泺儿,父皇该不该去?
所有人在短暂的错愕、愤怒、担忧,心思各异后,不约而同的开始思考皇帝这句话的意思。。
皇帝是想去呢?
还是不想去?
你麾下的……
朱常洵为首的福王系,很快想到了皇帝询问中还有这样一个细节,许多人的脸上露出了难抑的激动之色。
什么叫你麾下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哪有他燕王什么的!
就算有,四川布政使潘允端、贵州布政使朱家民也不在其列吧?
皇帝这句话,分明就是意有所指!
对了!对了!潘朱二人,竟然联合戚金一同上这道折子,此举背后隐晦的态度已经无疑!
隐晦却又直白放肆的告诉所有人,他们就是燕王朱泺的羽翼!
此举是能够帮助此王。
但同样也会让皇帝心中极为不舒服!
看透了皇帝有此一问的原因后,朱常洵等人自然是十分高兴。
赵志皋等人也看清楚了,不由微微皱眉。
数百双眼睛落在朱泺的身上,都等着朱泺的回答,无论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都答不对!
因为潘允端等人的行为,已经就是客观事实存在的大不敬!
任何的狡辩都没有用处!
在众目睽睽中,朱泺抱拳郑重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们都只是父皇的臣子,儿臣的同僚,他们邀请父皇巡视大西南,是他们作为臣子恃君之心,父皇去与不去,全由父皇决断。”
“儿臣只想说,非得贤之难,而用之难,非用之难,而任之难,非任之难,而信之难。”
嘶!
许多人暗暗龇牙吸了口凉气。
若是前面的莫非王土之言,还是解释,大家听了也不觉得奇怪,心中甚至还暗暗冷笑,这种言论,在客观存在的事实面前,你燕王朱泺就算是解释一万遍也无用。
那么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有前面解释的铺垫,再加上最后的大逆不道言论,简直就是对皇帝说:他们与儿臣同样只是父皇你的臣子,他们都是贤良之才,父皇若是怀疑他们,便是父皇你自己的问题!
难道就不怕掉脑袋嘛?
敢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皇兄这是在说父皇昏聩吗?”朱常洵转身向着朱泺踏出一步,愤怒质问道。
朱泺看也没看朱常洵,平静说道:“我并未如此说,当然你也可以如此理解。”
群臣听着面面相觑。
燕王你补充的后半句算什么意思?
皇帝的唇角也不由抽了抽,不过在群臣唰的一下看向皇帝的时候,皇帝已经恢复平静了。
皇帝沉声征询道:“诸位爱卿以为呢?朕是否应该巡视大西南?”
“臣反对!”一名南直隶属官最先激烈开口,大声道:“陛下的安危事关江山社稷,大西南先有杨应龙播州之乱,后有李文化纵兵劫掠之乱,千金子不坐垂堂,陛下万不能冒险!”
“陛下万不能冒险!”
“陛下万不能冒险!”
⋯⋯⋯
于慎行三人看了眼身后的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由微微皱眉。
诛心言论。
杨应龙、李文化不过是借口,他们真正在表达的是燕王掌控着十一万精锐!
王锡爵察觉于慎行要开口,抢先一步站出来,作揖郑重劝谏道:“陛下出巡,耗费巨大,沿途惊动地方,消耗无算,地方本就负担沉重,臣不介意陛下在此时巡视大西南。”
赵志皋不由微微皱眉。
此老比南直隶那些人要高明的多。
说的话,也更加中肯,让人根本无法反驳。
皇帝出巡,本就是朝臣应该极力劝解的。
南直隶距离北直隶距离尚短,加之南直隶作为陪都,皇帝来陪都看看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皇帝巡视其他地方,尤其是距离遥远的大西南,其中沿途的消耗,的确让人无法支持。
若是支持皇帝巡视,非但不会达成目的,还会让朝中的反对者们,抓住把柄,给大家扣一顶不恤民,一味谄媚皇帝,奸佞谄臣的帽子。
笃笃笃……
殿内的声音安静下来后,有节奏的敲击声响起,群臣们悄悄抬眼皮看向龙庭的方向。
皇帝在思考问题。
皇帝的一些习惯性动作,许多人都清楚。
许多人开始着急了。
若是皇帝答应了巡视大西南,会对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朱常洵便是其中之一。
朱常洵眼神余光看了眼朱泺以及朱常浩二人,听着龙庭上传来的时缓和时急促,敲击案牍的轻微声响,隐藏在衣袖中的手不由的松了紧,紧了松。
他绝不容许朱泺再有翻身的机会了!
他担心失败!
