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双眼睛,目光炯炯的盯着朱泺。
朱常洵隐于衣袖中的手都不由紧张的捏紧了。
皇帝面色微变,臂肘压着膝盖,坐在龙椅上,身体前倾,眼神犀利居高临下的看着朱泺。。
常胜军!
成军不过两年。
但却是当下大明,无论任何人提及大明军队,都绕不开的一座大山。
站在朱泺对立面的人,因为这支自成军以来,从无败绩,更是协助燕王朱泺,在处理地方民 zheng都展现出足够能力,而倍感压力。
支持朱泺,或是保持中立的人,认为常胜军的存在,就是大明的中流砥柱。
只要这支强军在,大明就塌不了!
只要燕王朱泺有这支强军傍身支持,就没有人敢轻易对燕王动手。
大明有百万军队。
可所有人都明白,如果真的用军事方式解决燕王,那么大明的天下必将大乱。
原因就在于常胜军!
常胜军只有两万余人,不足三万。
或许无法辅佐燕王问鼎大宝。
但是这支完全忠于燕王,就连皇帝都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强军,必然可以让大明的天下崩塌!
现在燕王朱泺,竟然亲口提请让常胜军解甲归田。
无论是站在朱泺对立面的。
亦或是支持朱泺的,全都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
同时所有人都在猜测,燕王提请常胜军将士解甲归田,到底有几分真假。
是故意用这种方式,警告朝廷,告诉朝廷,告诉皇帝,他手中还有一支强军吗?
要知道,裁军这种事情可不容易。
虽然百姓普遍不愿从军,可但凡从军的,也不愿轻易脱离。
历史上,因为 cai军而引发的哗变比比皆是。
燕王未尝没有故意提裁军,引起常胜军的不安。
敲打朝廷!
若是真的,燕王又是何意?
难道是认为,势头如日中天,已经不需要常胜军了?
徐弘基紧盯着朱泺,他很清楚,他的举动表现的太急切了。
他顾不了那么多,他是兵部尚书!
常胜军无论兵源、粮饷、武器补给虽然都不在燕部管辖范围,就连调动都得先请示燕王。
可天下兵马归兵部统管,这是毋庸置疑的。
他有权力询问。
他也并非单纯的只是高兴。
此刻的徐弘基心情十分复杂。
朱泺若真的有意 cai军,作为福王系的重要成员,福王的岳父,他当然应该高兴。
作为兵部尚书,一个知兵之人。
一个懂得大明军队如今整体情况的兵部尚书,他又极为不愿这种事情,出于政 zhi目的而消失。
这是对大明国 fang的巨大损失!
其实他很清楚,现在无论是平静的北疆边境,还是女真人对大明的俯首称臣,低眉臊眼。
不是九边兵马的功劳。
亦非辽东李氏父子!
除去其他因素,单单讨论军事原因,燕王朱泺的常胜军居功至伟!
当然还有其他几支兵马。
播州征询的八省联军。
现在为麻贵的五军都督府控制的京畿三大营!
另外他南直隶的后府兵马也可以算是。
至少根据锦衣卫刺探女真与草原的情报,真正让这两方忌惮的大明兵马,就是这几支。
可这几支兵马,不说八省联军与三大营。
就是他南直隶的后府兵马,都与常胜军脱不了干系。
常胜军解甲归田,必然会动摇大明对外的军事威压。
让周边一些人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作为兵部尚书,他很清楚,常胜军存在对于周边四夷的威慑力。
此刻徐弘基的内心十分复杂。
面对一双双紧盯着他的眼睛,朱泺郑重其事说道:“君前提请,自不敢有半点虚言.~!”
呼……
此言一出,能清晰听到,殿内响起的轻松吐气声。
声音道出了不知多少人真正的心声。
朱常洵也感觉浑身轻松,仿佛全身毛孔都张开了。
徐弘基暗暗叹了口气,转身冲龙庭,说出了一番让福王系所有人眼珠子掉地的话:“陛下,臣身为兵部尚书,不赞同常胜军在此时解甲归田。”
“女真与草原诸部之间的战争虽然暂时被朝廷压下去了,可任谁都知道,努尔哈赤绝对不是心甘情愿!”
“无论将来任何一方的胜出,大明的整个北疆,都会面对一个统一的政 quan,而常胜军的善战之名,一来可以让女真人现在的锋芒不敢过于蠢蠢欲动,或许用不了多久,还需要这样一支精锐,保卫大明的边疆!”
至于现在就与女真打仗。
朝中任何人都不会提的。
就算看到了女真在不久将来的威胁,也没有人会提出兵之事的。
首先大明文臣固有的传统,对开疆拓土没有太大的动力。
其次福王系既不愿意让常胜军立功,也不愿意让常胜军进入辽东。
辽东父子更是如此。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不能打!
