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叛军没有再进攻南江县。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局势转好，短暂的喘息过后，众人迎来了更艰苦的战斗。
敌军的投石机，终于还是在攻城第二天出现在了南门外。
尽管只有一架，城墙上的士兵无不面露绝望。
投石机的技术并不复杂，但地方县衙从来也不会配备这东西，一来它是战争器械，主要在军队里，南江县没有大军驻扎，自然没有这东西，二来它笨重而巨大，占地方，还要维护。
方县令已经命人去赶制投石机，但因其体型，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能做好投入战场。
姚韫真握着红缨枪的手紧了紧，眉目沉凝，看来，这伙反贼来头不小。
投石机要制作、藏匿、养护，若是普通的人，定然承担不起。
不幸之中的万幸，对面虽然有投石机，可大小上并不占优势。
大小不够，又得靠人拉动绳索来投掷石块，那投石的距离兴许不够长，姚韫真开始思索该如何废掉或者干扰这攻城利器。
有些士兵见着此等利器，登时心灰意冷起来。
“投石机……完了，我们还能守住吗？”
“我不想死啊……”
眼见军心有涣散的迹象，姚韫真当即高声出言，“各位兄弟，敌军都用上投石机了，摆明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大家的父母亲友俱在城中，我们一退，他们焉有活路？
等援军到来，我们就能得救了，誓死守城！保卫南江！”
“誓死守城！保卫南江！”
方君寿立即明白了姚韫真的意图，跟上喊了一句。
“誓死守城！保卫南江！”
士兵们被她的话所激励，纷纷开口跟着给自己鼓劲儿，城墙上的声浪此起彼伏。
“咚咚咚！”
姚韫真还没来得及为士气凝聚而松口气，战鼓便如雷一般响起。
敌军，攻城了。
“云梯推过来了，准备杀敌！沸水、金汁！突火筒！”
守城的官员撕心裂肺地吼出声来，城墙上顿时忙成一片。
一颗大石头直直朝着城墙抛来。
“嘭！”
重重的撞击声响起，站在城墙上的姚韫真身体随之一震。
被撞到的地方瞬间裂开宛如蛛网一般的缝隙，摇摇欲坠。
敌军士气一振，喊杀声响得震天。
不断有弓箭手朝推着云梯的人射击，但倒下一个，后面的士兵立刻补上，反反复复，云梯很快被推到了城墙边。
煮沸的金汁散发着恶臭，守城士兵们顾不得香臭，抬起来就往云梯上的敌军劈头盖脸倒去！
即便如此，底下的士兵仍旧源源不断往上涌。
“杀！”
姚韫真举起红缨枪，毫不犹豫地将一个个爬上城墙的反贼士兵戳落下去。
敌人不死，死的就是她！
“城门！城门来人！要守不住了！”
姚韫真耳朵一动，展臂用枪划落两个爬上城墙的士兵，对着身边的方君寿大喊一声，“城门需要增援！我先下去！”
“好！”方君寿提着大刀吼了一句。
姚韫真又戳下去一个士兵，转身飞快地向城门奔去。
她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
……
这一日，南江还是险之又险地守住了。
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士兵人数锐减，突火筒等消耗性武器所剩无几。
姚韫真的脸上添了一道血痕，流矢堪堪擦过她的左脸，幸好闪避及时，手臂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划伤，好在经过处理后，她忍一忍，不影响对敌。
方君寿也没比她好多少，背上、身前多多少少受了点伤，好在都不致命。
方县令已经无心关注这些细节，他差点没愁白了头，“侄女，君寿，这可怎么办啊？我们的投石机还没做好，城墙已经被反贼们的投石机弄得坑坑洼洼了！他们再进攻几次，城破只是早晚的问题。”
姚韫真缠紧手上的布条，“大人，今日一战，我发现对方的投石器有一缺陷。”
“什么缺陷？”方县令如蒙大赦，希冀地盯着姚韫真。
太靠谱了！战场上这样凶险，侄女她竟然还能分出神来看投石机的情况！
方君寿亦抬起了眼睛，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
“我注意到，反贼使用的投石机需要依靠他们的士兵拉动绳索，才能将石块投出，而且最远不超过六十丈。
为了保证石块拥有足够的冲击力，反贼们将投石机放在距离城墙四五十丈左右的地方。”
“这个距离，我们的弓手能够射击到哇！”方县令一拍大腿，但他很快意识到蹊跷，“不对，今日我们的弓手不可能不射箭，难道效果不好？”
方君寿沉重地点点头，“不好，操控投石机的敌军都身穿甲胄、戴着头盔，即便射中，也很快会有人替上，敌众我寡，爹，他们不缺人。”
缺人的是南江县。
方县令垂下头，“唉……侄女，你有什么主意？快快说来。”
姚韫真从容回道：“玄空道长制作了一种新的火器，名唤神火飞鸦，据她所言，完成后最远能投射一百丈。眼下神火飞鸦没有大成，但亦可投出五十丈左右的距离。
我猜测，今儿反贼们靠投石机取得甜头，下次多半会将其前移，我们正好可以用神火飞鸦干扰。就算他们不前移，五十丈的距离，按今日来算，也足够对他们的投石机造成影响。
大人，希望您尽快派出足够人手给玄空道长，让她能尽量多制作神火飞鸦！”
方县令大喜过望，连连应声，忙不迭安排了好些人手过去。
玄空道长那边安排妥当后，方君寿问起另一桩至关重要的事情。
“爹，朝廷援兵何时能来？按理说，我们早就送了信出去，援兵应该快到了啊。”
反贼也正是惧怕援军，才会着急攻下南江县。
方县令的脑袋又垂落下来，“本官也不知道，如今县内外都封锁了，消息既递不出去，也递不进来。”
说到后面，他开始愤愤不平地磨牙，“州府的人都在干什么？怎的还不派人来！南江的城墙都快被敌军的石头砸塌了！”
姚韫真眉头深锁，也闹不清这里头的原因，朝廷不会又跟上次赈灾似的，在纠结平乱的人选吧？
天杀的，不管是谁都好，快点派人来帮忙啊！
不得不说，姚韫真误打误撞地猜中了一点真相。
京城里，的确是吵翻了天。
实际上，方县令冤枉了州府的大人。
造反的人没把鸡蛋放到一个笼子里，除开南江、古定、松纹外，他们在其他受灾的县城也发动了叛乱。
州府不是没派兵来帮忙，可派来帮忙的援兵有限，一见叛军浩浩荡荡的阵仗，自知不敌，当即撤退。
州府的官员一看情势不妙，赶紧朝上头汇报，要求增援。
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回了京城，顿时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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