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TOYOTA稳稳当当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在车内几乎听不到外部的任何噪音。忍足掌控着方向盘,馆林蜷在副驾驶座里打盹,而本应满座的后排现在只有千羽凝一个人呆望着车窗外那迅速后退的矮树和花木。
见馆林已经睡着香沉,忍足把放着钢琴曲的音响音量拧小。“累了吧?”他问。刚拉回视线的千羽正对上他通过后视镜看向她的双目,她轻声回答:“不会。”
闻之,忍足淡然一笑未再言语,伸手帮馆林把盖在身上当被子的外套拉严实了,继续注视前路。
其实一路沉默的旅程很无聊。不知前边还要走多少路,千羽干脆也闭目养神。浅眠的她此刻很是羡慕馆林的好觉性,歪在狭小的车座里也能安然睡去。
学期结束前馆林就已向她和松岛发出渡假的邀请,当时她们两个都以为那又是馆林大小姐被期末考和高温天的双重夹击下萌生的无数个光说不做的歪念之一,所以并未将此放在心上。大考结束了,气温不出意外一路飙升,创造了又一年酷暑新纪录。忍足三不五时会在晚饭过后抱个冰冻的西瓜来消暑,天天都家里蹲的千羽不会被落单,肯定能瓜分一块。偶尔碰上松岛和梶本有休假的时候,五个人就欢天喜地了,摆桌子拿盘子,席地一坐空调大开,俨然就是个室内纳凉大会。
忍足的正式邀请是趁着五个人都在场时发出的,说自己家在伊豆海边有一套别墅,是个消夏的好去处,希望大家一起去那里玩上几日。
松岛第一个就投了反对票,她这个夏天除了要打工,还参加了英语的强化培训。
千羽不置可否,只是说:“有这么好的条件你们大可以好好去享受二人世界,要我们这堆闲杂人等去碍什么眼?”
“又不是单单我一个人会去……”馆林嘴里塞满了瓜肉,含糊不清地说,趁着她抽纸巾抹掉那顺着下巴流淌的汁液,忍足解释说那座别墅连上周围一带都是他家的私人地产,距离最近的小镇都还有一段距离,下面还有一片外人不许随便进入的私人海滩,寺夕很喜欢那里,早就想带大家去玩,“而且我的几个朋友也吵着要去玩,所以这次绝对过不成安静的二人世界,你们也不用太困扰。”
凝听着他的描述,脑海里不知不觉地浮现出了白沙滩、红顶房、岩岬下的拍浪、傍晚海面上的红霞、夜里小镇上星点的灯光……不由得心生向往。
“早知道我就不这么急着报培训班了,有得玩多好。”松岛说,“社长你和梶本前辈就去吧,前辈如果调休一下,三天的假还是能凑起来的吧?”
千羽和馆林一齐看向不怎么作声的梶本,他捧着啃了大半的瓜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应该没问题,馆林一听就大呼“YEAH”,千羽也满意地牵起微笑来。
约定日的前一夜,计划却突发变更,梶本在假前投的一份实习简历被一家装潢事务所挑中,要求他翌日前去面谈,不出意外的话他很快就能在那里带薪实习了。这也是梶本梦寐以求的机会,他当然不能错过,所以只好来跟馆林为不得不违的约深深抱歉。
馆林转眼瞟那一直站在梶本身后的千羽:“小凝啊,别告诉我梶本前辈不能去,你也就不去啦……”
千羽耸耸肩道,那是当然。
“不行,社长你不能扔下我不管啊!”馆林拉住千羽,“侑士那帮损哥们最爱作弄我寻开心了,侑士到时也会跟他们同流合污的,绝对会被他们整死的啦……小凝你一定不能抛下我啦……”
馆林的控诉颇有那“要死我也要拉个垫背”的架式。千羽原本只觉去不了有点可惜,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拿不定主意了。
“小凝你还是跟馆林一起去玩吧,”梶本见状劝千羽道,“接下去我也会很忙,大概也抽不出时间陪你,非常抱歉……”
千羽也刚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正是不甘寂寞的年纪。她一想,与其一个人看不到朋友触不到恋人在家里干坐,还不如就到外头去消遣消遣,反正连去带来也只有三四天。于是就成了现在的状况——
汽车滑出高速路主道,驶入匝道,打了一个大圈后停在收费站放下的拦截杆前。馆林悠悠转醒过来,呢喃问道:“到了吗?”忍j□j了过路费,回过头来笑着对她说:“快了。”
——千羽凝现在只得无奈。电灯泡就是电灯泡,大白天也不余其力发挥光与热。前排两人一言一行水到渠成,倒是她心中徒觉尴尬。
还好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下了高速,海就在眼前,沿海修筑的公路与海岸线一起环绕着那依海而建的小镇。馆林打开车窗,任那带着些微咸腥气息的海风吹拂着脸庞,抚弄着长发。她已毫无睡意,兴奋地回头来为千羽介绍这个小镇哪里好玩,产什么花样,有什么食物。
“以前啊,侑士来这里招待朋友我也常跟着来,还有还有,我们曾经翘了学校组织的毕业旅行在这里玩了整整一星期哦,那时侑士你的驾照还没考出来对吧……”
忍足打了个转弯,车子离开了柏油公路,拐进岔道往海拔较高的小山里行进,小镇被甩在了身后。在一条被阳光照得斑驳的林荫道上直行片刻,远远的就能看到别墅的一个红顶。继续开了五分钟左右,最后在山丘顶上一栋三层楼高的法式别墅边停住。
垂直感十足的墙面是用红砖堆砌成而的,因为有些年代了,红砖的颜色已经渐渐褪去,窗户的外沿是白色的浮纹,红砖白条的相互点缀很显层次感,三层楼左右各有一个内置阳台,二楼正中的大间前有个半圆形露台。
千羽下车来,向前望去,只见远处一片蔚蓝海洋正低吼着翻腾,耀眼的阳光反射在海面上闪着星点光斑。不同于老家神奈川那蓝绿的海水美得妖娆,伊豆的海域美得深沉。她当即拿出手机,将眼前的大海定格。
回去之后,这主题为“海洋”的灵感可以让她好好画上几天了。
“嘿!你们来啦!”从小楼里传来了一个声音,千羽转身,只见二楼的阳台上趴着个娃娃脸男孩,“好慢啊你们几个,我都来了半天啦!”
