看不到朝廷。
  只看到了燕王朱泺!
  就在播州与贵州交界处锣鼓喧天之际。
  这一天,秦淮河上同样锣鼓喧天。
  “来了,来了!快看,应该是齐大爷的海船!”
  “李大爷贩运粮食的海船回来了!太好了,有粮食了,咱们南直隶有粮食了!”
  “老王,你家的自耕地种土豆了吗?”
  “林中种了两亩,俺爹说了,没钱可以,没钱饿不死人,没粮食了会饿死人!”
  “回去赶快铲了,别让人知道,要不然今年你的生丝一定评不上上等!一捆生丝,中等和上等差着五六十文的价格呢!五六十文,买米得卖多少!”
  ⋯⋯⋯
  秦淮河岸边,百姓敲锣打鼓,河面上,花船游弋。
  大白天的,本该是姑娘们休息养精蓄锐的时间,可一个个涂脂抹粉,娇媚动人的女子穿着花红柳绿的衣服,站在船帮,冲着进入港口的船队指指点点。。
  叽叽喳喳的议论着,同时向岸边张望着。
  “殿下呢?殿下怎么还没有来呢?”
  “听说殿下深入田间地头去查看土豆种植情况了。”
  “福王殿下太贤明了,竟然能亲自去田间地头。”
  ⋯⋯⋯
  河堤边,一处最大的码头前,徐弘基领着南直隶九卿各级官员,陪着于慎行。
  眼前的热闹景象,让南直隶上下,站在于慎行这个内阁阁老身边,倍感脸上荣光。
  徐弘基笑着询问道:“请阁老能够直言不讳的给我们批评指正南直隶的不足之处”
  “等福王回来后,我等一定将阁老指出的问题,转达福王,加以改正,为七月份陛下南  xun做前期准备。”
  于慎行瞥了眼徐弘基等人,哪里不清楚,徐弘基等人是在炫耀眼前的繁华。
  这也无可厚非。
  地方官员嘛,做出政绩来,总是要朝廷知道的,要不然,地方百官哪个愿意当老黄牛。
  这是人之常情。
  “国公,真的要可远说吗?我也在南直隶坐过几年冷板凳,你们可都是知晓我于可远这张嘴的,从来就没有好话,要不然,也不会被自己的坐师,一脚踢出京畿,乖溜溜的滚到南直隶坐了好些年冷板凳了。”
  于慎行的话,引得周围人尴尬笑着,暗翻白眼。
  于慎行这段事迹,明朝就没有不知道的,何况其中许多人,当初就与于慎行在南直隶共事。
  知道这家伙嘴臭的很!
  徐弘基笑道:“阁老但说无妨,我们现在就需要一个能够批评我们的人,不然大家都看不到南直隶还有什么缺点了。”
  于慎行也不客气,指着河面上的花船画舫:“脂粉气太重,以前我在南直隶的时候,就觉得南直隶的脂粉气太重,纸醉金迷,毫无一点危机感。”
  “这一次来,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国公爷,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南直隶的这种温柔乡、削金窟的风气要刹一刹车了,文人流连于花船吟风弄月,商贾穿梭于秦淮河上挥金如土,整个南直隶充满了一股阴柔的脂粉气,你的后府兵马还能为国征战否?”
  “南直隶男儿尚有血性否?”
  “当初迁都,将都城从南直隶迁往环境更加恶劣的北直隶,这个决定是对的!”
  “还有,听听周围百姓的议论,就是受到了这种散漫风气的影响,海商贩运粮食回来,的确是个好消息,但是岂能因此而懈怠?更有百姓要将种下的土豆挖出来?”
  “在北方的百姓,是绝对不敢如此做的,现在整个北直隶的百姓都在备荒生产自救。”
  ⋯⋯⋯
  站在身后的九卿不由暗暗撇嘴。
  尽管他们知道这于可远只要开口,就一定会放炮,可还是十分不舒服。
  你于可远懂什么。
  南直隶的繁华,恰恰就得益于这种散漫的风气,弥漫的脂粉气!