“父皇!”终究,朱常洵还是忍不住了,声音响起的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其身上。
朱常洵抱拳说道:“儿臣以为王阁老的谏言是极为有道理的,大西南与南直隶发展的理念都相仿,儿臣以为,看了南直隶已经差不多了,若是父皇真的想去大西南看看,不如等今年年底的财税情况转好,明年再去。”
任谁都听的出来,朱常洵话外之音是在说,看了南直隶就没有必要看大西南了。
南直隶各方面的发展情况都远超大西南。
南直隶珠玉在前,大西南没有看的必要。
呵呵……
压着的冷笑声响起,众人顺着声音看来之际,朱常浩已经转身:“三哥怕是有些自视甚高了吧,大西南开发计划,涉及了最根本的农业产业链,你们南直隶有嘛?”
“单此一方面,就值得父皇,朝廷好好去大西南看看,实地考察,看大西南是怎么做的,做的如何,为朝廷接下来提振百姓生活指明方向。”
“不错,南直隶做的似乎很好,从表面看,百姓的生活水平的确得到了很大的提高。”
“可是三哥,我一直有着很不解的问题,为什么,我在南直隶百姓脸上看到的依旧是冷漠、麻木,没有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一种对未来生活的强烈明亮的光芒?”
“诸位大人不妨想一想,我们在南直隶一路走来看到的百姓,他们的精神面貌到底怎么样?”
“再不妨想一想,北直隶百姓的精神面貌,南直隶是富裕了,可为什么百姓的精神面貌反而不如北直隶?”
“更别说与天津卫、蓟州卫这些地方相比,诸位大人可能没有去过这几地,可本王去过!”
“本王看到了几地百姓眼中,那种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慑人明亮,让人看着,心中激动的光芒!”
“请三哥为我解惑,请南直隶的诸公为本王解惑!”朱常浩抱拳说完后,转身不再说话。
朱常洵心脏都不由的紧缩,看着父皇皱眉,心中十分的焦急。
眼神不停的示意南直隶的官员。
只是,朱常浩的这个问题,他们真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精神面貌?
这个词绝对不是瑞王朱常洵能够想出来的!
许多人眼神隐晦而充满了敌意的落在朱泺身上。
他们可以肯定,这个可以了解,但绝对是第一次听到的新鲜词汇,是此王创造的。
这几年中,此王经常性的时不时会说出一些精炼独到的新词汇。
并且基本不需要解释,大家就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锡爵无奈的叹了口气,福王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非他急切的想要阻止,咄咄逼人,恐怕瑞王也不至于如此。
他看着赵志皋等随圣驾南下的朝中众人均都皱眉,有人不时的点头,暗暗着急。
尤其是南直隶那些人一副不安的模样,更是让他心中忐忑。
“常洵,南直隶的诸位爱卿,瑞王常浩适才的问题,你们知道是怎么造成的吗?”朱翊钧拧眉询问道:“若非常浩提醒,朕也未曾注意到。”
话中,朱翊钧看了眼站在左侧尊位的混球儿子。他可以肯定,此现象绝对不是五子这个混账发现的。
定是这个混球儿子注意到的。
“父皇,儿臣不知,儿臣为了南直隶的发展,已经费尽心力,儿臣实在不清楚,请父皇责罚!”众人被皇帝问的坐卧不安的时候,朱常洵忽然跪下,哽咽委屈哭着解释道。
朱常浩不由撇了撇嘴,转头对朱泺小声嘀咕道:“嘚,这一鼻子哭的,什么事情都解决了,谁让人家是亲儿子呢。”
朱泺狠狠的瞪了眼朱常浩。
皇帝虽然没有听清楚,却隐约也听到了一些。
唇角抽抽,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茶杯。
陈矩看的眼皮都不由抖了抖。
儿子便是讨债的鬼!自己造的孽!自己造的孽!
皇帝心中反复的念叨着这句话,压下了那股躁动的怒火,端起茶杯,假装喝茶小抿了一口。
“臣等无能!”
“臣等无能!”
“……”
南直隶的官员纷纷跪倒,大声请罪,心中憋屈极了。
说好了的,今天是炫耀武功,让皇帝高兴,继而褒奖大家的,怎么反倒像是磕头虫似的,他们都数不过来,早朝都跪了多少次了。
同时许多人心中还十分的不安。
他们在琢磨着,是不是已经露馅了。
“燕王殿下对改革历来有心得,不知燕王殿下对南直隶的情况,有深入的认知?”徐弘基站出来,冲着朱泺拱手询问道。
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朱泺身上。
有人想知道朱泺对这种情况有什么新颖的观点。
但更多的人是紧张,担心他们的秘密被朱泺发现。
皇帝也看向朱泺,他看这个混球儿子略微有些犹豫,催促道:“想说什么你就说,还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
闻言,朱泺郑重抱拳作揖:“儿臣的确有些想法,若是我们看到的是真实的,那么儿臣以为,百姓精神面貌没有得到改善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南直隶的改革,虽然让百姓受益了,可是贫富之间的差距却比以前拉得更大了。”
“我们深受传统儒教文化的影响,即便是不识字的百姓,在这种影响下,也有根深蒂固的不患贫而患不均。”
“当贫富差距在发展过程中,不是缩小,而是被更加放大,阶层沟壑加深的情况下,百姓看不到向上的希望,虽然生活条件改善,可精神层面却没有给他们创造希望,反而让他们更加绝望,有可能出现眼前这种情况。”
“儿臣曾今说过,在改革过程中,朝廷应该怎么做。”
“是应该更多的站在若是一边,尽可能在权衡各方利益的情况下,予以若是百姓阶层更弱的利益呢,还是一味的放任改革自我的去发展?”