“这是岳人,向日岳人。”馆林对千羽说,忍足侑士以前的双打老搭档、小跟班。
“我们上去吧。”忍足说着,提起从后备箱里拿出的行李袋,带路上楼。甫一进门就有两三个大男孩迎上来,一人给了忍足一个拥抱。
“侑士你慢死了,亏我还早一天到,已经住了一晚了。”忍足侑士的堂弟忍足谦也拍了一下兄长的肩背,他和表兄长得并不像,特别是他那对稍稍向上吊梢的眉眼,常给人予凶凶的错觉。
“我还不知道你,”忍足侑士回拍他的兄弟道,“不就是迫不及待要把女朋友带来见长辈嘛。”说着还故意别有用心地瞟了眼走到谦也身边的窈窕淑女。
“说到女朋友,忍足侑士你原来还没把馆林寺夕甩掉啊?”这回发话的是右眼角下有颗泪痣的男孩,从头到脚难掩的贵族气质。
千羽一听,心中暗暗惊诧此人话语中的嚣张。这时馆林开口还击了:“迹部,你急着要侑士甩了我啊,是想接收我吗?”
“你在高调自己还是贬低本大爷啊,我迹部景吾要谁也不敢要你这样的女人啊……”他顿了顿,看到站在一边的千羽,“至少也得像你身后的这位小姐这样的,才配得上本大爷的美学嘛。”
“啊啊~原来你迹部大爷喜欢小凝这样的啊……”馆林托着腮作思索状,不无惋惜地摇摇头道:“可惜啊可惜小凝已经名花有主了哦,小景你没机会了——人家可吃不消你的美学!”
在场的人都笑开了,迹部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懒得跟馆林寺夕的伶牙俐齿斗。
而后,忍足换以主人之姿,招呼众人坐回桌边喝下午茶,为千羽凝正式介绍了他的客人们。生性开朗的千羽很快就和大家熟络了,岳人在当地念大学,谦也这对恋人是从大阪来的,而迹部留学海外,暑假回国访亲探友,不同人来自不同地方,天南地北聊得甚欢。愉快的气氛持续到晚餐之后,吹着海风听着海潮击岸,直到困意浮现,他们才各自回屋休息。
落地窗的薄纱窗帘被晨曦的光芒染成了微红,空调里打出的冷风将轻薄的窗帘吹得微微颤动。
忍足侑士伸了伸双臂,深吸一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尽。翻了个身,迷朦中,从落地窗那边照进来的光芒让他觉得刺眼,他努力地睁开眼,发现是一缕晨光从昨晚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里映了进来。
他伸手摸到床头的电子钟,液晶屏上显示的是4点50分。这个时间让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看窗外的天空,转身喊馆林的名字想叫醒她来。来度假前,她就说要和他坐在细软的沙滩上再次欣赏伊豆的日出。但听到名字被叫的馆林只是不满被扰美梦地用鼻子“嗯”了一声,转身到另一边,拉紧被子继续沉睡。忍足看她整个人蜷缩在被单里,只露出了鼻子和眼睛,好笑地想,有这么冷吗?看样子她是把看日出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忍足也不再去打扰,随她睡去。
他起身下床,随手拎件衣服往身上套,一边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到落地窗前。打开玻璃移门,湿热的海风迎面扑来,吹去了他体内残留的倦意。这个位于三楼的房间每次都是馆林的专属,因为附带的阳台正对着东南,视野开阔,是观赏日出最佳的地点----只可惜她将错过今晨的美景。
忍足来到阳台,伸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倚上花式铁铸栏杆,眺望无垠的海面,万丈光芒强劲地射穿东方的云层,那片火红也正呼之欲出,整片海面已经让他看得有些眩目。他想着,今天这般伟大的天然奇观大概只有他这个第一个早起的人才能看到吧。
不过忍足原本也没有真想看日出的雅兴,他似乎对这种景观并无多少向往,但他自视是一个懂得制造浪漫气氛的男人,所以总会找寻各种机会来取悦自己的女友。可是象现在这样一个人看日出会相当无聊,时间还早,所以他准备回到床上,做个白日梦其实也不错。
正这么想着,他转身前的一瞬间却被海滩上的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吸引住。如人所知,这片归于私人地产的海滩鲜少有外人光临,更不用说这太阳还没升起的大清早了。忍足微眯起眼定睛一看,很快辨出那个在白色沙滩上漫步的是千羽凝。
