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县令已经顾不得大堂外面的吵闹了,大堂上的几人再不制止就真的打起来了。
他手上的惊堂木拍了好几下,才让几乎掀翻屋顶的吵闹停了下来。
高县令抹了把冷汗,看着下面跪着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呲了呲牙,看了鬓发凌乱的刘夫人一眼,又望向了沈斯年,最后商量道:“案子有了新的情况,不如……改日再审吧?”
沈斯年看向沈玉锦,高县令一同看了过去。
沈玉锦笑了笑,“是该停一停,给大人一些调查时间,不过……”
她露出一口白牙,“刘夫人似乎有包庇罪罪犯的嫌疑啊,恐怕不好再放出去了……高大人,您说呢?”
呵,在这儿等着呢。
高县令在心底骂了句娘,干笑着回道:“是,是,那就一并收押?”
闹成这样,放人离去显然不太可能了,倒不如顺着她,就当给自己留条退路吧。
如果刘家的案子在沈卫国到来之时还不能有个结果,那他只能放弃他们了。
“高大人!”
刘夫人惊呼一声,不可置信地看向一身官服的肥胖男人。
高县令皱了下眉,打了个手势,便让衙役将人带回了大牢。
巧儿的母亲和弟弟虽然被放了回去,但官府的人对其一家进行了监视,以防他们跑路或者与人串通。
牛大力回去后,在家里坐了许久,待到天黑,起身去了吴县丞的家里。
吴县丞看到他,立马将人拉进了院里,探头向外看了一眼,路上不见一个行人,他反手便将门上了闩。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吴县丞见他腿还瘸着,面露不赞同。
牛大力轻车熟路进了厅内,自顾自倒了杯茶,一如在自己家里那般随意。
两人认识有些年头了,早在吴县丞还不是县丞时,牛大力就与吴县丞有过接触。
那时候他还只是一介穷书生,不知惹到了谁,被一伙混混围攻,是牛大力出面救了他。
牛大力知道他没地方去,又担心他再遭毒打,就把他接到了自己家中。
吴县丞在牛大力家里住了大半年才离开,等再回来,就成了平阳县的县丞。
牛大力的衙役差事还是吴县丞给争取来的。
成为衙役,牛大力因为性子太耿直,被高县令所不喜,但他有一膀子力气,平时一些脏活累活都靠他顶着,县令虽讨厌他,但考虑到他还有些用处,就一直留着了,不过待遇可想而知。
牛大力怕自己会连累吴县丞,平时都与其保持着距离,偶尔没人的时候,两人才会坐在一起喝上两杯。
这么多年了,外人根本不知道两人关系匪浅,就算偶尔见到牛大力从吴县丞家里出来,也只当是吴县丞又给他派活了。
牛大力在众衙役中,就是一个可以任人支使的苦力,所以并没人过多怀疑什么。
大家知道他家贫苦,并不觉得他那样的泥腿子会和这位县丞大人有交集。
吴县丞的夫人在屋里看见有人来了,出来见是牛大力,笑着招呼了一句,去弄了两个小菜,端了一壶酒,然后识趣的给两人腾出了说话的空间。
回屋时,她把自家的大黄狗栓在了门口。
“嫂子还是这么妥帖。”牛大力看到她栓狗的一幕,呵呵笑了声。
吴县丞可没他的好心情,看到他伤还没好就乱跑,有些气恼,“你这腿还想不想要了,当日大夫怎么说的你不知道啊,你不是说你还要救小花么,把腿弄残了还怎么救?”
吴县丞灌了口冷茶,在屋里走了两步,叹了口气,又恹恹地坐了下去。
对于没能救出牛小花,他心里也有愧,又有什么资格说教牛大力。
看了眼他,吴县丞缓和了语气,“唉,腿疼吗?药吃了没有?”
看到那壶酒,提着放去了里间,“大夫说了,最近不可饮酒,这壶酒给你留着。”
牛大力过来不是为喝酒的,也没在意,“腿不疼了,药也按时吃着呢,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都有数。”
“哼,有数有数,你要是真有数,就不该和高县令硬碰硬,这么些年你的衙役算是白干了,这脑子一点长进都没有,反而愈发糊涂了。”
牛大力呵呵笑着,转移了话题,“不提这个了,这回来,我是有事和你商量。”
他凑到吴县丞耳边,“我找到扳倒高县令的法子了。”
吴县丞一惊,蹭的站了起来,“你可别乱来!”
高县令背后可是有人的,不是说扳倒就能扳倒的。
“你先听我说完,我觉得要是错过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如果你听完后不想参与,我也不勉强,但我不行,我想救小花,想要以后过上安稳的日子,就只能走这条险路可走了。”
他根本没有退路,要么眼睁睁看着小花死,要么如丧家之犬一般,忍受内心的煎熬活一辈子。
让他看着小花去死他是万万做不到的,爹娘也因为小花的事日日以泪洗面,再这么熬下去,一家人都得完蛋。
如果这世上只剩他一个孤家寡人,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既然注定无法独活下去,还不如赌一把,万一赢了,皆大欢喜,家人和小花都不用去死,他也可以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挺直脊背走完这一生。
就算输了也没关系,总归是要死的,左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就是可怜爹娘恐怕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过,有吴兄在,想来他不会让爹娘曝尸荒野的。
牛大力抱着必死的决心,此刻他念头通达,感觉精气神前所未有的好。
在衙门干了这么久,他早受够了高县令借着职务之便欺压百姓,对此,他无能为力,只能竭尽所能去保全那些人,但他的力量终究有限,看着那些人家破人亡,他的心里憋屈无比。
久而久之,为了心里好过,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摒弃在外,不再主动为那些无辜之人奔波,不再用无力的臂膀试图撑起一片安宁。
就这样吧,大家都一样,习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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