  这些不入你眼的东西,吸引这天下富贾豪商纷纭而至!
  若不是这些削金窟的存在,不是这种散漫的环境,如何能让那些富贾豪商们流连忘返呢!
  “阁老说的是,这番话,我一定转达给福王。”徐弘基满面笑容应道。
  于慎行根本没有这种话放在心中。
  他知道,这些人不会做出什么改变的。
  ⋯⋯⋯⋯
  码头三里外。
  “殿下,于阁老已经在国公陪同下去了码头。”郑养性在路边等着,在朱常洵的马车经过之际,汇入队伍中,伴随在马车旁边汇禀道。
  窗帘拉开。
  朱常洵询问道:“于慎行有没有对咱们南直隶推广土豆表达什么不满?”
  “那到没有。”郑养性摇头笑道:“京畿传来消息,陛下派他来,主要是为了查验海商贩运粮食是否是真的,于慎行到了后,一直谨言慎行,只是对南直隶没有效仿天津卫组织百姓,对南直隶的散漫风气似乎有些不满。”
  呵呵……
  与朱常洵同坐马车内的顾宪成笑了笑,说道:“一点儿都不奇怪,这位于阁老属于燕王派系的,咱们做什么,他都看不上的。”
  “燕王自己都说了,要营造民间的宽松氛围,而想要营商,吸引商贾前来,我们南直隶做的不就是营造宽松氛围吗.」?”
  朱常洵也笑了笑,道了一句:“知道了,去码头。”
  顾宪成说的没错,他们这一样是营造宽松氛围。
  与都人子的做法其实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都人子寄希望放权给百姓,为愚民解绑,让愚民除了种地之外,有更多的自由选择权。
  以此争取愚民的人心。
  这是都人子清楚他自己能够争取的只有那些愚民,所以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而他的助力来自于绅权、官权,以及二者背景下的大商业主、大工坊主。
  想要吸引这些人聚拢在身边,那么就需要南直隶这种纸醉金迷的氛围,因为这些人喜欢!
  而他同样也得到了南直隶的民心!
  南直隶纸碎金迷,那些愚民也是从中受惠的,绅权、官权也在为他而引导愚民,他二者全都得到了!
  “这艘海船的粮食,做的足够隐蔽吗?不会被锦衣卫察觉吧?”朱常洵想到了这个问题,严肃询问道。
  这船粮食其实是从两广地区购买的,不然半月时间,他怎么可能弄到一艘海船的粮食。
  顾宪成自信笑着说道:“殿下放心吧,都是花大价钱,从故交好友,老关系手中购买的。”
  “并且是用小船运送到海上,在海上装船的,绝对不会有人知晓!”
  闻言,朱常洵这才露出笑容。
  吩咐道:“和海商们通气,让他们最迟三月份,就开始陆陆续续要运粮回来。”
  “殿下,我看还是四月份吧。”顾宪成小心翼翼劝说道,看着朱常洵皱眉,顾宪成提醒道:“南直隶很多人囤积的粮食需要出手。”
  “四月份第一批生丝就要交易,大家还都等着,用高价的粮食,从百姓手中换低价的生丝。”
  “如果三月份运粮回来,可能会造成粮价的下滑,而且粮食售卖,最好不让海商们上岸售卖,交给郑家、徐家等指定的家族来售卖,利益最大化,大家都能从中得利,才会更加紧密的团结在殿下身边。”
  朱常洵微微皱眉,提醒道:“可以,不过要他们记住,本王不管他们从中捞多少,但是粮食一定要充足,百姓一定不能闹事!”
  “父皇南  xun前,出现任何纰漏,本王都要严厉追究!”
  朱常洵最后还是妥协了,不过他也把自己的底线亮明了。
  “殿下放心,大家都知道这关乎殿下的未来,都不敢松懈!”
