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
努尔哈赤的汗府。
“大汗把我们叫来有什么事情吗?”
“是啊大汗,到底是什么事情?是不是要趁着大明皇帝南 xun,进攻大明?”
“只要大汗一声令下,女真的儿郎们,定可将软弱的明人撕的粉碎-!”
⋯⋯
一群女真高层坐在议事厅,看着稳坐主位,神色平静的努尔哈赤,好奇的询问道。
女真人现在的疆域越来越大了,他们作为努尔哈赤麾下的统兵大将,自然不可能全都聚集在建州。
可就在不久前,努尔哈赤却下令让他们全都回建州。
这个时间点恰逢大明皇帝南 xun,大明京畿没有了主事之人的情况下。。
许多人都觉得,女真之主,建州大汗努尔哈赤是要乘此时机,对大明发起真正意义上的挑战。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真人的目标变了。
从当初十三副甲起兵开始,爱新觉罗氏只是想要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空间。
如同叶赫部等女真大部,生存处境能够更好一些。
当这些东西得到后,他们有了更高的目标,统一整个女真。
统一女真后,他们试着对草原黄金家族的后裔发起挑战。
成吉思汗后,历经两百年,极度分化的黄金家族在女真人刚刚将目标瞄准的时候,他们内心中是十分谨慎的。
尽管他们口头上,对被大明赶出中原的元蒙人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毕竟当初就是黄金家族,将他们女真的先辈,金国覆灭的。
女真虽然一统,但是对比整个草原诸部,势力、实力都多有不如。
当对元蒙人的挑战发起之后,女真人赫然发现,元蒙人早已失去了其先祖辈的血勇。
虽然女真人现在也只是蚕食吞并了部分塞北部落。
但元蒙人毫无血勇,已经让女真人看透了元蒙人外强中干的本质。
不知不觉中,尚未被女真人完全兼并的元蒙人,已经不足以成为女真人真正的对手了!
通过战争,女真人从骨子里,对元蒙人产生了强烈的不屑。
军事上的不断胜利,不断让女真人的凝聚力不断增加,对战争更加渴盼,积极进取姿态更加锋芒毕露。
也让女真人的野心变得更大。
胃口变得更大。
对外疲弱,但庞大富裕的大明,以往让他们心生敬畏的中原王朝,进入了女真人的视线中。
以前女真人在面对大明的时候,是卑躬屈膝低头折腰。
慢慢的,他们开始敢于站直了,站在大明的对面,更进一步,敢于抬头直视大明这个庞然大物,审视打量。
而现在,他们手中握着的剑,在征 fu草原的时候,剑锋已经渐渐的开始对准大明!
眼下这种情况,不单单是女真高层的想法。
就连普通的女真人,同样也在内心中,生出了此类想法。
舒尔哈齐看着努尔哈赤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不由微微皱眉。
他觉得,努尔哈赤此番让各地的将领回来,绝对不是要对大明动手。
他在琢磨,努尔哈赤到底想要做什么。
随着女真的节节胜利,他如今的处境也十分不好。
他这位胞兄基本已经很少让他亲自领兵了。
他麾下的镶黄旗都只能由他镶黄旗的副旗主统帅。
而他则被努尔哈赤,美名其曰,协助处理政事留在身边。
说白了,就是不给他建功立业增加威望的机会,让他远离镶黄旗,慢慢削弱他在镶黄旗的影响力。
咯吱咯吱……
就在众人议论的声音得不到努尔哈赤的响应,渐渐平息,议事厅逐渐安静的时候,外面有轮子摩擦的声音响起。
众人顺着声音扭头看去。
便见八贝子皇太极推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走了进来。
舒尔哈齐不由微微皱眉。
其他将领更是满头雾水。
有将领蹭一下起身,语气不善道:“八贝子,这是我们女真人议事的地方,你带一个如此恶心丑陋的汉人酸儒来做什么?”
“是啊八贝子!”
“八贝子你喜欢汉人酸儒那些之乎者也,但也不能让一个酸儒在我女真最庄严的地方登堂入室!”
⋯⋯⋯
一群女真高层纷纷开口,指着轮椅上,左面半边脸如榆树皮一样扭曲在一起,面色却苍白如死人的酸儒,不满说道。
在外领兵的将领们不认识此人,可舒尔哈齐却知道。
叶向高!
