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网游竞技 > 金貂应让侬(韩子高) > 九十一 无解

??什么都没有找到,村子里根本不可能再有人住了,而山阴县里仍旧没有任何消息,陈茜望望天色,"先回去。"

  从当日自己住过的地方回县城去的时候韩子高突然想起什么。他再次顺着路途找到刚才来的时候那个木车,"这该是个拾荒人的东西。可是却不知道怎么会被毁坏扔在这里,总该是有人来过的。"

  陈茜随即命人四散去找,无论如何总要去试一试,虽然看着这四下根本不太可能有人住。

  翻遍了四下的荒草野坡没见到什么异样,倒是远处相隔十几步之外有个随行突然叫了起来,左右之人过去查看,这才看见他踩着具尸体。

  还以为是碰到了石头,等到他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恰是在一具被虫子啃噬得露出白骨来的尸首旁边,自然是惊了一跳很快却也镇定如常,说实话,这荒郊野外……方才那全毁了的村子里也不见得就好到哪里去,都是死过人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捂着口鼻跑过来回禀,"太守,这人该是近日才死的,尸首腐坏并不严重,尚有尸虫啃噬不全是白骨。"

  韩子高顾不上细想先下马来,那尸首佝偻着脊背一时让人看了都分辨不出是何种姿态,直到随行渐渐燃火驱散了尸虫才请太守过来。

  陈茜扫了一眼看向韩子高,那绯莲色的人越发靠近越觉得这尸体实在凄凉,分明是个老者,而且……手足竟已经露出白骨,可是从身上残破的衣裳来看其实腐坏并不严重,不过就是几日的事情罢了。

  几个人憋了一口气硬是下手去把这尸首的脸面扭过来想让韩子高看清楚,这一望之下不由彻底愣住。

  真的是她……

  

  他们找了这么久,没想过找到了却是这种下场。

  虽然已经过去数年,但这深陷的眼窝和无比沉凉宿命的模样简直还带了当年疯癫癫的影子,韩子高绝对不会记错。

  她那时候总是深深望着自己不听念着什么男生女相……必有祸焉,诸如此类不吉的话语,他不喜欢,瞪着她的样子全是不满。

  在孩童的心思里,那疯婆婆就是如同什么鬼怪故事里的主角一般,总是带着些神秘和诡异的感觉,韩子高记得格外清楚。可是今日他所见,这老妇人竟然死的如此凄惨,那些被尸虫啃噬的……还是有些不敢再想迅速地转了身,陈茜带着探询的目光走过来。

  韩子高反倒是微微闭上眼。

  这倒好了,人都死了,再没有别的办法了是不是。

  "人找到了,可是她死了。"

  突如其来起了千万黑鸦扑簌而上,一瞬间这山野小道竟全似入了妖魅之道,阴沉难言,白日竟然有了这样的景象。

  韩子高有些无望地笑起,"我幼时这里有个说法,老人们常用来吓孩子,白日乌鸦……死草开花,那就是故去的人要回来寻仇了。"

  陈茜没有什么表情,却突然握住他的手。

  "我倒希望她能回来寻仇,起码……"韩子高没有说完,"太守,命人将她寻个平整的地方葬下吧。"

  

  "这样的伤口,穿胸一剑,而且……这时间也太过巧合,分明是临近这几日才死的。"韩子高一路上不断在想,到了山阴县城暂居的驿馆外时却看着离兮竟然已经迎到了门外。

  按理绝不用如此,何况她似乎很是着急,看着太守回来才恭谨地施礼,面上一派平和。韩子高以为她有事回禀太守,却发现离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绯莲色的人入了屋内四下无人才极是肯定,"这一次,该是你叔父。"

  "叔父也许早就知道我突然非要求了这会稽太守的位置是有了打算。"陈茜明显有一些隐隐压下去的不耐,拿着茶杯的手却开始不受控制。

  他发作的越来越频繁,韩子高替他接过来,故意拿话来岔开他的失态,"明日中午如果还没有音信就先回去太守府,这里暗中派人来继续打探,如果可能的话,也许会找到一些醉鸾梦的消息。"

  "可能性不大,你以为我以前就没有试过?我曾经出了那天牢之后派人四下去打探过,但是……这毒实在太过离奇,一些江湖术士的传言之中提起过,但一直都没人相信它真的存在。"

  他僵在那椅上不动,韩子高慢慢替他捧着那茶杯凑近唇边,陈茜摇首,"你先放下,我待一会儿……再饮。"

