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五里外一个村庄。。
朱常洵陪着皇帝走入温鹏,边走边介绍着:“父皇这就是温氏大鹏,为了俭省开支,南直隶的温氏大鹏建设,都选择直接往地下面深挖。”
“这样可以省去搭建四面墙壁需要的费用,而且往地面下深挖,更具有保温性。”
“南直隶的气候,即便是冬季,按照我们的推测,温室内也不需要火炉增加温度,白天阳光透过玻璃在温室内产生的温度,夜晚只要做好保温处理,盖上一层厚厚的稻草帘子,足可以抵御夜间的寒冷。”
“深挖之后,只要把最表层常年耕作的熟土层保存好,然后把肥沃的熟土层重新填回温室内,达到一米厚,不需要重新培育土壤,就可以直接种植。”
⋯⋯⋯
皇帝沿着倾斜向些的土破往里面走,一边打量一边听着朱泺的介绍。
很多东西他都不甚了解。
比如肥沃的熟土层。
土难道还分生的或者熟的吗?
从这些有关农事的细节,他就知道,这个混球儿子是真的在这方面下苦工了。
别说一个皇子了。
就算是朝中的臣子,怕是也搞不清楚,什么是熟土层吧?
尽管“三四零”不知,他也不愿意张口询问这个混球。
这样做仿佛他这个做父亲的,还不如儿子呢。
跟在皇帝身边的陈矩敏锐察觉到皇帝的异样,他略微琢磨,不由暗暗一笑,明白皇帝心思了。
做奴才的,就是要给皇帝分忧。
陈矩故作不解询问:“殿下,什么是熟土层?难不成还有生土?”
其实陈矩是知道的。
入宫前,他可是个地地道道的贫家子,从小就在泥土里玩耍。
只是他不能自己向皇帝解释。
朱泺微微愣怔,有些不解,不过还是解释道:“陈大监,所谓的熟土、生土之分其实就是百姓的一种叫法。”
“耕地浅表层的土壤,常年精细耕种,土层没有板结现象。”
“同时庄稼秸秆等物质在土壤中腐烂,土壤肥沃,这种土壤最适合种植农作物。”
“浅表层下面的泥土则不行,如果想要用深层的土壤种植,头几年的收成一定不会很好,土壤容易板结,不够肥沃,需要经过几年连续耕作改良土壤,才会逐步好转。”
“百姓将这两种土,称为熟土和生土。”
皇帝这才明白,瞥了眼陈矩,心中笑骂一句。
虽然他几次三番动念头,想把这老东西发配到凤阳守皇陵。
可终究也没舍得。
原因也很简单,他离不开这个能揣摩他心思,替他分忧的老东西。
也亏得陈矩不是个佞臣。
否则就凭皇帝对他的离不开,陈矩想要敛财,实在是太容易了。
整个温氏大概只有几分地的样子。
朱栩钧走在其中,看着各种各样的菜蔬,翠绿的生长,有开花的,有结成果实的。
豆角之类夏季最为常见的菜蔬,小小一块地中,应有尽有。
走到靠角落背阳处,朱栩钧甚至看到了一棵正在开花的桃树!
赵志皋等人也是看的惊呆了。
徐弘基自言自语说道:“桃树现在开花,桃子成熟,应该是年节前后……”
皇帝等人脸上神色多了一丝精彩。
年节前后。
桃子成熟。
这个时间点,贵族人家若是能吃上一颗桃子,必定会引为得意自豪之事。
彼时这桃子,怕是得论个买吧?
皇帝笑着询问:“你们准备,这桃子在年节前后售卖,卖多少钱呢?”
赵仲麟伸出一根手指,笑着说道:“一共一两银子。”
嘶!
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一两银子。
这颗桃树不说结太多的桃子,结数十个,就足够这个温室大棚拥有者全家一年过上好日子了!
在众人震惊中,后续朱泺领着参观了玻璃工坊。
视察了秦淮河畔的绣坊。
数日后,朱泺揣着他关于促进商业稳定性,施政方面可以用到的政策性工具条陈入宫。
皇帝老子在御书房亲自召见他。
皇帝老子认真看着他递上的条陈之际,朱泺坐在旁边赏赐的小凳子上眯着眼睛出神。
笃笃笃……
某刻,敲桌子的声音响起,他连忙睁开眼睛。
朱翊钧瞥了眼这个敢在他面前出神的混球儿子,放下手中的条陈,询问道:“关于南直隶今后的发展,你有那些想法?”
“与商贾就商税主体谈判,你准备定在什么时候,外面的流言已经平息,你反倒是没有了动静。”
对此朱祤钧十分好奇。
那份规模等级的划分方案,他已经详细研读数遍。
可以说是十分满意的。
在老兵报刊发后,南直隶的大商业主忽然全部息声,而这个混球反倒是没有了动静,他十分不解。
朱泺笑的有些诡异,摸了摸鼻尖,答道:“儿臣准备在常洵大婚前几日与商贾代表进行谈判。”
闻言,皇帝愣怔一下。
忍着笑,摇了摇头。
若是让常洵知晓这个消息,怕是得暴走。
不过他也能理解混球长子,选择这样一个时间点的原因。
并不是针对,或者恶心常洵。
而是为了能够迅速完成谈判,推动商税主体的变更。
南直隶的商贾们,均都是常洵系统的人。
在大婚前进行谈判,只要常洵不想让大婚被谈判所影响,以防谈判引发南直隶动荡,影响大婚。
就会出面对南直隶的商贾们施加压力。
加上那些人对这混球的敬畏恐惧,看似艰难的商税主体变更谈判,规模等级划分,就会变得容易!
