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她了,并不是信她了。
在沈卿玦看来,自己给她指了一条明路,而对姜晚笙来说,原本就绝望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沈卿玦擦干净她的眼泪,身子朝下,声音放低了一些,“好了,你有伤在身,孤今晚去书房睡。”
他说罢起身,将丝绸薄被往上拉,竟真的放过她走了。
姜晚笙咬住下唇,肩颈还在轻微地发抖,湿蒙蒙的视线逐渐模糊一片。
夜深人静的刑部天牢里,阴暗的角落发出几道唧唧叫声,牢门黑铁森森,将画面切割成长条,一双黑色官靴踏进潮湿的地面。
藏青衣裳的狱卒在前头领路,从腰上取了钥匙,咔哒两声,打开了牢门。
四四方方的空间里,坐着一位穿白色囚服的男子,纵使落魄,也清雅至极,他身后是铺稻草的石榻,听到声音,睁开眼睛。
一只官靴高高扬起,逡巡着,缓缓落下,走进去没说话先拱手笑,“裴翰林。”
来人正是兵部侍郎王显,昔日是他父亲的门生之一。
裴景见他来此,亦能猜出一些来龙去脉,不想被裴家牵扯,最好的做法是划清界限,最绝的做法是,临阵倒戈。
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吏,各自捧着一木质托盒,左边是白纸黑字,右边是一份血红的印泥。
侍郎回头点了点下巴,小吏将供词呈上来,薄薄的两页,侍郎笑道:“同僚一场,我也不想为难你,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字画押吧。”
裴景垂下头,目光在纸页上略了一眼,洋洋洒洒,无非是欲加之罪,强要他承认罢了。
“我要见陛下。”他张口道,眉目一片疏淡。
此刻也不想分精力跟他理论,论他兵部侍郎如何管吏部的事,论他往昔求人办事酒楼宴客,如今却连束手都做不到,偏要落井下石。
侍郎啧一声,叹息道,“裴翰林,你怎就不开窍呢?”
“陛下若是愿见你,又怎会让你在牢中待了这几日。”
显示亲近,侍郎又往牢房内走几步,继续劝道:“陛下近日政事缠身,也烦着呢,你那未婚妻……”
哗啦——
铁链声响动,裴景抬头,神情让对面吓了一跳。
侍郎愣了愣,随即干笑道:“男人果然还是在意颜面。”
他自认找到了切入点,撩下袍,不嫌弃地在木桌对面坐下,缓声道:“这份供纸呢,你签不签都行。”
“我深受裴相点拨提拔,是真心不想为难你。”
“你也知道,我家中添丁,令堂还去参加了满月宴,我上有老下有小怎么抛的开呀。”
裴景眉头深锁,欲言又止,“姜姑娘怎么了?”
侍郎哀声叹道,“你不知道,那日裴府上下被抓下狱,秦家的送亲队,掉头就走啊!如今你那未婚妻当然是好好在秦府待着。”
“王大人亦在宾客之列,比裴某下狱更早,如何看得这般真切?”
侍郎哑了一瞬,拍拍大腿,随口道:“我也是听说的。”
裴景不语,他眸光扫过罪状书。
侍郎趁热打铁道:“这供书你不签,你可以无罪之身走出去,从此不再是官身,不得入朝,平头百姓一个,人姑娘还能愿意跟你吗?”
他见裴景面无波澜,又往火上加油,“就算她肯,秦尚书和秦将军肯吗?”
“宴深呐,人得想开点。纵使你独善其身,从这天牢里出去,你父亲可就没这般好运气了。”
裴景脸色青白,垂下眼,端正的楷体小字一串串印在他眼睛里。
侍郎嫌凳子不舒服,弯腰站起,嘱咐外头道:“拿个软垫来,我要与裴翰林促膝长谈。”他咕哝道,“这牢中的凳子坐着就是硌人。”
天幕上方一片漆黑,远处传来刀枪剑戟声,铿锵碰触,擦出火星。
沁冷的半圆月沉在冰冷的暮色中,轮廓模糊。
两方人马厮杀,火把高举,被风吹得斜斜向北,一把弯刀砍来,嵌进手臂里,士兵猛的喊一声,天寒风凉,竟是没感觉到疼。
末了才迟钝地“哇”一声大叫起来,手臂颤抖着,火把脱落。
一只略细的手握住他手中的火把,接过来,红缨枪枪穗湿黏,尖锐银锋一下刺进对面人的胸口,“呸,趁人不备,琉夏就是卑鄙!”
戴着葫芦帽的兵士,疼得龇牙,挣扎着用弯刀去砍那姑娘的腿。
秦蓁蓁站得极稳,丝毫不乱,她一脚飞踢,将弯刀踩在脚下,“想不到吧,姑奶奶下盘也是练过的!”
持续了四五个小时,越靠近黎明,越黑暗,两方均是残兵瘸马。
“大小姐——”
“叫我千户大人!”
黑夜中摸瞎走来的士兵,身影模糊,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听话地改口,殷勤地道:“秦千户,将军叫收兵了。”
“我又不聋。”秦蓁蓁烦躁地应声,望着深茫夜色,河岸潮湿,她眼睛在巡视,想找些什么。
“快回吧,千户大人。”
“你先走……”
秦蓁蓁往雾色蒙蒙地深处走,拉住拴在木桩上的一匹马,打仗你进我退,追追赶赶,现在都分不清脚下是谁划的营地。
那士兵不肯走,拽住马缰绳,秦蓁蓁一把夺去,翻身上马。
士兵阻在马蹄前,冷飕飕的,他张开双臂挡。
“千户大人,这天冷的,您不走,您在这还想干嘛?”
秦蓁蓁拿长枪挑他,“别碍我的事。回去吧,告诉我爹我娘,我今天要立个大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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