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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他眼中似乎永远明亮坚毅的光在悲痛的火焰中燃成了灰烬……
“你说过以我为夫,和我同心不离。两个时辰前你也和我对月盟誓的!”他两眼充血地看着我。
不忍看他痛苦的脸,我把脸撇向一边。
他却不容我回避地扳过我的脸,吼道:“你说话啊。你说过做我的妻,陪我归隐柔然,和我老死在一起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呢?凤梧……”
我满含热泪地看着他,“昨夜我是烈山韬的妻子,但从今日起我就是乐王的妻子。”
“好,好……你不是要做乐王的王妃吗?如果没有了乐王,我看你怎么做乐王的王妃!”他说着将我甩到一边,起身向门口走去。
“那我代乐王谢陛下恩典,但求陛下赐我们夫妇一口合葬棺椁,让我们夫妇能生死不离。”我抹干泪,慢慢起身走到僵在门口的烈山韬面前。
他瞳孔充血地瞪着我手掌已经高高扬起,一字一顿道:“朕不许你在说和他生死不离,你是我的,生在我身边,就是死也要和我同穴。”
“我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我属于我自己,我说和他生死不离,决不食言。”
“你在威胁我?”他眯眼逼视着我。
“陛下怎么会受人要挟呢?我只是在告诉你我的决心。”我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
我们两人就这样彼此怒视着,不知过了多久,烈山韬高扬的手轻轻摸在了我脸上,习惯的用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脸侧,柔声道:“你错了,我这一生曾两次受人威胁,两次都是为了你。第一次是十年前,你不择手段救万俟时,那时你决绝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他说到最后竟不觉极苦地笑了出来。
“烈山……”我握住他的手,泪再次淌进他的手心,想对他说什么却无从开口。
“十年,十年了千里江山易得,一心难求……”
“烈山……别说了……”我心如刀割,哭着求他。
“你可以为他生,为他死,而我在你心中可有半点儿分量?”烈山韬伤痛至极地狂笑,悲怆的笑声回荡在晨曦寒冷空旷的天阙里。
“烈山不是半点儿分量,是全部。你知道吗,从当年在柔然看见中毒昏迷的你时,我偷偷庆幸能和你在身边那刻起,我对锦愁已只有亏欠和怜悯。”到了此时我已不再回避自己对锦愁的感情。
“那你为什么选他?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选他?”
“为什么?你真要我说吗?”
烈山韬周身一僵,随即神情冷至极点道:“万俟锦愁,不论我怎样对他都不为过。”
“好一个不为过?就因为你是胜利者吗?”这次换成我凄然冷笑,心中已压抑太久的悲愤再也按捺不住,“因为你可以无视无数人的性命,用他们的鲜血染红你父亲的战袍。你可以随意侵略他人国家,杀戮他人子弟,最后坐上这个万人之上的位子,成为统御四方的皇帝,而他只是一个连普通犯人都不如的亡国之君?他就该怎样也不为过的任你欺凌?”
“凤梧,这些年我对他已经算仁至义尽,其中之事你不明白。”他说着怒火在眼中越燃越烈,最后拳头已攥得手背发白。
“仁至义尽?如果不是我们三人性命相系,你会容忍他在你眼皮下过十年,恐怕他早已成为你的刀下鬼。尤其是我们的孩子没有后,在你心中更加把他视为仇人,欲除之而后快。”
“是,哪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失去那个孩子?”
“可错不在他,这些年给他尝药是我自愿的。若说失去,他从一国皇子到如今无国无家囚困孤岛,失去的还不够多吗?你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如果我赶尽杀绝,他就不会在天心居太太平平十年了。就是因为我当年对他太仁慈,才会有今日不是吗?如果当年我直接让他消失,我们现在便不会如此决绝相对不是吗?”烈山韬无情道,性情中的阴冷无情尽现无疑。
“所以如今你悔不当初,所以你绞尽脑汁设计了那个藏在宫中东南小院中的盒子,即使不能杀他,你却能让他生不如死,猪狗不如的活着?”
话音未落,烈山韬的身子又是一僵,目光闪向了别处。
我忍不住苦笑出声,“真的是你想出来的?我一直偷偷期望那是许舟的主意,原来真的是你。是不是只要拦住你的人,你都会毫不留情的铲除,像锦愁、像凤瑶?”
听我提起凤瑶,他再次看向我。
“别告诉我,凤瑶是自饮毒酒身亡的,凤瑶死时我便很奇怪,中五石散毒的人多数肌肤会变薄,甚至肌肤破裂,可凤瑶毒发时只是一直呕血,皮肤却如常。其实从她入宫之初你早已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当时她本来打算让你成瘾的五石散酒,早已被你换成了毒酒,可悲的是她不忍心让你喝,她自己却傻傻的一头扎进了你的彀中。至死她都以为自己是为救心爱之人而死,殊不知你就是用她对你的情意将她推上死路的。”
“从她入宫开始,你就该知道她所作所为终有一死,死法如何又有什么不同?”
“她虽有诸般不是,但与魏周还罪不至死啊!何况她对你的情意,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的心是铁石铸成的?”