“此事你看着办吧,说说南直隶今后的规划。”
朱泺瞧着皇帝老子没有反对,暗暗松了口气,他准备这么干,最担心的就是来自皇帝的反对。
南直隶今后规划,他想过,不过并没有系统性梳理。
略微沉吟,迅速组织条例后,他开口说道:“南直隶现在的势头发展虽然很好,却也还存在着很多的弊端。”
“在完成商税主体变更后,儿臣要推动南直隶竹篾产业的私有化,彻底让官府与这一产业进行切割。”
“竹篾产业是一个劳动密集型,又技术含量低的产业。”
“官方参与其中,固然能够为朝廷谋取更多的财税,可无异于与民争利。”
“借助官退民进,扶持一批普通百姓迅速致富。”
“……”
“南直隶现在推广的以城池为中心,六十里经济圈也存在着很大的弊端……”
“百姓具有盲从性,一旦今年温室大棚赚钱后,百姓会蜂拥而上,来年可能会出现滞销的情况。”
“如何防止百姓蜂拥盲从,如何开发六十里经济圈产业经营的多样性,是明年南直隶迫切需要解决的。”
⋯⋯⋯
“打造南直隶绣娘名片需要持续发力推动。”
⋯⋯⋯
“在农田水利上持续投入,解决南直隶自给自足粮食问题……”
“南直隶作为大明天下,唯一一个商业重于农耕的区域,今后在保障雇工标准条约谈判形成,商业规模等级划分,商税主体变更后,南直隶地方官府,如何运用这些条款……”
“商业重于农耕的环境下,官府的职能必然会出现很大的变化。”
“南直隶各地官员,是否能够跟得上这种变化,今后官府要做出哪些改变。”
“都是需要去摸索的重要事情,为将来士农工商并举,朝廷职能转变进行前期的准备,在儿臣看来,这是一项十分重要的事情。”
“如果在朝廷权力层无法跟上民间社会的迅速转型,一样会对大明的统治基础,产生猛烈冲击。”
⋯⋯⋯
皇帝越听,神色越发的凝重。
等朱泺说完后,御书房陷入安静。
许久,皇帝看了眼朱泺,不知寓意的说了句:“如此说,南直隶离了你还真不行?”
朱泺听闻后不由微微皱眉。
他在琢磨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帝老子想要他离开南直隶?
担心他把南直隶变成国中之国?
他猜不透。
也没有回答,保持沉默。
朱翊钧瞧着,心中不由有些无奈。
遍观大明天下,也只有这个混球,敢在他面前,不想不愿说的话,就直接保持沉默。
“你先下去吧。”
“儿臣告退。”
朱泺离开后,陈矩才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帝父子的对谈,他在门外守着全都听到了,他也怀疑皇帝是想让燕王离开南直隶。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皇帝。
就在此时,皇帝忽然吩咐道:“通知内阁,今年各地年终述职,天津卫、山海关、蓟州卫指挥使必须回京。”
“播州戚金、四 chuan潘允端,贵 zhou朱家民也必须本人回朝,亲自述职。”
“让他们做好各自治下的农商工详细年终总结。”
陈矩听闻后心中惊起了滔天海浪。
这可都是燕王党的人!
他猜不透皇帝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当陈矩把此消息通传内阁后,消息很快传开,引发了整个南直隶的猜测和震动。
所有人都在琢磨,皇帝想要干什么?
有人猜测皇帝要重用燕王党。
有人则信誓旦旦言称,皇帝或许要将燕王党全数召回京中,一举解决燕王党。
最后一种猜测,似乎有一股莫名力量的推动,成为民间百姓议论的主流声音。
南直隶短短几日,变得暗流涌动……
“听说了吗?年终大议,陛下要求燕王党的地方主官,全部回南直隶,亲自述职!”
“都传得沸沸扬扬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都在议论,皇帝是要借机一举剪除燕王党,此事是不是真的?”。
“肯定加不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都说陛下根本就不想让燕王继承皇位,燕王只是在给福王做皇位奠基,现在南直隶稳定了,燕王的声势越来越大,皇帝终于要对燕王动手了!”
⋯⋯⋯
数日之内,皇帝要对燕王动手的流言,在城中广泛传播。行宫。
御书房。
骆思恭战战兢兢匍匐在地面上,仔细观察,都能看到,骆思恭的身子,隐隐在颤抖。
“骆思恭,调查结果出来了吗?是什么人在背后,暗中推动这股流言?”朱翊钧端坐在书案后,面色冰冷,沉声问道。
骆思恭心肝脾脏都在哆嗦。
作为皇帝的鹰犬,皇帝什么时候是假生气,什么情况是真生气,他比谁都清楚。
他能感受的到,皇帝现在是出离了愤怒。
他不敢耽搁,声音哆嗦道:“陛下……臣……臣无能,暂时没有查清楚消息的源头。”
他也是有苦说不出。
迁都后,南直隶的镇抚司衙门的重要性就减小了。
锦衣卫在应天府根本做不到如京畿一样严密,毫无死角。
其实即便是京畿,锦衣卫也不敢说是毫无死角。
流言发酵数日都没有查出,以骆思恭的专业判断,现在想要从数十万百姓中,各种版本的流言中梳理找到源头,查出幕后的推动者,根本不可能。
不过他倒不是没有怀疑的对象。
福王朱常洵!
在南直隶,福王系是14完全能够避开锦衣卫的耳目,迅速让流言泛滥。
因为以徐弘基为首的南直隶勋贵们,在徐弘基站到福王阵营后,几乎都是支持福王的。
这些勋贵们在南直隶两百年根深蒂固。
怕是早把南直隶的锦衣卫给摸清楚了。
首先在当初靖难之役的时候,天下锦衣卫布防图备案就在混乱中丢失。
为此,永乐皇帝登基,重用纪纲为锦衣卫大都督,很是调整了天下锦衣卫布防。
可即便如此,很多锦衣卫谍子还是以前的谍子。
而且想要摸清楚锦衣卫谍子上下线,其实并不难。
只要愿意花费功夫,花费钱财,只要抓住几条线上的一两个谍子,就能够草蛇灰线挖出整条谍线网络!
而南直隶的勋贵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和时间。
他们最怕的就是无妄之灾。
摸清楚锦衣卫的谍网,有利于他们的荣华富贵!