昔日的大明阁臣!
如今沦落到女真,侥幸活下来了,却如同鬼魅一般。
在被送到女真后,数月昏迷,也是不久前才醒过来的。
皇太极拜此人为先生。
为了此人,大明京畿的细作暴露,惹怒了大明锦衣卫,锦衣卫暗中将整个北直隶的女真细作潜伏点清洗了一遍。
可谓损失惨重。
对此,他曾与努尔哈赤发生过争执。
他认为为了一个叶向高,女真损失太大。
可努尔哈赤却认为,别说整个北直隶,就算大明境内所有的女真潜伏点都被锦衣卫挖出来都值得!
现在叶向高忽然出现在这个场合,舒尔哈齐敏锐的意识到,此举绝非皇太极的主张。
皇太极还不够资格!
唯有努尔哈赤!
“叶向高拜见大汗,谢大汗救命之恩!”叶向高在被皇太极推着走进来停下后,坐在轮椅上拜道。
似乎对周围女真高层的谩骂,根本没有听到一般。
“叶先生不必拘礼。”努尔哈赤抬了抬手,关切询问道:“叶先生近来的身体状况如何?”
“已经好多了,进卿还能留下这幅残躯,报答大汗的救命之恩,上苍还给进卿留着机会,去亲手报仇,手刃仇人!进卿已经十分满足了……”
叶向高说着,本就拧在一起的左脸,更是剧烈的抖动。
看的周围的女真高层都觉得心中寒气直冒。
“叶向高?这不是大明的阁臣吗?”
“他怎么到了女真?我们竟然不知道?”
“堂堂大明阁臣,怎么如此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
叶向高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扭曲在一起的面孔抖动的更加剧烈。
他伸手摸了摸左脸。
如同老树皮一样。
不错,就如同这些人议论的一般,他现在这幅模样,人不人鬼不鬼!
这都拜朱泺所赐!
原本他左脸就因为朱泺落下了病根。
从葫芦岛逃生后,数月昏迷活过来后,他不但残废了,就连这张脸也彻底的坏了。
以为抽个耳光就能恢复正常。
只要不发怒,不会犯病。
现在无论是生气也好,平静也好,这幅阴阳脸都时时刻刻的伴随着他。
让他连镜子都不敢照!
他自己都会被自己的这幅模样吓到。
皇太极郑重拜道:“父汗,先生听闻了大明的消息,执意要来给父汗献策!”
努尔哈赤笑着点了点头,安抚道:“有劳叶先生了,叶先生的大仇,就是我努尔哈赤的大仇,女真人的大仇,女真人一定可以帮助先生报此深仇大恨!”
皇太极推着叶向高,在一旁坐下。
努尔哈赤目光扫视周围人,笑着说道:“此番诏令你们回来是有一件大好事要宣布。”
“不久前,辽东的李氏土犬派人来,代表大明的福王与本汗达成了一项交易。”
“十斤粮食或者等同粮食价格的牛羊,换取大明的一个人!”
“本汗已经答应了,这批人最少十万,后面还会有更多!“
“辽东有很多的辽 min投奔建州,你们各部都有分配,你们应该很清楚,种庄稼,我们女真人不如明人。”
“草原人更不如!”
“就是我们扩充的五万汉军旗,操持火器等方面,我们女真人也不如明人。”
“这十万人,我准备分入各旗。”
“同时在原有的正黄、镶黄、正白三旗基础上,以三旗旗丁,加上这十万人口,扩充为八旗!”
“要增加八个旗主以及相应的职位。”
舒尔哈齐闻言,面色顿时大变!
十万明人的事情他知道。
但努尔哈赤以三旗以及十万人口为基础,扩充八旗在此之前他一点儿都不清楚。
这是在对付他!
原本的三旗一旦扩充,势必削弱三旗的力量,而他的镶黄旗一定会是努尔哈赤严重削弱打击的对象!
镶黄旗分散到其他五旗后,有了新的旗主,还会为他所用吗?
绝无可能!
而努尔哈赤就可以派遣心腹,拥有拥有八旗中至少七旗的兵力!
现在他与努尔哈赤是一比二。
将来就是一比七!