大明现在正处于改革的起始时期。
各种利益之间的矛盾都被朱泺的改革激化了。
各阶层,各派系之间原本长期磨合形成的默契已经被打乱了。
出兵如果可以一战而下,迅速解决女真还好。
可一旦形成僵持,或者大明遭遇一次两次的兵败,必然会让内部本就打破的默契,矛盾变得更加尖锐。
内忧外患,有人在前面作战,有人在朝堂掣肘拉后腿。
有人在地方散播流言。
军心、民心都会完全涣散的!
这一点,其实是朝堂上下的共识。
谁都清楚。
只是谁都不敢说出来。
或者不愿承认更准确一些。
所以皇帝对于女真遣使之事,也只是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就连叶向高、顾宪成这两个叛徒从始至终,都只字未提!
女真人愿意老老实实的听话,还愿意奉大明为宗主国,忍气吞声,说白了,女真不是不知道大明的情况。
有顾叶两个熟悉大明现状的叛徒,努尔哈赤为首的女真决策层不可能不清楚。
他们不敢。
是因为担心被大明一战而下!
双方无论国力强弱大小,彼此都有忌惮。
治国不是赌博。
大明不敢赌能够速战速决,一战而下女真,毕竟女真作为游牧民族,想要一战而下,困难不小。
需要严密的计划,雷霆的行动力。
恰恰,这些都是现如今,散漫大明所欠缺的。
女真则不敢赌他们在激怒大明后,能把战争打成僵持战。
毕竟女真与大明相比,虽然小而精,却太过于小了。
而且还有草原的对手虎视眈眈,担心即便打成僵持战,也会被草原诸部渔翁得利。
福王系许多人错愕愤怒看着徐弘基。
就连朱常洵心中也有一丝怒火,就算徐弘基说的都在理,可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徐弘基身为福王系一员,他的岳丈,屁gu坐歪了!
“现在的情况,常胜军这样一支精锐强军,的确不应解甲归田啊!”
“大明少了常胜军,还有百万兵马,难不成大明朝,就是靠着一支常胜军撑着吗!周大人的话,若是让其他将军听到,怕是不妥吧!”
⋯⋯
短暂的安静后,殿内响起了激烈的争论声。
“就连兵部尚书都说了,此时裁撤不妥……”皇帝的声音忽然响起,沉沉说道:“此事就不要提了!”
殿内瞬间安静。
朱泺抱拳固执说道:“禀父皇,常胜军并不是裁撤,而是现有的将士解甲归田!”
“常胜军的兄弟们,跟着儿臣已经近三年了,他们
也要娶妻生子的,不能儿臣妻儿双全,却让跟着儿臣的兄弟们,只能在军中孤苦一生。”
“而忠字营的原戚家军将士,许多人更是年过半百,可依旧在军中效力。”
“常胜军把总以上的将领都会留任,小旗、总旗愿意留在军中的可以留下,不愿留在军中的容许解甲归田。”
“在完成这批将士的退役后,常胜军还会重新招募新兵,训练新丁。”
“请父皇体恤军中将士串!”
“………”
“常胜军的将士,从讨倭回来后,就两操三讲不断,军中设有专门的学堂,教授他们各种实用知识和技能。”
“儿臣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常胜军军中的将士,他们所掌握的实用技能,绝不比大明士林的士子们差!”
“他们所掌握的知识,也正是现在民间需要的,把他们放归民间,可以很好的促进现在的改革。”
“在朝廷无力大规模普及教育的客观情况下,由军队培养人才就是一种十分重要的手段。”
“儿臣不单单现在要让常胜军将士退役,今后招收的新丁,在常胜军训练一年后,就会将其中一些优秀的陆陆续续勒令退役,同时继续招收新丁……”
⋯⋯⋯
朱泺还在继续说着,至此,所有人才明白,这次常胜军裁撤背后,燕王朱泺下的这盘大棋。
一时间,福王系有些坐蜡,左右为难了!.