而且此事看似百姓议论中,对福王十分不利,可实则对福王来说是很有利的。
即便燕王不相信,只要燕王党相信了流言。
比如说皇帝圣旨中的几位燕王党找借口不愿回朝之类的。
只要让燕王党做出一些犯忌讳的举动,就足以给燕王形成致命一击了。
而且眼下正是燕王主导商税主体变更的特殊时期。
南直隶利益受损的,恰是福王系。
会不会是这些利益受到严重侵害的人,利用皇帝给他们提供的机会,大做文章,将时局搞混,甚至触发中枢尖锐矛盾碰撞。
以此让朝廷无暇推动商税主体变更?
这都是十分有可能的事情!
骆思恭也明白皇帝出离愤怒的原因。
无论皇帝是不是真的想要趁机剪除燕王党,剪除燕王。
在人没有回朝之前,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
何况皇帝也绝不希望,此事影响到商税主体变更的推动。
他作为皇帝鹰犬,很清楚皇帝对此事的看重。
当初设立矿税,说白了初衷不就是想要利用太监这种近臣之手,从这群不纳税,却十分富有的群体捞钱,充盈国库吗?
只是执行后,才发现,初衷是好的,但再好的经,也有根本念不成的时候。
现在有机会真正实现商税主体变更,皇帝当然不想有任何事情,影响到此事。
而且他还进一步推断,燕王党各地主官全部回朝,绝不是要剪除。
虽然他猜不出皇帝真正的用意。
但是他觉得,皇帝这次应该是有些没有考虑周全,没想到竟然被人利用。
哼!
皇帝微微冷哼,骆思恭浑身哆嗦,便闻皇帝询问:“朱泺呢?流言泛滥,他在做什么?”
“禀陛下,燕王近日似乎有些急于做某些事情。”
“原本在我们南下之前,士子参谋回到应天府,熊廷弼、王子敬为主导,要将士子参谋编练成燕王亲军,根据锦衣卫的消息,加上播州五百人,他们计划用一千五百士子参谋,为燕王编练一支亲军。”
“在燕王的计划中,燕王是想用这种方式,把这批眼下没有去处的士子参谋养起来,在将来继续推动改革深化中随时可以拿出来使用。”
“不过臣根据锦衣卫线报观察,熊廷弼、王子敬似乎是真的要把这千五百人编练成军。”
“他们不但秘密写信给蓟州卫指挥使叶邦荣,让叶邦荣提供一千五百匹战马。”
“同时写信于常胜军总兵海中砥,请求常胜军自己控制的匠作营制造一千五百支燧发枪。”
“可就在这几日,燕王忽然下令,士子参谋开始分赴各地,推动竹篾产业私有化。”
“燕王则频频走访应天府周围种植温室大棚的百姓。”
⋯⋯⋯⋯
皇帝从骆思恭的汇禀中,察觉到,这个混球是在加紧对他所提出的南直隶未来规划做收尾。
这个混球似乎察觉到什么了。
笃笃笃……
皇帝轻轻敲击着案牍,片刻后,吩咐站在一旁的陈
矩:“拟旨给戚金等人,如实告诉他们应天府的流言,告诉他们,朕不会自掘城墙!让他们必须赶在福王大婚前回朝!”
闻言,陈矩心中大定。
骆思恭则暗暗震惊。
果然,皇帝没有剪除燕王党的意思。
他甚至从皇帝适才安抚戚金等人的话,察觉到,皇帝似乎很快要重用这些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一边给福王举行婚礼,一边却表露出要重用燕王党?
难道真如如今外界有人暗中流传的揣测一般。
皇帝时至今日,依旧对福王表现出的偏爱,只是为了稳住大明天下,那群顽固不化的保守派?
皇帝秘密诏旨经锦衣卫发出。
⋯⋯⋯⋯
十一月初。
距福王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
次辅王锡爵迎亲的队伍距消息传,已经进入山 dong。
即将进入南直隶。
而此时,天津卫指挥使楼大有却乘海船从较之前开埠没有转移到上 hai,冷清了许多的秦淮河码头登岸。
在应天府百姓的注意下,燕王亲自在武定门迎接,进入应天府。
楼大有在谣言愈演愈烈的情况下,突然率先回来,燕王还毫不遮掩的迎接,瞬间盖过了福王正妃南下的关注度。
一日后,燕王又在武定门迎接了山海关总兵祖大寿、蓟州卫指挥使叶邦荣。
燕王党在地方上,最早崭露头角的三位干将,竟然率先回来。
百姓一边盯着行宫,一边议论的更加热烈。
“燕王麾下的三位干臣回朝了!”
“早听说了,之前的谣言是不是假的,若陛下真的要对燕王动手,燕王总不至于坐以待毙吧?”
“谁知道呢,祖大寿三人虽然是燕王最早在地方上站稳脚跟的干臣,可现在真正最有分量的是西南的三位。”
“对,大西南才是重中之重!现在就看大西南的三位燕王干臣,会不会回来了。”
⋯⋯⋯⋯
酒肆中。
徐弘基面色有些不好看,眼神愤怒的瞪着站在对面的袁崇焕和范永斗。
就是这两个混账,背着他,暗中说服福王,推动了这一次的流言蜚语!
可现在他们希望的事情没有发生。
燕王以及燕王党,至少目标没有做出任何犯忌讳的事情!
啪!
思及此时,徐弘基忍不住心中愤怒,狠狠一巴掌拍在案牍上,指着袁崇焕冷笑嘲讽道:“袁元素,你是不是觉得,天下除你之外,再无英雄,其他人都是蠢货!”
“你们想要看到的局面发生了吗?”
“只要戚金等人尽数回来,陛下没有动手,你们推动的流言就会不攻自破!”
“要不是我们南直隶勋贵为你们擦屁 gu,现在你袁元素怕是又被关进镇府司衙门的昭狱里了!”
“愚蠢!”
