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予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脑发烫发胀，浑身无力，思绪混乱得仿佛是被捣碎了揉成了浆糊。
映入眼帘是许茜担忧的表情。
“怎么了？”裴予栀问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不成调子，喉咙发痒，咳嗽了起来。
“你知道得了重感冒了吗？”季淮礼倒了一杯热水，送到裴予栀的手边，同样忧心。
裴予栀这才后知后觉，接过水杯，在喝水的一刻，只感觉像是在吞刀子一样。
其实她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身体有些乏力了，但她只以为是太早起来，没休息好而已，收集完露水就又回房间补了一个回笼觉，却没想到还真应了周靳臣的话，着凉感冒了。
“不仅感冒，还发烧了，裴总你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啊，你知道你当时晕倒的时候，我都快要被吓死了吗。”许茜现在想起来还一阵后怕。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裴予栀安慰道，但她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周先生呢？”
周靳臣跟她一起去的，该不会也病倒了吧？
“生病的是你，关心他做什么。”季淮礼闷声说了一句，继而拿了两粒药，递给裴予栀，“还没到三十八度，退烧药就不吃了，吃点感冒药吧。”
“谢谢。”裴予栀就着水咽下，“没想到你还带了药啊，还真周全。”
季淮礼沉默了一瞬。
“这个感冒药是周先生吩咐人送过来的。”许茜补了一句，“周先生今天上午临时有事，跟林特助赶着去处理了。”
难怪，中午吃饭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他。
裴予栀了然，拿出手机，上面刚好是周靳臣发给她的信息，一条是上午的，她没有来得及看：有事要去宣城市中心处理，晚点回来。
还有一条是不久之前的。
「记得按时吃药。」
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弧度：“原来是他给的。”
季淮礼没有说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又开口劝道：“既然说服不了樊大师，那我们还不如早点回去想其他的办法，总不一直在这里耗着。而且，你还生病了，还是应该去医院看看……”
“可是裴总现在虚得走路都困难，总不能硬抬着她走吧？”许茜提出了质疑。
季淮礼皱了皱眉：“那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光靠吃药就能病好吧？”
“周先生已经安排医生了，下午就能过来，先看看情况再下决定也不迟吧？”
许茜反问。
裴予栀看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股争锋相对的火药味，明明来宣城之前都还没有的。
好奇怪。
“裴总，你觉得应该怎么样？”季淮礼看向裴予栀，“我刚得到消息，公司现在出了一点状况，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担心公司的事情，所以，我们不如早点回……”
“还是再待两天吧，公司的事我心里有数。”裴予栀轻声开口，止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才顺下气来，“而且，我现在这个样子，没什么力气，恐怕走两步就倒了……”
“我可以背你。”季淮礼迫切地看着她，“需要的话，我也能一路照顾你的。”
“季律师，男女授受不亲。”许茜皱了皱眉，看向季淮礼的眼神多了几分警惕，“况且，公司那边还有裴少爷在呢，比起工作，你难道不觉得裴总的身体才更重要吗？”
“我就是因为出于对公司和裴总状况的考量才这么建议的，怎么，你一个秘书还要指手画脚？”
季淮礼语气透着几分不悦。
许茜被他的眼神震慑了一下，没有接他的话。
季淮礼又看向裴予栀：“裴总，你真的放心得下裴少爷吗？他跟陈女士可是……”
“那你知道我现在已经不是裴氏集团的CEO了吗？”裴予栀勉强扯了扯唇，问道。
也就是说，就算真有什么事，她也没有办法插手。
季淮礼愣了愣。
“所以，你别太着急了，先回去吧，我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可是……”季淮礼还想再说什么。
“好了，去吧。”裴予栀对他摆了摆手。
季淮礼只得将原本要说的话收回去：“那行，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嗯。”裴予栀点了点头。
许茜跟在季淮礼的身后，等到他出了门之后，立刻把门关上，完全不给他一点接近裴予栀的机会。
季淮礼眼睛微微眯起，深深看了许茜一眼，转身离开。
——
“咳咳咳……”
入夜，房间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裴予栀小的时候身体就不怎么好，一直被养在宣城茶庄里，那里的空气很好，将养了叁年，不仅身体好了，后来也很少生病了。
这一次，算是她从茶庄出来之后的这么多年里，第二次生病。
病来如山倒，裴予栀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就算吃了退烧药，浑身也还是像被火烧一样，连带着五脏六腑，都好像被扔进的沸腾的锅里。
“渴……”裴予栀张了张干涸的唇，只能吐出一个气若游丝的音来。
声音太小，外面的人听不到。
正当她像被浪花拍上岸的鱼一般，即将脱水的时候。
干燥的唇瓣上忽然被抹了温水。
与此同时，额头上还多了一块毛巾，帮她物理降温。
原本灼烧的热被驱散了一些。
是谁？
裴予栀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昏暗又模糊的视线之中，一个身影坐在她的床边，手上拿着一只碗。
看到她睁眼之后，对方用调羹舀了水，送到她的唇边。
裴予栀迫切需要水，然而，却不小心呛到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对方一边将她扶起，一边帮她拍着背顺气：“怎么样了？”
裴予栀依依不舍地伸出手：“水……”
在接过碗之后，狼吞虎咽地喝着，来不及咽下的水顺着她的嘴角落下。
“慢点喝，没人和你抢。”对方哭笑不得，用手指帮她擦去嘴角的水痕。
“可是我难受。”裴予栀倏然开口，沙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不为人知的委屈。
以往她生病，裴商都会在她身边照顾她。
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哪里难受？”温润又关切的声音在她耳边询问。
“心里难受……”她的眼泪泛起点点泪花。
五年来，她就像是一只长满刺的刺猬，绝对不会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出来。
但此时此刻，身体备受煎熬，思绪一片混乱，她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却又不由自主地沉溺在对方的细心和温柔当中。
这样依赖的感觉，让她莫名难受。
她明明早已不敢再依靠任何人……
“没事了，没事了。”下一刻，对方将她揽进了怀里，手轻柔地拍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哄慰，“睡一觉就不难受了，栀栀。”
“嗯。”她闭上眼睛，一滴泪顺着她的眼尾滑落。
他的话像是有一种魔力，让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
清晨，阳光透过浅色的窗帘和玻璃映照到床上，被子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金色的清雾。
逐渐苏醒的裴予栀感觉到了阳光的热度，下意识抬手挡住了脸，意识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房间空空荡荡，不像有人来过。
看来，昨天晚上那个人，应该是她在做梦。
裴予栀眼底闪过一抹怅然，拿开手，目光瞥向桌面，不禁一愣。
上面放着一罐露水，和一个保温饭盒。
不是梦？
裴予栀起身走到桌前。
他真的来过？
她顿时觉得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裴予栀撇了撇嘴，打开保温饭盒，里面是热腾腾的粥。
粥熬得格外绵稠，上面点缀着翠绿的葱丝，滴了几滴香油，香气扑鼻。
“也就看着还行吧。”
毕竟周家太子爷，一听就不像会做饭的。
裴予栀随手舀了一勺吃着。
但在入口的一刻，她的身形僵怔在了原地，喃喃低语：“里面放了小茴香……”
这和五年前她守在裴商的病房里意志消沉时，周昱给她送的粥的味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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