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春花和晏适对视一眼，任谁也猜不到，表面看起来尊卑有序、阖家和睦的相府皮下，竟然还有这样的秘辛。
“我不会拿我已故亡母的死开玩笑的。”赵嫣然一抹鼻涕眼泪，自嘲笑一声，“不管你们信不信，我方才说的话绝无半句虚言。”
“坦白说，我之所以找到晏公子你，无非是因为我知道了你和我爹之间的恩怨，这个天底下，若问哪个最想让他死，那便数你首当其冲了。”赵嫣然看向晏适道。
“我明白了。”左春花恍然大悟，“你之前同我说什么，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想和不爱的人捆绑一声，求我帮你解除婚约是假，借婚约之由将证据交到我们手上，好借我们的手报了你的心头仇才是真吧？”
“我之前没有骗你。”赵嫣然坦率道，“我的确不爱太子，不想和他成亲，但晏夫人你说的，我想借刀杀人，我也不否认。”
她再笑一声，“说什么借刀杀人也过了，毕竟父亲他也是晏公子的仇人，即便没有我，你们也是要和他为敌的，不是吗？我不过是推波助澜，让当年的事情尽早曝光，让他们那些丧尽天良的玩意早点来报应罢了！”
左春花望着赵嫣然，雅间里的气氛再次开始静默。
她深知一个母亲对于女儿的重要性，更能看得出赵嫣然和她母亲情深甚笃，自己最亲密的亲娘却被最敬重的父亲连同家中小妾杀害，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更何况赵嫣然只是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姑娘呢？
她恨一家狼子野心的姬妾庶出、连带恨起袖手旁观的父亲，才有今日这一出，以夏国人的观念来说，赵嫣然不孝、此举实属大逆不道。
可左春花在现代时，听多了因一方出轨、父母离异，然后心生愤恨、本来和睦却突然变成仇人的亲子关系，倒是理解赵嫣然。
今日换做了她，生父离心，先将生母气病、又默许姬妾暗害生母，自己只怕会做出和赵嫣然一样的选择。
她倒真是个嫉恶如仇的女子，左春花心里评价道，对赵嫣然的仇视在听过她的这番话后，消散一大半，除了可怜之外，对她竟然还生出几分欣赏来。
“我信你说的。”半晌之后，左春花率先打破寂静，“赵小姐，你放心，你把证据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晏夫人这意思，你是答应了？”赵嫣然先惊后喜，然而喜悦还没维持几秒钟，就被左春花的摇头再次浇灭：
“夫君他有他的底线，既然说了不和仇敌为伍，那逢场作戏也不行。但赵小姐你想摆脱这门亲事，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
“你有办法？”赵嫣然急忙问。
“你与太子联姻，为的无非是权与势，太子图的是宰相府的名望和支持，可如果令堂不再是宰相了呢？他倘若沦为阶下囚，太子还会同你赵家结亲吗？”
赵嫣然一愣，她很快就明白了左春花的意思，即便她对赵家恨之入骨，可此时还难免颤抖。
“赵小姐，你手里既然掌握着至关重要的证据，想必拿到你手里的证据，我夫君就能告御状、替威远侯府翻案。到时陛下彻查此案，不管最后查到了谁身上，令堂的官职肯定都是保不住的。”
“到时候令堂锒铛入狱，太子必然要明哲保身，怎会和你成亲呢？到了那时，上赶着解除婚约的人就会是太子，而不是赵小姐你了。”
左春花说的话虽然并无道理，可赵嫣然是个机警的。
“我现在把证据交给你们，到时你们平反旧案，捞回功名和爵位，可我呢？赵家落难，我作为赵家嫡女，必然也要跟着遭殃，晏夫人，你看我像个傻子吗？”
“赵小姐是聪明人。”左春花不慌不乱地喝一口茶，“你把证据交出来，到时头功里必然要算上你一件，当年事发时，赵小姐你只是个孩子，现下发现真相，不忍忠臣蒙冤，主动揭发宰相的罪行，如此大义，陛下如何会怪？”
“即便陛下会怪，只要夫君连同威远侯旧部替你求情，我相信你一定也会被赦免。”
“晏夫人说的巧，可就像是你们不信我一样，我毕竟是赵家嫡女，你们又让我如何相信你们不会记恨我呢？”
“我得为自己考虑，今儿签了这张契书，到时我过了晏府，即便东窗事发，到时我已经是晏家的人，陛下必然会看在威远侯府的面子上，不同我计较，我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可如果不签，你们又如何能保住我的命？我又怎么能确定，你们究竟到时是说这证物是自己找来的，还是我交给你们的。”
赵嫣然话音落下，“蹭”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冷着脸就朝外走，“晏公子既然执意不肯，那看来没什么继续商谈的必要了，今日就当我没来过，前几日我和晏夫人说过的话，你们也只当没听过，告辞！”
“且慢！”
就在赵嫣然行到雅间门口时，左春花站起来将其喊住。
“赵小姐不放心我们，人之常情，不过我还有一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
“威远侯冤案一事，若要揭发，必然要闹到陛下那里去，既然咱们相互不信任，那你看我这个提议可行？”
“证据还是在你手里握着，但是你得告诉我们究竟是什么证据，还有，你娘临死前必然把当年是如何谋划陷害威远侯、又如何实施的、都牵扯到了哪些人跟你说过。”
“你要的左不过是和太子退婚、赵家身败名裂的同时，又能保全自己的性命。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再把你知道的线索告诉我们，到时对簿公堂，你亲自把证物呈下去，如此陛下便知你深明大义、大义灭亲，到时再有几个臣子保你，你的命必然能够留住。”
“赵小姐，你认为此法可行？”左春花看着她顿住的背影，试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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