“因为你们的推动,本来算不得一件大事,现在都成了万众瞩目的大事情了!”
“王爷大婚的声势都被此事盖过了!”
⋯⋯⋯⋯⋯
朱常洵坐在旁边,面色阴沉的难看。
这个计划是他同意了的,徐弘基骂他们,朱常洵觉得就是在骂他。
尽管他知道徐弘基不敢。
可他还是十分的愤怒。
只是无从开口。
楼大有、祖大寿、叶邦荣的回朝,引起的热议,已经让他意识到,很有可能会影响他大婚的声势。
而且若不是有徐弘基等南直隶勋贵暗中帮忙。
一旦让父皇发现他在推波助澜,怕是会大失所望。
他想要谋求去播州,主导大西南开发的计划怕是也要泡汤。
朱常洵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们下去吧。”
袁崇焕二人如临大赦,迅速离开。
朱常洵略作沉吟,开口说道:“国公,此事会就此打住,我承认,这一次我做错了,好在没有引发什么难以估量的后果。”
“我只是心急,父皇忽然召朱泺的同党回朝亲自述职,是否要重用燕王党这些人?”
哎!
徐弘基倒也能理解朱常洵的迫切,他叹了口气,郑重说道:“殿下,陛下支持改革的决心是不容置疑的,如果我们不作出改变,不能在我们这个系统内,达成改良的统一思想,我担心,今后我们会在燕王改革的声浪中越发被动!”
徐弘基看着朱常洵眼中闪过一抹烦躁,就有些无奈。
他只能岔开话题,提醒道:“次辅传回消息,宁远伯也跟随回朝,明日抵达,殿下最好能够亲自迎接。”
“表达对宁远伯的重视。”
这句话从徐弘基口中说出,朱常洵又觉得有些误会徐弘基的忠诚了。
徐弘基的身份,如果是为私利,就不该说出这番话。
朱常洵面色缓和了不少,点了点头。
翌日。
应天府三十里外的官道树荫下。
戚金、潘允端、朱家民坐在树荫下歇息。
护送他们回来的将士在不远处巡视。
嗒嗒嗒……
马蹄声响起,一名将士策马而来,翻身下马,大声汇禀道:“禀长史,已经探明,福王姻亲队伍已经进入应天府!”
闻讯,三人不由一笑。
戚金笑着说道:“我们也该行动了!”
他们在此停留,就是专程在等福王的迎亲队伍。
皇帝密诏通过锦衣卫交到他们手里后,他们分析后,判断南直隶的流言极有可能是福王朱常洵在背后推动的。
然后他们就秘密联络楼大有等人。
让他们先行回京,他们三人作为最重要的,则选择福王姻亲队伍抵达进入应天府的时候,同时进入应天府。
福王不是想要用大婚造势吗?
他们就用自己,将计就计,给福王当头棒喝!
朱家民笑着说道:“怕是福王看到我们的时候,恨不得杀了我们。”
“就算我们不如此,福王上位,我们也要被杀!左右都得罪了,也不多这一回。”潘允端打趣道。
“燕王出城了!”
“福王和一班大人们才刚刚出城,怎么燕王也出城了?难道燕王也是去迎接宁远伯的吗?”
“燕王太给福王和宁远伯面子了吧!”。
⋯⋯⋯⋯
应天府城内百姓,看着熊廷弼、王子敬陪着朱泺出城,联想到传闻今日福王迎亲队伍即将抵达,而且刚不久福王与一群人才浩浩荡荡,招摇出城,百姓纷纷议论。
许多百姓出于好奇,也跟着出去。
城门外。
朱常洵站在系统百官前面。
徐弘基没有跟着来。
首先,他能向朱常洵提议迎接李成梁,以表示对李氏的尊重,并不代表着他徐国公,福王侧妃的父亲,就要低辽东李氏一头。
其次也是为了避嫌。
他与李成梁,说到底,在外人的眼中,都是因为福王后院,站在对面的人。
他出现在这种场合,站在朱常洵身侧,也有可能被李成梁父子怀疑是在给对方下马威。
不利于朱常洵亲自迎接的目的。
“燕王!”
就在朱常洵向着官道方向张望之际,身后的附庸中,有人喊了一声。
朱常洵下意识转头,便见朱泺骑马出城,他看着朱泺向他这边走来,不由微微皱眉。
都人子来凑热闹?
朱常洵可不认为,他的面子足够大到让如日中天的都人子,能来捧场!
要知道,就连朱常浩那个跟在都人子屁股后面的家伙都没来。
今早更是像躲瘟神似的,打着去督查竹篾产业私有化的幌子,早不走晚不走,出城离开。
说白了,朱常浩就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反正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皇兄有事吗?”朱泺翻身下马之际,朱常洵声音暗含戒备询问。
朱泺把马缰扔给王子敬,转身扫视一眼朱常洵身后的百官,笑着说道:“辽东宁远伯李成梁、总兵李如松父子回朝,我特意来迎接一下,表示朝廷的诚意。”
“不会影响你吧?”
其实这的确是朱泺的目的。
他就是想与李氏父子说几句话,让李氏父子能有一点紧迫感。
他对徐弘基整顿辽东兵马之事上,表现出的畏首畏尾十分不满。
当然他也明白徐弘基的难处,但这并不能成为徐弘基把事情做成现在这番光景的借口!
所以他只能亲自来给李氏父子施加压力。
也是给朱常洵施加压力!
“当然可以,皇兄能够来迎接宁远伯,这是给了宁远伯极大的荣耀!”朱常洵笑着说道,心中的警惕戒备却更甚了几分。
朱泺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在身后官员注意下,并肩而立。
沉默一会,朱常洵故意询问:“皇兄,我想去播州,亲自执行大西南计划,我会不打一丝折扣,按照你早在一年前拟好的方案去做,你觉得我能行吗々?”
后面的百官均都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等着朱泺的回答。陪在朱泺身边的熊廷弼微微皱眉。
心中对朱常洵厌恶极了。
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
朱常洵把姿态就差扔在地上的举动,其目的也十分恶心!
