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温润清甜,莲花的清气。
绯莲红,天地灵韵绯色一点,却又出于污渍,暗色地沉淀,陈茜有一刻地晃神,他寻得这失传了的颜色,记忆里单薄瘦弱的人影却再没能穿上。
今日,却忽地动了心念,原来还是有人能够穿上它的。曾经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陈茜努力去想,却发现自己似乎都不曾给他一个名字。
如今,他终于寻见这个动人眼目的孩子,眉心朱砂红色,却是怕重蹈覆辙,心心念念让他记得,你是韩子高。
陈茜坐在榻边,回首望他。
他到底是想在谁的身上寻找谁呢?
不与桃李争春风,如豹一样修长美好的少年,安静俯在榻上的时候呼吸清浅,手臂衬着那暗赤色泽惊人的丽色,长发散开,陈茜手指抚弄,"你以后便住在这里。"
韩子高望望四下,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寝阁,"为什么?"
这少年总是让人意外,竟然问起了为什么,"还是你想被我扔到东院去?那里或许还有很多人,不过都是女人。"
这话里的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东院恐怕便是他姬妾所住的地方。韩子高却是想也不想,撑起身来,"好。"
这一次换做陈茜无话可说,按照常理,他早该把他轰出去,却看那人影一动竟是轻巧地要下榻去,"韩子高!"
"是。"
长发过腰散在肩上,静静站在望他。
陈茜便是一瞬的无奈,向着他伸手,"回来。"
韩子高不动,好似对这无尚荣宠的寝阁一点兴趣也没有,陈茜骤然而起的怒气几乎容不得人反应,他起身扬手一把将韩子高摔在榻上,"我说让你留在这里你便留在这里!"
闷响过后背间撞得生疼,韩子高盯着他的暴怒一动不动,半晌开了口,"我偶然相识一位大哥,手下一队士卒从北方投奔而来,原是说好一同出行,如今我先行离开不能守约,他想投入你麾下……"
陈茜背过身去,"这一次的条件似乎大了些。"
韩子高叹了口气,"那便让我去东院吧。"既然我们没有交换的关系,那我不过是个下人,原本该去哪里,便是要去哪里的。
陈茜并未曾回来望望他,这般地近乎威胁地交换他何曾应过,何况不过是个路上捡回的少年,美些罢了,有些骄傲罢了。
可是他开口应下,"好,明日请他入府商议,你从此安心留在这里。"
陈茜转身出去重重关上门。
刚走到廊下,东边转出一人来,侍女离兮这方跟在陈茜身后看见来者,躬身施礼,"夫人。"分明地雍容气度,却是白色衣裳曳地,长发挽起不留一丝,她见了陈茜也很恭谨,垂了首去,陈茜望望她,笑起来,"妙容今日气色好得多了。"
她微微笑起,"谢县侯。"离兮习以为常,便总是这般相敬如宾,似乎夫人很少出来,说是身子弱,怕要招了风,从她进这县侯府开始,夫人似乎总易被人忘却,可是陈茜独独不曾对她生气。
一丝一毫地怒意也不会对着夫人去。
沈妙容望望四下,"听闻府里进了新人,我出来迎迎,这几日见好了,再不可疏忽了礼数。"她口气很是温和,与陈茜不过相当年岁,离兮平日不曾跟着她,却也知道夫人性子极好,这说话间都是淡淡地暖意。
她不美,很平淡地面孔,额角上竟还有一道破碎伤疤,虽不至丑陋却也当真算不得多福之相。好似夫人从来不争些什么,可是陈茜再寻得了何等美人进来都是要让去跪拜她的。沈妙容便是从来都不容动摇的地位,偏偏平日里连影子都看不见,总是抱病在身,很难出来走走。
陈茜望望寝阁,"妙容不用如此,留他在我那边了,你先回去歇歇吧。"
她再次和煦地笑,"县侯既是留下了,那妙容便先回去。"也不问问是谁这般待遇,好似她也不想知道,转身去便轻轻回到东边。
离兮见得陈茜要出府去,赶忙跟上伺候,"去相国府,记得,今日不准寝阁里的人随意出来走动。"
"是。"
这是个不安分的孩子,想起他如豹一般慢慢舒展开的身体。可要小心看着他,陈茜笑起来,扬手上马。