“朝廷应该在其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什么样的作用?”
“圣人所倡导的天下大同,非某一个阶层,某一个群体的天下大同,而是整个天下所有生养之民的大同!”
“这是一种均思想,儿臣以为,仅凭这一点,千百年前,提出这种思想的圣人,就足可以称之为圣人!”
“是先贤们留给我们最为宝贵的一笔财富。”
“朝廷作为执 zheng一方,儿臣以为,在综合各方面的利益平衡后,应该更多的站在若是群体的一边,这不光是对皇帝的要求,更是对大明百官的要求,若是不能做到这一点,那么即便国家富裕,百姓也依旧看不到希望,一样还是绝望的。”
“对朝廷的认同感依旧不会有太大的改观!”
“宋朝的富裕我们都不可以否认,但是……”
⋯⋯⋯
这一说,朱泺便说了很多。
朱翊钧认真听着,等朱泺的话音落下后,他暗暗看着殿内百官的面色。
发现许多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想一想也能够理解。
站在若是群体一边,不就是在损害在场为代表官绅们的利益吗?
这混球倒是真的无所畏惧,什么都敢说。
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就敢随意的放炮。
也不怕把天下官绅给得罪光了。
不过这番话解释南直隶的情况,倒是也让他觉得十分合理。
朱翊钧决定结束这场早朝,不能让这个混球再继续放炮了,要不然,南直隶的这些人非得让他给吓死不可。
而且有些东西,他还要在巡视中,好好观察观察。
何况这些人毕竟还是有功劳的,每个月百万财税,这对朝廷来说,怎么也是不能抹杀的功绩。
“唔……你说的有些道理。”朱翊钧点了点头,沉吟道:“这个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否如你所说,接下来巡视诸位爱卿都要好好观察,也要想一想,朝廷如何解决此类问题。”
“朱泺,既然这个解释是你提出来的,你更要想一想,如何解决此类问题。”
“儿臣(臣)遵旨!”
皇帝在众人领命后,继续吩咐道:“至于是否巡视大西南这个问题,朕还要仔细的考虑考虑,此事不着急,先巡视南直隶。”
“常洵,你去安排吧!”
“儿臣遵旨!”
送皇帝离开后,群臣从殿内走出。
朱常洵眼神怨毒的看着朱泺与朱常浩结伴离开,吩咐身边的郑养性:“盯紧他们!决不能让都人子发现任何的端倪!”
交代后,朱常洵便匆匆的出宫了。
福王府。
顾宪成一直在府中等着。
他被革除了官籍,是不配去参加朝会的。
顾宪成看朱常洵回来,连忙起身迫不及待询问道:“殿下,怎么样,陛下满不满意。”
顾宪成说着,才注意到跟着来的王锡爵、徐弘基的面色有些不好看。
连忙追问道:“怎么了?出什么状况了?”
“叔时……”王锡爵把发生在朝堂上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
哼!
顾宪成忍不住冷哼一声,冷冷道:“站着说话不腰疼,燕王不是一直提什么少喊口号多做事吗?他不再南直隶做事,他自是不知道我们做事的难处!”
其实顾宪成心中很慌。
朱泺那番对百姓精神面貌的分析,对贫富差距在改革过程中拉大所造成的危害的分析。
让他寒气直冒。
从分析中,他隐约察觉到,朱泺似乎对官商资本有些了解的。
通过主导南直隶的改革,顾宪成已经深刻的理解了官商资本对贫富差距的巨大副作用。
以及官商资本理念下,小民百姓最终会沦为猪狗牛羊般牲畜下场!
王锡爵看着顾宪成愤怒中有些慌乱,心中暗暗一笑,顾叔时被此王压制的太狠,本能对此王充满了忌惮啊!
王锡爵忽然觉得,或许在搬到朱泺后,留朱泺一条性命。
这是将来他对付东林党的一颗好棋子!