他可以肯定,女真高层绝对不会反对的,多出这么多的位置,大家几乎都可以升一级!
谁会嫌自己的权利小呢!
果不其然,短暂的安静后,激烈高兴的议论声响起。
“太好了!”
“大汗英明!”
“八旗,我们有八旗兵力,征fu草原,对大明用兵的时间就可以更加缩短了!”
⋯⋯⋯
“我反对!”舒尔哈齐听着热闹的议论声,终是坐不住,蹭一下起身,大声反对道:“大哥,这样做会削弱我们现在的实力!”
“我们现在正在对草原用兵,进行八旗整编,会削弱我们原本三旗的精锐程度!”
叶向高看了眼舒尔哈齐,唇角泛起一丝冷笑,继而笑着温和说道:“舒尔哈齐汗,现在恰恰是最合适的时机!”
“噢?”努尔哈赤故作好奇,询问道:“请叶先生赐教。”
叶向高拱了拱手,不理会舒尔哈齐阴冷的眼神,说道:“事实证明,元蒙在女真勇士面前,便是土崩瓦狗,不足为虑。”
“而女真的真正对手是大明!”
“早扩充为八旗,可以在与草原诸部的战争中,以多打少,在实战中锻炼兵马。”
“如此,当八旗征 fu草原后,就会变成天下最强的军队!对付大明才能更加占据优势!”
“若是等到真的与大明交手的时候,再进行扩编,反而不美!”
“对对对!”
“不愧是大明的阁臣,这酸儒说的有道理!”
“看来这大明的酸儒,还是有点能耐的!”
⋯⋯⋯
叶向高的话赢得了女真高层纷纷支持。
叶向高笑看着舒尔哈齐,继续说道:“舒尔哈齐汗担心战力被削弱严重,其实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大汗的镶黄旗暂时不动,扩编先从正白旗以及镶黄旗开始,手中保持一支战力绝大强劲的兵力,足以应付草原诸部了。”
该死!该死!
舒尔哈齐攥着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用刀砍下这个阴柔龌龊的明人小人!
这小人的建议更加阴狠毒辣!
保留正黄旗暂时不动。
狗屁!
他可以肯定,最终有努尔哈赤亲自掌控的正黄旗,绝对不会参与到扩编中!
如此,努尔哈赤掌控者一支绝对的精锐,实力就更加强大!
“这个办法好!”
“不错,这个办法好!”
⋯⋯⋯
努尔哈赤听着麾下将领们的议论,瞥了眼面色阴沉的舒尔哈齐,心中暗暗冷笑,继而开口说道:“既然你们都赞同叶先生的建议,扩编就按照叶先生的办法去做。”
“成立镶白旗后,由八贝子皇太极担任旗主!”
“孩儿谢阿玛!”皇太极平静谢恩。
众人纷纷开口附议。
努尔哈赤继而看向叶向高询问道:“叶先生来此,恐怕不至于此吧,叶先生有什么想法,现在我女真高层都在,但说无妨!”
叶向高推着车轮走出来,郑重其事道:“进卿建议大汗建国!不直接称帝,但要建国!”
“女真若想要发展壮大,就必须有自己完善完备的政 zhi体 zhi。”
即便是努尔哈赤听闻后,也不由微微皱眉。
叶向高仿佛没有看到,侃侃而谈道:“现在是一个极好的时机,大明内部福王系正在发起一场对燕王朱泺的全面打压!”
“无论胜负如何,都会引起大明内部的争斗,短时间内,都不可能结束。”
“大汗在这个时间点建国,大明是绝对没有精力干涉的。”
“建国之后,军、政、民的管辖统治,才能够更加有序,女真的力量才能够得到全部的挖掘,故现在建国虽然早了点,但早,却可以给女真更多的适应、熟悉、完善、强大的机会!”
努尔哈赤听闻建国的提议,皱眉,其实就是考虑会不会触怒大明。
经过叶向高的分析后,他觉得似乎建国的危险并不大。
好处却很多!
历史已经证明,想要崛起壮大,采取中原王朝的政 zhi体 zhi,建国集 quan,的确是最正确的选择。
如此他就可以更加牢固的掌控女真!
“善!”
努尔哈赤大赞一声,抚掌道:“便按照先生建议,建国!国号金!”
