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驾!”
“护驾!”
⋯⋯
码头顿时间一片混乱,御林军将士首先冲到皇帝附近保护皇帝。
“戚金你们想要干什么!”于慎行推开护在他面前的御林军,黑着脸冲出去怒斥道。
此刻于慎行的确十分愤怒。
他能理解,戚金等燕王麾下的心腹这段时间,心中有怨气。
那也不能如此胡闹!
现在的情况对燕王来说,已经是好的不能再好了,眼前这些混账是想要做什么!
朱常洵与王锡爵等人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既有警惕担忧,同时也十分高兴。
担忧戚金等人大逆不道,趁着皇帝巡视大西南行哗变之举。
高兴的是戚金此举一定会给都人子招来祸患!
“放开我!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就当戚金面对于慎行的喝问沉默不语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戚金等人之际,后面有愤怒惶恐的咆哮声响起。
皇帝等人扭头就看到徒手的常胜军控制了郑养性,拉着郑养性往后撤。
郑氏面色变了变,她并不知晓常胜军此举的目的,却也十分清楚,眼下是个机会,尖锐道:“陛下!他们这是要造反!这是要造反!”
于慎行等人,乃至王锡爵为首的福王系重臣面色都变了。
于慎行虽然喝问戚金,但造反这个词他是绝对会提的。
至于王锡爵等人则是不敢。
现在这种情况,提造反二字,就等于是点火,他们不相信戚金等人敢于造反,却有可能被这造反二字逼得铤而走险!
“陛下救臣,臣对朝廷忠心耿耿……”
郑养性被拉入常胜军队列后,挣扎大喊。
皇帝黑着脸转头,看着戚金:“戚爱卿,你是不是给朕一个解释!”
闻言戚金噗通跪倒,从袖口中拿出一道折子,高高举起,大声恳切道:“请陛下降罪,臣为燕王府长史,奉王爷之命,查办不法,郑养性身份显赫,臣担心有法不举,故瞒着王爷行此大逆不道僭越之举!”
郑氏等人面色变了变。
哼!
皇帝微微冷哼,推开挡在前面的陈矩以及御林军将士,走到戚金面前,黑着脸居高临下说道:“你不要替他遮遮掩掩,你虽然是燕王府长史,可更是朕的臣子!”
“你首先是朕的臣子,然后才是燕王府长史!”
“这是他要你做的,是他担心有法不举!”
话中,在所有人战战兢兢的注视中,皇帝拿起了戚金手中的折子。
皇帝看着看着,面色渐变漆黑。
朱常洵观察着父皇的神色,不安的握拳。
哼!
某刻,皇帝冷哼一声,猛地把手中的折子合上,转身丢给朱常洵。
朱常洵慌张伸手捧住折子的时候,就听皇帝喝问道:“郑养性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你参与了多少!”
朱常洵其实已经猜测出是什么了。
不过他不敢立刻认罪,如此不吝于告诉父皇,他全都知道。
他双手颤抖着打开折子,扫视一眼,果然如他所猜测的。
“父皇,儿臣不知,儿臣不知……”朱常洵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砰砰磕头,浑身颤抖,大声哽咽辩解:“儿臣真的不知,儿臣若是知晓郑养性拿着补贴的同时,还如此丧心病狂的压榨百姓,儿臣一定第一个杀了此等贪得无厌的饕餮!”
朱常洵解释的这会儿,王锡爵等人已经捡起折子,凑在一起看完了折子的内容。
谁都没有说话,看着皇帝,看着朱常洵。
皇帝冷冷道:“既然你都觉得他该杀,戚金!”
“臣在!”
“派人把郑养性押解南直隶,交给朱泺,由他处决!”皇帝语气冰冷的让人发寒。
“臣遵旨!”
“陛下,陛下,臣冤枉,臣冤枉,不光是臣……”
“郑养性!”郑氏在郑养性开口喊冤的时候,忽然黑着脸尖锐怒叱一声。
郑养性喊冤声戛然而止,瞬间面如死灰,像一条死狗一样,失魂落魄的被常胜军将士架着。
其实任谁都知道,贵妃娘娘被踩了尾巴似的怒叱目的。
以及郑养性为何忽然沉默。
郑养性已经明白了,他必须死,还不能乱咬人。
更不能牵扯到福王。
否则福王倒了,他们郑氏家族也就彻底完了!
郑氏在儿子身边跪下,抹着眼泪请罪:“陛下,一切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觉得只有自家人能靠得住,也会真心的帮常洵,掏心掏肺的帮常洵,常洵南下做事前,臣妾请求陛下准许郑养性跟着南下帮忙。”
“臣妾没想到,毁了常洵的竟然是自家人,给大明江山造成这么大危害的竟然是自家人,请陛下责罚!”