于是他笑着安慰道:“叔时不必过于担心,这些都是枝叶问题,不要看陛下似乎很重视,其实陛下更重视的还是南直隶的繁荣情况。”
“百姓绝望麻木没什么,只要百姓能吃饱肚子,南直隶实现最基本的稳定,在此基础上,能为朝廷贡献大量的财税,其他的都不重要!”
徐弘基瞥了眼王锡爵,王长袖算是把帝王心思看的很准确。
的确,燕王那种高要求,皇帝未必就真正的在乎。
百姓安稳不会造反,国库充盈,这才是皇帝最关心的大事情。
其他的事情,的确只是一些能办成则办成,办不成也可以拖着搁置的问题。
不会因此而遭皇帝的惩罚。
燕王那种理想主义者,他提出的理念固然好,可皇帝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朱常洵听的这番话后,心中也不由大定。
不过面色依旧漆黑一片,咬着牙吩咐道:“顾先生,通知袁元素准备好,无锡将士一个重要的视察之地。”
“无锡有竹产业、丝绸产业,这一次,本王给他提供一个平台,让他不要给本王出岔子!”
“都人子用这种枝叶毛病想要抹黑我们在南直隶的成果,本王就要用政绩来击碎他的龌龊阴谋!”
顾宪成听闻后,郑重作揖道:“请殿下放心,元素绝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一日后。
皇帝开始一路继续南下,同时在沿途视察。
南下无锡的官道旁一块平坦的桑田里。
皇帝在群臣的陪同下行走在其中。
“父皇,这就是桑树,这样一篇桑田的收益是种粮食收益的五倍之多……”朱常洵跟随在身边,仔细的介绍着。
皇帝顿足,站在一颗臂腕粗细的桑树旁边,抬手摸了摸嫩绿的叶片。
郑氏和皇后站在左右两侧。
郑氏抓住时机浅笑着说道:“陛下,臣妾以为,宫中也应该种些桑树,以前的后宫都会自己织布,臣妾以为,陛下的新生活运动提倡节俭,后宫也应该把以前的一些老传统捡起来。”
话中,郑氏眼神余光瞥了眼皇后。
坤宁宫的这个 jian人,一路上都不多言,这让她心中十分得意。
这是她儿子的功绩,这个 jian人只能心中羡慕嫉妒恨。
“贵妃娘娘贤惠!”
“贵妃娘娘贤惠!”
⋯⋯⋯
跟在后面的南直隶百官率先开始恭维赞美。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可以。”
“皇后回去后,领着后宫把这件事情做起来。”皇帝扭头对皇后说道。
郑氏脸上的笑容凝滞。
这是她提出来的,除了让皇帝高兴,另一个目的,就是希望借机在后宫主导此事。
皇后浅浅一笑点头道:“臣妾遵旨!”
“朱泺呢?”皇帝转身寻找,同时询问道。
众人也不由的转身,这才发现,燕王与瑞王正蹲在后面靠近路边的田地中,似乎在查看着什么。
皇帝微微皱眉,转身快步走去。
哗啦!
什么东西倾倒破碎的声音传来。
“护驾!”
“混账!马上清理离开这里!”
“陛下巡视,是谁容许你们走这条官道的!”
⋯⋯
皇帝还没有走到朱泺二人身边的时候,官道前面就有御林军的怒斥声传来。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就连朱泺和朱常浩也不由起身向着响动传来的地方看去。
朱常洵、顾宪成以及随行的南直隶官员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瓷器时候,面色瞬间大变。
那些瓷器是什么东西,他们最是清楚不过了。
这半年来,南直隶除了丝绸之外,另一个产业就是瓷器了。
不过这个产业谁都不敢声张。
毕竟要是让皇帝看了那种分成数个格子,所谓装两个菜的盘子,还不得被气死嘛!
南直隶所有的乡绅都在换这种盘子,需求量十分的巨大。
而且还不能从外面购买。
只能南直隶悄悄秘密的做。
所以半年多了,一直都处于供求不平衡的状态。
可朱常洵怎么也没有想到,前面的地方官府,竟然在这个时候,放任运输瓷器!
朱常洵现在不清楚,在极大的利润下,商人是什么风险都敢冒的。
而烂透了的南直隶官场,他也根本控制不了!
“三哥,我与你一起去吧?”朱常洵的话音刚落,朱常浩便扯着嗓子,笑着大声说道。
朱常洵的面色微不可查的变了变,隐于衣袖的双手不由攥紧。
徐弘基以及南直隶的官员们面色不由变得有些紧张。。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不会不知道。
朱翊钧敏锐察觉三子以及周围南直隶的官员神色略微有些不对劲儿,微微皱眉,吩咐道:“你们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朱常洵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往前面走去。
“皇兄怕是有好戏看了。”朱常浩挤眉弄眼冲朱泺笑了笑,快步跟上去。
南直隶百官面色紧张的盯着接近事发地的两位皇子,心中极为忐忑不安,眼神余光暗暗看着皇帝。
皇帝眯着眼远远盯着。
朱常浩靠近后,对行礼的御林军将士摆了摆手,询问道:“发生什么事?”