左右为难形容此刻的朱常洵,乃至整个福王系,都有些不够准确。
一方面,以朱常洵为首的福王系,当然希望给他们巨大压力的常胜军能够解甲归田。
即便常胜军这支兵马不会裁撤,还会重新招募新丁,但任谁都清楚,现在这批身经百战的老卒退役后,常胜军即便照搬以前的训练。
可新丁到底是新丁。。
一群没有经过战争检验,没有战火洗礼的新兵,其战斗力必然大打折扣。
压在所有人心中,那支从未一败的常胜军就不复存在了。
何况朱泺未必就能训练出另外一支强军。
强军不是那么好训练的,否则历朝历代,真正扬名天下的强军,也不会只有那么可怜的几支。
可朱泺已经把常胜军解甲归田的原因、目的说的一清二楚了。
此番朱泺裁军,并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裁撤。
而是要把他培养起来的这批军中精英种子,撒到民间。
他们不清楚,朱泺口中,所谓掌握实用技能学识不输士林士子这话,到底有几成水分。
不过朱泺既然敢说出口,想来也绝不是夸夸其谈。
这样一批精英进入民间后,他们势必会成为朱泺改革的急先锋。
燕王朱泺,本就势如长虹,这样一批敢闯敢干,有学识,有能力,枪林弹雨都不怕的精英种子,散落民间后,势必会让朱泺的改革,更加不可阻挡。
只要这些人有一半记得燕王朱泺对他们的恩情,随着他们在民间地方影响力增加,势必会影响更多的人心向朱泺。
十分鲜明的朱泺做事风格!
此王做任何事情,给出的条件,总是让人这么揪心。
对各方来说,乃至对他自己,都不是一味的好,一味的坏。
利与弊都十分的鲜明。
谁都无法判断,眼下的利弊,对将来而言,对己方到底是利大一些,还是弊更大。
纠结!
徐弘基现在更加不赞同裁军了。
在他看来,首先于朝廷而言,需要这样一支强军的威名,其次既然朱泺已经表达的很清楚,要把这群军中精英散入地方,成为他改革的急先锋。
那么反对于公于私都是最有利的。
“陛下,臣赞同燕王裁撤常胜军的请求!”
张位忽然跨列而出,打破了殿内诡异的安静,郑重其事作揖说道:“臣一直反对燕王身为藩王,掌握兵权,虽然此番燕王也并非真正意义的完全裁撤常胜军,但燕王的举动,值得朝廷嘉许表扬!”
“而且在朝廷无力大规模普及教育的客观条件下,利用军中培养人才的办法,臣以为也十分好。”
众人只是平淡的看了眼张位。
张夫子赞同,本就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张夫子反对燕王掌兵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陛下,臣赞同!”张位之后,刚刚在朝中重新谋了一个职位的李如桢就迫不及待的站出来。
李如桢如此急切,同样也不难理解。
李氏父子早被强势的燕王以及他麾下从未一败的常胜军压得喘不过气了。
尤其在不久之前,燕王还忽然提议八省联军入 liao。
李氏父子对于削弱燕王,早已迫不及待了,如今燕王自己主动开口,李氏父子,为了自己的利益,岂能不答应。
八省联军已经调往云 nan与缅 dian边境。
如今燕王能够直接影响的兵马只剩下一支常胜军。
新训的常胜军,燕王朱泺,绝对不会再提增兵辽东。
即便增兵,也肯定不会是一支新兵!
只要背后没有朱泺,李氏父子就不会太过忌惮。
朱常洵一咬牙,暗中给王锡爵打了一个手势。
拧眉权衡利弊的王锡爵,思量一番后,终于下定决心:“臣赞同!”
“臣赞同!”
“臣赞同!”
“臣附议!”
⋯⋯
王锡爵表态,等于是福王系的一个信号,旋即,朝堂的福王系纷纷站出来表示支持。
朱翊钧看着罕见的福王系支持这个混球的决定,哪里猜不出这些人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看了眼三子常洵。
现在的每一个选择,尤其是这么重大的选择,对将来而言,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三子很显然是认为,长子不可能再训练出一支同等的精锐。
其实他也有此担心。
按照这个混球儿子的打算,今后的常胜军,训练一年就会退役一批,又没有实战的检验,战火的洗礼。
怕是真的很难成为一支强军了。
皇帝的目光巡视群臣,最后落在朱泺身上,沉声询问道:“具体的裁撤步骤呢?裁撤要慎之又慎,必须要做足准备!”
朱泺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他对于自己亲手训练出的军队十分有信心。
不过他也并不打算就地裁撤。
这都是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即便是离开军中,他也希望,临别之际,给他们最大的荣耀!
当即,朱泺抱拳答道:“南直隶的数千兵马,眼下还在执行南直隶的善后,暂时不裁撤,儿臣会在南直隶进行裁撤。”
“播州的常胜军主力,儿臣恳请朝廷同意,让他们能够北归返京。”
“儿臣会在京畿为他们举行盛大的裁军仪式,儿臣亲自主持。”
“同时儿臣希望,父皇能够予以这些为大明,曾经出生入死,又在播州,为善后稳定,披肝沥胆的将士予以褒奖。”
“他们退役后,无论是营商亦或是耕种,朝廷都可以允诺他们三年不纳税!”