  “殿下到了。”
  就在此时,郑养性的声音传入车内。
  “臣于慎行拜见福王。”
  朱常洵钻出马车,看着于慎行带着人参拜,连忙下车,儒雅笑着走过去,伸出手,又缩回去:“于阁老快请起,本王刚刚从外面回来,这手脏的很,怠慢于阁老了。”
  于慎行看着朱常洵隐约有些沾了泥土的手,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深入田间地头,陛下知晓后,十分的高兴。”
  “哎,本王也是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
  双方寒暄几句,朱常洵带着于慎行重新返回码头。
  “草民范永斗、李旦拜见福王!”
  “两位快快请起,快请起!”朱常洵看着拜倒在面前的二人,满面笑容的伸手虚扶。
  “谢王爷!”
  二人起身后,朱常洵询问道:“粮食和牲畜呢?”
  “王爷,都在船上,已经准备好了,只待王爷一声令下。”范永斗笑着,脸上露着得意的神色,指着秦淮河面上的船只说道。
  朱常洵看了眼,眼神余光又扫了眼来监察的于慎行,心中十分得意。
  挥手大声命令道:“准备卸船!”
  “福王令!卸船!”
  “福王令!卸船!”
  ⋯⋯⋯
  早已等候的领兵在河畔人群前面策马奔掠,挥舞着手中旗帜,大声呼喝。
  咩……
  哞……
  嘈杂的牛羊叫声最先从远处传来,只见的,每一只大船上的船舱内,在船员的驱赶下,牛羊惊恐不安的跑出来,顺着搭好的木板冲到岸边。
  朱常洵等人所在的码头上,停靠的运粮海船,光着膀子的苦力则开始将一袋袋的稻米搬运下来。
  哗啦!
  就在众人观望中,其中一名苦力扛着的麻袋解口,黄橙橙的稻谷瞬间倾泻洒落。。
  随即,监工的打骂声响起。
  牛羊的叫声,监工的呼喊大骂声,混杂在一起。
  岸边百姓的议论声,花船姑娘们叽叽喳喳声,沸反盈天。
  “这么多牛羊,味道好难闻!怕是今晚没有人会来光顾咱们了吧?”
  “妈妈说了,这是福王的善政,得支持,福王在南直隶,南直隶才能越好,别说一天没客人,就是一个月没客人都值得!”
  “是粮食,真的是粮食!”
  “有粮食了,听主家老爷说,西南诸国的粮食多得很,看来是真的,回去俺就把土豆铲了!”
  ………
  在众人议论中,朱常洵扭头看着于慎行,低声说道:“于阁老,这回父皇能够放心了吧,本王已经充分吸取了年初一的教训,这段时间,在南直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相同的错误,本王是绝对不会再犯了!”
  于慎行听着,哪里不清楚,这番话是说给陛下的。
  可同样是说给燕王朱泺的。
  谁让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燕王党了。
  这就是希望他把这番带着挑衅和机锋的话转达给燕王。
  可这位恐怕并不知晓,他这个燕王老师,与学生的联系少的可怜。
  只要他这个老师不主动联系,燕王为了避嫌,根本就不会联系他。
  不等于慎行应答,朱常洵转身对着身后的乡绅、官员们,大声自信的说道:“诸位,这是我们南直隶速度!”
  “我们南直隶要保持这种多快好的速度,建设南直隶,今年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把南直隶建设成为大明财税的半壁江山!”
  “福王说得好,南直隶速度!”
  “南直隶速度这个词总结的好!”
  “一年之内,达到财税半壁江山,试问哪个地方,能有南直隶这种速度!福王总结的精辟!”