  "等等。"韩子高突然联系起来什么,"如果人真的是你叔父杀的,那么相国必然是知道解药的方子。"

  周身都极暗的掩饰,陈茜沉默。

  "所以…其实他只是不想让你完全地摆脱控制罢了。这毒看来不是一日两日的考量了。这么多年……恐怕你不过是个陈氏的棋子,日后若是……"韩子高话还没说完陈茜却有些不耐,"你怎知这四下荒山无人,会不会是偶然出的什么事故,盗匪山贼一流也难免…"

  "陈茜。"那人端着茶却笑了,"你在紧张。"

  

  他虽然一时手上无力,那眼底的光却渐渐危险起来看着韩子高,"你什么意思?"

  "相国究竟对你如何恐怕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不承认的话…别人也无可奈何。"他轻笑着放下,"我只是没想过…你也会这样。"一时好似觉得眼前这样的男人明明毒发如此却比自己还像个别扭的孩子,韩子高侧了脸去挡住了笑意。

  王侯权贵的那些阴暗的角落,总还是有那么一点真心的依赖的,陈茜知道他在笑什么,顿了一下摇头,"没有叔父的话,我七八岁的时候便当死在仇家手里了,哪有今日。"

  "那如今却也一样的下场,你未死在别人手里,死在相国手里难道就值得?"绯莲色衬得肤色更浅,眼底却突然沉下去,看着陈茜不动,"我知道你不甘心的。"

  陈茜刚想接话,有人轻轻叩门,"太守。"离兮的声音响在门外,陈茜迅速地看了一眼门边,"进来。"

  一向谨慎的侍女突如其来的打扰让两个人都有些紧张,总以为是有了什么信儿,却看着她只是端了些红彤彤的果子进来。

  "山阴百姓间听闻太守亲临,一片好意,都是些正当时的石榴。"

  韩子高接了过来开口就想问,被陈茜一个眼神止了话,"下去吧。"

  离兮的目光停在太守身上一刻,平日她从不如此逾越,这时候却好像很想确认一些什么似得,陈茜也不动怒,舒了一口气抬起手去拿了个石榴在手里。

  语气简直让人不能相信的温缓,"子高,过来。"说完了还伸了手臂去拉他,韩子高本无防备,被他微微一带就近了身,陈茜坐在桌旁,韩子高站着的样子,不明就里顺着他过来眼看着就要搂入了怀里。

  屋子里立时被这动作牵扯出三两暧昧,横生起的尴尬让离兮迅速地垂下了头,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关门的速度也犹疑不绝。

  

  若是人前陈茜很少如此,门关上韩子高一把抢了那石榴按在案上,"我总觉得她有事想说,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曾开口。"

  那人松了他冷哼一声揉揉手臂,"你没看出来她是在看我毒发究竟严不严重?这毒的事情离兮一知半解,却也还算是知情的人。"

  "已经命人盯紧了她,并没有什么奇异的举动。"

  "所以我突然有了兴趣…一个旧年里大话不敢再说第二句的丫头,无父无母又毫无倚靠一味地受人胁迫,这时候徒劳地试探这些是为了什么?如果是我叔父的缘故还想要她监视你我,她早当知道我回了这里也寻不到什么,不用焦急如此。"

  韩子高望着门边,手里的石榴沉甸甸地坠得人心里不安,"我总觉得…离兮不仅仅是受了相国的胁迫。但是…想不出来她又会和现下的事情有什么联系。"

  陈茜眼光一闪,三分嘲弄,却也很快地隐入墨色,缓过来自己捧了茶,"今晚就回太守府。留下人在山阴继续搜寻消息。"

  

  韩子高觉出了他的匆忙。

  几乎是急着回去,连夜赶山路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尤其是雾气浓重泥土湿滑,原是没什么急迫的紧要事务,随行人数还抽调出了一部分留在了山阴,这种情势下白日都尚且担心,绝犯不上如此犯险赶夜路,但是陈茜似乎再不容商量,直接带人归返。

  那正月里就该过了十七的少年也出人意料地并不劝阻什么,他要走便也就真的出去吩咐诸人听命。

  

  直到安然到了太守府门前,韩子高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人人看着韩侍卫利落下马抚慰好了惊莲,他自己分明是稳稳地站在了地上,突地就向着太守斜靠了过去。