一群人就建国议论许久后,努尔哈赤询问道:“先生以为,此番大明的福王能不能成功?”
朱常洵要把明人贩卖给他,他对朱常洵的南直隶反击,有些不自信。
叶向高笑着说道:“大汗放心吧,朱常洵身边的顾宪成等人绝非无能之辈,南直隶成功的可能性极高!”
“朱常洵克成大统,大汗将来攻略大明则会更加简单!”
“现在的女真,就如同周王朝时期,给周王室的马腹嬴氏一般。”
“秦国在春秋战国不断的蓄积力量,凝聚人心,最终东出而的天下!”
“女真的地里优势比秦国更加优越,女真人的凝聚力,战斗力也如同当初的秦人一般。”
“女真用兵,可先夺辽东,从山海关一路西出,作为主战略方向。”
“另一路,征fu团结塞北诸部,从晋地突入中原,劫掠打击,消耗大明的战争底蕴!”
“双管齐下,只要女真人能够如秦人一般,几代人坚持不懈的奋斗,得中原天下,为华夏正统,定能实现!”
“好!好!好!”
哈哈……
努尔哈赤连说三个好字后,爽朗大笑:“先生之余我女真,便如商君之于大秦!”
“建国之后,先生便是本汗身边的第一金帐幕僚!”
“上一次你们与皇太极的赌约可否还记得,最终如同皇太极所判断的是朱泺赢了,现在叶先生的才能你们也见识了,从即日起,你们各家的子弟都要送来,由叶先生等先生们亲自教导!”
“遵命!”
⋯⋯⋯
归德。
南直隶的省界。
就在女真人在叶向高的谏言下,开始扩编建国准备之际。
皇帝的圣驾也抵达归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常洵领着南直隶的精英阶层,在归德迎接圣驾。
朱翊钧坐在御辇上,看着官道旁边种植的牡丹花,清洁的官道,以及周围迎接人群中,百姓的衣着。
不由的点了点头。
“诸位爱卿平身吧。”
“谢万岁!”
众人平身后,朱常洵起身,小跑着来到御辇旁边,请示道:“父皇是暂时在归德休整,还是继续南下,在应天府休整?”
“继续南下!”
“儿臣遵旨,儿臣这就去吩咐!”
“你不用亲自去,派个人去就行了。”朱常洵刚要转身之际,皇帝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说道:“你上父皇的御辇。”
闻言,朱常洵的面色瞬间激动的一片赤红。
噗通跪倒,哽咽道:“儿臣谢父皇,能得父皇认同,能为大明尽力,儿臣所受的一切委屈都值得了!”
周围的人看着哽咽高呼的福王,面色十分的精彩。
许多人眼神暗暗看向骑马伫立在一旁的燕王朱泺。
福王哽咽所提及的委屈指什么?
不就是在指这位燕王几次三番的指摘南直隶的不是吗?
这才刚刚开始,进攻已经开始了!
这位福王倒是能够沉得住气,即便如此,都面色平静的很。
“不要哭哭啼啼了,上来吧!”皇帝略带责备的声音响起。
“儿臣遵旨!”
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朱常洵登上御辇,在皇帝身边坐下。
“继续启程!”
皇帝的命令下达后,迎接的南直隶权贵官员们汇入队列中,队列启动,继续南下。
皇帝眼神余光瞥了眼左侧的混球儿子。
瞧着这个混球一点儿神色的变化都没有,笑了笑,询问道:“父皇看你们在路边种了许多的牡丹花,露面清洁,百姓的衣着也十分整洁,做这些,你花了多少钱?损害了多少百姓的利益?”
“父皇明鉴!”
“儿臣所做的这些,都是响应父皇的新生活运动,道路种植牡丹花,是地方乡绅带领百姓,自上而下展开的一项文明南直隶建设行动!”
“至于百姓的衣着,这是南直隶百姓富裕后,以及从南直隶受惠的商贾们,为回报南直隶百姓的付出,以半价成本价格售卖给百姓的,并未损害百姓的利益。”
⋯⋯⋯
众人伴随在左右,听着这对父子的议论。
王锡爵等人不由点头,唇角露着笑容。
南直隶的官绅们更是抬头挺胸。
赵志皋等人则面色表现的有些沉重。
“小人得志!”朱常浩骑马伴在朱泺身边,听着御辇传来朱常洵夸夸其谈介绍南直隶的话语,压着声音冷哼
道:“让百姓在路边种这些华而不实的牡丹花,还不如组织百姓多挖几条水渠!”