没有人站出来反对。
裁撤本来就容易引发哗变。
些许的甜头,本就是应有之举。
何况以常胜军的功劳,这点奖赏真的不算什么。
所有人都清楚,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对,必然会遭到燕王朱泺的凌厉反击。
今天开朝,王长袖堂堂次辅的遭遇,已是前车之鉴。
朱翊钧略微沉吟,挥手许诺道:“三年太少了,五年不纳税!无论营商亦或是务农,准他们五年不纳税!”
说起来,这支强军,朝廷予以的几乎等同于无。
军饷是这个混球儿子自己在朝 xian讨倭中折腾弄来的。
朝廷唯一的奖赏,就是讨倭回来的赏赐。
“儿臣替将士们,谢父皇隆恩!”朱泺大声拜道。
陈矩知道,午朝该结束了,连忙站出来,大声道:“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万岁中,皇帝走了。
群臣起身,暗暗看着朱泺。
午朝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觉得不是滋味儿。
既无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失败的沮丧。
福王系的人也分不清楚,他们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地方的反对要结束了。
可以肯定,燕王想要做的,想要达成的目的,全都达成了!
“王爷。”众人暗中关注朱泺,不愿离开之际,赵志高走过来,作揖道:“殿下还兼着礼部尚书的位置,恰殿下回来,礼部的一些事情,还需要与殿下说说,不知殿下是否有时间?”
闻言,朱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是本王懈怠了。”
等众人目视着朱泺、王锡爵、于慎行、张位以及瑞王朱常浩从殿内走出后,才神色复杂的鱼贯涌出。
徐弘基走在王锡爵身边,看着走在前面的朱泺,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老大人,不该同意,不该同意,我总觉得,我们会后悔今天的决定的!”
王锡爵面色沉凝,眉头紧锁,没有接话茬。
反而严肃说道:“国公,你身为兵部尚书,应该主动承担起重担,严令辽东整顿了!这是我们的一次机会!”
“一次在军事上,追赶的机会!这种机会不会太多!”徐弘基听闻后,微微愣怔。
他明白王锡爵同意的原因了。
变相给辽东李氏父子施压!
他现在可以向福王提议整顿辽东兵马了!
王锡爵已经把借口给他了。
只是一次就军事而言,追赶燕王的千载难逢机会。
福王应该能够看的明白!
之前李氏父子抵触,说什么担心整顿引发乱局,给燕王入辽借口,现在呢?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燕王的常胜军是没办法入辽。
燕王也无力插手辽东了。
“老大人,这同样是不是燕王裁撤常胜军的目的之一?
”徐弘基思索着,错愕看向王锡爵:“要知道,此王很早以前,就逼着我这个兵部尚书整顿辽东兵马了。”
王锡爵愣怔一下。
他深深的看了眼王锡爵,委婉说道:“或许有吧,但是国公,你的这种猜测,最好不要告诉福王。”
“今日你的举措,已经让福王很不满意了。”
“你虽然是国公,是福王的岳父,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
王锡爵没有继续往下说,终止了谈话,快步走开。
徐弘基望着王锡爵的背影,暗暗叹了口气。
王锡爵的提醒,他岂能不知呢。
“什么?燕王要裁撤常胜军?”
“为什么?常胜军可是咱们大明的第一等精锐!”
“是真的,朝中传出的消息,过些时日,燕王要亲自在京畿举行裁军仪式,调兵回京的命令,据说已经八百里加急赶往播州了!”
“是不是朝廷有人迫害燕王?前些日子,地方不停的弹劾燕王,燕王回京,忽然就要裁撤常胜军,这不是迫害是什么!”
裁撤常胜军的消息传出后,顿时整个北直隶哗然。
民间议论声尘嚣喧上。
议论声中,一股朝廷迫害燕王朱泺的讨论,迅速成为主流,朝廷被民间汹涌的民意惊动不安。
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会引起民间如此强烈的反对。
朱泺都没有想到。
而这更加让朱常洵为首的福王系认定了,他们赞同的决定是正确的。
消息也从北直隶,迅速向天下各方传递。
建州。
“什么?燕王朱泺要裁撤常胜军!”皇太极看着站在面前汇禀消息的顾宪成,惊得起身。
“是,大汗听闻消息,命令所有人前往议事!”
皇太极也来不及询问具体的内幕,快步往外走去。
他很清楚,此消息,对女真的重要性以及影响!
怕是天下都会因此消息而震动!
他快步往外走,拳都紧紧捏着,隐隐有些激动。
燕王朱泺,此时裁撤常胜军,简直就是自废武功!
他的镶白旗一下子就与常胜军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了!对于用镶白旗,击败朱泺的常胜军,他更加有信心了!
皇太极来到议事厅时,在建州的女真高层已经尽数抵达。
皇太极随着先生叶向高坐在比较靠后的位置。
努尔哈赤看了眼皇太极,在顾宪成坐下后,笑着开口:“大体的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现在就让顾先生给你们介绍介绍,此事一些具体的细节吧。”
闻言,刚刚坐下的顾宪成连忙起身。
感受着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身上,顾宪成心中格外的得意。。
大丈夫掌权,理当如此!