所有人暗暗看着皇帝。
皇帝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母子,声音略显冷淡吩咐道:“起来吧!”
“戚金,朕累了,今日就在此处下榻。”
皇帝这道命令让所有人的面色都不由变了变。
皇帝这是不敢深入大西南?
很快,御林军就在码头附近安营扎寨。
“都人子!都人子!本宫定要将你碎尸万段!”郑氏的帐内,郑氏撕扯着已经破破烂烂的绣帕,咬牙切齿的狰狞咒骂。
外戚娘家人,也是她以及她儿子的一支重要力量。
只是此番事情后,恐怕是要折了。
会不会牵连到整个郑氏家族都未可知。
那可是她的娘家啊!
她被都人子逼得不得不丢车保帅!
郑氏一点儿都没有反思,若是没有她写信让朱常洵关照郑家,是否情况会更好一点。
某刻,郑氏抬头阴狠的看着旁边的侍女:“殿下呢?殿下呢!”
“娘娘,殿下在与次辅等人商议事情,奴婢现在就去找殿下。”
“不用,他与王锡爵等人在一起商议大事要紧!”郑氏连忙制止婢女。
王锡爵的帐内。
朱常洵寒着脸,却又仿佛霜打了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说道:“次辅,国公你们找退路吧,不要在本王这艘即将沉没的船上,跟着本王一起陪葬了,将来两位若是有心,保本王一命即可。”
闻言,王锡爵与徐弘基相互对视一眼。
这话说的,信才有鬼了!
无非不过是接连的打击,让这位担心他们抛弃其,所以在试探他们罢了。
二人当即起身。
王锡爵沉声道:“殿下,只要郑千户能够把一切都担起来,对殿下反而是件好事,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推给郑千户以及顾宪成。”
“不但可以保全殿下,同样可以保全南直隶的很多人!”
“郑千户到了南直隶后,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南直隶上上下下都会对千户感激不尽的!”
“一身不事二主,殿下的治国理念,是臣等认同的,殿下不过是用人不淑罢了,臣希望殿下能够振作精神,臣说过,朝堂之争,有胜有负,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陛下没有严审郑千户,而是直接送到南直隶,其实这就是陛下的一个态度!陛下此举是在保护殿下。”
朱常洵听着渐渐抬起头。
王锡爵后面所说的保护言论,让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丝光芒。
是啊,父皇完全可以亲自审讯郑养性。
甚至不会给母后出口呵叱郑养性的机会!
可偏偏这些事情都发生了。
徐弘基看着王锡爵,琢磨着这番话,不由点了点头:“或许今天燕王故意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就是有意试探陛下,或者利用陛下的愤怒,让陛下亲自审问郑千户,然后牵连出殿下!”
咔咔……
指关节响动的声音响起,朱常洵紧紧握拳,咬牙切齿道:“都人子!没想到你这么阴狠毒辣,卑鄙无耻!这个仇,本王记下了!”
“次辅,国公此行,你们给本王瞪大了眼睛,找出他播州的肮脏龌龊!找出大西南的不轨不臣之举!”朱常洵起身面色阴冷的吩咐。
营地外。
“戚金你现在眼中是只有燕王,没有陛下了是不是!”于慎行看着等候召见的戚金等人,指着戚金的鼻子狂喷口水。
“戚金,就算燕王担心有法不举,可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对燕王造成的恶劣影响吗!”
“怎么哑巴了,不说话了!”
“别以为我们都是瞎子,傻子,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
“你们成功了嘛!燕王要是知道你们这点大逆不道的小心思,首先就得砍了你们的脑袋!”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这点小心思,或许会让陛下认为是燕王的想法!蠢!愚蠢!”
戚金一脸苦笑,唾面自干,老老实实任由于慎行狂喷。
骂了好一会儿,于慎行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戚金苦笑着拱手道:“阁老,陛下现在停在这里是不是………”
闻言,于慎行狠狠瞪了眼戚金:“怎么,现在害怕了!做事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有害怕!”
“燕王迟早一天,就要被你们这些该死的丘八害死!”
“还有你潘允端!朱家民!你们跟着起什么哄!”
⋯⋯⋯
“陛下,于阁老在大营外,指着戚金等人的鼻子骂娘。”
皇帐内,骆思恭小心翼翼汇禀着,把一张记录营外一举一动的纸条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看了眼,鼻孔传出哼哼声,转身递给一旁坐着的皇后:“看看吧,这个于可远,哪里是骂戚金等人,他这是做给朕看的,他把朕当傻子了嘛?”