“如果所有人所有事你都能看见,为什么独独我的心你看不见?你的心是铁石铸成的吗?”他目光深邃仿若直视着我的心道。
我悲愤至极迎视着他,“你知道我多希望我的心就是铁石铸成。那样即便我看见为了让锦愁无声无息消失如何把我骗出宫,看见你为了让凤瑶不死于你手的巧意安排,看见你如何在雷拓面前陷我于不义,你如何视乐朝军卒性命如草芥,你如何残害慕容骏一家,所有所有一切都不会为之所动。可我不能……”
“你就是为了那些人要离开我?”烈山韬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你不同样为了魏周放弃了我吗?”心如铁石的他怎么会明白,那些人在我心中
他脸色骤变,仰面苦笑道:“难怪你刚刚要我禅位,问我是否愿意和你死在天阙?”
笑罢,他低头眼神坚定地看向我,猛地握住我的手腕,“如果我说愿意呢?你真的和我一起去柔然吗?会和我死在这里吗?”
我也眼光不措地看着他,反问道:“你愿意吗?”
我们两人再次僵住,默然间,我的泪再次蓄满眼眶,一字一字道:“你愿意吗?”
他的眼神恍惚起来,许久后一坚道:“为什么我们要离开?魏周我不会放弃,你我更加不会放手。不管你顾念什么,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他说着握着我腕子的手已经紧到不能再紧。
我放声大笑,泪却在脸上泉涌,他心疼地捧着我的脸,周身再次溢满霸气却又不失柔情地道:“凤梧,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有些人不值你如何和我决绝,他们不值的。”
我拿下他的手,声音已然颤抖地苦笑道:“你不愿意,你还是选了不愿意。烈山韬,你可知道事难两全,你选了魏周,我选了锦愁。”
他怒目瞪视着我,“你以为你选了他,一切就作数吗?”
“我选了他当然不作数,但如果是你皇帝陛下下旨赐婚昭告天下,那会如何?”我看着他肆意苦笑道。
“你……你说什么?”烈山韬的声音骤然失去了力量,握着我的手一抖。
“我说你下旨给我和锦愁赐婚的圣旨已传至江南江北州府各县,最晚不过后日百官道贺的奏章便会在天阙里堆成小山。”
“你……你前夜来这里就是来拟造圣旨的?”
我点点头,“那道圣旨经过昨日早已传遍江南各地。如果你要反悔,强夺乐王之妻,乐朝旧臣一定会将此视为奇耻大辱。夺人之妻更有悖于你这些年推行的儒教新政,更会落话柄于往日反对的旧臣,这些年你的心血都会付诸东流。你誓要超越所有帝王的宏愿,更会化为泡影。”
不等我说完,他的手已扬起想狠狠扇在我脸上,可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僵硬到一动不动的神情宛若时间静止。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他突然拉起我向门口走:“好,我们走,我们去柔然。我不在乎是不是皇位的不二人选,我统御的魏周已不知比先帝们的大多少倍!我的子民之多已是旷世未有!”
我拉住他,紧得不能再紧得抱住他,他选了,他终于还是选了我。我看着他一阵笑,一阵哭,最后哭笑都融成了绝望的哀嚎……
烈山韬拉开我,不停抹着我的泪,只是念道:“我们走,随便诺他们去争,只要我们在一起,在一起就可以了。”
我默然不语,只是摇头,哑声告诉他:“你终于还是选了,可晚了,太晚了。”
“怎么会晚?我们现在就走。”他吼着。
“晚过了那一秒恩怨皆忘,晚过那一刻是非不分,晚过那股勇气,晚过为情所困的孤注一掷,晚了一切就都结束了。其实,你我都清楚即便昨夜你答应了我去柔然,也终有一日会对锦愁再起杀心,再起称帝之心。你注定属于天阙,而我注定属于那个小岛。当年我们便不该相遇,而我更不该向你下毒,强求和锦愁的再续前缘,你不该把我囚在天心居,这十年来我们之间不过是一错再错。这错伤了锦愁,伤了李妃,伤了凤瑶,更伤了你我,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我含泪看着他一点点把他紧握我的手掰开。
挣开他的手,我抹干泪带着无限眷恋看了他最后一眼后,转身背对他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阳道:“我凤梧自今日对日盟誓,今生今世至死不在与烈山韬相见。若违此誓,让凤梧生生世世……”
“凤梧,不要说。”烈山韬横到我面前,伸手紧紧捂住了我的口。
我却将他的手拿下,看着他的眼逐字道:“若违此誓,让凤梧生生世世受别离之苦,生不能与烈山韬相聚,死不能与他魂魄相依。”我说罢不在看他,径自向门口去。
“等等。”他说着再次横在我面前,轻轻从我头上拿下我的银梳,抚着上面的字低声念道:“执子之手,与子携老。当年在毡房里我问你是不是愿意和我死在柔然,你到今日还没有答我?”
我低头看着梳子上刻的八个字,点头道:“我愿意。”
“那去年元夜我们同坠冰窟时,你可愿意和我一起赴死?”
“我愿意。”
“昨夜我若答应和你死在天阙时,你可不悔?”
“不悔。”
他把银梳紧紧攥在掌心,直到深深嵌入肉中溢出了血丝,才哑声道:“凤梧,我不管我们之间是姻缘孽缘,还是一错再错。今生我必执你之手,偕老百年。昨夜我只当你把心给了我,但终有一日你明白了一切后会回到我身边,你记得终有一日。”
我的泪滴落在地,步子决绝而僵硬地向下去,身后送别我的是他绝望的目光,高寒无比的天阙里终于只剩下了寂寥为伴形影相吊的烈山韬……
哎,这一章写起来实在是难过而艰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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