  陈茜恰是下马,一个外人几乎不易察觉的停顿。

  他衣袂如赤云翻涌,眉心一动,却强压下了慌乱,忽地就至了暴戾阴沉的太守身前全是个旖旎无限的投怀送抱,众人一愣随即统统避开了眼睛。

  恰如其分地光景,身后的红鬓烈马一直对禁锢它的陈茜有些敌意,这时候打个响鼻不情不愿地扬蹄打转,韩子高刹那风情竟带起身下黄土三千,全是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他眼看着那人就欲失力摔下马去。

  桀骜张狂得当年侯景都要另眼三分的人,如今却连下马都骤然失力无法。

  一步动了身形至他身前,清得发苦的味道散了陈茜满怀,韩子高在衣袍之下却是手下借力稳稳地扶住了他。

  陈茜双臂再无气力,在他手下终于不至失态站稳了脚步,却脸色平稳到了甚至还带了三分的得意,将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接着彼此的重量直直地压在了自己的马身上。

  一丛婵娟色,四面清冷波,分明是后半夜的光景,谁道天上月隐,立时人间殊光。

  

  很快后续归来的人马马蹄瞬间轻慢,皆是寂静无声。

  呼吸一滞,人人眼前的画面无非是太守揽着人不分场合地点地竟就拥在了一处,这点男风之好并不是什么稀奇隐言之事,只不过……

  那衣袖和发丝都缠在一起靠在一处的景象,冷白烈红色被玄青的厚毛披风全都混在了后半夜湿冷的空气里,连带得月色尘灰都被惹发了些情意,竟就叫两侧的人心里都有些低笑的释然。

  刺一样的荆棘微微地缓和,这么美的少年,简直就连他马上的风姿都再难寻第二人。确实是太过动人心意了。

  

  如同酒醉之后最深重的麻痹感,如果最后丧失感官的时候,会是美好幻觉一般的场面,勾起人心底的记忆,温香醉软的梦魇,醉鸾梦……

  真是一场醉梦。

  陈茜嗅着属于韩子高的莲花气,清淡的却在逼近他的时候能够觉出呼吸之间的棱角。深色作为周身戾气遮掩的男人靠着他闭上眼睛,黑暗里竟能够看得见吴兴百里芙蕖……那一日出了事,他跑回家去的时候满眼都是血。

  那时候他其实没有太大的概念,他都忘了自己年幼时候是不是有过灼热到发疯的仇恨。

  血迹都是干涸了的,被人残忍报复地乱刀挥下,他甚至分辨不清究竟哪一具才是娘的尸骨。

  陈顼从池塘中爬出来的时候,小小的身体颤抖着浑身都是水,冻得唇齿青紫的颜色,惊慌到无法言语地站在自己身前,半天唤不出一声来。

  他当时捂住了他的嘴,那之后他再也没让他叫自己哥。

  所有人都说,陈茜他六亲不认的。

  人心这种东西,你永远不会知道极限究竟在哪里,你以为你会疯的时候,其实都还差一步,这一步能不能迈得回来……

  子高,能不能迈得回来呢?

  陈茜吻上他的颈,夜色里冷冷的浅淡颜色。

  

  韩子高不放心一直不敢松了手,几乎是用自己的手全部地拥紧了他不敢动,陈茜低笑通通都堵在了他颈上,温温热热的气息丝毫不差地吹进了衣裳里。

  直到他开始放肆地亲吻才有些不耐,蹙眉想要松手。

  身前的男人低声开口,"我不想让人知道。"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揽住他的手,却又觉得他有些故意地趁着无力的时候肆无忌惮,重又松开一些,陈茜一直在笑。

  笑得韩子高自己也开始心猿意马,腰间他送的佩剑珠光分明。

  

  等到衣袖之下暗暗扶着他回到了屋中,陈茜一直都面色无碍,众人也就再不敢打扰太守…咳咳。

  陈茜恢复了感觉第一件事情是把韩子高直直地压到了榻上,果然让人大怒挣扎而起,他拉着他不放,"山阴的石榴味道如何?"