骆思恭和陈矩战战兢兢的不敢插口。
全都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后。
皇帝看妻子看完后,也不说话,询问道:“你觉得这个混球此举有什么目的?”
“单纯些呢,还是复杂些呢?”
陈矩二人不由为皇后捏了把汗,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皇后则轻松笑了笑,温言道:“人心就是一面镜子,擦拭的越清澈,就越是经不起推敲。”
皇帝听了这段他故意让陈矩放出去的话,忍不住瞪了眼自己妻子。
“他也未必不是想要借朕的手,乘机除掉常洵,别忘了,他也对朕说了,皇位他势在必得!”
“且看吧!”
“看他怎么处置郑养性再说吧。”
皇后听了这番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微微皱眉。
郑养性?
处置郑养性可以看出什么?
“陈矩传令,朕偶然风寒,暂时不能巡视,传令给八省联军总兵来见朕!”
这道命令,让陈矩等人的心中不约而同凉飕飕的。
皇帝的命令很快传开。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我们的猜测应该没错,应该没错!”王锡爵此等城府极深的老狐狸,收到皇帝的这道命令后,也难耐心中激动,语调颤抖的恭喜朱常洵。
徐弘基含笑点头。
尽管这道皇命算不得什么,可对于饱受打击,颓势如同泥沼的福王系来说,如同甘霖一般。
让所有人有种否极泰来的感觉。
朱常洵也振作了不少,脸上露出了一丝意气风发之色,攥着拳头,咬牙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如果父皇立刻这番最好,不折返也无妨,接下来的巡视,一定要瞪大眼睛,找出大西南的毛病!”
⋯⋯⋯⋯
数日后。
应天府。
“打死他!”
“打死郑养性!”
“就是他,就是他逼着我们买他郑氏成衣坊的衣服!”
⋯⋯⋯
咚咚咚……
百姓愤怒的叫骂声中,沿着水路被迅速押解南直隶的郑养性进入应天府。
郑养性站在囚车内,不发一言,任由百姓扔石头。
押送郑养性入城的常胜军将士手忙脚乱的制止。
“应天府的百姓,已经连烂菜叶子都舍不得扔了,只能扔石头了。”包间的窗户前,李旦看着沿街而过的囚车,不由感慨道。
“你们说,大明还能经得起折腾吗?”
“可别瞎说,这种话是要掉脑袋的!”
“嗨,怕什么,大不了咱们回海上吃饭,咱们这些人可不就是被逼的闯海的嘛!”
“李海主,你说这位燕王什么意思,为什么恳谈会推迟了这么久?”
“他这是要杀人立威吗?”
⋯⋯⋯
一群海主们议论中,李旦返回坐下,沉声说道:“先看看再说,这郑养性被押解回南直隶,怕是许多人都要心惊胆战,夜不能寐了,大家这几日就去船上住几日,先看看情况再说。”
⋯⋯
“我姓郑!朱泺你今天杀我,进来你一定不得好死!”
“朱泺!朱泺!我郑养性在下面等着你,看你是怎么死的!”
“燕王,饶命啊,是郑养性指挥我们这么做的,是郑养性逼着我们做的……”。
⋯⋯⋯
应天府菜市口,日头渐渐升高之际,跪在邢台上的郑养性等人愤怒咒骂、哀求哭喊声不绝于耳。
“杀了郑养性!”
“杀了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
“燕王英明,杀的好!杀得好!”
⋯⋯⋯
邢台下,百姓愤怒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在百姓的愤怒请杀声下,郑养性等数十名即将被问斩的人,哀嚎咒骂的声音渐渐消失,邢台上跪着的人,面色苍白的看着下面的百姓。
熊廷弼坐在桌案后面,看着郑养性等人在百姓愤怒呼喊中恐惧的安静下来,唇角不由泛起一抹冷笑。
民心!
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民心被唤醒的力量。
就连郑养性这等将死之人,在如烈火般民意声浪下,也感到恐惧了!
那么,那些此刻躲藏在暗中观察的人呢?
熊廷弼抬头看向邢台不远处的酒肆、茶肆建筑。
他可以肯定,那一扇扇紧闭的窗户后面,一定挤满了人!
“义父,这位王爷既然把郑养性从皇帝手中抢到了南直隶,为什么这么快就处斩?”
一扇窗户后,年轻的郑芝龙打破了安静,一群面色苍白的海主们,下意识看向李旦。
郑养性被押解回来不过两天,两天时间足够他们知道很多事情了。
比如从大西南传回的一些小道消息。
常胜军从皇帝身边直接缉拿郑养性,来了个先斩后奏。
听说皇帝的行辕现在还在码头,不愿深入大西南呢。
这两日时间,南直隶可谓是风声鹤唳,不知多少人心惊胆战。
怕什么?