大江阔千里,孤舟无四邻,长江不竭,南岸尚安,新立梁帝不过十三岁孩童,哪里懂得什么,如今的所有军国大事俱在陈霸先一手之间。
街角的尘土凝滞空中,瓦白的墙砖见了残旧,角落里转出个妇人捧了些东西出去,近几日忽地市集间又开了摊子,"说是一方平稳,到底心里不放心。"这方的小贩听了这话笑起来,"不放心你便不要出来,建康如今好得多,总好过外边战火。"忽地又想起了什么来,"听闻……有传言说侯景未死。"
"残忍无道他当遭天谴!竟还活着?"妇人立时便放下手里的果蔬,摊贩聚在一处,"听说是相国府先收得的信,他的部下有人泄出的风声……"
"恐怕又是一场死伤……唉……"
天光大亮,已近正午,郁书刚刚热好了药去等得焦急无法,只得不断在院中徘徊,侯安都望见她,过来安慰,"没事,你别急,我看他很是聪慧,又习得些护身技艺,总不至真的出了事情。"郁书回身见他一身戎装吓了一跳,惊恐地往后退,"你……"
侯安都也不知为何这丫头总是害怕他们一行,既然讨饶又惹人恐慌,他只得命人随己出去,"郁书?若是你蛮哥回来了,命他去陈府前相见,我等先行自去投靠,他若是回来告诉他,侯大哥还记得说要同生共死,让他一定去寻我!"
郁书躲在那门后低低应了一声,算作是答应。
刚刚听得人声渐平,郁书重又出来守在院里,却又见得巷口一阵马蹄翻滚,不多时一队人马将那小院团团围住,郁书尖叫而起,为首之人开口,"长城县侯有命,令你等速速迁往北苑大宅!"
还来不及放应,郁书便同韩叔被人带上马车。
空旷的宅子无人居住,郁书怕得眼泪不止,却又不知如何是好,韩叔早便是病入膏肓意识不清,好在这一行人并无伤害之意,还算得礼遇,甚至请了大夫来,郁书死死地拉着为首那人的衣襟不放,"蛮哥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了?"
那人有些烦躁,挥开她去,"蛮哥是谁?县侯如今既是如此安排,你们便需好好感恩,如今城外战乱未平,许了你们一方平稳还想要如何!"
"你们把蛮哥放回来!"郁书死也不放手,一心一意觉得他是出了事情,早便是说了不让他去寻剑,他却趁夜跑了出去……
幼时的记忆重又浮现,满身满手的血腥,她亲眼见得爹娘惨死,那一夜耳畔清晰的骨骼破裂声音,娘临死前死死地压住自己的头不让叫嚷,窒息之间全是温热的血液,她连声音都发不出,却因此保得了一命跑出去。
太过可怖,郁书抱着自己的头疯了一般地叫嚷。蛮哥……那么美好清丽的人,小时候拉着她的手一起去山上,入了春,总有满山淡淡地黄色花朵,她曾经问过那是什么花,却是两个人都叫不出名字,只是郁书深深记得蛮哥眼里的喜爱,风过,便有很清的味道。从此她总爱着黄衣。映在他美丽的眸子里,她好似连自己都认不出的美丽。
若是有朝一日也这般浑身是血……他……郁书几乎是周身战栗。
"闭嘴!"那人安顿好了他们一行唤来了大夫提韩叔诊脉,这边看这丫头像是中了心魔一样不住地叫喊不由心烦意乱,"不知你所言何人,只不过如今府里入了新人,县侯很是喜欢,这便施恩于亲眷。"
郁书忽地一愣,瘫倒在椅上,"蛮哥……"
难怪他说着或许明日便好了……他到底出去做了什么?又是用什么交换得的平顺?郁书不清楚,却看着大夫为韩叔开方治病。
"蛮哥….."她想起韩叔的忧心,偶尔清醒些的时候,便总是在喊这惹人眼目的儿子。
府里的人离去的时候望望她满眼泪痕,"若是没错,那便该是你所说的人吧,如今他叫韩子高,县侯赐的名字。"
真是很漂亮的人,才不过第一日,就能得了这些好处。
想那以前带回去的人,同样是个男儿身,到了最后不明不白死在外边,县侯也不曾给他一个名字。
挥手回府,余人皆是叹息,县侯秉性暴戾,谁又知道这次的少年会是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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