无非就是逼着王爷说他可以。
他甚至都能猜到,王爷一旦说了朱常洵想要听的话后,朱常洵会得寸进尺要求什么。
一定是恳切请王爷向皇帝推荐其人!
朱泺看了眼朱常洵,平静说道:“想要做事,可以一步步来,从小事开始做起。”
“在这方面,你要多学学常浩,”
彩!
熊廷弼心中高兴喝彩,他适才还替王爷着急,想着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直接否定朱常洵,肯定是不行。
毕竟朱常洵的姿态放的那么低。
同意就更别说。
且不说朱常洵去了大西南,有损他们的利益。
他是真不相信,朱常洵能做好大西南开发这么浩大的事情。
一个南直隶被他搞成这般。
大西南涉及的情况更加复杂多样化。
而且朱常洵连自己系统内,处处为他着想的徐弘基竟然都有传闻,似乎有些羞恼埋怨。
容人的雅量小的可怜。
他去了大西南,能容得下播州的戚长史、川贵的朱大人、潘大人?
即便朱常洵真的会按照王爷设计的方案开发大西南,他也会因为敌视戚长史等人,把做事搞成人事斗 zheng!
朱常洵隐于衣袖中的手死死捏紧。
朱泺这番话,伤害性不大,但羞辱性极大!
落入他耳中,就是在直言不讳的说他好高骛远,应该先从小事做起锻炼。
砰砰砰……
就在此时,远处隐约有爆竹声响起。
“爆竹声,应该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差不离!”
⋯⋯⋯⋯⋯
百官纷纷议论,因朱泺一番话而失落的气氛顿时振奋。
福王大婚会带来的影响力,身为福王系统内的人,怎么可能不清楚。
嗒嗒嗒……
急促马蹄声响起,斥候策马而来,远远大声汇报:“报,迎亲队伍已抵达两里外!”
片刻后,红色的迎亲队伍出现。
“福王同时去了辽东宁远伯和咱们南直隶徐国公家的闺女,嘶……”
“咱们大明朝,自永乐皇帝之后,那个皇子藩王,能够取勋贵子女?而且还是同时娶两个!”
⋯⋯⋯⋯⋯
远处围观百姓的议论声响起。
若隐若现的传来。
朱常洵听闻后,心中因朱泺一番话而不爽才消失,暗暗得意。
就连目不识丁的小民百姓都能看出,他与两大地方实力派结为姻亲产生的效果。
大明天下的精英层难道看不出来吗?
难道看不出父皇对他的偏爱吗?
如齐党、浙党弃他而转向都人子的势头,定会因此事而止住!
周永春和方从哲的所作所为,对整个福王系产生的震动十分大。
打击也十分大。
片刻后,队伍抵达。
骑马走在最前面的李如松,看到站在朱常洵身边的朱泺时,眼睛瞳孔不由微微收缩。
王锡爵、李成梁从一辆宽大的马车上缓缓下来。
李成梁没见过朱泺。
李如松在其走前之际,翻身下马,跟在身边小声提醒一句。
李成梁快走的脚步都不由停顿一下,然后眯着眼睛靠近。
“臣李成梁(李如松、王锡爵)见过两位王爷。”
“次辅,宁远伯,李总兵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朱常洵一如既然善于长袖善舞,和煦笑着,抢先扶助李成梁。
“殿下待老臣如此,老臣感激涕零!”说着,李成梁抬手,捏着衣袖擦眼角。
王锡爵瞥了眼这个老东西,不由觉得好笑。
这老东西分明就是在变相挤兑燕王嘛
周围谁不知道,燕王瞧不上李氏父子。
朱泺笑着说道:“本王听说人老了就容易伤感,看来伯爷真的是老了。”
王锡爵唇角抽抽。
此王对李氏的瞧不上,还真是一如既往。
瞧着这句话似乎没什么。
可细细想想,此王言称李成梁老了,似乎就是在说辽东集团也老的不堪一用!
“老朽总算是见到了誉满天下的燕王了!”李成梁眯着眼睛,神色郑重说道:“老臣在辽东,时闻燕王对我辽东戍边将士,多有指摘。”
“对也不对!”朱泺直言不讳:“我对辽东的普通将士没有任何的不满,即便有错,也错不在他们。”
“而是错在领兵将领身上。”
“错在缔造这支军队的人身上!”
“李伯爷当初一介寒衣,军中效力,凭军功而封伯,如今享受荣华富贵,军中裙带乡党遍布。”
“辽东军讨倭一战,弊病暴(好钱的)露无疑,伯爷人老了,觉浅了,午夜梦回,是否还能想起当年正值青葱壮年,金戈铁马的豪情与热血?”
“又是否会想起倒在战场上的枯骨,觉得今日这种荣华富贵有些烫手!”
朱常洵的脸色变得极为难堪。
都人子这不是来捧场。
而是来砸场子的!
王锡爵倒是一直平静看着。
李成梁也该如此好好敲打敲打了。
原本一路返程,他特异带李成梁看山海关、蓟州卫,希望李成梁见识了关内种种能够有所改变。
哪知李成梁在山海关,就妄图激怒祖大寿。
差点闹出不可收拾的乱子来。
李成梁的面色漆黑,手剧烈的哆嗦着。
朱泺这番话,不带一个脏字,却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地戳在他的心窝里。
痛彻心扉!
“王爷!”
就在此时,后面有声音传来。
众人闻声看去,便见戚金等人在士卒护卫下驱马缓缓而来。
“臣戚金、潘允端、朱家民,拜见王爷,福王!”三人在众目睽睽注视下,翻身下马,走到朱泺面前,大声拜道团。
哗!
城门处百姓听闻哗然!.
“燕王党大西南三杰也回来了!”
“先有华北三杰,后有大西南三杰,看来之前的谣言都是假的!”
“肯定是假的!”