都怕此王顺着郑养性这条线,把大家给牵扯出来。
尤其是那些南直隶的官老爷们,这两日,怕是快吓得魂不守舍了吧?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燕王朱泺竟突然处斩郑养性。
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即便不能一举剪除福王,也可以让福王系伤筋动骨?
哎!
李旦似乎有些冷,双手捂着茶杯,杯盏隐隐间有些抖动,叹了口气说道:“怪不得以前听人言,此王算人心、算人性、算天机,今日确实是见识了。”
“李海主,不要卖关子。”
“老李什么意思,燕王他难道不是傻嘛?不惜大逆不道的从皇帝身边抓人,抓回来又这么轻而易举的处斩,这不是傻是什么?”
………
李旦目光扫视看了眼周围的同行,冷笑道:“诸位真的以为此王傻是吗?谁若是如此认为,那么他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狐疑看着李旦。
李旦紧接着说道:“人家这才叫高明,先是与南直隶的大商业主、工坊主、官绅恳谈,稳定南直隶,紧接着又将郑养性从皇帝身边抓回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明正典刑,把南直隶所有的肮脏龌龊,都让郑千户这位外戚背着,送这位郑千户下地狱”々。”
“诸位难道还看不出来吗?这既是示威,也是在按人心!”
许多人脸上不由露出恍惚之色。
郑芝龙拧眉道:“义父,难道这位燕王真的准备用一个郑养性,以及一些小喽啰的人头给南直隶画句号?”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这不过是一种态度罢了,实在告诉南直隶的各方,接下来如果配合他,大罪可以化为小罪,小罪可以从轻发落。”
“一味的安抚,只会让南直隶上上下下觉得这位王爷需要咱们,杀一个外戚,恰恰好。”
“同时也给南直隶的官面上释放了一个信号,外戚杀的,其他人也是要惩处的,板子打下来的轻重,还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就要看接下来配合的情况了。”
“当然也是针对我们的。”
“为什么没有在此前给我们一颗甜枣呢?怕是此王的一种区别对待,在他眼中,我们这些黑白都沾着的人,首先要打杀威棒,然后才会看我们的表现,所以今天午后的恳谈,我们就要小心一些了。”
“在这位王爷眼中,我们这些人可是握刀子的!之前商议的底线变一变吧,只要他不动我们海面上的力量,不逼着大家交出来,其他的一切都能接受。”
⋯⋯
如此一幕幕相仿的揣测议论在菜市口周围的一扇扇窗户后上演着。
午时三刻。
熊廷弼看了看日头,缓缓起身,拿起案牍上的判决书。
百姓的愤怒呼喊声瞬间落下。
“郑养性贪赃枉法,行如饕餮……燕王请皇命,斩首示众!”
宣读判决书后,熊廷弼拿起令箭扔向邢台。
“斩!”
当啷!
令箭落地的声音,几乎与熊廷弼的声音同时响起。
“朱泺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不得好……!”
⋯⋯⋯
行刑开始后,郑养性等绝望恐惧的人,在死亡真的来临之际,嘶吼出最为怨毒的咒骂声,与之伴随的是凄厉惊恐的惨叫声。
一颗颗狰狞的头颅落地。
刺眼的鲜血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喷溅染红邢台。
安静!
应天府的所有人都几乎拥挤在以菜市口为起点的几条街道上,此刻整个应天府却一片安静。
“杀得好!杀得好!”
“杀得好!”
“呜呜……”
短暂的安静后,爆发出说不出悲喜的呼喊声,渐渐的人群中,哽咽的哭声响起,最后变成了嚎啕大哭。
距离刑场不远处的皇城城墙上。
袁崇焕一身邋遢的站在朱泺身边,举着望远镜观看行刑,面色苍白,扶着望远镜的手剧烈的颤抖着。
他是刚不久被身边这个人,派人从应天府的镇抚司衙门提出来的。
“燕……燕王让我袁元素看这一幕,是想要告诉我……接下……轮到……我了吗?”袁崇焕唇角哆嗦的询问。
可他怕!
他不敢放下望远镜,更不敢去看朱泺。
担心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朱泺放下铜制的望远镜,转身看着袁崇焕。
袁崇焕不得不被迫放下,不过眼神却游移不定,根本不敢与朱泺对视。
他想要跪下,想要求饶,可内心仅剩的一点自尊又让他拼命的坚持着。
“怎么,你袁元素真的以为,凭借一份检举揭发先生的东西,就能活着走出镇抚司衙门?”
“还是说,到现在,你都认为,还有人会捞你?”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本王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从父皇身边直接缉拿郑养性,带回南直隶后,又什么都没有问,快刀斩乱麻处决郑养性的目的?”
