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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目便见穿着紫绡翠纹旗袍,横着如意鎏金扁方的宜妃,冷冷逼视着莲华走了过来。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穿宝蓝旗装,梳油松辫的小秀女。
惠妃心头顿时一松,欢喜得都想叫出声来!今儿就该着她看出好戏,宜妃可是真正斗狠的主儿,待会儿若要寻起莲华的碴儿来,保不定最后谁压着谁打呢!素日里宜妃是出了名的“山西醋婆子”,对那些小妃子明里骂,暗里使绊子是常有的事,还真没见她吃过谁的亏。
莲华温婉浅笑,福身行礼:“宜姐姐吉祥。”
地上乌压压跪满了宫女、太监,宜妃只作不见,越众上前,亲手搀挽莲华起身,一双美目直直盯在她身上:“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万岁爷跟前的大红人贵嫔娘娘!”宜妃脸上带着虚伪的笑,眸中的冷冽寒芒直刺而来,“还是妹妹你有福气,乐得清闲。不像我,光忙六格格和九阿哥的事便已够劳心劳力,着实腾不出半点闲工夫。”
惠妃款款一笑,曼声道:“可不是么?儿女的心是总也操不完,本想着给胤禔娶了福晋,总该省心了吧?不曾想,他那尚书千金的福晋竟是个胭脂虎!小两口吵吵闹闹是常有的,少不得还得我去调解劝和,真真是一刻都不能安宁!”
莲华只冷眼旁观,这两个女人的心思她太了解了!无非是欺她无子罢了……她心下冷笑,似漫不经心的轻抚着身上浮华绮艳的旗袍,镂空嵌宝的珐琅护甲在光滑的缎面上蜿蜒而过,细碎的摩擦声仿若哀哀的吟叹。
惠妃惶惑地瞧了瞧宜妃身后的秀女,眸光微闪:“宜妹妹,这丫头生得倒有几分像你,也是今年的秀女么?”
宜妃笑意盈盈露出洁白贝齿:“姐姐还说对了,额真是我娘家侄女,正是应届的秀女!”
额真似有些害羞,面飞红霞,窘迫地将头垂得更低。
惠妃抿嘴一笑,一拍手赞道:“好一个清新醉人的俏佳人,眼下正缺正宫娘娘,保不定额真便有那富贵命呢!”
宜妃脸色一硬,不免想起前些日子仁宪太后斥责她的那番话,轻轻一哼道:“郭络罗家是没那福分了。华妹妹就不同,圣眷正隆,万岁爷痛得跟心头肉似的,位主中宫怕也不远了吧?只是那肚子也要跟着争口气才好哟!”
莲华的神思有一丝凝滞,似在自言自语:“皇上命硬、克妻,坤宁宫未必是福地……”
语音刚落,宜妃骤然便是一脸的锐利,疾言厉色道:“贵嫔大胆!你可知罪?”
莲华脸色只作冷淡,漠然哂道:“妹妹愚钝,不知错在何处,但请姐姐告知。”
宜妃眸光尽显阴戾之色,隐如利刃,怒道:“目无君上,妄言皇上命硬!紫禁城中乾清为阳,是为帝居,坤宁为阴,是为后居,乃我大清最为尊贵的两处宫殿。你竟敢口出污言,视坤宁宫为不详之地!今日若不严惩于你,你便不知天高地厚了!还不跪下!”
一旁惠妃生怕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忙陪笑打圆场道:“宜妹妹,这会儿就咱们姐几个跟这儿闲聊,又没外人听见,依我说,还是算了吧!”
伊兰更是膝行至宜妃身前,哭求道:“娘娘开恩!若要罚主子,就让奴婢替主子受过吧!”
宜妃双眉一挑,盛气凌人道:“想替你主子受过?你还没那资格!”她抬手直指莲华,声音徒地拔高,尖酸刻薄,“我身为正二品皇妃,位份远在你之上。今儿便拿一次大,罚你在钦安殿前跪地思过,没三个时辰绝不许起身,如此也好让你长点儿规矩!”
这样做,无非是要给钦安殿那些小秀女一个下马威,以便震慑六宫。众人都知道如今谁最得宠,但她宜妃偏就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是莲华也绝非一味哑忍的软柿子,就见她一把便拉起正朝宜妃“砰砰”叩首不止的伊兰,怒极反笑:“姐姐这是在唱戏呢?若真想显摆,等真正位主中宫那日也不迟!这会儿连个贵妃、皇贵妃都没争到,便拿着鸡毛当令箭,行起了中宫之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可有那分量!”
宜妃听得是胸口直发闷,眼前金星子乱转!正欲反驳,却见莲华抬腿便要走人。她一时怒火攻心,伸手就想将莲华扯回来,不料,连带着扯断了莲华身上的东珠链子!只瞬间,珠子呼啦啦便撒了满地。那带着银丝珠辉的天青色东珠,颗颗圆润饱满,是康熙亲自下旨命造办处为莲华所做。这种天青东珠就连亲王朝冠都只能镶嵌十颗,珍贵可想而知。
莲华心里顿觉可惜,恰在这时,身后不知谁“哎呀”一声,高高的花盆底子鞋正巧踩上了散落的珠子,直直的滑了出去,下意识地就扯了一把前面的莲华……
事情来得突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莲华和额真双双跌倒在了地上!
宫女、太监疾步想扶起地上的主子,奈何凉亭上本就人多地小,这一乱便又滑倒了几人,跌成了一团!
莲华勉强用双手撑着地,猝然间,下腹一阵撕裂般的痛楚令得她几乎要落下泪来!她伸手用力揪紧衣襟,死死忍住,只觉双腿间有股热流蜿蜒滑出……与此同时,伊兰、芝兰蓦地发出了惨然的惊呼声!
血的腥气充盈在她的鼻端,她扶着伊兰的手想要起身,却看到了满地落花猩红狼藉!心神随即一阵恍惚,紧咬的唇间,只吐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呻yín,便再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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