“大明什么时候,都到了可以搞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的时候了!”
朱泺则放慢了马速,渐渐与御辇拉开距离,观察着周围百姓。
光鲜整洁的衣衫。
可他却从百姓的眼中看不到明亮的光芒。
看到的还是呆滞、麻木。
他在琢磨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情况。
南直隶表现出的繁华,百姓不应该如此。
他在琢磨是不是贫富差距太大造成的。
百姓的生活虽然改善了,可贫富差距拉得更大,阶层压迫压榨更大。
的确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他是从后世来的,后世社 chu这个词汇,其实就是贫富差距,阶层压榨下出现的。
不一定生活的好了,就能够唤醒人的精神。
所以他一直强调,百姓手中至少需要握根棍子,也在发展地方的时候,总是要首先考虑百姓。
为百姓寻找更多的致富之路。
引导百姓走这些容易成功,他们能够参与进来的,有关土地,有关农业的产业链。
除了稳定之外。
说白了,这场大明的改革和中兴,不但要国力的富强。
更是在缩小阶层之间的差距。
也只有如此,才能让百姓更加的认同朝廷,调动百姓的积极性,以及对朝廷的凝聚力。
南直隶的情况,绝对不是他所希望的。
官绅阶层是绝对不会与大明共存亡的。
能够与大明共存亡的力量,其实就是这些百姓。
百姓若是依旧麻木、冷漠,即便大明再富有又如何。
宋朝倒是富裕。
可宋朝的软弱却是历史上出了名的。
除了其他因素之外,更主要的原因,就是宋朝的富,富的不在于民!
百姓对宋朝的认同度不高,对待宋朝朝廷始终是麻木、冷漠的,无法迸发出强大的凝聚力!
不然就算是当时的夏辽金拥有战力上的优势,也不可能压着宋朝打!
咯咯……
延禧宫的马车进攻朱泺身边之际,车内传出得意的娇笑声。
郑氏揭开窗帘,瞥了眼吊在后面的朱泺,眼神阴冷,自言自语道:“看吧!好好看看吧,这或许是你这个卑 jian种,最后一次看外面的机会了!”
“欢迎陛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
武定门外。
是夜傍晚,圣驾沿着秦淮河出现的时候,灯火通明中,欢呼的声浪如同潮水一般。
秦淮河上花船摇曳。
朱翊钧坐在御辇之中,看着河面上各色的花船停驻在河面上,不由微微皱眉。
其他随皇帝南下的人也全都愣怔了。
秦淮河坐在南直隶纸碎金迷的温柔乡,胭脂河,这一点大家都清楚。
只是没有想到,在皇帝提出新生活运动的当下,皇帝南 xun期间,南直隶竟然还敢让这么多的花船集中在这里?
“叔时,这是怎么回事!”王锡爵随着圣驾前进中,看着河面上,站在花船中载歌载舞的歌姬们,黑着脸,压着声音质问顾宪成。
许多人瞬间都看向顾宪成。
顾宪成平静笑着说道:“老大人息怒,老大人息怒。”
“不要光想着让我息怒,你倒是解释清楚,眼下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王锡爵愤怒道。
这不是胡闹嘛。
难道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一路从归德到现在,情况都十分好,皇帝一路不知爽朗笑了多少次,他们还极力的拥捧南直隶自上而下的新生活运动推行的好,是另一种极为有效的方式。
隐晦的去攻击燕王朱泺,利用天津卫民间组织为模式,组织民间百姓去推行新生活运动。
王锡爵等人隐晦的看向朱泺。
他们觉得,此王恐怕就等这个机会反击呢。
“常洵,这是怎么回事?”就在此时,御辇上有严肃的声音响起。
众人全都竖起耳朵,同时暗暗观察着御辇的情况。
福王朱常洵面色平静郑重,抱拳回答道:“父皇,儿臣为了解决此事,也曾想过各种的办法,驱赶花船,不准进入秦淮河。”
“可这种办法“四八七”并不能治本,而且这其中涉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上上下下大约有数万人以此为生。”
“若是禁止的话,许多人就会因此而失去生计,其中绝大部分还是女子。”
“在强制下令无果后,儿臣以及南直隶其他臣工们认真的分析了此事,最后决定容许她们在秦淮河上谋生。”
“但要转变经营的方式,要以卖艺为身,并且规定,不准再增加一人,不准增加花船的规模。”
“如此,既可以解决这些失足女子的生计问题,在十数年后,也可以彻底的解决秦淮河问题,又不会造成太大的乱子和冲突。”
“皇兄曾说过,改革的关键是稳定,是不放弃任何一个群体,朝廷要尽可能的拉着所有人往前走。”
“儿臣也是从皇兄以科举偏右务实,转变士林学风得到的启发。”
闻言,许多人看向了朱泺。
把 ji女之事与燕王科举举措相提并论?