“禀瑞王,一辆运输瓷器的马车翻了,卑职正在吩咐兄弟们清理,马上就可以清空道路。”
千总汇禀之际,朱常浩侧着身子,从前面紧张戒备,堵成人墙的将士缝隙张望着。
地面全都是些碎裂的瓷片。
相隔数十步,朱常浩看的不是很清楚。
朱常洵吩咐道:“马上清理干净,让他们离开这里。”
话罢,朱常洵看向朱常浩:“这里没什么大事,用不着这么大惊小怪的,适才你和皇兄在干什么?”
朱常洵试图转移话题。
落在地上的瓷器都碎了,看不出什么,车上装着的有草帘子盖着,他迫切希望朱常浩能够离开这里。
朱常浩扭头看了眼,审视着朱常洵的神色,他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本王能靠近看看吗?”朱常浩询问负责的御林军千总。
千总作揖为难道:“殿下,虽然检查过了,没有武器,殿下身份尊贵,卑职不建议……”
在千总说话的过程中,朱常洵心中虽然很紧张,却也努力表现的很平静的模样。
甚至没有再去阻拦。
他很清楚,他越是阻拦,朱常浩就越是怀疑,他只能寄希望御林军千总能阻止朱常浩。
“无碍。”朱常浩摆手打断千总的话,一边往事发的地方走去,一边随意说道:“没你们说的那么严重,本王推广新生活运动期间,身边都是百姓,也没看到有人对本王不利。”
朱常洵心中暗骂一声,迅速跟上去。
朱常洵走过去,抢先喝问:“是谁让你们走这条路的,难道不知道这条路是陛下南 xun的路线吗!”
他要吸引朱常浩的注意力。
负责运输的管事的很显然认得朱常洵,慌慌张张结巴道:“王……王爷……小人……小人……”
朱常浩虽然觉得管事的有些过分慌张了,不过却也并没有太在意。
毕竟他们是皇子,对方一个小人物不可能不紧张。
尤其还是冲撞了圣驾。
“这一次就算了,这些破碎的你们也不要收拾了,马上离开这里!”朱常洵有些恼怒呵叱道:“本王在南直隶改革,你们从中得到多少利益,父皇南 xun短短几天时间,你们都不愿意让出来,马上给本王消失!”
趁着没有暴露,他迫切想要把这些人赶走,至于破碎的,朱常浩很显然没有察觉什么。
“等等。”朱常浩看着管事弯着腰连连应道就要离开,开口阻止。
接着指着地上的瓷器,好奇询问道:“南直隶的瓷器生意很好对吗?你们主要烧制一些什么瓷器?”
他向盖着草帘子的其余马车走去。
他什么端倪也没有察觉,心中有些狐疑,毕竟之前朱常洵表现的似乎有些紧张。
同时他也很好奇,从商贾的行为,以及朱常洵的话中不难听出,似乎南直隶的瓷器生意是十分好。
可朱常洵在之前早朝介绍南直隶产业的时候,却偏偏没有提及。
这可不像朱常洵的性格。
管事的在得到朱常洵凌厉的暗示眼神,连忙追上朱常浩,略微有些紧张,结结巴巴谄媚道:“殿下,都是一些普通货色的东西,是贩卖给那些红毛人的,不入殿下的法眼。”
管事说着,有意无意,十分巧妙的挡在了朱常浩的面前。
朱常浩看了眼管事,这管事表现的太紧张了。
他冷着脸,一把推开管事的,撩起上面的帘子,从充塞着茅草的竹篾抽出一个盘子。
这回他才看清楚盘子的全貌。
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分格子的硕大盘子有些不伦不类。
“红毛人喜欢此类样式的瓷器?”朱常浩皱眉询问管事的时候,眼神余光仔细的打量着马车,没有从车上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
朱常洵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暗道过于紧张了。
不过是一些盘子,即便样式较为奇特,朱常浩也未必就能联想到南直隶乡绅所谓的两菜一汤吧?
他暗暗赞许这个商队管事的。
推给红毛人的借口十分合适。
“对对对,殿下,红毛人的确喜欢这种样式的盘子。”
朱常浩点了点头,拿着一个盘子转身要走。
“常浩,你拿这么一个盘子做什么!”朱常洵拧眉问道,不等朱常浩开口,便冷笑询问道:“怎么,想要从我们南直隶偷师帮某些人是吗?”