金国眼下虽小,可蒸蒸向上的势头却是难以掩盖的,以前在大明多是从范永斗等人口中听闻一些关于女真的事情。
尚且有种隔雾看花的感觉。
身处其中,感受的才更加真切~!
女真人普遍的凝聚力,以及崛起过程中,长期胜利形成的那种强烈进取姿态最令人感到震-惊!
他来到女真,不过短短时间,已经成为女真中,谁都不可-以忽视的存在。
在大明,他费尽心机,也做不到。
而且还落得一个满门抄斩,逃亡女真的下场!
思及此,顾宪成心中既有恨意,也有着强烈的舒爽。
他很好隐藏着眼中的志得意满的倨傲神色,他毕竟是一个外人,至少眼下的女真,还没有到了他一个汉人太过于指点江山的时候。
在一群女真人面前,他还是需要保持谦卑的姿态。
这一点,叶向高这个老狐狸值得他学习。
“各位,就在今天,北直隶的细作潜伏点传来了大明朝内部的最新消息,燕王朱泺提请大明皇帝准许裁撤常胜军。”
“对我们女真威胁最大的常胜军老卒几乎全都要退役。”
“根据细作探查大明朝廷的内部消息得知,朱泺这么做,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因为他的改革,造成了地方实力派的强烈反对,弹劾他的折子如同雪花一样出现在明廷。”
“朱泺有主动示弱的嫌疑。”
“其次,朱泺同样也是在一石二鸟,根据我们了解到的消息,朱泺的常胜军,除了严明的纪律,从不放松的战术操练外。”
“这支军队与大明其他兵马,乃至天下所有明队,最大的不同,就是这支军队在战术训练之外,还教授文化知识。”
“用其常胜军内部的说法,统称为两操三讲!”
“操就是操练战术,讲就是教授知识!”
“由此可以看得出,在燕王朱泺的心中,讲授知识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操练!”
“故而,才可以让朱泺此番,以进为退示弱中,恰巧利用到常胜军的这一优点。”
“打探的消息得知,朱泺在朝堂上宣言,他的常胜军将士,所掌握的实用知识、技能超过了大明绝大多数的士子。”
“他要把这批精锐的,富有知识和技能的兵马,撒到大明民间,让这群在战场上都敢于拼命,勇于进取的人,成为他改革的急先锋!”
至此,顾宪成停了下来。
“哈哈,朱泺鼠目寸光!”
“何止是鼠目寸光,简直就是自废武功!”
“即便常胜军在招募新丁,没有实战的历练,还能是现在的常胜军吗?”
“今后的常胜军,就是一只纸老虎,不足为惧了!”
短暂的安静后,议事厅爆发出哄笑议论声。
一群女真高层,开怀议论。
此情此景,足以证明,徐弘基对常胜军对外威慑力判断的正确性!
倒也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皇太极、叶向高、努尔哈赤等少数人的面色极为沉凝。
听闻朱泺的另一目的后,皇太极早已没有了刚刚的高兴。
他侧着身子,对叶向高低声道:“先生,要我看,真正鼠目寸光的人,就坐在这大堂内!”
叶向高微微摇头。
眼神余光瞥了眼代善。
代善虽然没有急冲冲的随大流发表意见,不过喜形于色却是遮掩不住。
代善失分了!
叶向高心中下了一个判断。
在他看来,能够与皇太极竞争的,只有两个人。
其一就是去了漠北的舒尔哈齐。
其二就是代善。
剩下半个是莽古尔泰!这位贝勒骁勇善战,不过易于冲动,如今独掌一旗不说,还控制着半个汉军旗。
眼下不在建州,为努尔哈赤安排在察哈尔,控制着女真占据的察哈尔部分疆域,与快死的布彻辰汗布延对峙。
叶向高低声提醒:“贝勒若是不怕得罪人的话,就站起来,把贝勒你的想法表达出来,好让大汗知晓。”
努尔哈赤建国后,自己晋升为王,得到重用的儿子都封了贝勒。
皇太极了然,叶向高是让他表现出来,让父汗知晓他的能力!
同时得罪了在场的高层,也可以让父汗心安。
作为上位者,父汗与大明的皇帝没有什么两样。
尤其是建国后,一些举措,分明表现出,其对权利的掌控更加严厉。
他一边展现自己的才能,一边不轻不重的得罪在场的女真高层,无疑是一举两得的办法。
他可不会像燕王朱泺那么固执,甚至可以说可笑,为了曾经父子间的一点点执念,死抱着放不下,不能极尽所能的去改变自己,改善父子间的关系。
“愚蠢!”
