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楼宇乱世独立,相国府遥遥地南式林木错落开去,若是俯瞰,竟是千木拼成个陈字。郁郁葱葱高低别致,百姓低矮房檐自是望不见,不想这陈霸先亦是颇有深意。
不该看见的,自然看不见。
建康至高之点无非处于皇宫金顶楼台之上,若是皇上登于此处,必是能见相国府广袤林木,一道伤在建康脸面上的烙印。
陈。
想你梁帝能有今日,若无陈氏……那侯景早便是荼毒生灵再无希望了。
所以时刻提醒皇室,记得这个字。
策马而来一贯地抿唇不怒自威,至那相国府门,立时人人便是恭敬,陈茜苍青款袍并未着戎装,却依旧是教人不敢多看,尤其是相国如今分外倚重,如今梁朝半壁俱有他的功业,只不过这手段……却是铁腕暴戾了一些。
陈茜路上便曾想过,如今急命自己前来,无非便是听了风声,如此,想来叛贼侯景果真未死。
想起来便几乎忍不得这口气。
"叔父。"他只对陈霸先才有了敬畏神色,这方依旧是礼数周全,入宫尚且不跪。
陈霸先一声戎马战功卓著,此时此刻虽近暮年却依旧发丝不见霜白极是英武气魄,犹自待在那府中查看收藏刀剑,细细擦拭不教染尘。
"吾侄何须如此,快快起来。"过来拉着陈茜起身坐于身畔,扬手推过一卷竹简,陈茜无言看毕,一掌将它碎成竹屑。
陈霸先笑起来,还是这个脾气,"便知你又是这般火气,这侯景当日害你战败凄凉险些于途中丧命,甚至将你和妙容下狱受苦,如今他假死流落,还想着要占据一方再谋他日,吾侄可有报仇之意?"
"自然!"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却已经是经年征讨,如今陈氏上下死于荒野战场之人不计其数,陈茜几番死里逃生实属英勇无双,这个侄儿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心中地位如同亲子,如今这落败之人贼心不死,自然还是要派陈茜去最为妥当。
陈霸先见他眼中不动手间却已经是隐忍不得,心中赞赏,这侄儿一直便是心思缜密,虽是性子张扬平日里耐不住火气,但若是筹谋起军情要务来可真是丝毫不差沉稳过人,立时便开了口,"叔父举荐你去平定侯景残众,只需当心,这些年来他已至丧家之犬境地,如今更是不肯擅信人言,此事不得张扬举兵大动干戈,否则朝中再闻侯景未死,建康立时便要掀起滔天风波。"
"是。"陈茜很清楚,侯景之乱时至今日依旧令人闻之胆寒,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建康城中清理而出的尸骨甚至堵塞江口,掠金帛既尽,乃掠人而食之,或卖于北境,遗民殆尽。
那真是人人不能忘却的噩梦,若是提起了,恐怕一时便能动了万民安稳。
陈茜清晓利弊,恭谨应下,"侄儿领命,定设法将其暗中斩杀,陈茜立誓于此,侯景尸首必将悬于建康城中七日以慰当日死伤!"
这仇几乎已经是成了他的耻辱他的伤疤,一时半刻都忍不得。
那一年是永远的梦魇,陈茜出了相国府一路回去,马上颠簸,原以为已经渐渐平息过去的一切到底因为那个人而全然复苏。
侯景……侯景。
谁的脚狠狠踩在自己胸口之上,隐隐地断裂之感,陈茜从此疼了一世。
那个阴狠的仇人为了毁灭自己,生生将他入狱踏断了他的肋骨。
十八岁的时候,陈茜也曾剑指天下誓言击破乱世纷争,到底是年轻气盛略逊一筹。
如今……他想起寝阁里那个绯莲红的少年,和记忆中牵绕一切的人有着相似的眉眼,却更加傲然,那人不会想着一柄旧年里的剑。
陈茜入了自己的府邸,看见离兮过来伺候,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夫人今日可按时诊脉?"
"是,今日入春天气见暖,夫人旧疾略有好转。"
脚步停在转角处,若往东去,便是一围凤尾竹园,园后恰是竹苑,沈妙容一直住在其中,这竹子……也是她无论如何都要留下的。
他讨厌看见竹子,好似看见自己一直对她的亏欠。
所以他几乎不曾入了东边院去。
今日却是再度提起那个男人没有死,一手毁了所有的男人。
陈茜深深吸了口气,午后日光渐暖,他决意去探探自己的妻,从娶她入府那一日起,就再也不曾给她安稳。
幽静地竹苑,陈茜竟是平复了心境才终于抬起手来叩门,"妙容?"
衣裙响动,她亲自起身过来为他开门相待,"县侯今日回来得早些。"微微抬眼望望天色,迎他进去。
很平常的面貌,教养却是一眼便能看得出的,额角伤痕尚在,陈茜有些不敢去望,却依旧是坐在椅上,"今日觉得如何?"
"无事,一向便是这般,妙容也习惯了。"她格外畏寒,当日不可再提及的旧伤竟让陈茜有些无措,他回首望望这边竹苑四下内室,正中挂了一副画像。
沈妙容是如今得势的长城县侯患难之妻,人人都知当日侯景残害生灵手段极端可怖,她却是同他一起入狱,患难与共,难怪一直夫妻相敬如宾,彼此相守,无论陈茜再惹出了什么风流事来,她依旧是端庄依旧正妻风范。
可是没有人知道,他发妻所居的内室壁上,挂的却是别人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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