  ………
  一群人激动的恭贺讨论声中。
  于慎行看着朱常洵背后。
  那里监工催促打骂码头苦力,水面上,花船画舫游弋,莺莺燕燕,叽叽喳喳。
  河对岸,早有等候的百姓,追赶着被围住惊慌乱跑的牛羊。
  牛羊的尿  sao膻味儿,混杂着秦淮河的脂粉气,隔着很远,都能闻到。
  乱糟糟而显得格外繁华的景象,让于慎行这个从还处于冰天雪地北直隶而来的人,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对劲儿。
  他总觉得这样不好。
  可这种繁华明明却是大明想要的。
  繁华才能给朝廷提供更多的税赋。
  南直隶若是真的能保有半壁江山,整个朝廷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
  可那种不该如此的错觉,始终萦绕在于慎行的心头,像挥之不去的阴影,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哪里不好。
  于慎行不会明白,这种混乱无序、肮脏与生机共存的一幕,恰恰就是资本萌芽过程中,一定会出现的黑暗混乱肮脏血腥,同时有混杂着生机、芬芳气息。
  便如同牛羊的尿  sao膻味儿与秦淮河的脂粉气混杂一处一般。
  官商资本,虽然较之大明现状,的确是一种先进生产力。
  可他的萌芽,比单纯的资本萌芽,更具有黑暗、混乱、肮脏、血腥的属性。
  会将这些属性放大无数倍。
  他的诞生伴随的芬芳,也不过如秦淮河的脂粉气一般。
  虽然芬芳,却也夹杂着一丝不纯。
  这也是朱泺改革路线中,组织百姓,提倡勤俭节约、自力更生等举措,极力想要避免的。
  ⋯⋯⋯
  “东林报!东林报!”
  “东林先生撰文南直隶改革盛况!”
  “第一艘海船粮食运抵南直隶,成群牛羊运抵南直隶!”
  “南直隶缺粮危机解除,南直隶缺粮危机解除!”
  “福王言称,南直隶缺粮危机解除,南直隶可以轻装上路,南直隶半个月时间,从西南诸国贩运粮食成功,这就是南直隶速度!”
  “福王表态,要以多快好的南直隶速度建设南直隶!以期实现南直隶财税半壁江山的宏伟目标!”
  “………”
  于慎行尚未回京,东林报便率先在京畿刊发。
  南直隶速度,财税半壁江山从朱常洵口中喊出来的词汇,一时间引得天下热议。
  “南直隶速度,财税半壁江山,南直隶得赚多少钱,才能达到财税半壁江山的目标?”
  “一千万两白银!”
  “嘶!”
  “福王还真敢……”
  “粮价降了!粮价降了!降到年前的价格了!”
  “太好了,粮价总算是降了!哎,早知道粮价会降,之前就应该把粮食卖了的!也不知现在会不会给之前的价格了!”
  “只要给降价的价格我也买!听说主家老爷说了,西南诸国的粮食多的喂猪,吃都吃不了,西南诸国粮食运进来,粮价还会继续降的!”
  “………”
  有心人巧妙的抓住南直隶贩运西南诸国粮食回来的消息,同时串联降价,还在备荒自救的百姓开始动摇。
  啪!
  常胜军大营。
  熊廷弼听着士子参谋的汇报,将手中的东林报拍在案牍上,愤怒大骂道:“朱常洵他是猪吗!现在这个时候,如此高调的刊发贩运粮食回来的消息,王爷想要百姓捂紧余粮的计划,在他这篇文章刊发后,就会大打折扣!”
  “他这是在帮那些大粮商!一旦北直隶的粮荒不能缓减,他南直隶真的能够独善其身吗!”
  “还有朝廷,朝廷诸公,难道眼睛都瞎了嘛?看不到这其中的关节吗!”
  “愚蠢!”
  “飞白兄,不要忘记,北方的各大粮商,很多人就在福王身边效力。”站在熊廷弼面前的士子参谋冷笑道:“人家福王可不蠢,或许这就是人家福王故意让利给这些人。”
  “人家比咱们王爷聪明多了,知道那些人,能为他争夺那个位置,提供助力。”
  “至于朝廷审核为什么没有察觉,不要忘记,现在内阁只剩下四位阁老,于阁老不在京中,想要强行通过这篇文章并不难。”
  “何况这篇文章展露的形势一片大好,什么南直隶速度,什么财税半壁江山,恐怕就是赵首辅、张阁老也有些晕晕乎乎了吧!”