皇太极猛地起身,怒道:“不是朱泺愚蠢,是在座的诸位愚蠢!”
“相反,朱泺十分的聪明!他懂得如何对自己最为有利!”
“八贝勒,你太过分了!”
“八弟,对诸位将军太无礼了!”
⋯⋯⋯
一群被皇太极声音镇住的女真将领,很快愤怒开口。
眼下的女真人,至少在女真高层内,除了努尔哈赤的威严不容冒犯外,传统封建的阶层观念还没有真正塑造。
依旧保留着部落制度下的某些传统。
就好比皇太极。
虽贵为贝勒,可只要拳头不够硬,不能展现出足够让人忌惮的实力,就无法对眼前的女真高层产生威慑。
努尔哈赤看了眼皇太极,严肃道:“那你来说说,他们怎么愚蠢了!”
皇太极连忙行礼,然后才不紧不慢的分析道:“常胜军现在的精锐退役固然可喜可贺,可是不要忘记,燕王朱泺的另一个目的!”
“这个举动,会对朱泺现在的改革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大明整体向好的速度加快,会我们女真将来与大明逐鹿天下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
皇太极越说越自信,开始当着众人的面,侃侃而谈起来。
女真高层的面色也渐渐凝重。
“不过数万人,不足三万,撒入大明民间,怕是两个水花都溅不起吧?”
“何况这些兵丁,总不会各个都是朱泺吧!”
⋯⋯⋯
等皇太极说完后,一群高层讪讪议论起来。
语气较之以前弱了很多。
努尔哈赤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坐下吧。”
“皇太极的想法也有一定道理,不过具体还要看常胜军退役后的表现,此事顾先生要帮忙盯紧一些。”
“是,请大汗放心!”顾宪成连忙应道。
努尔哈赤继续道:“不过有一点是必然的,常胜军的裁撤退役,想要在训练出一支常胜军,纵使他是燕王朱泺,怕也是很难。”
“皇太极,你的镶白旗现在与常胜军算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了,将来你的镶白旗会成为女真对付常胜军的一把锐利致命的匕首,莫要让我失望!”
皇太极听闻后,心中激动之余,也有些小小的失落。
父汗的话,很显然是认为,他的镶白旗,是无法在征讨元蒙中,成为女真的中流砥柱。
皇太极铿锵道:“儿臣遵命!儿臣一定会在征服塞北中,把镶白旗训练成一支超过现在常胜军的精锐!将来与朱泺一较高下!”
⋯⋯
努尔哈赤听闻后笑了笑。
他哪里听不出皇太极话中的锋芒。
在征服塞北中,无意就是告诉他,即便是在对塞北作战中,镶白旗也不会比其他各旗差!
他不在意这种对他的锋芒。
相反,很欣赏!
女真人想要与大明逐鹿天下,就要有这种锋芒。
想要成为他的继承人,也必须有这种锋芒!
“好,阿玛就看你的表现!”
⋯⋯⋯
紫禁城。
相较于接到消息的大明对手们的高兴。
这些时日,皇城内就有些压抑了。
就是福王系都颇为担心。
问题出现在民间的议论声。
乾清宫。
朱翊钧有些恼怒的看着面前的赵志高等人,某刻,手不轻不重放在桌子上,却发出啪的声响,“已经过去十数日,常胜军都快抵京,北直隶民间的议论,为什么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就连朕的乾清宫都能听到!”
“你们是不是想让常胜军进入北直隶,听到这些消息,发生哗变!”
啪!
说到愤怒处,朱翊钧终是没有忍住,重重拍在案牍上。
徐弘基五人面色变了变,连忙请罪:“请陛下息怒!”
王锡爵小心翼翼说道:“陛下,朝廷发了布告,已经为平息议论用了各种手段,但是效果甚微,如今想要平息,恐怕只能燕王亲自出面了!”
“朱泺呢?”皇帝看了眼,询问道。
“听说燕王在处理完礼部堆积的公文后,就闭门不出,臣琢磨着,是不是让燕王去迎接常胜军,免得常胜军进入北直隶后,听闻流言蜚语,发生哗变?”王锡爵委婉提议道。
“不可!”张位面色惊变,惊呼反对,然后眼神犀利的看了眼王锡爵。
现在让燕王去迎接常胜军,万一燕王也安抚不住常胜军怎么办?
难不成上演一出黄袍加身,陈桥兵变吗?
有没有可能?
是有的!
张位要搞清楚,王锡爵提议的目的!
刹那间,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张位的担忧。
一双双眼睛落在王锡爵身上。
王锡爵顿时冷汗连连……
害燕王?!
王锡爵顿时间汗如雨下。
他能够感受到,周围数道目光十分犀利刺骨的落在他的身上。
黄袍加身,陈桥兵变有没有可能发生?