这不是故意贬低燕王在科举上的举措吗?
恐怕还存着质疑燕王科举上的举措,到底是为了科举呢,还是为了其心腹熊廷弼的目的。
燕王当初偏右务实,引导学风的举措,就如同这秦淮河上的风尘女子一样不干净?
偏偏这种猜测还无法宣之于口。
人家福王说的也是有理有据。
众人暗暗看向朱泺。
顾宪成冲朱泺拱手郑重道:“不知燕王对整顿秦淮河的这种举措,有什么好的办法?南直隶的举措是否还有改进的地方?”
闻言,朱泺还没有生气,朱常浩却已经愤怒的看向顾宪成。
在众人注视下,朱泺看着秦淮河面,平静说道:“这个办法是比较合理的,而且青楼这类问题,也不是单纯的奢靡问题,并不是一刀切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国家不够富裕,其中很多女子,都是被迫从事这一行的。”
“若是民间足够富裕的话,这个问题或许就可以得到更有效的解决。”
“常洵说的也没错,朝廷要制止这种纸醉金迷的情况,也不能不顾虑她们的生计问题。”
顾宪成等人脸上露出了笑容,这番话,等同于他们逼着此王承认了南直隶处置办法的得当。
于顾宪成等多次被朱泺狠狠挫败的人而言,就是一次极大的胜利。
而这种胜利,会在接下来一段时间,不断上演!
“不过……”
朱泺的话音突然折转:“本王倒是的确有些想法,据本王所知,这些女子都是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的?”
“为什么没有试着,引导他们做刺绣呢?”
“以她们接受过的女红训练,以及南直隶的丝绸贸易的旺盛,完全可以将这些女子集中起来,让她们以刺绣为生。”
“若是能够将这些女子组织起来,就是凭借这些女子,让她们改行做绣娘,或许可以将此打造成南直隶除丝绸之外的另一张名片。”
朱常洵、顾宪成等人脸上的笑容凝滞,渐渐变得难堪。
引导这些风尘女子改行做绣娘,打造南直隶的绣娘名片,这个法子,绝对比他们所说的好千倍百倍。
恐怕更加符合皇帝的心意!
更加符合新生活运动的理念。
最主要,绣娘名片!
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
如果他们早一点想到的话,南直隶现在就可以发展出另一个支柱型产业了!
现在却给都人子提供了炫耀的平台!
紧随在后面的坤宁宫、延禧宫车驾呢。
皇后听着点了点头。
郑氏的面色则变得十分难看。
“不错!王爷这个提议,比南直隶现在的做法更加好!
”众人安静琢磨之际,张夫子则不管会不会得罪人,连连点头说道:“而且可以更快的解决南直隶紫醉金迷的问题。”
“何况,南直隶的法令约束,到底有没有效果?那些上船的人,真的只是去看才艺吗?南直隶如何真正起到有效的约束?”
朱常洵面色紫红,眼神怨毒的瞪了眼张位。
于是连忙说道:“皇兄所说的固然好,可是父皇,南直隶现在发展工商业,要提供一种较为宽松的氛围。”
“需要有些东西让那些富贾豪商们流连忘返,鱼与熊掌不可皆得,儿臣无能,只能想了一个如此的折中办法!”