  “我认为这件事情不能告诉王爷,否则王爷一定会插手的,而王爷现在不能继续插手这件事情了,否则很多人都会认为王爷是别有目的了!”
  “真发生点乱子才好,也让那些攻讦王爷别有目的的人知道,王爷从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狭隘!”
  熊廷弼瞪了眼面前的士子参谋,冷冷教训道:“我知道你这番话是为王爷好,但我告诫你,这种话少在王爷面前说,这种心思也少有!”
  “王爷怎么教导我们的,初心!我们做事情,我们跟着王爷做事情,不是为了与他朱常洵争个长短,王爷写文章警示百姓,也不是针对他朱常洵。”
  “记住王爷说的做事三条底线!”
  士子参谋老老实实认错道:“飞白兄的教训我记住了,我只是实在有些气不过。”
  熊廷弼略作沉吟,说道:“你说的也对,此事的确不能再告知王爷了,不过我们可以试着做一些努力。”“我去见瑞王,让瑞王利用民间的组织,号召百姓留着粮食,尽人事听天命吧。”
  士子参谋劝说道:“飞白兄,还是我去见瑞王吧,你还要准备五日后的科举,这段时间,那个袁元素可是风头正盛,频频出现在各种场合,俨然一副状元的模样了。”
  “而且主持科举的还是叶向高,人家东林党的人!”“很多人都在传,延禧宫要用袁元素压你一头来报复王爷。”
  闻言,熊廷弼摆了摆手,不屑冷笑道:“不用理会,就算是延禧宫真有此意,王爷听了,也会一笑付之的,我们做我们的,外面的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南直隶速度,财税半壁江山的利好消息,让整个大明年后气氛紧张的春节,一下子变得宽松起来。
  也只有熊廷弼等少数人,察觉到了这利好背后,令人心惊胆战的隐患!
  而熊廷弼等人出于回护朱泺的私心,虽然在暗中努力,却也悄悄的将东林报刊发后,北方民间反应的消息给截下来,压住了。
  并未第一时间送往播州。
  南直隶速度!
  南直隶速度!
  财税半壁江山!
  财税半壁江山!
  数日之内,朱常洵在秦淮河喊出的口号,成为了皇城根下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令人血液躁动的口号。
  半月一艘海船的粮食,充分体现了南直隶速度。
  一年之内,财税半壁江山,充分的展示了财富效应。
  远在北直隶的百姓,在粮价跌落之际,似乎都感受到了从南边吹来的猛烈、汹涌的财富气息。。
  市面上很快出现各种各样的言论。
  南直隶的财富效应,建设速度,会让北直隶的百姓受惠,首先朝廷财税充足,会彻底免除粮赋之外的其他摊派。
  西南诸国吃不了发霉喂牲畜的粮食,会大量涌入大明,再不出售余粮,越往后,粮食价格就越低。
  似乎市场反应,印证了这些流传的言论。
  一日后,京畿粮价继续小幅度下跌。
  甚至跌破了年前的价格。
  第二日粮价又出现小幅度涨幅,超过了前一日的跌幅。
  第三日,粮价再一次小幅度的跌落,价格却总体维持在了年前的粮价之上,略微高了一点。
  第四日,粮价再次出现小幅度涨幅。
  在跌跌涨涨的波动中,以及利好消息下,北直隶有部分百姓按捺不住,在主家乡绅老爷的鼓动下,以当日当地市价卖出部分粮食。
  紧接着地方的乡绅,也以略高于当前一成的价格出售粮食。
  由此可以看出,相信了南直隶速度,财税半壁江山的人,可不单单只是百姓。
  而某些推动利好消息,相互串联,控制粮食价格的跌跌涨涨的人,想要收割的也绝不仅仅只是百姓。
  百姓在这些胃口极为的人暗中,或许充其量只能算是野草。
  大明天下,拥有绝大多数粮食的,恰恰是处于本阶层内,一些靠边缘,底层的,远离以城池为政  quan中心,散落在乡野的乡绅。