绝对有!
当北归的常胜军将士们本就对裁撤心中不舍、不满,返回北直隶后,听闻北直隶民间的议论。。
如同小民百姓一样认为,眼下发生的事情,是朝廷对燕王朱泺的一次政 zhi打压。
恰此时,在他的提议下,燕王朱泺出现在大军中迎接常胜军士卒。
这群士卒只要一个冲动,来个黄袍加身,到时候,燕王朱泺怎么选择?
怕是到时候,即便朱泺没有反心,他也必须得反。
造反这种事情一旦做了,尤其是燕王这种皇子身份,无论是怎么拉开弓的,都不会有回头路!
他自己不怕死,不畏死,他也得为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考量。
为数万人背后数万家庭,父母兄弟,乃至这些人的九族着想吧?
谋逆造反是要诛九族的!
数万含怨的常胜军。
天下第一等精锐!
北直隶三大营更是他们手把手训练出来的。
到时候这场兵变,谁输谁“七三七”赢可真的难说。
但是他在这种时候,身为福王系的重要成员,提出这么一个办法,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想要借机,促成燕王谋反,彻底铲除燕王的目的!
噗通!
王锡爵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仓惶道:“陛下,臣年老糊涂了,臣年老糊涂,祈qiu归养!”
王锡爵后悔死了。
他其实真没有这种阴谋的想法。
他提议让朱泺去,的确怀有一点小心思。
他想要逼着朱泺,压制常胜军士卒的怒气。
如此,应该可以让朱泺与常胜军将士之间离心离德。
自从皇帝松江府讲话后,朱泺式改革路 xian彻底被确立,变得坚不可动摇后。
他着急了,失去了往日的平常心了。
毕竟他的年岁已经很大了,能不能熬到朱常洵顺利登上这个位置,还不一定呢。
太急切,心中对朱泺多了不应该出现在他这个年纪的嫉妒怀恨。
对,他做出这种愚蠢的判断,很大程度不是因为双方的利益。
甚至可以说,王锡爵站在朱泺的对立面,主要矛盾,也从不是大明现在普遍存在的保守派与改革 pai之间的利益矛盾。
王锡爵更看重的是抱负!
是生前身后名。
他想要效仿张居正,成于少保的身后名。
皇帝瞥了眼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王锡爵,他略微琢磨,倒也觉得王锡爵的目的,虽不似他说的年老糊涂,却也不似他们所推断的阴狠毒辣。
“起来吧。”皇帝沉沉说了一句。
然后就不搭理王锡爵,看向赵志高,吩咐道:“把这件事情通传朱泺,让他解决,他既然现在都还能在燕王府稳如泰山,那他就有解决的办法!”
“臣遵旨!”
赵志高没有多言,王锡爵这么一闹,谁都没有继续讨论这件事情的心情了。
正如皇帝所言,燕王还在燕王府稳稳的坐着,肯定是不担心发生什么。
王锡爵这才战战兢兢起身,擦着眼泪,跟着众人走了出去。
“他故意看着百姓胡乱猜忌,是对朕这个当父亲的,对朝廷,就处置地方弹劾的沉默拖拉态度有意见。”皇帝平淡的说了一句。
这话陈矩可不敢接。
不过他也觉得似乎也很有可能。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道:“陛下,要不要老奴去燕王府通传燕王,同时也探探燕王的态度和口风?”
哼哼!
皇帝哼哼了两声,瞥了眼陈矩,然后从软榻上下来,询问道:“燕王妃母子三人还在慈宁宫对吧?”
陈矩暗暗冒着冷汗,皇帝很明显就是不相信他真的能探出燕王的口风。
恐怕更怀疑他去给燕王通风报信,把皇帝的态度送出去。
其实他只是希望这对父子多了解一些彼此罢了。
陈矩暗暗苦笑,夹在中间的滋味真不好受。
他忙露出谄媚笑容,答道:“太后对两个皇孙喜欢的不得了,就多留燕王妃在慈宁宫住几天。”
“走吧,他们回来后,朕还没有去看看,摆驾慈宁宫!”
⋯
当天午后。
延禧宫。
“什么,陛下还在慈宁宫?”郑氏听闻消息后,本就漆黑的面色,变得更是黑了几分。
咬牙切齿狰狞道:“那个蛮女在慈宁宫,还有那两个小贱种已经十数日了,现在陛下去了这么久也没有离开慈宁宫!”
东哥母子回京后,得到的恩宠,让郑氏十分不舒服。
父凭子贵!
太后、皇帝的举动,无不说明,都人子有着父凭子贵的倾向!
