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游巡时,经常路过李修缘宅院,很多时候是刻意为之。
城隍是地上鬼神,他司职游巡,充其量只是个神使而已。
既然知道李修缘的身份,除了对天人的敬仰外,更多是有想亲近的意思。
就如弱者对强者谄媚,穷人常对富人卑躬屈膝,不过混个脸熟,没准哪天能被关照。
“周夜巡请!”
李修缘推开房门,让周安先进去。
周安被礼遇,赶忙拱手相谢,他听李修缘讲话感到莫名的舒适。
如先生这等身份,愿意礼贤下士,正应了那句越是本领通天之人,越是谦逊低调。
依言进入屋内,一股清爽扑面,周安忍不住面露喜色,“先生屋内自成一方天地,与外面大有不同!”
尤其察觉到屋中有灵气盘踞,更是惊的两眼放光,抿着嘴,暗暗兴奋了一把。
若是用这种灵气修行,恐怕比城隍庙供奉的香火都来的快!
“寒舍而已,哪有什么不同!”
李修缘跟着进屋,随口说道,顺势拉了一张凳子,请周安坐了下来。
周安跟李修缘接触,不如宋简多,许是怕先生多想,没表现的太过明显。
只是恭维道,“先生过谦了!”
李修缘浅笑,他悟道多日,做不到洞若观火却能明察秋毫,猜到周安无事不登三宝殿。
但又发现周安屁股坐的稳当,摆出跟他彻夜长谈的架势,想必事情并不太紧急。
便跟他闲话一阵,没话找话道,“周夜巡维持清河阴间秩序,也操劳甚多!”
“先生过奖!”
周安跟着表示谢意,回应的极快。
停顿一下便询问道,“先生在授课时,小人无意听了几句,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周夜巡请讲!”
李修缘做了个请的手势,颇为礼貌。
游巡在城隍庙只是小官,但于凡间,也是受香火供奉的。
李修缘得县令视他为高人,又被鬼差敬他是上仙,礼遇之厚,到现在不能完全适应。
虽一日三省吾身,告诫自己恪守初心,莫被捧杀,但时间久了,谦逊中,还是不经意间有些沾沾自喜。
周安把腰杆挺直了,做出请教姿态,将言辞在心中斟酌了一番,才大胆讲出来。
“先生说曲意逢迎、迂回处世,与小人所知的身心道正,颇有些不同……”
周安说的身心道正是一种修行理念。
活着时身心道正,积德深厚,死后便可当鬼差,当鬼差身心道正,便可享受香火供奉获香火金身。
日后再晋鬼神、接着鬼仙、如果足够被看好,便可得仙籍,入天界为仙。
总得来说,是靠功德修行,就如筛选道德模范一般,被选中,便可打破阶层壁垒。
但这个过程十分漫长,等到寿终正寝,都不一定有机会。
寻常鬼差三二百年寿命,即便号称地上鬼神的城隍爷,亦不过五七百年。
飞升看似有可能,但遥不可及!
李修缘听了,先是一愣,周安这哪是无意听了几句,估计杵在门外偷听了不少。
便哈哈笑道,“这不过是授道黄毛小儿的言辞,哪值得游巡深究呢!”
周安脸色一僵,双目流露出黯然,还以为李修缘所悟之道,不愿跟他吐露。
尬言道,“小人见识浅薄,倒是让先生见笑了,先生不必理会!”
李修缘跟深谙世事的成年人或曹县令、还有日夜巡游等鬼差聊天,总觉得心累。
他们都有身份,所以想的多,反倒不如跟张文远、赵玉萤这些孩子聊的痛快。
“周夜巡误会了,我说的曲意逢迎,迂回处世,只是告诫文远小儿,心气莫太高!”
“你说的身心正道,自然没错,但所谓身心正道是高处的人,对低处人的教化!”
“每个层次的人或仙,往往对上遵守身心道正,对下就不一定了,或许会选择性身心道正,这取决于是不是对自己有利!”
周安听这言论,有些狂悖,要是他敢说出这话,少不了被斥责。
想起李修缘的身份,便能讲通了,他乃是上仙,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恕小人鲁钝!”周安求知若渴。
李修缘暗里斯斯几声,周安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么?
但他谦逊的态度,简直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了,李修缘不好意思拒绝。
只得道,“处世如修行,不同阶段,有不同阶段的方法!”
“文远出身寒微,想改变俗世阶层,需先接受现状,再奋发图强,方可厚积薄发!”
“太着急了,便如周夜巡所说,命不厚则福泽是祸,阶层跨越,需要数十年甚至百年沉淀,急功近利,或将是竹篮打水!”