“不怕告诉你,本王请求严惩郑氏一门的折子已经送往京畿了。”
噗通!
袁崇焕终于坚持不住了,噗通跪倒在朱泺面前,慌乱道:“王爷,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是被牵累的,我是冤枉的!”
朱泺摇了摇头:“你袁元素走到今天这一步,杀你的确不为过,不过本王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你的老师顾宪成逃到了建州,去给女真人做奴才去了,顾宪成全族已经被押送京畿了,女真人建金国。”
“本王可以不杀你,不过你要结果东林党领袖这个烂摊子,稳住东林党为代表的南直隶士林反扑。”
“配合本王在南直隶的善后整顿、改革,控制好士林的渔轮,同时也要不动声色的把顾宪成灌输给你们的那些官商资本理念给本王抹除。”
“.~顾宪成在大明的名声要彻底臭了!”
“大明容不下官商资本理念,如果以后让本王发现大明有人蠢蠢欲动,暗中搞官商资本,本王就一定会认为是你在搞,因为大明现在,除了你,没有人知晓顾宪成的官商资本理念了。”
“这不只是本王的意思,也是父皇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只要有官商资本理念萌芽,父皇一定会认为,是你这个顾宪成的学生做的!”
原崇远心中寒气直冒,他的命是保住了,可从今往后,时时刻刻都有一把刀悬在他的脖子上。
让他利用东林党的身份,控制东林党,稳住南直隶士林在接下来的反扑恐怕只是一个小目标。
此王真正的目的,是用他袁崇焕这个顾宪成的学生,去对付逃到女真的顾宪成!
可是他有选择的余地吗?
没有!
如果不答应,他就得死!
“为朝廷分忧,臣万死不辞!”袁崇焕仿佛被抽空了全身力气,浑身哆嗦着拜道:“今后臣一定唯燕王之命是从!”
朱泺看了眼袁崇焕:“既然你都明白了,那就去做事吧,本王不关心你效忠谁,只关心你能不能做好这两件事情,这也是你存在的价值!”
袁崇焕领命后,失魂落魄的离开。
从皇城出来后,恰巧碰到了返回复命的熊廷弼。
袁崇焕看了眼熊廷弼,连忙站到旁边,倍感屈辱的弯腰作揖。
他的能力不差熊廷弼!
他缺的是机会!
他输是因为福王朱常洵的能力不如燕王朱泺!
熊廷弼停下没说话,只是冲袁崇焕拱了拱手,然后入皇城。
城墙上。
熊廷弼看着袁崇焕离开的背影,担忧道:“王爷,怕是袁元素心不甘情不愿,很快还会支持福王。”
“我从来就没想要他成为我们志同道合的人,他不过是还有些价值,东林党遍布整个南直隶,影响范围辐射江浙地区,这些人需要控制住,不能因为我们接下来的善后,触及这些人的利益,继续被顾宪成暗中遥控。”
“袁崇焕已经和顾宪成成了死敌,而且袁崇焕在东林党的影响力仅次于顾宪成,让袁崇焕去控制住这些人,总比这些人激进反抗的强人。”
“接下来我们要埋头苦干善后,没有那么多精力来应付这些人。”
熊廷弼点了点头。
南直隶的士林,的确是需要稳住才行。
袁崇焕也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王爷,我们对郑养性的处决,是不是马上汇禀陛下。”熊廷弼有些担心询问:“听说陛下因为长史缉拿郑养性的举动,现在还停留在码头。”
……
应天府,燕王暂时的官邸会客厅,一群海主们坐在其中,不时的或是轻嗯一声,或是轻声咳嗽一声。
大眼瞪小眼,正襟危坐,相互间眼神交流,余光不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外面。。
郑养性被杀到现在也不过才个把时辰,刀尖舔血的海主们还没有从其中回过神来。
现在坐在这里,脑子里想的还是喷洒在擂台上的鲜血。
若说他们这些人,没少见过砍头杀人,大海中,死在他们手中的人也不计其数。
可今天处斩郑养性,还是让他们心中寒气直冒。
他们怕的不是杀人。
而是杀人之人!
燕王朱泺!
