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有升起，雾蒙蒙的树林之中，一簇簇野菊花含苞待放，而它们的花瓣和叶片上，已经凝结出一粒粒露珠了。
细碎几颗的汇聚在一起，直到叶片支撑不住的时候，滑落，留下一道清亮的水痕。
裴予栀见状，立刻拿出小瓶子去接。
啪嗒一声，又一滴落进了玻璃瓶里。
两个小时，裴予栀装了有小半瓶了。
而天边已经开始亮了起来，太阳快出来了。
“走吧。”周靳臣走过来。
裴予栀这才注意到，他手里也有一个瓶子，里面装着的露水和她的加起来，已经有一小瓶了。
“你不是说随便出来走走吗？”裴予栀挑了挑眉。
谁家好人随便走走会恰好带着个瓶子，又恰好接了半瓶露水？
但没等他说话，裴予栀就冷不防打了一个喷嚏。
虽然她多穿了一件外套，但是早上的深山还是有点凉的。
下一秒，一件宽大的男士外套盖在了她的肩膀上。
裴予栀愣了一下，想要拿下来：“我不冷……”
“披着。”周靳臣不容她拒绝，“照你这个进度，要收集满一罐泡茶的露水，至少还要四天，别夸下海口之后又着凉病倒，自己打脸。”
“乌鸦嘴。”裴予栀小声嘟囔，在对上周靳臣的目光时，拢了拢肩膀上的外套，微微一笑，“我是说，谢谢。”
周靳臣嗯了一声，看着她还要腾出手去抓往下滑的外套，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瓶子：“回吧。”
这一次，裴予栀很是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摆，跟在了他的身后。
朝阳透过晨雾洒落在他的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特别是那张侧脸，在光影之下，俊美得有些失真。
裴予栀下意识抿了抿唇，抓着他衣角的手收紧了几分。
……
回到民宿的时候，许茜也起床了。
“裴总？这么早？”许茜看了一眼径直上了二楼的周靳臣，有些疑惑，“你和周先生……”
裴予栀微微一笑：“就是出去逛了一下而已。”
“噢噢。”许茜嘴角微微上扬，但眼角余光瞥向自己的裤脚的那一刻，立刻瘪了下去，“啊，裤子上又沾上这个黑色的东西了！”
“那是鬼针草的种子，一碰到就会沾到裤子上，走路的时候看着点就行了。”裴予栀解释道。
“这样啊。”许茜一边清理一边嘟囔了一句，“可这个客栈里都是这种植物，再怎么小心也很难避开的吧。”
“再坚持两天就好了。”裴予栀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吃早饭吧。”
“好的。”许茜点了点头，跟着裴予栀他们前往餐厅。
而在他们的身后，两个身影站在二楼，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师父，你该不会真的要收她做学生吧？”涂泽不甘心地问道。
樊大师目光落在周靳臣手里的那一小瓶露水上，摸着胡子反问：“一罐露水就想来换我的制茶秘方，你觉得可能吗？”
涂泽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您这是在故意捉弄他们？”
樊大师笑而不语。
涂泽见状，心里暗暗窃喜，立刻将自己泡好的茶送上：“师父，这是我今天早上刚泡好的，您尝尝。”
他期待着得到樊大师的认可和夸奖，就像昨天对裴予栀那样。
然而，樊大师只是闻了一下，立刻就皱着眉，抬手将茶杯打翻：“你泡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茶杯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在了涂泽的手背上，但他来不及顾上，惶恐地低下头解释：“就是昨天的双井白芽茶啊。”
“说谎！”
涂泽怔了一下，只得赶紧坦白：“我，我就是听师父你说受风头痛，所以，就在煮茶水的时候加了一点野菊花，想着能缓解……”
“自作聪明！”
樊大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直接加菊花，茶原本的味道就被掩盖了！不然我为什么要露水来泡茶，就是不想茶叶被争味，争味你懂吗？！”
涂泽被樊大师骂得一愣一愣的。
“这么基本的都不懂！我当初也不知道是脑子抽了什么风，居然会收你这么一个蠢东西做学生！”樊大师愤愤地甩着衣袖，“什么都学不好，只会给我丢脸！……”
“那还不是因为您不肯教我吗？”他小声反驳。
他又不是不肯学，而是樊大师藏着掖着不肯把全部技术交给他！
“那还不是因为你蠢！因为你还不够格！”樊大师更加不爽了，厉声骂道，“还敢跟我顶嘴，你也配？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没点用，我就立刻把你扫地出门！你从哪里来就滚回哪里去！”
字字句句，将他贬到了尘埃里。
“连个业余的丫头你都比不过，我看，我还不如直接教她得了！”
涂泽眼睛睁大了一瞬：“师父，您开玩笑的吧？
樊大师冷哼：“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吗？”
涂泽咬了咬牙。
明明他才是樊大师这么多年唯一的徒弟，为了学到樊大师独创的制茶秘方，他都放弃前途，跟着樊大师到这种深山老林来了，结果，樊大师却一直都嫌弃他还不够资格，迟迟都不把完整的秘方教给他，只是使唤他打下手！
而现在，樊大师还说出这样的话来！
虽然很大可能是气话，但这让他怎么甘心？！
“师父，她根本就是一个只知道谋取利益的商人，您要是真打算把这么重要的秘方教给她？您怕不是老糊涂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闷响。
涂泽的脸偏向了一边，火辣辣的疼。
面前还传来樊大师骂骂咧咧的话：“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质疑我？！”
涂泽一口气憋在胸腔，然而，对上樊大师那怒气冲冲的表情时，他只得咬着牙，低声下气地道歉：“师父，对不起，我就是担心您，才一时失言。”
“担心？我用得着你担心？”樊大师不屑地剔他一眼，看着他已经肿起来的侧脸，语气生硬，“行了，你与其天天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赶紧滚回去把我教你的都练熟，要是我检查的时候你还不过关，别怪我不客气！”
“是。”涂泽低下头应着，弯腰捡起地上的茶杯碎片，眼角余光瞥向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的樊大师，手指渐渐收紧。
锋利的碎片扎破手心，殷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而他只是径直起身，转身离开。
只是眼角余光在瞥见樊大师房间门口的时候，步伐渐渐放缓。
……
“听说樊大师早就已经把制茶的秘方归成一本册子记录下来，并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了。”
第二天中午，许茜吃着牛肉面，猜测道，“会不会，就在他的房间里啊？”
“怎么，你要去偷啊？”裴予栀倏地反问。
“咳咳咳……”许茜直接被噎住了，不忘解释，“我，我就是随口一说……”
她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也是随口一说，反应别那么大嘛。”裴予栀笑着帮她拍了拍后背，“而且，我也不需要偷。”
她从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许茜顺着气，一脸疑惑地看向她。
“看来，裴总这是另有办法了。”季淮礼好心将一杯水移到许茜的面前。
但许茜压根就不接，而是看向裴予栀：“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裴予栀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因为这两天去后山采集露水，都是周靳臣陪她，那种静谧的感觉，让她莫名产生一种私心，不想被打扰。
一想到这，裴予栀只觉得脸上在微微发热。
“诶？裴总，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许茜惊讶地问道。
“有吗？”裴予栀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咳嗽了一声。
许茜试探地伸出手摸上了她的额头，倏地惊呼了一声：“还好烫！”
下一秒，裴予栀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随即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裴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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