周安听的有些惭愧。
他明知李修缘说的不是他,却好似字字都在说他,下意识对号入座在自己身上了。
当鬼差的,哪个不想修正果,得长生。
或许真如先生所言,太着急了!
周安讪笑一声,把话题抛回张文远,可不能上杆子往自己身上引,让先生小瞧了他。
“文远那孩子颇是倔强,但愿能领悟先生的一片苦心!”
“周夜巡言重了,他即便一时不能领悟也无妨,等撞得头皮血流自然就会懂了!”
李修缘貌似轻松,但担忧的正是这个。
说着便叹气道,“但愿他能正确看待所谓的身心道正,擅加运用才可无往不利!”
周安有所明悟,按李修缘所说,接受当游巡的现状,厚积薄发,说不准真有意外收获。
便趁机吹捧道,“文远和玉萤两个小子能尊先生为师,真乃福运!”
他刚才听李修缘所说,对身心道正,需正确对待,擅加运用,似乎涉及某种修行。
便请教道,“敢问先生,如何以身心道正来修行?”
李修缘听他提到修行,正好也有问题要请教他,便岔开了话题。
“上次游巡授我缚魂手,李某懂了气息运行之法,不知城隍庙最厉害的神通为何?”
周安不敢领功,连连摆手,“缚魂手不过是些微末小技,不值一提,城隍庙最厉害的神通自然是敕令和天地法剑!”
李修缘听的眼睛发亮,追问道,“敕令和天地法剑,是更高的气息流转之术?”
周安却摇头,“气息流转,不过凡界修士修炼之术,远不算神通,敕令和天地法剑,乃是天道所赐,非城隍不可用!”
“原来如此!”
李修缘听后,意兴阑珊,似乎对敕令和天地法剑并不敢兴趣。
他听闻是天道所赐,便猜出大概。
所谓敕令和天地法剑,应该是特定地位的鬼神,默念法咒来请天地之力。
说到底,并不是自己多厉害,只是能借来天地之力,借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周安自惭形秽,先生连敕令和天地法剑都看不上,他猜测,天人手段,必定如传说中那般,可移山蹈海。
“区区城隍小术,自入不了先生眼!”
李修缘哈哈一笑,不再往深了说。
周安毕竟是城隍庙的神差,他的言论,颇有些腹诽天道之意,别吓坏了这位游巡。
他略开这个话题,问道,“周夜巡深夜来找李某,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周安这才想起正事,抱歉道,“听先生讲道太过入迷,竟把这事给忘了!”
“周夜巡请讲!”李修缘抬手示意。
周安抱拳道,“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先生能知会清河府县令去做一件事!”
李修缘疑惑的看着他,“有何事,还需周夜巡亲自走一趟?”
“不是什么大事!”
周安赶紧解释道,“拜托清河县令,昭告清河府百姓,筹措些石灰粉,或黑狗血,撒于门庭院落,防止鬼祟侵入!”
石灰粉、黑狗血驱鬼,多是传说。
但石灰粉杀性强,根据以往的经验,对预防流行病,确有一定的功效。
疾病遏制了,鬼祟自然会减少,从这个角度上说,倒也不为过。
至于黑狗血,因黑狗血液流速快,阳气颇壮,鬼祟闻而避之,也是有的。
李修缘听的心里咯噔一下,问道,“清河府的鬼祟如此猖獗,竟需全境设防?”
“倒也没那么严重!”
周安谨慎回应,“近日清河府似乎出现一个鬼首领,有收拢孤魂野鬼的迹象!”
“让百姓设防,不过是逼着鬼魂出动,方便掌握它们的轨迹,将鬼首领擒来!”
李修缘一听是什么鬼首领,还能收拢死而不归阴曹的孤魂野鬼,不由得心生担忧。
连忙拱手,拜托他道,“清河府还需仰仗各位鬼差多多费心!”
周安承受不住李修缘过分客气,赶忙谦卑道,“先生言重了,牛马将军不日会先于城隍爷回归,专门应对此事,先生且放心!”
李修缘知道来龙去脉,放下心来,但周安拜托他的事,还是让他面露难色。
他一个卖字画的书生,得有多大面子,能去知会县令大人做事。
曹仁举是请他吃过几顿饭,那不过是答谢他驱鬼的功劳,顺便竖立清河府榜样。
周安说的事,涉及颁布衙门公文,他个一天挣三二十文的书生,以什么身份去说呢!
便建议周安道,“李某虽有薄名,毕竟是百姓,游巡托梦曹县令岂不是更加便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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