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靳冰宸全麻躺着，双眸紧闭，身上插着呼吸机。
一旁的仪器忠实地记录着一项项数据。
季清泽和整个专家团队正在用力和生死线赛跑。
“现在准备取出压迫视觉神经的淤血。”季清泽说着，和另一位专家开始小心翼翼操作。
因为淤血位置刁钻，二人即使手都很稳，但在最后一点血块位置还是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旁边的助理伸手，及时擦去二人额头和鼻端的汗珠。
时间悄然转动。
“准备。”季清泽对旁边专家道：“数到三，我们同时操作。”
“好。”对方点点头。
他们配合也有数次，已经形成了默契。
“一、二、三。”
所以在季清泽数到三的同时，两人同时动手，随着显示仪器上瞬间被清空的一块，宣告着手术第一阶段成功。
没有了压迫视神经的淤血，靳冰宸一旦醒来，就能恢复光明。
可就在两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的时候，靳冰宸身上连接的脉搏血氧仪首先发出滴滴的提示声。
“血氧饱和度低于90%！”
“叮！叮！”
“血氧饱和度低于85%！”
接着，心电图监测仪同样发出警示。
“心电图异常！警告！心电图异常！”
“心率低于60次每分！”
“脉搏低于58次每分！”
一切的变化几乎只在半分钟内，靳冰宸身上连接的所有仪器上几乎全是红色惊叹号。
“眼部感染扩散，引起全身性的炎症反应。”另外几名血液专家表情凝重：“马上注入刚刚配置的抗生素！”
助理飞快从旁边拿药过来，专家按照剂量开始将抗生素注入靳冰宸静脉。
此刻季清泽心头焦灼无比，但他不能受到干扰。
因为刚刚完成了清除淤血的手术，他现在要做的，是止血和进行骨瓣复位。
他和另一位专家继续小心翼翼操作，而他们的耳畔全是密密麻麻的警示声。
季清泽根本没有看一眼那边屏幕，只听到血压检测仪不断的报告：
“警告！收缩压接近60毫米汞柱（mmHg），舒张压接近40毫米汞柱（mmHg）！”
“马上准备血袋进行输血！”
“好！”
另外两名医生拿了提前准备好的血袋，开始给靳冰宸输血。
季清泽依旧在进行缝合手术。
他望着面前安静躺着的靳冰宸，只觉自己手上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重达千钧。
他们认识多年，少时篮球场上不打不相识，他算是看着靳冰宸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可现在，难道要自己眼睁睁看着兄弟永远沉睡在这手术台上？
“宸哥，坚持。”
季清泽呢喃道：“想想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事业、老婆，亲情、爱情、友情，都有了，这个坎难道迈不过去？”
可靳冰宸依旧安安静静，要不是呼吸机还在持续工作着，要不是一旁的心率检测仪还有波动，季清泽都怕这是一场永远不会醒的噩梦。
“不行，没有特效药，抗生素无法做到真正的消炎！”
一旁的专家焦头烂额。
“加大剂量！只能这样了，否则一旦引发全身性败血症，就来不及了。”
“大剂量可能引发心脏骤停，我们已经实验过了，这样不行！”
“艾维克，你马上让AI辅助机器人计算一下，最多加到多少？我要临界值！”
“好，稍等。”
艾维克快速采集靳冰宸此刻感染数据，又飞快在电脑上进行操作计算。
他额头上都是汗，可以说，这是他从业多年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情况。
“算出来了吗？血压已经跌破临界值，如果——”
艾维克打断旁边专家，道：“出来了！可以再增加0.03%！”
“好，马上操作！”
另一边助理已经飞快配置好药剂递过来，专家将高浓度抗生素注入静脉。
季清泽继续在进行缝合，他整个人好像分裂成了两个。
一个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手上的操作，而另一个，几乎屏住呼吸，排除一切杂念，在等待着仪器那边的反馈声音。
“血压正在缓步上升！”
“感染扩散情况中止！”
“心率开始回升！”
所有人见状，几乎是同时长舒一口气。
可这一口气还没结束，原本开始回升的所有数据，骤然像是断崖般跌落。
尖锐的警示音贯穿耳膜，就算季清泽当医生后的这些年已经练就了足够从容冷静，可此刻依旧有种一脚踩空的眩晕。
“宸哥！”
他几乎是失声喊出来，第一次近乎拿不动手里轻飘飘的缝合针。
眼睛有瞬间的模糊。
身侧的助理见状，飞快抬手，就像给他擦汗一样擦去他溢出的泪。
旁边的专家声音也有些发紧，却还是道：“我们继续做我们该做的。”
“嗯。”季清泽点点头，努力压下所有的酸涩情绪：“继续缝合。”
他的呼吸在发抖，耳畔几乎已经听不见所有声音，可手上的缝合针却稳得没有一丝轻颤。
“艾维克，还能不能加大抗生素剂量？”
“不行！再加大会直接猝死！”
“那怎么办？难道就要宣告手术失败吗？”
几名血液专家目眦欲裂，他们术前已经进行过无数次的演练和计算，成功率的确低，但也不是没有。
艾维克眼睛发红，眸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疯狂：“现在情况已经不能再糟，我建议用实验室最近刚研发出的新药。”
“你说的是DK-0405？”
“对。”艾维克道：“我知道这个药刚刚研发出来，甚至还没有一例临床实验，但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另外几名专家呼吸一窒，其中一人道：“那需要和家属确认。”
“现在还有时间和家属解释清楚情况？”
几人飞快说着，随后齐齐将目光投向季清泽。
季清泽被身侧助理提醒，才终于从刚刚几乎离魂的状态里反应过来。
而无需几个血液专家解释，他已经明白了此刻处境。
人的一生，总会有很多个十字路口，选择走哪条路，做什么决定，有时候看似轻飘飘的一抬脚，却会注定截然不同的未来。
此刻，季清泽感觉自己在做一个从未有过的艰难决定。
这个决定，能断人生死。
却必须在几秒钟内给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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