⋯⋯⋯
当百姓听闻戚金三人各自报名后,予以了超过福王迎亲队伍,更为热烈的关注。
毕竟之前此事,已经在南直隶,沸沸扬扬议论了很长时间。
所有人都不安等着结果。
南直隶的百姓,内心中十分担心这种事情发生。
燕王朱泺主 zheng南直隶期间,南直隶的变化,他们自身日子的变化,可以说,他们是最有发言权的。
忽然传出皇帝欲意剪除燕王党的消息,南直隶的百姓,虽然不似京畿百姓,敢于直接议论皇帝的不是,点评皇帝,表达自己不满。
但也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
他们都担心,皇帝剪除燕王党后,燕王失势,他们的日子会重回当初。
朱泺错愕看着戚金三人。
三人今天回来,事先他竟然没有收到一点消息。
很显然,三人或者他身边的熊飞白等人是瞒着他,故意这么做的!
他有些无奈。
朱常洵的面色十分难看,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了。
首先,果如徐弘基的判断,都人子及他麾下这些人,根本没有受袁崇焕、范永斗等人暗中推动的流言所影响。
其次,却也是最令朱常洵生气的。
他很怀疑,三人选择今天回来,恰在他迎接李成梁父子的时候,极有可能是故意的,他们在为都人子张目!
甚至,这件事情的背后,就是都人子策划的!
从百姓的议论,不难知道,他故意策划的迎接,为大婚造势彻底失败了。
百姓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所谓的大西南三杰所吸引!
为都人子重要党羽齐聚应天府这个消息所吸引。
朱常洵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若非他暗中默许了范永斗等人推动流言,妄图加深父皇对都人子的猜忌,百姓或许根本不会有太多的关注都人子党羽回朝之事。
正是他的推动,才让都人子党羽回朝之事,成为焦点。
他变相的为戚金这些人在小民认知中做了普及!
以至于现在,都人子党羽回朝,赫然压过了他大婚的关注度!
若非有太多人看着,朱常洵恨不得现在就与朱泺撕破脸皮。
王锡爵、李成梁虽然不清楚这段时间应天府发生的事情。
可百姓对燕王党羽的关注、热议,压过了福王正妃抵达,福王大婚,他们很明白这种现象背后,给他们此番大张旗鼓做这件事情,带来的不利影响!
“次辅,宁远伯,本王还有些事情,告辞了。”朱泺不愿继续在城门处待着,左右他给李成梁施加压力的目的也达到了。
李成梁等人看着朱泺翻身上马,带着戚金等人离开,面色十分难看。
听着百姓对燕王党羽的议论,盛大的迎亲队伍,仿佛失去了气势一般,锣鼓唢呐也不响了,灰溜溜入城。
往朱泺在南直隶的临时王府途中。
戚金讪讪道:“王爷,臣等瞒着王爷做此事,请王爷惩处。”
朱泺听闻后,扭头没好气的瞪了眼戚金,然后摆手道:“算了,你们这么做,虽然会激化我和朱常洵之间的矛盾,却也并非一点好处也没有。”
“对我接下来推动商税主体变更是有利的。”
他一直控制着与朱常洵之间的矛盾。
其实就是担心朝堂被完全撕裂。
导致国事受到影响。
而戚金等人现在让朱常洵造势失败,接下来在商税主体变更上,插手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不过,我不希望,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瞒着我发生!”朱泺严厉补充一句。
戚金等人松了口气,同时也不由凛然。
他们很清楚,瞒着自家王爷,暗地里做这种小动作是犯忌讳的。
任何一个上位者对此类事情,都是反感的。
越是英明的人,就越是反感下面人背着搞小动作。
也就这次的事情本身不大,不过是恶心恶心福王系。
给福王系一个警告。
若是事情太大,他们也不敢这么做。
砰!
“欺人太甚!都人子欺人太甚!”
他们眼中的小事情,很快就在燕王麾下难得一次齐聚,高兴畅谈之际,后宫,郑氏的寝宫内。
郑氏则大发雷霆。
城门处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
她本殷切期盼着,自己儿子大婚前期造势,能够取得一个不错的效果。
却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都人子党羽回朝,为小民所热烈议论的消息。
这如何能让郑氏心中好受!
发泄一通后,郑氏心中怒火尤难平息,阴冷道:“摆驾御书房!本宫要去见陛下!”
侍女慌慌张张去准备轿子。
“娘娘,准备好了。”
郑氏走到宫门时,脚步停顿下来,她想到了,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国本之争的时候。
皇帝事事顺着她了!
那点感情,用一点少一点。
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去向皇帝告状抱怨,怕是皇帝会心生厌烦。
越想,郑氏越是憋得难受。
啪!
转身啪的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侍女脸上,冷冷道:“自己去领赏!”
侍女捂着脸,低着头,满脸的委屈。
已经习惯了。
以前郑氏打他们是生气,打了后,他们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现在打他们,很多时候是为了出气。
打完之后,会给他们赏银。
御书房。
陈矩小心翼翼走进来,汇禀道:“禀陛下,贵妃娘娘在宫内发了一通火后消停了。”
朱翊钧暗暗松了口气。
对于郑氏,毕竟是十年相濡以沫的感情。
可他真正重振精神理政后,也很清楚郑氏的嚣张跋扈。
所以当城门的消息传来后,他就吩咐陈矩盯着后宫,就是担心郑氏来找他哭诉抱怨。
“他现在的政 zhi权术风格有所改变,但他总体来说还是保持一种相对克制,可他麾下那些人,早已经不满现状,对朝廷,对朕颇有怨言。”
“行为激进,私底下也常有小动作,就连戚金、潘允端这种久在官场磨练,老成稳重的,现在也变得激进了。”
陈矩听着这话,太阳穴都直突突。
心中忐忑不安。
可他又不敢为燕王说话,他很清楚,此时替燕王说话,非但起不到任何的作用,相反还会让皇帝更加不舒服,甚至猜忌!