“儿臣也希望组织民间百姓,可这样做,气氛太严肃,会打击南直隶的繁华,儿臣只能选择自上而下的办法去推行新生活运动,或许其中有许多的不到位,没有把新生活运动全面更深入的推行下去,请父皇降罪!”
“请陛下降罪!”
“陛下,此非福王一人的注意,而是臣等所有人权衡利弊,为不影响南直隶繁华,为给朝廷创造更多的税收,迫不得已选择的折中办法。”
“请陛下明鉴!”
⋯⋯
南直隶方面的官绅纷纷下马跪在地上或是解释,或是请罪。
不过谁都能听得出,自福王朱常洵,到下面的每一个人,话语中的委屈。
话里话外,似乎都在说,燕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王锡爵、赵志皋等人暗暗看着皇帝。
皇帝撩起帘子,笑看着朱泺,询问道:“南直隶的难处你也都听到了,你还有什么话吗?”
众人不由暗暗皱眉,搞不清楚,皇帝在这个问题上,征询此王是什么目的。
朱泺坐在马背上,抱拳说道:“儿臣对南直隶了解不深,不知南直隶的具体情况,随意点评,儿臣知错。”
众人听到这段话,不由恍然大悟。
朱常洵为首的福王系,心中不由暗暗得意!
皇帝这是为他们站台撑腰!
表明皇帝对他们这种这种的取舍是认同的。
许多人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秦淮河这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处置,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清楚。
谁都不希望让这处温柔乡消失。
而且眼下也不过是应付皇帝罢了。
谁上花船不是馋那些小娘的身子,欣赏才艺,吟风弄月那不过是一层华丽的外衣罢了。
“不过儿臣以为,即便不打击秦淮河上的这个行业……”就当许多人暗暗得意之际,朱泺冷硬的声音忽然
响起:“也应该禁止官员、士子参与此等事情!”
“官员是百姓之表率,士子是朝廷官员的储备,大家在朝堂上,公堂上,义正言辞,口口声声的高呼着圣人的礼义廉耻。”
“可到了晚上,不是逛 ji院,就是上花船,百姓如何看待?”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官员若是沉迷于此等蝇营狗苟,男女龌龊之事中,是否还有一颗为天地立命,为民生立心的远大抱负与志向。”
“儿臣作为礼部尚书,趁此时机,建议朝廷颁布法令,凡官员、士子不能以身作则者,不准入仕!”
“我们不能管商贾,但是官场必须管,不但要管,而且必须严管!”
嘶!
许多人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间,心中恨极了朱泺。
这可是大家稍有的精神文明方面的爱好了!
朱常洵看着坐在马背上,低头拱手请命的朱泺,心中不由冷笑:‘都人子啊都人子,你还真是不知死活!不把整个官场得罪光了,你是不罢休啊!’
他心中很高兴,很乐意朱泺做这种蠢事。
朱泺把这些人得罪了,这些人才会更加紧密的团结在他身边。
陈矩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皇帝。
看到皇帝在燕王认错时,皱紧的眉头,此刻舒展后,他不由微微一笑,瞥了眼福王朱常洵,以及跪倒在地上的其他人。
这些人怕是猜错了陛下的意思!
如果之前不敢肯定,那么现在陈矩十分肯定!
皇帝之前微不可察皱眉他还狐疑,不过现在也已经明白了。
皇帝皱眉,是对燕王轻飘飘认错感到不满意。
至于皇帝此举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就猜测不清楚,毕竟皇帝的举动,等同于逼着燕王得罪了许多人!
唔……
皇帝略作沉吟,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此事等南xun结束后,你礼部写个条陈,在内阁中讨论后决定。”
内阁讨论?
以现在内阁的格局,这件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
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人,把朱泺恨得牙根痒痒。
“儿臣遵旨!”