“都人子呢?陛下把平息民议之事交给他,他在做什么?”郑氏询问道。
“娘娘,都人子在上午接到陛下的皇命后,就从燕王府出来,然后就走街窜巷,满紫禁城转,外面送来的消息,百姓依然在议论,那些为都人子抱屈的声音,并没有平息!”侍女小心翼翼回答道。
哼!
郑氏听闻后,唇角泛起了冷笑。
然后吩咐道:“去乾西五所告诉咱们家殿下,让他去找陛下汇报今天读史的心得!”
自从北归回来后,皇帝虽然没有下令。
朱常洵却自己主动按照宫中的规矩,搬到了乾西五所,皇子们居住的地方。
以前朱常洵都是住在延禧宫内的。
⋯⋯⋯
紫禁城的一条很普通小巷中。
一个院子里朱常浩坐在朱泺身边。
几个短衣打扮的汉子坐在朱泺的对面,汉子们有些拘束。
朱泺打量着这个破破烂烂的小院子。
靠近城墙附近的小巷,用后世的话说,这里算是大明的贫民窟了。
住着的都是紫禁城最贫穷的人。
这个小院稍微好点。
不过也仅仅是和这片弄坊相比。
朱泺看着坐对面拘束的几个汉子,笑着说道:“你们不用拘谨,我也是闲的无事,走街窜访,无意间听说你们这里的事情,所以特意过来看看的。”
“王爷,陛下真的不让王爷做事了?”其中一个汉子听闻后,急切询问道。
朱泺连忙笑着摆手道:“别听外面的人瞎传,要不是等我军中的兄弟回来,亲自送他们离开军中,结婚生子,我也不会待在京中耽搁。”
“南直隶还有一大堆的麻烦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南直隶粮荒你们在皇城根下,肯定也听了,现在百姓才刚刚勉强吃上饭,粮食是能够购买到,可价格比咱们北直隶高不少……”
“你们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想到要收集夜香的?并且成为你们这一片发家致富的法宝?”
朱泺就是听闻,这处贫民窟的民间组织,竟然几乎把握了整个紫禁城的夜香收集,好奇之下才过来看个究竟的。
对于皇帝老子的任务,他这么半大天,根本就没去管。
为首的百姓代表有些羞赧,搓了搓手:“让王爷见笑了,也是活不下去,才干这种活计的。”
“住在俺们这块的人太穷了,就是组织起来,跟商圃的老爷们接单子,人家也不敢让我们做,嫌弃我们,俺们都不算是地道的紫禁城人,是这些年逃难来到紫禁城的,日子穷,穿的邋里邋遢的。”
“往日出去打短工,我们也只能做最差最累的活。”
“以前我们这片弄坊的夜香都被这片的地 pi霸 zhan着,他们控制着收集夜香,还要我们交钱……”
“后来瑞王殿下组织俺们响 yin陛下的新生活运 dong,成立了青壮组、女子组、童子组,年初的时候,粮价翻倍的涨,俺们实在交不起收集夜香的钱,就联合、起来,把那些地 pi赶出了这片弄坊。”
“我们自己收集,然后售卖,得来的钱,每家每户平均分配,后来就尝到了甜头。”
“一合计,我们开始帮着周围的弄坊免费收夜香……”
朱常浩听着听着,脸上露出了笑容,邀功似的看向朱泺。
追根 jiu底,全都得益于百姓组织起来的缘故。
他现在可不是以前皇宫里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子。
长时间深入民间,尤其组织百姓生产自救,还要时时刻刻深入田间地头,很清楚,夜香对城外有耕地的百姓、乡绅们来说的重要性。
这东西是最好的肥料。
别看不体面,可却很金贵!
控 zhi了整个京中的夜香,这片贫民窟简直就是抓住了一只可以下金蛋的鸡!
朱常浩迫不及待的询问道:“按理说,半年多来,你们应该赚了不少钱了吧?为何我观察,你们的生活并没有改善多少?还是说,你们发展大了,最终就成了你们少数人得益的一种途径?”
说到最后,朱常浩的神色变得格外严肃,甚至有些寒冷。
他处处向皇兄朱泺学习,从不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
但这些年在民间与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
他也见过各种各样,令人发指的恶!
⋯⋯⋯
与此同时。
乾清宫。
陈矩陪着皇帝走了进来,朱常洵已经在暖阁安安静静站着等着了。
皇帝看了眼朱常洵,询问道:“外面的民间议论怎么样了?”
陈矩瞥了眼朱常洵,小心翼翼答道:“禀陛下,并没有消减。”
闻言,朱翊钧不由微微皱眉,倒也没有生气,坐下后才询问道:“朱泺在干什么?”
朱常洵暗暗打量着父皇的神色,母后让他来汇报读史心得,说白了,就是借机查看父皇对宫外之事,对都人子的态度。
⋯⋯⋯
(https://www.biquya.cc/id173495/31264457.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