  当然,本阶层的收割,还充分展示了一定性的仁慈。
  乡绅们还是赚到了钱,只不过他们充其量只能算是喝了一口夹杂着馊味儿的汤汁罢了。
  鲜美的骨肉还轮不到他们。
  乾清宫。
  “禀陛下,锦衣卫按照陛下的要求,趁着这段时间粮价跌落,天下各处锦衣卫千户所都在利用各地的密探,正在隐蔽的收购粮食。”
  “京畿近日来,粮价的跌跌涨涨,很大程度并非是以郑伯爷等为首的大粮商操作造成的。”
  “而是我们在他们降价之后,大量吃进,造成市面粮食短缺形成的涨价。”
  “锦衣卫的线报汇报,郑伯爷等人原本操控的跌跌涨涨,总体是要跌落到年前价格,然后略微上涨,措施百姓担心粮食继续下跌,恐慌卖出粮食。”
  “由于陛下的暗中收购,他们非但没有囤积太多的粮食,而百姓现在虽然开始售卖,可大部分人还处于观望之中。”
  ⋯⋯⋯⋯
  骆思恭详细的汇报着他近日来做的事情,同时暗暗打量着皇帝。
  他不知皇帝忽然从内帑拿出大笔的钱财,让锦衣卫在天下范围内囤积粮食是要做什么。
  他很好奇,却也不敢询问。
  骆思恭不会知道,皇帝是在东林报发行后,察觉了东林报那篇南直隶速度造成的恶劣影响后,当机立断,开始执行当初朱泺对他提议的掠夺计划!
  粮食由朝廷掌控,怎么也比掌握在那些贪得无厌的大粮商,大权贵们手中更好吧。
  而且现在的价格也十分适合。
  那些大粮商、大权贵要平易粮价,就要把手中囤积的粮食率先拿出来,投放到市面上。
  十分有利于他们暗中吃下去。
  朱翊钧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一边擦拭沾染的墨汁,一边询问道:“你们破坏了他们总体的布局,有没有引起那些人的警觉?”
  “陛下放心,臣可以保证,此事绝对不会有任何纰漏!”
  话中,骆思恭从袖口拿出一份折子,双手捧着递给皇帝:“这是臣这些年亲自发展的锦衣卫密探。”
  “有商贾,有乡绅,遍布天下各地,这份名单只有臣知晓,绝对没有第二个人知晓。”
  “这些人家大业大,顾忌就大,锦衣卫控制着他们的命门,他们绝对不敢背叛,或者显露是锦衣卫指使他们。”
  “购买的粮食,也正在按照陛下的要求,悄悄运往锦衣卫全面接管的几大粮仓,由臣亲自选定的在京锦衣卫新人去管辖。”
  “即便是地方锦衣卫千户所,都无权过问!”
  皇帝接过骆思恭递上的折子,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籍贯,家庭背景、家庭情况等内容。
  满意的点了点头,继而冷不丁询问:“这样的秘密名单,你还有没有了?”
  骆思恭面色大变,当即噗通跪倒在地:“臣不敢隐瞒!这是唯一一份!”
  “起来吧,朕就是随口一问。”朱翊钧看着名单,丢下一句话,往软塌方向走去。
  历任锦衣卫指挥使,都会发展新的密探,控制新的密探,这也是两百年之内,成为一个庞然大物,监察天下任何角落的原因。
  这也是老传统了。
  他不过是借机敲打一下骆思恭。
  警惕提防锦衣卫指挥使成为第二个纪纲,也是历任皇帝都会做的事情。
  也就是这个原因,历任锦衣卫指挥使很难善终。
  因为只有人死了,他才无法在去职之后,依旧可以借助自己发展的密探,做一些威胁皇权的事情。
  能病死、老死在任期内的锦衣卫指挥使,都是上天在眷顾。
  骆思恭擦着冷汗,挣扎着起身。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不要让那些人发现,能吞下多少,就吞下多少,同时也管好你的人,让他们手脚干净点,这笔钱来之不易,朕是要用这笔钱做大事的。”
  “做好了,商人朕可以赐给他们官身,乡绅朕可以答应,让他们的一个子弟入仕,可若是贪墨朕做大事的银货,就不要怪朕不体恤他们的功劳苦劳!”