他不想让朱常浩把盘子带回去。
朱常浩看不出端倪,没有联想到当初南直隶在报纸宣传的两菜一汤新运宣誓。
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联想到。
朱常洵还真的猜对了。
北直隶也有许多瓷窑,烧制瓷器,从天津卫贩卖出去。
只是朱常浩不会承认,他冷笑挤兑道:“三哥,父皇还等着我们的汇报,我拿个盘子回去给父皇解释怎么了々々?”
他掏出一锭银子,扔给管事的:“算本王买你的。”
话罢,便不理朱常洵迅速离开。
朱常洵连忙跟上。
不过倒也没有刚开始时候紧张了。
朱常浩没有发现端倪,其他人发现的可能性应该也很小。
“发生何事?”
皇帝在两个儿子返回后询问道。
朱常浩把盘子顺手交给皇帝老子,说道:“还是让三哥给父皇解释吧。”
他顺势站到朱泺身边。
朱常洵开始解释,朱常浩看皇兄盯着盘子拧眉打量着,低声说道:“皇兄,我打听到,这种盘子十分受红毛人喜欢,老三还藏着掖着,忒不要脸了,他臭不要脸学了你多少东西,这种能够惠及百姓的事情,竟然还藏着掖着。”
皇帝听完后,扭头看了眼在长子耳边碎碎念的五子。
虽然没听清混账说些什么,倒也明白这混账把盘子拿回来的目的。
他不由暗暗觉得好笑。
知道内幕的人则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怕不是售卖给荷 lan人。”就在此时,沉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看向朱泺。
朱常洵等许多人心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
皇帝凝眉看着这个混球儿子。
朱泺眼神带着一丝愤怒,指着盘子说道:“若是南直隶的两菜一汤用这种盘子的话,应该也算是两菜一汤了。”
别人不知道,可朱泺太清楚这种欺上瞒下的东西了。
他可是从后世来的。
后世四菜一汤的规格,用盆子上菜,与这盘子也是异曲同工。
朱翊钧的面色瞬间变黑。
他注意到,身边南直隶的官员们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堪。
“常洵,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在东林报承诺的四菜一汤?”皇帝举着盘子,面色漆黑喝问道。
朱常洵噗通跪倒,愤怒道:“儿臣不知南直隶是否有人使用这种盘子,但父皇这的确是用于与红毛人进行交易的瓷器,皇兄他这是冤枉儿臣!”
“陛下,臣等冤枉!”
“陛下,臣等冤枉!”
“陛下,臣等绝没有使用这种盘子,欺上瞒下,糊弄陛下!”
⋯⋯⋯⋯
南直隶百官纷纷跪地,言辞凿凿的说着自己的清白。
朱常浩此时也恍然大悟了,他立刻请示道:“父皇,想要证明这个问题十分简单,运输的人还在前面,叫过来问一问即可。”
“同时也可以派出御林军,去附近的乡绅人家查一查,或者问一问附近的百姓,一切都会一目了然,也好还南直隶臣工一个清白!”
皇帝眼神犀利的看着骆思恭:“你亲自负责,马上去查!”
“臣遵旨!”
骆思恭领命离开,走远一些,暗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是不是真的他早知道。
他因为不想得罪福王,尤其是整个南直隶上层,所以假装不知罢了。
皇帝是对他不满意。
他现在还必须装模作样的去查,若是让皇帝知晓他早知道,皇帝能轻饶了他?
郑氏看着宝贝儿子跪在地上,心中焦急,眼神怨毒的看着朱泺。
该死的都人子!
郑氏后悔了,后悔朱泺跟着来南直隶了。
自从到了应天府后,总是小状况不断,而屡屡都是因为都人子!
若是儿子当初没有邀请都人子,甚至阻止都人子随圣驾南 xun,情况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皇帝也在暗暗打量两个混账儿子。
五子眉宇间的戏谑一点儿都不遮掩。
很明显,对于三子要倒霉,五子心中很痛快,这也符合这混账现在的性子。
他可以肯定,现在这个混账心中指不定还在嘲讽他这个当父亲的,甚至或许还暗暗嘀咕一句:父皇瞧吧,这就是你喜爱的,想要把大明江山交给的儿子,父皇英明神武!
长子神色已经恢复平静,在这件事情上,他倒是更加相信,这个混球并非是针对三子。
而是为南直隶欺上瞒下龌龊奢靡所愤怒居多。
众人忐忑不安,静悄悄之际,皇帝开口询问道:“你们适才蹲在地头做什么?”
闻言,数百道目光看向朱泺。
朱泺抱拳答道:“儿臣在查看耕田的情况。”
皇帝听得有些费解,他也知道,这混球既然做这件事情,一定有他的用意,于是询问:“看出了什么端倪?”
