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嬅抬起墨玉般的双眸望着他。
“你祖父说，云州有黎大人的心血，黎大人壮志未酬，他想让孟氏之人完成黎大人的遗愿，你兄长自愿请去云州。”萧晏泽缓声道。
沈世诚原本听到霓裳阁已有收益，正高兴着，听了萧晏泽的话，脸色又黯然下来。
云州边远，瘴气多，山高林密，穷乡僻壤之地，朝廷中人都不肯前往，所以自从黎崇尧死谏后，云州刺史之职一直空悬，云州事务由长史暂时监管，长史已接连上了好几道折子，请朝廷尽快派新的刺史过去。
孟知文若去云州任职，不知会经历多少磨难，且现在又得知索魂堂来自南疆，更是危险重重。
孟知嬅默然半晌，勉强笑道：“既是祖父与兄长一同向王爷提起，他们必是深思熟虑，祖父奉行百姓社稷，如今有兄长承继祖父之志，也算是喜事。”
只是，阿娘不知会如何想，还有傅芳芷，那个情深义重的姑娘，只怕又得吃苦了。
萧晏泽身前的书案是紫檀木做的，边缘雕刻着精致的松鹤祥云图案，彰显着华贵之气。书案上放满了折子，文书，信件，砚台上架着一支狼毫，他方才批阅折子到一半，魏然的话打断了他，他随手把笔搁下。
砚台旁边放着一碗细面，今日要处理的政事多，萧晏泽和沈世诚他们来不及用晚食，就让厨房给他们煮碗细面，好快些充饥。
萧晏泽的目光落在砚台旁的那碗细面上，“外人都羡慕百年孟府的荣耀，可有又几人能做孟府这般，以百姓社稷为重呢。”
卫谦端着一个托盘来到孟知嬅身边，把托盘中的吃食放在孟知嬅旁边的高几上，一碗细面，上面码着切得薄薄的胭脂鸭脯，还有一碗软酪，孟知嬅知道，这是萧晏泽让卫谦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向萧晏泽弯唇一笑，东西都是她所喜之物，但听到孟知文请缨前往云州，她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面，半碗软酪，就吃不下了。
宋延要借调兵力之事，萧晏泽建议明日早朝时，由众臣商讨，宋延不解，一道手谕之事，为何还要经过众臣商讨。
孟知嬅向他悄声说道：“华严尼寺。”
宋延先是一阵，旋即明白过来。
华严尼寺惨案是由索魂堂做下的，萧晏泽他们一直疑心是那人做的，却苦于没有证据，现在宋延要借兵力围剿索魂堂，萧晏泽是想用此事试探那人。
宋延不再言语，看到萧晏泽和沈世诚他们还有话说，遂和孟知嬅先行告退。
两人出来时，雨已经停了，马车在湿漉漉的地面行驶着，路边卖宵食的小摊上挂的防风灯在地面的水洼上投下一个又一个的光点，车帘晃动时，间或有极亮的光点折射到马车内。
孟知嬅对宋延道：“宋大人，过几天，您能不能带我进死牢一趟？”
宋延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要见窦琬？问谁通过她找到索魂堂？”
“是。”孟知嬅答道。
宋延双腿往前一伸，头靠在车厢壁上，颇为无奈，“她嘴巴很紧，我与何典用尽了法子，她就是不肯开口说那人是谁。”
孟知嬅轻轻一笑，“我见窦琬，她说不说那人是谁不重要，只要她能说出我想听的话就行。”
宋延斜过眼睛看着她，正好看到车帘外折射进来的光点落在她双眸上，那光一闪而过，她的双眸转瞬又隐入暗影中，光影明灭间，令她生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
宋延嘶地吸了口气，“你和王爷，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两夫妻都跟狐狸似的，让人难以捉摸。”
孟知嬅想起萧晏泽叫过她几次小狐狸，不禁一笑，瞥了宋延一眼，“多谢宋大人夸赞。”
宋延啧啧道：“这副模样和王爷更像了。”
回到孟府，孟知嬅去给孟恪远请安，看到沈月清她们带着孟知姮几个小的在孟恪远屋子玩，孟知文也在逗着她们，她便知沈月清还不知道孟知文想去云州，自己也不再提起。
次日，她写个帖子，让人送到端王府，邀吴如惠出来吃茶。
晌午时分，吴如惠的马车就来到孟府接孟知嬅。
孟知嬅上了马车，吴如惠便笑道：“我正想邀你出门逛逛呢。”
孟知嬅笑道：“那我们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正是呢。”吴如惠抚着隆起的小腹，满脸皆是笑，“我想去裁几件衣裳。”
“眼下入秋了，我也要添几件衣裳，不如我们先去霓裳阁，订好衣裳，再去吃茶。”孟知嬅提议。
“好啊。”吴如惠应道。
马车很快来到霓裳阁，她们刚进到店中，就看到李云绯和柳鹃在里面和赵全说话。
看到她们，李云绯和柳鹃起身向她们行礼。
吴如惠只略略点头，孟知嬅向她们回礼，又含笑问道：“这么巧，柳大夫人和李良娣今日也来做衣裳。”
李云绯把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略带了几分羞涩，“这几日穿衣服有些紧了，殿下让妾身做几件衣裳。”
孟知嬅目光随着她的手移动，带着羡慕道：“李良娣好福气，又有殿下疼爱，真好。”
吴如惠瞧不过李云绯拿乔作势的模样，当下拿过衣裳花样图册问赵全，“赵掌柜，我要裁几件新衣裳，你帮我看看，做什么好。淑妃娘娘丧仪在即，我要素色的，不然别人会笑话我小门小户，不知礼制。”
她夹枪带棒的话，令李云绯和柳鹃面色一变，李云绯眼眶当下就泛红了。
柳鹃还算镇定，对李云绯道：“方才出门时，殿下说让你早些回去，不要累着了，眼下衣服已然选好，我们回去吧。”
李云绯起身，向吴如惠和孟知嬅行礼，与柳鹃出了店铺。
到了店门外，她们等着马车过来，李云绯用绢子拭去眼泪。
柳鹃安慰她：“你且忍耐下来，不理她们，等世子生下来，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呢。”
李云绯道：“我知道，只是这些时日心情一直闷闷的。”
柳鹃道：“你这是孕中思虑过甚。”
李云绯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突然说道：“阿娘，你说，如果摄政王没有子嗣，端王妃的孩子也生不下来，我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更被朝廷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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