  皇帝的话虽然平静,可骆思恭听的真切,皇帝对这笔钱十分的珍重,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他赶忙郑重答道:“请陛下放心,谁若是敢在这件事情伸手,不用陛下动手,臣就让他们满门消失!”
  身为锦衣卫大都督,他有的是办法灭人满门!
  不但手脚不干净吞下去的要吐出来,还得搭上整个身家!
  锦衣卫处理内部叛徒,违反皇命者,从来都是凶残、血腥的!
  唔……
  “父皇,儿臣要见父皇!父皇,儿臣朱常浩求见!”皇帝沉吟,刚要开口的时候,外面传来激烈的大喊大叫声音。
  朱翊钧不由微微皱眉,摆了摆手,吩咐道:“你去做事吧,告诉陈矩,让外面那个混账滚进来!”
  “遵命!”
  骆思恭离开片刻后,陈矩领着朱常浩进来。
  一同前来的,不光有瑞王朱常浩,还有五位阁老。
  朱翊钧看了眼儿子朱常浩身后的五位阁臣,不由有些诧异,不过他还是板着脸训斥道:“放肆!以为自己做成了点事情,尾巴就可以翘到天上了是吗?”
  “要不要为父把这个位置让给你来坐!”
  “儿臣不敢!”朱常浩当即跪下,匍匐在地,大声道:“不是儿臣尾巴翘上天,而是三皇兄朱常洵!”
  “儿臣要弹劾三皇兄,他一篇文章鼓吹财税半壁江山,以半月一艘海船的粮食,鼓吹什么南直隶速度,让北方数省年后为应对青黄不接粮食缺口的生产自救毁于一旦!“
  “父皇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在北直隶的百姓放松了警惕,已经开始出现售卖粮食的现象。”
  “这还是北直隶,儿臣听从熊廷弼的建议,以民间组织的形式,劝说村民代表,由村民代表劝说百姓。”
  “才稍加遏制了这种倾向。”
  “可除了北直隶,百姓都被那篇狗屁不通的文章给鼓动,有的百姓甚至觉得,接下来的粮食还会降价,本就粮食不足,可除了留足了一个月的口粮外,竟然把存下的余粮全都卖了!”
  “父皇,让他们这么搞下去,一旦海商贩运粮食无法按照预期抵达,是要出大事的!”
  “皇兄在论改革、发展、稳定的文章中说过,作为一个朝廷,一个政  quan,稳定是首要任务,是前提!”
  “一个朝廷不应因利益,而损害稳定大局!”
  “没有了稳定这个前提,所谓的改革、发展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
  “请父皇下旨,明诏天下,以朝廷官方形式,告知百姓,海商贩运粮食,远在西南诸国,存在着十分大的风险!”
  “刹一刹车!朝廷不能为了追求速度,追求财富效应,而放松了对稳定的警惕性!”
  朱翊钧看着匍匐在地的五子,面色不由露出一丝动容。
  虽然他这番话中,很多东西都是照搬了那个混球论改革、发展、稳定文章中的内容。
  比如一个朝廷,一个政  quan……
  比如不能为追求财富效应,放松对稳定的警惕。
  这些都是那混球文章中的一些观点。
  但是就凭五子敢在他面前有利有节有据的大声提出来,就让朱翊钧十分动容。
  “殿下,这番话是燕王教你的吧?殿下难道没有想一想,燕王让你这么做更深层次的目的吗?”叶向高看着皇帝动容了,连忙开口质疑道。
  朱常浩听闻后,抬头怒视着叶向高:“叶阁老,请不要用你阴暗的内心去揣测我皇兄!”