她身着一袭米白色衣裙,露背的上衣恰到好处包裹着她的身躯,宽松的过膝长裙衬得她的腿分外白净纤长。不现于张扬,也不流平凡。
在忍足看来,千羽是个很懂得展现美丽的女孩,不用刻意的打扮,单凭着直感里的美学细胞,就能塑造出妖娆时尚而又充满神秘的气质,让人禁不住会多看几眼。那个老实而恪守本分的梶本贵久能得到这样的尤物真的是羡煞网球部一干光棍。但是那个老实而恪守本分的梶本贵久果真能够把握住这个如暗夜女神一般迷团重重的女子吗?忍足想了想,下一秒便暗笑自己的多管闲事。
转身进屋换了身衣裤,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整栋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吊钟秒针行进时的嚓嚓响声。待他站到海滩上时,原本千羽所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了人影,只留下地上的两串脚印。顺着印迹,他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她。此时的千羽正盘腿坐在细软的沙滩上,走到哪都不离身的素描本摊开在腿上,嘴里咬着枝铅笔,正看着刚从水平面下钻出一点面孔的太阳出神。
背对着他,千羽因为过于专注而没能发现他的接近。
“早安。”他站到她身边问。
她一惊,如梦初醒地收回观日的双眼看向他,把铅笔从嘴里拿了下来,“早啊,原来是你。”
“这么认真,在画什么?”
她笑着耸了一下肩,把素描本举到他面前,只见上面是白纸一张,横竖只打了几条直线。
“光顾着欣赏海景发呆了,结果什么都没画。”千羽有点难为情道,“这片海太漂亮了,害我无从下笔呢。”
“哦?没想到千羽大师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忍足在她身边隔了半人远处坐下,接过画本,“前面的也能看吗?”
她点头。他往前翻了几页,见是自家别墅和附近景物的写生,虽然没有画得很仔细,但寥寥几笔就把静物的神韵勾勒了出来,忍足即便不太懂画,也禁不住啧啧称赞,“千羽同学果然有大师的风骨。”
千羽听了他的话噗笑而出,她拿回素描本,说:“真的那么好?那我可要这些线稿好好加工修整润色一番,拿回去给梶本他们看,后悔死他们!”
谈笑间,浸浴在海里的太阳已跃出了海面,东方的天际金碧辉煌,美得庄严,美得耀眼。千羽不可遗憾地感慨道,果然自然才是最伟大的艺术家,自己的这双手这双眼睛这枝笔,永远来不及记下这种无与伦比的美景。
忍足轻笑了一声,道:“但是它已经刻印在你的心里。”
千羽似是被他的话所打动,回头看他的眼闪着波光粼粼,有什么东西充满了心口呼之欲出,却找不到合适的表达,微启的薄唇半天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最后所有的言语转化为会心一笑。
“太阳出来以后,会变得很热,”忍足什么都没发现般,一边站起身一边说道,“回去吧。”
“好。”千羽也跟着站起,j□j的脚刚踩在地上还没站稳就“哎呀”一声跳了起来,忍足忙问怎么了,她看了一下刚刚被扎脚的地方,弯腰去拾起那罪魁祸首道:“是贝壳碎片。”
忍足这才发现了哪里不对劲:“你的鞋呢?”
“呃……之前在海边想玩一下水,脱下来后就随便一扔,等想起来的时候回去找就找不到了,估计是被海浪卷走了吧。”见他半宿没讲话,她摊手耸肩,笑得一脸无辜又俏皮。
忍足摇摇头说,真没办法,你们这些玩浪漫主义的人啊。说着便脱下自己脚上的鞋整齐地放到她面前,那双沙滩鞋的尺码一看就知道大了她的脚好几个码。
“穿着吧,”看她不太情愿的样子,他说,“这一带沙子虽然白细,谁知道底下藏了些什么,万一让你的脚划伤了,别说梶本怨我没照顾好你,寺夕第一个就不放过我。”
千羽笑了起来,“那你呢?要是你被扎伤了寺夕能饶了我?”
“本人脚底板皮比较厚,无妨。”
“哦?脸皮也是吗?”
就见忍足听了她的话,当真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有那么点。”
千羽哈哈大笑着,恭敬不如从命地把脚套进他的鞋里,将手里的本子举高过额挡住开始变得刺目的阳光,越过忍足径自往别墅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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