嗒嗒嗒……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所有人立即端正身子,收回暗中交流的目光。
眼神余光紧盯着门口方向。
紧接着就见到一个身穿蟒袍的年轻人走进来。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们的确是第一次与其近距离打交道,但是早已经认识了。
当然,人家可能不认识他们。
年轻是年轻了点,给人的压力却很大。
“拜见燕王!”几乎下意识的,在朱泺抬脚迈入门槛的时候,李旦等人起身参拜。
朱泺笑着拱手,连连谦和道:“让诸位海主久等了。”
“都坐都坐,不必拘礼。”朱泺落座之际,笑着吩咐道。
李旦带着人坐下。
落座后,朱泺扫视堂内有资格参加恳谈会的这些人。
这些人很多是从嘉靖朝的倭寇骚扰沿海时期开始发家的。
当时的倭寇正处于战国时代战乱最为频繁的时期,大量的倭寇在岛国无法立足,只能流窜到朝鲜、大明的沿海地区,占据周围的岛屿,然后劫掠岸上的百姓。
说是倭乱,其实中间有很多都是明人。
其中就有李旦这些海主们。
早一批的海匪在平定江南沿海倭寇的过程中死的死逃的逃,李旦等人算是其中的幸存者。
倭乱平定后,大明江南防务在战争中得到加强,海匪的实力则被极大的削弱,新成长起来的海主们一边在海上干着打劫的勾当,一边开始做起了走私的行当。
隆庆开海后,新一代的海主们借助贸易、手中的刀子,短时间内,得到了迅速发展。
而如今则算是登堂入室了。
其中个别佼佼者,将赚取的钱财,用于秘密发展壮大海上力量。
剩下一下与地方的乡绅差不多,赚了银子后,悄悄上岸置地,把银子埋在地窖中。
后者不怕。
前者对大明来说,有利也有弊。
只是弊端更多一些罢了。
这也是他决定将与这些人的恳谈,放在后面的原因。
“李海主,现在你的麾下,有多少艘海船?多少人?”朱泺笑着询问道。
李旦瞳孔不由缩了缩。
是在问他明面上用于商贸的海船呢?
还是问他的海上力量。
到底也是闯海闯出来的,朱泺含糊不清的话,虽然让李旦心中警惕,倒也并不会因此而害怕。
李旦拱手郑重道:“禀王爷,草民有三十艘海船,大约有一千多船员。”他只是说了明面上的商船。
“方海主你呢?”
坐在右边首位的方国珍闻言,笑着拱手道:“禀王爷,草民比不上李海主,草民有二十三艘海船,约七百船员,个个都是操船的好手。”
“陈海主,你的曾曾祖父是号称混江龙的陈祖义老海主对吧?”
⋯⋯
随着朱泺一个个询问,每一个人的名字,以及他们的背景都被详细的带出来,李旦等人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尤其是看到此王身后侧坐着的一名士子参谋,不停的把他们的话记录在案的模样,许多人心中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很快,朱泺的询问就结束了。
会客厅内也陷入了安静。
众人只敢用眼神余光看着朱泺。
朱泺默默坐在主位,似乎在思考什么。
厅内有些压抑沉闷。
有些性格急躁的海主眼中有戾气若隐若现,不停的挪动身子,似乎随时就要离开。
“本王……”朱泺忽然开口,众人的视线瞬间落在朱泺身上,只见朱泺从袖口拿出一道折子,也没有看他们,展开折子,自顾自的说道:“李海主麾下不光有三十艘海船,还有二十艘配置了火炮、火铳、刀兵的战船。”
“方海珠有十五艘配置了……”
有人听着朱泺如数家珍的把他们海面上不能示人的老底子翻出来,神色中的阴冷狠厉变得越来越明显,戒备的看着朱泺。
朱泺说完后,随意把那道压得李旦等人喘不过气,心中暗暗酝酿杀机的折子放在旁边的案牍上。
然后唇角含笑的看着众人。
没有人敢开口。
所有人的眼神一边看着那道折子,一边看着朱泺。
厅内的压迫感让这群凭借着刀子起家的海匪们,想要将朱泺乱刃分尸。
他们怀中都揣着自保的兵刃。
此王约谈他们的时候,对他们许诺的,可以带兵刃入府衙。
虽然没有明晃晃的携带,可暗中都有准备。
李旦暗暗叹了口气,拱手郑重道:“殿下对草民等的家底了解的一清二楚,恐怕殿下连我等具体老巢都清楚。”
“请殿下明白,我们这些人对朝廷并无任何的不轨之心,我们也是活不下去了,被逼无奈去闯海某一条活路的。”
“李旦相信,殿下既然愿意与见我们这些卑贱之人,应该是愿意给我们一条活路,请殿下直接明示。”
“也让我们这些卑贱之人,明白殿下的底线。”
其他人虽然没开口,却也纷纷点头。
朱泺看了眼李旦。
这人看似一口一个卑贱之人,话说的也很低,只是话中的刺也很锋利。
卑贱之人在李旦的口中可不是自谦,而是告诉他,我们烂命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要杀了我们,对我们动手的后果。
李旦只觉得头皮发麻。
啪!