朱泺弯腰从脚下扣了一把土,摊开手说道:“父皇请看,泥土是灰黑色的,土地的养分还是很不错的,像这种能够灌溉的土地,儿臣觉得,种土豆并不会与桑树争夺养分。”
“何况儿臣就没有听说,庄家能争夺过树木,说这种论调的人,无外乎想要借此乘机压低生丝的品级罢了。”
“当然儿臣一家之言算不得数,但朝廷是不是可以做个对比试验,选定两块相同条件的桑田,一块种土豆一块不种,请宫中尚衣局最有经验的大匠平定生丝两块地的生丝质量。”
“另外,既然丝绸已经形成一个产业,那么朝廷就有义务在生丝、绸缎等级方面做出严格的标准,不能只凭乡绅商贾的一张嘴来评定,这对百姓是不公平的。”
“由朝廷就上中下三个等级,做出统一公平公正的标准,才能切实维护百姓的利益。”
“另外,桑田有严重的板结现象,造成这种现象,其实就是松土少了的原因,而在桑田间种粮食作物,其实也可以很好的预防土地板结情况,对于养护田地也是有一定作用的。”
皇帝诧异的看了眼这个混球儿子。
似乎这个混球对种庄稼有很多的了解。
他想一想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根据锦衣卫汇报,这混球在播州战后重建的初期,也是经常深入田间地头的,甚至早期的土豆种子培育,都是他、东哥那丫头、戚金三人亲自躬身去做的。
而且他结合百姓本身所擅长的生活技能,在大西南开发计划中,提出很多条农业产业链,若是不懂耕种,又怎么可能提出这些东西。
朱翊钧点了点头。
朱常洵等人看到后,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几分。
皇帝分明是很满意。
“常洵,为什么你没有做一个间种粮食于与不种粮食作物的对比?”
朱常洵心乱如麻,心中恨的咬牙切齿时,朱翊钧冷冷询问道:“为什么你没有组织专业的人,去制定一个关于生丝等级的评定标准出来,切实维护百姓的利益!”
“你是无能想不到,还是你根本不愿意去做!”
你是无能,还是不愿!
皇帝语调忽然加重的喝问,如同雷击,让许多人寒气直冒,面色瞬间变白。
砰!
朱常洵额头重重碰撞地面,匍匐着,哽咽道:“父皇,是儿臣无能,是儿臣无能!儿臣比不得皇兄,若是儿臣早知道,儿臣一定重视,一定会做的!”
皇帝不由微微皱眉。
三子话中有话啊!
分明就是在告诉他,长子已经没有提这些是早看穿了,故意留着南 xun的时候指出来,打击南直隶,打击三子本人。
是这样吗?
呵呵……
熟悉的阴阳怪气声又响起了。
他愤怒的看向五子。
朱常浩一点儿也不怵:“三哥,你用不着指桑骂槐,遇到事情就推卸责任,不要说别人没有义务提醒你,就算是有,你会听吗?恐怕说多了,你还会认为是鸡蛋里挑骨头,多管闲事。”
“恐怕就连父皇都会觉得,是有人在针对你,护犊子是人之常情嘛。”
朱翊钧听着这个混账五子,说着说着,竟然连他也挤兑起来,气的唇角忍不住抽抽。
偏偏他想教训这个混账,还没有借口。
谁让之前长子对南直隶许多问题提出质疑的时候,他选择冷眼旁观了。
或是因为某些原因,听信了三子。
一时间,周围的气氛有些压抑沉闷。
让人窒息。
瑞王现在真的是豁出去了,为了燕王朱泺,对皇帝的怨气都不加遮掩!
南直隶官员十分震惊。
王锡爵等人反倒是比较平静,这种事情,瑞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陛下……”骆思恭匆匆赶来的汇报声,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臣已经查清楚了,南直隶的富裕阶层都在用这种盘子,同时臣查到,这种样式奇特的大盘子,不是用于海上商贸,主要供给南直隶的富裕阶层。”
这一回骆思恭没有保留,全盘托出。
甚至这种盘子不是用于海上商贸,也并不是他此时查出来的。
现在福王就算恨也恨不到他头上。
他不是告状,而是执行皇帝的命令!
气氛忽然间变得更加压抑沉闷。
皇帝的面色也变得一片漆黑。
跪在周围的南直隶百官把头底下,身子隐隐都在颤抖。
皇帝缓缓伸手,手颤抖的指着朱常洵,唇角咧了咧,露出一丝冷笑,有些哆嗦:“常洵,你就是如此糊弄父皇的是吗?”