  韩子高哪还记得什么石榴,"陈茜!可别忘了你自己现下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唔…"

  后半句让人索然无味的话被这刚缓过来的人全都用唇堵了回去,兀自高兴地松开后陈茜很是认真,"嗯……清甜可口,应该带回来的。"

  他不想让他再多探问。

  结果这天生敏锐的直觉却丝毫不会审时度势,韩子高好像有些不适地动了动左臂整好衣裳坐在榻边,"你不要回避,如今瞒不了多少时日了。"

  "伤处仍旧不好么?"毕竟伤至露骨。

  "没事,不过是近日天气阴湿。"他其实最近也一直觉得隐隐的痛,一到了阴沉天气必然会牵连旧伤。

  

  陈茜突如其来地没有再接话,沉默了许久探手覆在旧年里送出去的剑上,剑鞘被他精心地打造过,和他很相衬。

  "也许跟着我也没你当时想得那么风光吧。"

  "现在是谁需仰仗谁的倚助活下去?"韩子高眼底锋芒顿现,"我早说过,不是你带我走,是我决定同你一起。"

  话说到一半自己都看出了他一瞬间的落寞,顺利地收了话,他其实很能够理解他,哪怕仅仅是稍微知晓他一些的百姓也当难以想象陈茜会有今天这么无力的一日。

  已经不能用骄傲来形容的男人,他简直就是天下霸道张狂的典范,若是今日真的摔落马下,事情会如何?

  一定会逼得他走不回来。

  还是要被所有的仇恨和耻辱积压到丧心病狂。

  

  他韩子高也许只是没有经历过那么大的屈辱,还没有被逼到不杀掉别人自己就活不下去的地步,所以他还能这么云淡风轻少年心气地和他说话。

  就如同他想相信离兮一样,她还不至于真的想害死他们,总不会人人都是权利阴谋的傀儡。

  陈茜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很没有办法一样地伸出手,声音都失了三分气力,"过来…"停了一下补了一句,"好不好?"

  他靠过去让他抱着。

  陈茜在他耳边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不想让你这么快的像我一样。"

  "像你一样?"

  "我在林子里见到你的时候…我承认我想到竹。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乱了,总之…那一刻我想这个孩子干净漂亮很像他当年的样子。可是你比他多很多东西,你比他还要危险,但是那时候你也一样……还是个轻易能够押上所有的……傻孩子。"

  "可是你看,现在你也学会怎么去算计人心,怎么去想办法挑破别人的阴谋。"

  "我想我对你和竹,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一直都在逼迫他,我想让他不一样,我想让他能够被逼出一些狠绝来为我所用,但是我对你……子高,我想你能够什么都不知道。"

  我想你如此罕有的,简单干净的骄傲能够这么坚定地保持下去,不要被这场乱世的争夺所逼到极限,不得不去接受你不愿意的一切。

  陈茜喜欢的,就是骄傲得能够让日光都淡下去的韩子高,生了尖刺一样的莲花,你想靠近他都要付出代价。

  

  只要是人的话都一样。如果你珍惜的,你就会死握着不松手,你会害怕变了样子之后,这么珍贵无双的一切就不属于自己了。

  陈茜无奈,他谨慎到自己都开始嘲笑自己了。

  "我还是白白地害死了他对不对……其实没有真心的,不断在牵强的附会,不断在想办法临摹……不然我不会那么对他。如果没有再次找到你……我会以为我爱过他的。"

  如果韩子高不了解他,会以为这只是挑逗意味浓重的推卸,但是陈茜其实连这样推卸的心思都不屑于浪费时间来思量。

  他曾经那么狂妄,用三个人的一生尽数成灰来成就自己一时的冲动。

  他这么说,就是他这么想。

  

  韩子高回抱住他,"你相信我,不会是他的。"他看不到陈茜眼底的光,只觉得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茜的手抚在他剑鞘上,轻轻挑起,拔剑而出。

  冷冷的光打在韩子高面上的时候简直让人窒息,韩子高看着那剑尖目光不动,"我不是他,你绑不住我的。"

  陈茜颔首很是同意,"我不想再重来第二次。因为这次我输不起。"

  "我不是他,我不是你送出去的,我也不会死在……"话没说完,陈茜眼底突然而起的戾气,反手一剑在他颈边,沉渊般地眼色今夜却清晰地映出韩子高的影子,额上散落朱砂,执剑的人轻轻摇头,"嘘。我知道你不会。但是……不行。"

  剑刃锋利几乎一个颤手就能让韩子高见血,两个人一时谁都没动,榻上发丝交缠亲昵无比的姿态却利刃在手,简直就是诡异到极致的画面。

  

  "太守!"

  门外突然起了嘈杂的人声,有人大声的跑来回禀。

  韩子高盯着他,"放手,我去开门。"

  陈茜手下三分利,他颈上已经温热湿润,破了肌理,韩子高觉出了他的杀气。

  "太守!一行清点完毕……只是,只是……离兮姑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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