  “殿下,你……”
  “皇兄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朱常浩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根本不给叶向高说话的机会:“你们某些人,攻讦他年初一那篇文章的龌龊言论,本王知晓,熊廷弼等人也知晓!”
  “所以这一次,京畿发生的事情,我们谁都没有告知皇兄!他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我们就是不希望他再插手此事,让一些龌龊的人,用更加阴暗龌龊的心去攻讦皇兄!”
  朱翊钧现在才明白,为什么播州没有一点动静。
  感情是在京畿,与那混球走得近的人,全都有意的瞒着那混球!
  叶向高面色青红交加变幻着,然后噗通跪倒在地:“陛下,臣……臣对朝廷忠心耿耿,对陛下忠心耿耿,臣绝非瑞王口中辱骂的卑鄙龌龊之人,请陛下明鉴!”
  啪!
  叶向高说着,抽了一下自己又一次狰狞抽搐的左脸。
  王锡爵瞧着,唇角忍不住抽抽。
  于慎行暗暗冷笑。
  皇帝心中好笑。
  他留着叶向高,除了一些其他目的外,更主要的目的便是叶向高现在是他的开心果。
  他最喜欢欣赏的事情,就是叶向高一旦愤怒,左脸不受控制狰狞,只能自己抽自己耳光缓减。
  这已经成为他面对糟糕国事,少有觉得痛快的事情了。
  王锡爵觉得该他站出来了,不然皇帝真的有可能同意瑞王的提议。
  那么,对南直隶的打击太大了。
  “陛下。”王锡爵的声音,成功的吸引了众人落在叶向高身上的目光,缓解了叶向高的尴尬。
  便见王锡爵郑重作揖道:“臣以为朝廷即便要管,也不应太过激烈了。”
  “若是按照瑞王的方法,明旨天下,会不会让云集南直隶的大商业主、工坊主认为,朝廷不赞同南直隶速度,南直隶财税半壁江山,不赞同南直隶的改革?”
  “商人都十分的胆小怕事,只要有个风吹草动,这些人就会瞬间化作鸟兽散!”
  “恐怕南直隶会因此而一棍子打落尘埃,财税半壁江山,彻底扭转朝廷财政窘境就无从谈起了。”
  赵志皋三人听闻后不由皱眉。
  这就是此老人老成精,比叶向高的高明之处。
  叶向高想要的太多了。
  他不但想阻止瑞王朱常浩的提议,同时还想要牵累攻击燕王。
  最后不但没成功,反而落得一身  sao的下场。
  此老是老而成精了。
  他知道一口能吞下多少,细嚼慢咽才是最好。
  他抓住了皇帝,抓住了所有人对南直隶巨额财税的渴盼,以此为切入点,证明一旦接受瑞王的激  jin建议,可能把南直隶眼下的繁华彻底打落尘埃。
  其实赵志皋在听闻朱常浩的建议后,也有些难以抉择。
  南直隶的财税,朝廷实在是太需要了。
  不说半壁江山了,就是能翻倍,达到七百万两,对朝廷来说,也是望眼欲穿!
  恨不能现在就拿到这笔钱!
  于慎行在众人沉默之际站出来,拱手道:“陛下,臣虽同样不赞成瑞王的举措,但臣想说说此番去南直隶的所见所闻。”
  “说,你于可远有什么事情回来后,没有向朕禀报!”
  “请陛下恕罪!”于可远连忙拜道请罪,继而说道:“臣回来后,东林报已经刊发,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臣就没有说。”
  “臣担心被人弹劾、攻讦,燕王能吃得了播州的苦,可臣却不想去南直隶坐第二次冷板凳了。”
  匍匐在地上的叶向高和站着的王锡爵听闻这番话后,唇角不由抽抽。
  于可远该死啊!
  夹枪带棒的讽刺他们背地里攻讦播州那位燕王。
  还真不愧是那位王爷的老师!
  赵志皋和张位则翻了翻白眼。
  于可远放炮,他们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
  张居正的徒子徒孙们,向来就不是吃亏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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