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了这么久,牛大力以为他已经不在意曾经所看到的一切,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不是他不在意了,而是他只能懦弱地将情绪压在心底。
现在埋葬的勇敢和愤怒破土而出了,他已经无力再去变回曾经的自己了。
他想改变这一切,不仅是为了小花,还为了千千万万个如小花一样的女子,为了无数个破碎的家庭。
世上的路变得黑暗,也不能将这种黑暗当成理所应当,是时候让阳光照遍这片大地了。
就算以后的路依旧会变得漆黑,他也希望挣得这短暂的光明,让所有人都有喘息的机会,也希望那漆黑不似现在这般,暗无天日。
吴县丞做出认真聆听的姿态,可牛大力在临开口时却犹豫了。
吴兄还有家室,他家庭和睦,日子平顺,他又何必将他搅进这趟浑水呢。
“唉,我突然觉得我的法子好像有些异想天开,容我想个更好的法子再来告诉你吧。”牛大力挠挠头说道。
吴县丞听他这么说,如释重负般吐了一口气,劝道:“没想好那就别想了,高县令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对付,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要是你倒了,小花就真的没救了,还有牛叔和牛婶儿,他们也要人照顾。
上次我看二老似乎身体不太好了,这里有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回头给他们抓两副药,要是不够你再和我说。”
牛大力掂了掂银子,笑道:“你这银子要是给我,怕是就收不回去了,我丢了差事,想赚这么多可不容易。”
吴县丞摆摆手,无所谓道:“不还就不还吧,没有你,也不会有现在的我,就当是我报答你了。”
当年要不是牛大力出手,他不死也得残,哪有机会当县丞,这份恩情值得他记一辈子,别说十两,就是百两他也给的心甘情愿。
牛大力望着银子出神,不禁苦笑。
不过是赶走了几个混混,他报答了这些年,也该还清了。
没再纠结这个问题,牛大力将银子揣进怀里,笑道:“去拿酒,咱俩喝两杯。”
吴县丞没动,牛大力补充道:“放心,我不喝,我的意思我以茶代酒,看着你喝。
你不让我喝,总得让我闻闻味吧,再说 ,嫂子辛苦张罗了这些菜,总不能浪费了。”
“那可是留给你的,你不想要了?”
牛大力摆手,“快去拿,我这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等那时候酒都放没味了。”
两人一如之前的那些年,说着琐事,一杯接一杯喝着,牛大力杯子里虽然装的是水,却愣是被他喝出了酒的感觉。
吴县丞看了两眼,忍不住拿起茶壶闻了闻,见真是水,他总算放心了。
酒过三巡,吴县丞的脑袋开始糊涂了,他哼哼拉拉天南海北地扯着,前一句还在说家里的事,后一句却跳到了以后该埋哪的事上了。
“唉,我算是跟着那个狗官臭了,以后要让儿子给我埋隐秘点,我担心有人会挖我的坟,把我的骨头拉出来挫骨扬灰。
牛兄,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成亲吧,有了家就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对了,我家的鸡长大了,你拎一只回去,好好补补。”
说着,摇摇晃晃起身,就要往后院去,牛大力赶紧把人拉了回来,他提起早已空了的茶壶,在他眼前晃了晃,“鸡在这儿呢,你已经给我了,还去哪儿?”
吴县丞盯着茶壶都成了斗鸡眼,看了半天哈哈笑了起来。
“呵呵呵,已经拿给你了啊,兄弟啊,我拿你当亲兄弟的。”
“我知道。”牛大力扶着他坐到了圈椅上,浸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拉着凳子坐在了他身边。
吴县丞又说起了当年被人打的事,这件事他真的记得很深,每次喝醉都要絮絮叨叨说一番。
牛大力没空扯这些,打断他问道:“高县令的事儿你知道吧?”
吴县丞被打断很不满,听到了询问,他邦邦拍了两下胸口,“知道,就没有我老吴不知道的事儿,你……嗝,你想娶他媳妇啊……”
牛大力:……
无视他的话,牛大力再问道:“那你可知他的账册在哪儿?”
“茅厕不就在西南角,你不认路,我,我带你去,走走走,别弄裤子上了。”
牛大力扶额,“不是茅厕,是账册……账本,高县令的账本。”
他压低声音,凑到了吴县丞的耳边。
……
刘家
自打刘夫人也进去后,就陷入了一种隐晦的恐慌中。
下人们一个个人心惶惶,总觉得刘家要完了。
刘家一完,他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大家都无心差事,坐在一起窸窸窣窣嚼着舌根,大多是在骂刘眉,嫌她不知死活害了所有人。
她讨厌李玉珍,好歹等人家的靠山走了再动手啊,可真够蠢的,居然往枪口上撞。
你要撞倒是撞准啊,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这下连刘夫人都折进去了,谁还能救得了刘家啊。
他们完全没指望刘子衡,他虽有几分本事,可和夫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夫人都没办法的事,他又有什么能耐扭转乾坤。
府里到处都充斥着焦躁和不安,刘子衡看到家还未散这些人就开始唱衰了,怒从心头起,揪了两个人来了场杀鸡儆猴,才将那股歪风邪气镇压了下来。
他心里烦躁,下手狠辣无情,直接将人打死挂在了树上。
雷霆手段一出,所有人心头一凛,全部成了锯嘴的葫芦,什么话也不敢说了。
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刘子衡的狠辣,都吓得不轻,伺候在他身边的几人最是心惊胆战,就怕一个不好会同挂东南枝。
继喧闹之后,刘府迎来了死一样的沉寂,所有人都静默着,好似刘家没了活人似的。
往日那一盏盏明亮的红灯,此刻在这偌大的院子里显出几分鬼气来,让人心里发寒。
刘子衡端坐在空旷的大厅内,阴沉着脸,用手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咚咚咚的响声回荡,发出催命般的音节,让人不敢靠近。
如雕塑般坐了许久,他唤来了身边的小厮,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小厮闻言点点头,飞快离开了。
在后角门四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鬼鬼祟祟溜了出去。
等他一走,立马有个黑影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
李家这两日很是忙碌,阖府上下都是一派热闹的景象,大舅和大舅母皆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空去管李玉珍了,这却给了刘子衡钻空子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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