朱泺猛地拍掌,在一群海主心中哆嗦,甚至有人把手放入袖中的时候,开口说道:“诸位不必担心。”
“你们的情况,本王的确摸清楚了,其实朝廷一直都清楚。”
“但你们也知道,以前朝廷不重视海面上的事情,你们在海面上怎么威风,只要不触及岸上百姓的利益,朝廷是不管的。”
“现在情况有些变化,朝廷开海后,海面上也必须有秩序才行。”
“没有秩序大家无法从中发财。”
“请诸位放心,朝廷也不是要对你们海面上的力量动手,且不说朝廷的海面力量很薄弱,朝廷财政拮据,就是你们那种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打法,朝廷对你们也无可奈何。”
“白白空耗了财力。”
李旦等人不由微微皱眉。
大白话大实话。
这就是他们不怕朝廷的原因。
大明水军的力量,说实话,他们根本没放在眼中,守着沿海海岸,他们是无可奈何。
可只要大明的水军深入到深海,那就是他们的地盘。
大明集中兵力,他们跑。
只要分散,大明水军在他们看来,其实就是一群旱鸭子。
海面上的战术技能,差他们太远了。
否则就算这些年,他们很少上岸劫掠,朝廷也不可能留着他们到现在。
朱泺留给李旦等人消化的时间后,继续说道:“本王之前也说了,海面上不能没有秩序,这不利于海上商贸的发展。”
“就说说你们诸位,岸上一团和气,这些年,远的不说,咱们就说南直隶开海后,面在海面上打了多少次,死了多少人吧。”
“一些身家清白的商贾,兴致冲冲的想要发展海上贸易,被你们劫掠了多少次吧?”
“其实眼下的商贸规模在本王看来还太小,为什么就不能准许别人发展海上运输呢?”
“本王有个想法,就是今后大明远海的秩序由你们来管控,朝廷会颁发太平无事牌给你们。”
“有这个牌子,就意味着,只要你们的海上势力,不骚扰朝廷沿海,朝廷默许你们的存在,而你们要付出的就是维护海上清净。”
“负责保护所有往来大明商贸的船只。”
“劫掠以后不能再有了,但是本王准许你们,每一艘受你们保护的出海海船,收取五十两的太平无事费!”
“同意呢,本王就继续与诸位往下谈,不同意呢,本王也会放诸位离开。”
至此,朱泺停下,李旦等人相互对视,眼神交流,紧接着低声议论起来,朱泺端着茶杯,自顾自的喝茶。
“五十两?”
“太少了吧,把咱们当做要饭的叫花子了嘛?”
⋯⋯⋯
“王爷五十两的太平无事费是不是少了点?”方国珍拱手询问道,紧接着又补充一句:“王爷的构想草民十分赞同,可是五十两真的太少了。”
朱泺放下茶杯,笑看着方国珍:“不少了,方海主不妨想一想,一旦大明商贸繁华后,来往的船只会有多少?五十两真的不少!”
“本王觉得细水长流才是长久之道,一口吞下去的东西,可能撑着。”
李旦看了眼朱泺,他很清楚这是警告。
他拱手道:“王爷,收费怎么给收法呢?对待同一艘船,我收了,别人还能不能收?”
“当然不能了,你李海主收了的话,这艘船就受你李海主的保护,你若是让其他人收了,你李海主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朱泺笑说着,面色渐变严肃:“本王知道,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对你们各家的实力多寡以及占据的海域方位等等情况本王不是很了解,所以没办法在这方面为诸位进行划分利益。”
“我相信诸位一定能够商量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其实要本王说,诸位不妨采用入股的形式,按照你们的实力,进行划分,比如诸位总共有一百艘海船,你李海主有三十艘的话,就占三成……”
“……”
“朝廷在其中会起裁判监督的作用,维护好你们各方的利益。”
“如果诸位愿意接受,朝廷接下来开海的程度会越来越大,朝廷开海,单凭你们是无法满足海上商贸对海船的需求。”
“朝廷解除陆上的海禁了,可也需要诸位解除海上的海禁,若是诸位不作出改变,到时候恐怕陆上的人会眼红。”
“你们也很清楚,乡绅们的力量是很大的,现在的利益还不大,陆上的人还能容忍诸位,可一旦随着开海不断扩大,诸位不会以为,这种容忍还能继续下去吧?”