“陛下,福王并不清楚,臣等也并不清楚,臣等都是被南直隶下面的人给糊弄了!”顾宪成情急之下连忙大声辩解道。
“父皇,儿臣真的不知,儿臣也是被下面的人给骗了,父皇,儿臣不知,儿臣是冤枉的!”朱常洵瞬间反应过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只能是咬死告诉父皇他不知道。
被蒙蔽欺瞒,总比明知而放纵的要强。
“陛下,臣不知下面的人欺上瞒下,臣等冤枉!”
“陛下,是臣等无能,臣等没有欺瞒陛下,臣等没有使用这种盘子!”
⋯⋯⋯
南直隶百官也纷纷哽咽解释,所有人咬死了不知这个情况,是被欺瞒了。
郑氏心中慌了,坐不住了,连忙开口替儿子辩解道:“陛下,下面人欺上瞒下是常有的事情,他们连陛下你都敢欺瞒,更何况是常洵呢。”
哼!
皇帝没有看郑氏,冷哼一声,冷冷吩咐道:“骆思恭,朕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传令南直隶各地的锦衣卫千户所,给朕查南直隶所有的官员,从他朱常洵开始查!”
“只要查到,谁的府中有这种盘子,都给朕把名字记下来!”
“谁家有多少个盘子,也给朕记下来!有多少个这种盘子,就游街鞭挞多少下!”
游街鞭挞?
许多人听闻后,顿时间瘫倒在地上。
让那些愚民看着他们游街鞭挞,还不如让他们死了算了!
“父皇,儿臣府中绝对没有一个盘子,若是有的话,有多少个,儿臣就吃多少个!”听到这里,朱常洵大声发誓道:“儿臣真的不知,儿臣真的是被下面人欺瞒了!”
“骆思恭,你愣着干什么,难道没听到朕的命令吗?还是说,朕的命令在你这里不好使了!你若是敢在调查中欺上瞒下,朕要了你的狗命!”皇帝没有搭理朱常洵,狠狠地踹了一脚骆思恭,愤怒呵叱。
骆思恭知道,皇帝怀疑他早知道了。
不过皇帝应该明白他一个当臣子的难处,对他还是体恤的,这一脚只是发泄心中愤怒。
骆思恭暗暗松了口气,心中则大定,有了皇帝这道命令,他就不需要忌惮什么,他大声铿锵道:“臣遵旨!”
“御林军!给朕把身边的百官看紧了!谁敢往外传递消息,朕就要谁的命!”
“朱泺!”
皇帝黑着脸转头看着朱泺:“你对民间,对改革、对工商业最了解,为父现在封你为南 xun巡阅使,你带着人先去无锡,给父皇查!找毛病!把他们藏着掖着的龌龊都给我找出来!”
“朱常浩、熊廷弼、徐弘基、于慎行跟着一起去!”
听着皇帝愤怒的命令,许多人面色变得十分难堪。
“儿臣遵旨!”
朱泺等人离开不久后,皇帝的圣驾再次启程。
这一次,福王朱常洵没能陪着皇帝坐在御辇上。
队伍的气氛也变得压抑,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欢愉。
王锡爵吊在队伍后面,看着面色阴沉的朱常洵,询问道:“福王,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请福王不要隐瞒臣,让臣等有个准备,也好帮福王挽救。”
王锡爵算是看明白了。
南直隶的改革存在太多毛病了,隐藏着太多的隐患了。
燕王朱泺对改革了解很深,让燕王做南 xun巡阅使,怕是没有什么东西能逃得过对方的火眼金睛。
朱常洵眼神阴冷的看向顾宪成。
“顾宪成,盘子的馊主意便是你提出来的,你还背着本王弄了多少馊主意!”
顾宪成听到了阴冷的杀意。
顾宪成倒是较为镇定,他笑着冲王锡爵拱手,压着声音说道:“老大人请放心,无锡一切都准备好了,每一个百姓都做到了控制,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今天发生的事情,是偶然!”
王锡爵不由微微皱眉,询问道:“粮食问题呢?”
粮食的事情,他也是到了南直隶才知道,这也是糊弄皇帝。
他现在最担心粮食问题被揭露。
“老大人请放心,无锡这方面准备的十分充足,刚刚签订了用桑田换粮食,百姓家中的粮食是充足的,并且也得到了警告,他们不会乱说的,粮价也控制在合理范围内。”顾宪成十分自信说道。
他们提醒那些愚民,皇帝南 xun很快就会走,可他们走不了,在能活下去的情况下,那些愚民是绝对不敢乱说话的。
而沿途活不下去的纯佃户早已被送到辽东了。
顾宪成还真不怕朱泺这个巡阅使串。
他唯一担心朱泺发现隐藏在水面下的官商资本运作!
王锡爵暗暗松了口气。
不无担忧道:“希望如你所言吧。”
王锡爵不再说话,暗中却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隐约觉得,上了福王朱常洵这艘船,怕是终有一天,要步沈叶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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