“陛下,要不要宣旨,让戚金等人入宫?”陈矩小心翼翼询问。
在他看来,戚金等人真的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回来都没有第一时间入宫。
皇帝听闻后,瞥了眼陈矩,哼哼了一声,摆手道:“不必了,他们现在肯定与那混球,一起商量商税主体变更之事,替那混球继续完善计划。”
“这件事情是最大的事情。”
⋯
燕王党回京,数日过去,皇帝并未对燕王麾下动手,百姓更是松了口气。
随着福王婚期临近。
这股对燕王党回朝的讨论,才渐渐减少,为福王大婚所代替。
应天府的商贾们,或许是憋着一口气,又或许是为了向朱泺示威。
尽管皇帝下了圣旨,福王大婚,节俭操办。
可应天府,乃至南直隶的民间,乡绅、大商业主、工坊主们却默契的联合起来,主动张灯结彩。
距福王大婚尚有十天,应天府已经一片红色喜庆气象。
爆竹声更是时不时的从一些店铺门口响起。
朱常洵的心情总算是转好不少。
整个福王系所有人都暗暗振奋。
是日。
皇帝带着陈矩,只有朱泺陪同下,出现在南直隶参谋兵学进修学塾参观。
却在陈列改革中,牺牲士子参谋佩剑的凌烟阁内,见到了同样在此参观的徐弘基。
“臣徐弘基拜见陛下!”徐弘基发现皇帝后连忙参拜。
也亏的因为皇帝老子今天要来微服参观,所以今天的凌烟阁并不对外开放。
皇帝摆了摆手吩咐道:“起来吧。”
徐弘基谢恩后起身。
皇帝笑看着徐弘基,说道:“一起南下的朝臣中,如爱卿一般来这里参观的不多吧?”
徐弘基其实知道,皇帝说的是福王系内,愿意来此处参观瞻仰的人不多。
他笑着答道:“禀陛下,臣身为兵部尚书,又在之前,引起了天津卫士子参谋们不满请 yuan,臣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参观的。”
皇帝点了点头。
徐弘基为三子费尽心力,却吃力不讨好的那些事情,他都知道。
三子系统内,什么人都有,到处也都是漏洞。
锦衣卫的眼线很容易就能打探到他们内部的事情。
反倒是身边这个混球儿子身边,时至今日,锦衣卫都很难把人安插进去。
他身边且不说戚金这些重要的干将。
就是王子敬这些士子参谋,锦衣卫试图接触,都没能成功。
“看看好,他身上,他做事,是有很多你们应该学习的地方。”朱翊钧在一个个盛放太平剑的玻璃柜前走过。
一把把太平剑陈列其中,有些甚至还有豁口,很明显是战斗过。
甚至,这些豁口,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在改革中,面对那些偷袭者,战死前留下的。
剑的旁边,摆放着一块乳白色打磨光滑的石头,上面记录着他们的生平。
以及在改革中做出的贡献。
而更为详细的,则记录在专门为他们编写的列传中!
“商税主体变更谈判日期定在常洵大婚前的消息,什么时候放出去?”就在某刻,朱翊钧忽然询问。
徐弘基听的,面色大变,浑身哆嗦一下,倏然转头看向身边同样陪着皇帝的燕王朱泺!
徐弘基惊恐错愕看着朱泺。
商税主体变更?
他的嘴唇都在哆嗦。
从皇帝一开口,他就猛然意识到,燕王想要做什么了!
朱泺郑重答道:“禀父皇,消息应该差不多就在现在,在应天府城内传开了,为商税主体变更百年大计,儿臣恳请父皇能够同意。”。
徐弘基艰涩转头,低着头,眼神余光紧盯着皇帝。
他不希望皇帝答应。
可又觉得,皇帝为了商税主体变更,恐怕会答应。
甚至早答应了!
否则皇帝怎么可能~知道此事?
朱翊钧看了眼徐弘基,点头道:“商税主体变更事关大明朝的存续,虽然你有利用常洵的嫌疑,但父皇相信,常洵能够理-解。”
“准了!”
“回到宫内后,朕便会马上下旨,准确你开始商税主体变更,商业规模等级划分的谈判!”
“儿臣谢父皇!”
皇帝转身往前走,看着陈列在玻璃柜中的太平剑,沉声郑重道:“你不用谢朕,是朝廷应该谢他们。”
“他们为了朝廷,付出了生命,商税主体变更,同样事关改革,朕这个皇帝,也不能让躺在这里的一柄柄斑驳铁剑失望!”
“你对他们的褒奖、恩泽在父皇看来,与他们的付出完全不能相比。”
“朕会下令,凡士子参谋,为朝廷推动改革,在改革中牺牲者,朝廷准许其直系亲属蒙荫,若有直系亲属参加科举,朝廷要予以一定的加分,考中候补者,凡有空缺,同等优秀,优先考虑他们的直系亲属。”
对皇帝老子的恩泽,朱泺不觉得太过。
正所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能做官的比比皆是。
为什么不能善待这些,为朝廷改革牺牲士子参谋的直起家眷?
这样也可以在士林中产生一种带动作用。
让士林中更多的人,赞同改革,支持改革。
没什么不好。
至于那些会认为不公平的士子,朱泺根本不在乎。
这些人只看到了结果好似不公平。
却不愿自己去牺牲,或者让他们的家人去牺牲!
他们如果愿意,这种他们认为的不公平,也可以让他们拥有!
他大声谢道:“儿臣代牺牲的士子参谋谢父皇隆恩!”
⋯⋯⋯⋯⋯
“听说了吗?燕王府传出消息,燕王要在五日后,开启商税主体变更的谈判!”
“真的吗?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燕王写了一篇渗血的文章后,一下子消停了,还以为要不了了之了!”
“商税主体变更,东家们不会铤而走险,裁撤我们,要挟燕王吧?”
“不可能!燕王已经警告了!”
“而且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间点,福王大婚啊!”
“南直隶的这些大商业主、大工坊主谁不知道,都是福王的人,如果他们搞事情,让南直隶陷入动荡,影响福王大婚,福王首先就不答应!”