“到时候官绅们支持剿匪,鼓噪渔轮,提供费用不是没有可能,若是本王来做这件事情的话,本王有十足的把握,不耗费朝廷的财税,借助商贾们的资助,剿灭诸位,同时还能为朝廷训练出一支强大的水军。”
“说白了,本王不愿意这么做的原因是耗费时间,影响朝廷的开海,或许需要个三五年,才能够把诸位彻底剿灭。”
⋯⋯⋯
有人听得眼皮颤抖,眼神闪烁游弋。
有人则愤怒的攥紧了拳头。
不过没有一个人敢于掀桌子。
他们很明白,眼前这人对付他们的策略,是完全有可能做成的。
“若是诸位答应了呢,有了这块太平无事牌,诸位可以上岸安家落户,本王也知道,你们一直与常洵暗中对抗,想要得到南直隶的粮食商贸权,本王可以给诸位,不但南直隶的,有这块太平无事牌,你们的粮食商贸可以在大明任意一个地方做,当然仅限于粮食!”
李旦等人眼神交流后,李旦起身,拱手道:“王爷,现在草民等还无法给王爷一个准确的答复,请王爷给草民三天时间考虑如何?”
“为了表示诚意,草民可以在三天时间,运送十艘海船的粮食抵达南直隶?”
“草民愿意筹措五艘海船的粮食。”
“草民愿意筹措三艘海船的粮食!”
“草民愿意筹措两艘!”
⋯⋯⋯
一群海主们纷纷表态。
朱泺起身,笑着拱手感谢道:“那本王在这里先谢谢诸位,本王可以告诉诸位,这块太平无事牌只要诸位接下,诚心按照朝廷的意思做事,诸位一定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这块太平无事牌只是朝廷与诸位合作的一个开始!”
“草民等一定会认真考虑。”
随后李旦等人离开。
李旦等人走后不久,熊廷弼匆匆走进来,扭头看了眼门外,询问道:“王爷,这些人会答应吗?”
“不清楚,不过道理已经给他们掰扯明白了,他们的选择不多,答应的可能性很大,我希望他们答应。”
熊廷弼不由苦笑。
他当然清楚,自家王爷太平无事牌谋划很大,可不是对付李旦这些海上蟊贼。
只是朝廷会不会答应都是个未可知的事情。
此时随同处斩郑养性,已经同时送送往京畿和播州皇帝行辕了。
“不答应也没有关系,单单这一次恳谈,就得到了三十艘海船的粮食,再加上大西南水运运来的粮食,至少一个月内,南直隶的粮食问题算是解决了!”坐在朱泺身边记录谈话内容,当初在醉仙楼断指明志的士子参谋方子敬笑着说道。
“三十艘!”熊廷弼大吃一惊,继而摇头道:“很明显这些人早运回粮食,就等着福王求他们,让他们上岸进行粮食商贸,可惜福王为了郑养性为首的大粮商,一直压着这些人。”
“有了这三十艘海船的粮食,的确是解燃眉之急了。”
熊廷弼说着不由摇了摇头。
………
数日后。
播州。
码头,皇帝行辕。
“郑养性被押解应天府两日后,被朱泺处决了,也查明了,是郑养性背着常洵,利用皇亲国戚的身份,在南直隶控制粮食价格牟利,很多事情都是郑养性与顾宪成做的。”
皇帝坐在御案后面,晃动着手中折子,话落,看向松了口气的朱常洵:“你虽然没有涉事,可是一个用人不淑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闻言,朱常洵连忙恭顺跪道:“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王锡爵等人看着朱常洵,再看看皇帝手中的折子。
此刻也恍然大悟,明白燕王朱泺这么做的目的了。
快刀斩乱麻的杀了郑养性,让郑养性和顾宪成背黑锅,南直隶上上下下恐怕都能狠狠的松一口气。
胡萝卜加大棒,至少在南直隶善后这段时间内,怕是很难有人再给此王添堵了。
无他。
不敢!
这事情还留着口子了!
就是要看南直隶上上下下的表现。
朱翊钧看了眼三子,吩咐道:“传令给首辅,准了朱泺的请奏,郑家削伯爵,所有从南直隶赚取的不义之财查封冲入国库。”
闻言,朱常洵等人的神色顿时大变。
皇帝轻飘飘一句话,虽然没有让郑氏灭族,可福王外戚母族这一股力量算是完了!
皇帝显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的意思,摆了摆手吩咐道:“太平无事牌之事你们考虑考虑,到了遵义府后,京畿其他两位阁老的意见想来也就到了,到时候决定。”
“传令下去,今天启程,瞪大了眼睛看一看大西南,这一次,朕不希望再出现南直隶,人作羊蒙蔽的事情!丢脸!朕的脸丢不起了!”
啪啪啪!
皇帝拍桌子的声音响起。
王锡爵等人连忙作揖:“臣等遵旨!”
其中很多人,用不着皇帝命令,也恨不得瞪大了眼睛。
现在有了皇帝的命令,他们就更要堂而皇之的挑毛病了。
(https://www.biquya.cc/id173495/31264467.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