朱泺仿若没有察觉一般,大声领命。
随即,圣驾再次启程。
百姓欢呼声中,河面的花船载歌载舞,爆竹声中,皇帝进入了金陵的皇城中。
翌日。
皇帝在陪都第一次朝会开始。
作为主角的朱常洵站在大殿所有人前面,侃侃而谈介绍着南直隶的情况。
“父皇,南直隶连续第五个月实现了财税百万的成绩,儿臣有信心,在年底,实现南直隶财税半江山的目标。”
“南直隶现在有桑田……”
“百姓除了养蚕之外,同时也在养殖牛羊,或是为乡绅们养殖牛羊。”
“……南直隶百姓已经初步解决了温饱问题,一些没有田地的纯佃户,儿臣没有请示朝廷,擅自做主,迁徙到辽东,在辽东地方官府的配合下,分田垦荒……”
当朱常洵介绍道这里的时候,南直隶的许多人暗暗捏了一把汗。
悄悄看着皇帝。
眼神余光同时看着燕王朱泺。
生怕燕王朱泺发起攻击。
他们都清楚,这个事情是瞒不住的,能够瞒住把那些愚民卖给女真就不错了。
对于瞒住后者,他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辽东李氏父子也的确在大张旗鼓的做这件事情,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的。
做给朝廷看的。
背地里,这些百姓则会贩卖给女真人。
反正辽民都大范围的向建州逃,这些百姓去了后,然后‘逃到’建州,也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了。
即便锦衣卫,也查不出什么。
“陛下,臣以为此举也还算是处置得到。”众人等着皇帝的反应之际,王锡爵忽然开口说道:“燕王在大西南计划中,其中有一项很重要的举措就是容许地方百姓的迁徙,南直隶人口众多,难以负荷,辽东人口稀少,迁徙辽东,补充辽东人口也是十分合理的。”
“朝廷无法大规模的迁徙人口,是因为朝廷没有办法承担迁徙人口而带来的负担,南直隶借助海运,以及南直隶的财政,得以做成朝廷无法做成的事情,应当予以支持!”
“那么辽东是否能够很好的安置呢?”朱常浩忽然开口,询问道:“据本王所知,辽东都时有发生,辽民大范围的逃往建州女真,百姓去了辽东后,是否会出现这种情况,增加建州女真的实力?”
“朱常浩!”朱常洵忽然黑着脸,表现的十分愤怒道:“这一点你放心,别人在这件事情上做不成,我朱常洵一定能做成!我不蠢!不会给某些人留下打击的把柄的!”
谁都没想到,朱常洵忽然撕破脸皮发怒。
众人就见皇帝的脸色微微变黑。
福王朱常洵这番话暗示什么,许多人都听得清楚。
话里的意思就是在直白的说:辽东李氏是本王的姻亲,他们不会害本王!本王不会给你们把柄的!
南直隶许多知晓内幕的人则暗暗松了口气。
也全都明白,福王朱常洵忽然发怒的原因了。
故意的!
其目的就是为了表达与李氏父子的关系,李氏父子是绝对会做好这件事情。
让皇帝放心。
如此,朝廷多半是不会派锦衣卫彻查。
只要不彻查,辽东暗中做的那些事情就不会被发觉。
“够了!”皇帝冷冷的呵斥声响起,瞪了眼朱常洵二人,略带薄怒吩咐道:“你继续说!说说南直隶的其他情况,粮食问题。”
朱常洵得意的看了眼朱常浩,然后开始继续汇禀。
一场早朝,除了这里发生的小意外外,几乎就是朱常洵的舞台。
“父皇,儿臣说完了,儿臣怎么说都会被人质疑,说的不如看到的,父皇休息一日,明日儿臣便陪着父皇,看一看南直隶的具体情况!”
介绍完南直隶后,朱常洵噗通跪倒在地,大声铿锵道。
话中,满是愤怒和委屈。
王锡爵等人瞥了眼瑞王朱常浩,目光最后落在朱泺身上。
福王的愤怒和委屈看似是针对瑞王的,可天下人都知道,瑞王是燕王的铁杆支持者。
针对瑞王的攻击,就是针对燕王的。
“报!报!报!四川布政使、贵州布政使、播州燕王府长史联名奏折!”
殿外忽然有继续的声音传来。
群臣哗然。
看着陈矩拿着折子交给皇帝,全都面面相觑看着。
在众人注视下,皇帝看完后,唇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向了朱泺,摆了摆折子,说道:“泺儿,你麾下的人,请父皇去大西南 xun视,你觉得父皇应不应该去?”
询问,群臣面色瞬间大变。
这分明就是燕王党的反击!
这段时间,他们竟然忽略了大西南!
王锡爵等人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决不能让皇帝去大西南!
大西南的成绩只要不差,就会影响他们即将要发起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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