…
便如朱泺对皇帝所言,他放出的消息,开始在应天府城内传播。
并且应天府的百姓,很快‘分析’到了福王大婚与此事之间的关联。
整个应天城内,一时间热闹纷纷。
酒肆中。
“范东家,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范东家,福王是怎么个意思,怎么我们都没有收到消息,消息率先从民间传出来了?”
⋯⋯⋯⋯
在应天城内的大商贾们,听闻消息,纷纷找到范永斗求证真假。
他们因为燕王朱泺一篇鲜血淋漓的文章,虽然被吓得不敢鼓噪流言。
却也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变故发生,让此事无疾而终呢?
这种事情比比皆是。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么个时间点,忽然冒出流言。
并且连那些鼠目寸光的小民百姓,都能看穿,在这个时间点,商税主体变更的有利。
巧不巧!
巧的让所有人其实都明白,这就是燕王朱泺在背后主导。
燕王朱泺,这一次是真的要就商税主体变更动手了!
好刁钻!
许多人一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边在心中气的骂娘。
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们不光要承受来自燕王朱泺的压力,更要承受来自福王朱常洵的压力。
就是用脚指头去想,都知道,福王绝不容许任何事情,干扰到他的大婚!
福王也得一边骂 niang,一边捏着鼻子,向他们试压!
咚咚咚……
包间外传来敲门声,门直接被打开,袁崇焕出现在门外,“范先生,王爷请你去隔壁包间。”
范永斗神色沉凝冲同仁拱了拱手。
跟着袁崇焕来到隔壁包间。
见到了面色阴沉快要滴水的朱常洵、次辅王锡爵、宁远伯李成梁、辽东总兵李如松!
平日里想要一次性见到这么多大人物,想都别想。
燕王一个动作,把这些人全都炸出来了。
范永斗感受着包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心中就不由苦笑。
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么多大人物出现在他这个商贾代表面前,绝对不是来与他商量办法的。
砰!
某刻,朱常洵狠狠的将手中茶杯扔在地上。
咬牙阴沉道:“范先生,我们请你来,是希望你能稳住商贾们,本王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南直隶出现猛烈的碰撞引发的不宁。”
“此事还只是谣传,宫中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
“你们不要做任何事情,本王会亲自替你们争取的!”
“如果事不可为,本王希望你们能够做出一定的牺牲,你们应当很清楚,这个节骨眼对本王,对我们所有人的重要性。”
“你们今天的损失,只待事成之后,本王可以以其他形式补偿你们。”
“可若是本王失败了,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而且即便是此事,没有本王在背后为你们撑腰,你们敢和都人子撕破脸皮鱼死网破吗?”
“都人子评价你们这些人,具有普遍的软弱性,本王看不假。”
“如果你们真的有破釜沉舟的勇气,敢跟都人子鱼死网破,即便影响本王大婚,本王都支持你们!”
范永斗额头冒出冷汗。
福王在他面前,口口声声都人子。
他岂能感受不到,此刻福王对燕王朱泺的强烈恨意。
对于福王给他的选择,他唯有苦笑。
他不敢!
福王怕是还想让他们与燕王破釜沉舟的对垒吧。
可当今大明天下,除了福王系拧成一股绳之外,还有谁,什么群体,敢和燕王对着干呢?
商税主体变更,他们只是损失利益。
该由的荣华富贵都还在,无非是肉疼一点罢了。
和燕王明刀明枪撕破脸皮对垒,失败了就是灭九族的罪!
没有人愿意冒这个风险。
范永斗弓着身,战战兢兢道:“请殿下放心,草民一定安抚好商贾同仁们。”
“去吧。”
朱常洵摆了摆手,等范永斗惶恐不安的出去后,朱常洵怒而骂道:“都人子说的不错,这些废物,都是软骨头!”
朱泺很早就在朝廷内部言论中,论述了他对商贾阶层的看法。
所以大家都很清楚。
其实正如范永斗猜测,朱常洵怒而决定,宁愿大婚被影响,也希望南直隶商贾阶层,能够抱团和朱泺明刀明枪对垒打一场。
这个观点,取得了王锡爵、李成梁等人一直支持。
实在是朱泺的势头越来越强盛,逼得他们想要孤注一掷,铤而走险。
即便失败,损失的也不过是南直隶商贾阶层,或许乡绅阶层会有人受到牵连。
可成功的收获却是十分巨大的。
奈何,范永斗根本没有这个勇气!
“王爷,已经打听清楚了,陛下今天微服巡视南直隶的兵学参谋学院。”就在此时,朱常洵派出去打听皇帝去向的人回来汇报。
哗啦!
朱常洵豁然起身,冷着脸说道:“走,我们去找父皇!”
⋯⋯⋯⋯⋯
“陛下,陛下,不好了,福王闯了进来,一定要见陛下。”皇帝正站在学塾窗外,听着进修士子参谋,相互述说做事中遇到的事情,相互点评,甚至直言不讳批评对方的时候,陈矩匆匆而来。
“父皇,我要见父皇!”
远处,已经传来了朱常洵的声音。
朱翊钧不由微微皱眉,面色有些寒冷,冷冷道:“去看看!”
徐弘基不安的跟在后面,几次想要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朱泺!你是不是就见不得我好!”被御林军拦下的朱常洵,在看到皇帝远远走来,他指着跟在身边的朱泺,愤怒大叫道:“你是兄长,我是弟弟,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够放心!”
“你怎么这么卑鄙!无耻!”
“闭嘴!”朱翊钧抵近后,黑着脸怒叱一声。
皇室子弟,竟然当众如此撕破脸皮的骂街,简直就把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噗通!
朱常洵匍匐跪倒,委屈的嚎啕大哭:“儿臣请父皇为我做主!皇兄朱泺,他不配为兄长!他眼红嫉妒儿臣!“
“见不得儿臣大婚,见不得儿臣好,要在儿臣大婚前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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