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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偷袭了他们三人?
谁点了他们穴道?
谁害得这精彩镜头就此定格?
谁这么缺德啊!
没旁人,就小姐房里的丫环小草儿。小草伴着紫莲在房中静候师兄佳音,等呀等呀,等得花儿都快谢了,犹自不见师兄回转来。却听见屋外有动静,临了竟有人在窃窃私语。
紫莲给小草使了个眼色,让她迂回到背后施了手段。
多么尴尬的局面,我们又见面了。紫莲和小草合力将赵范二人拖到花坞的乱草丛中,对小路青眼有加,抬进了绣房。小路暗叫不妙——此番进去,何异面团落入糕点师手中,想把你拍扁便拍扁,想把你揉圆便揉圆。辣椒水、老虎凳……有什么这刁蛮女人想不出的。
小路一边给自己的生命作倒计时,一边想着应变的对策。
果然不出所料,没多大一会儿,小草便端着个盘子出来,盘中齐齐码了十来枚绣花针。紫莲笑吟吟地拈起一枚,说:“常言道‘十指连心’,这针儿若是插进某人的手指头,该会怎么样的疼。”
生得伟大,死得干脆。方小路不怕死,却受不得这活罪。连连告饶。
“呵呵,不要开玩笑!手指头哪当得针儿扎呀……”
“就是当‘真’嘛。谁跟你开玩笑,怕疼,配合些!说,见到我师兄没?”
奇了,怪了。找人问上我?我又不是县衙门管户籍的官差。小命儿握在人家手中,小路丝毫不敢迨慢,他说:“贵师兄姓啥名谁,家住何方,身长几尺?何时走失,穿么衣服,身上可有特征,比如胎记、伤疤、枝指……”
混蛋,死到临头还油腔滑调。贴身丫环小草狗仗人势,在小路屁股上踢了一脚。紫莲心系师兄的安危,不与他多作计较,说道:“适才有一个人潜入你房间?说的就是他……”
小路没啥本事就一项反应特快,一听,立马领悟了。而他说瞎话从不用打草稿:“哦,那位老兄么?我让他打酒去了。”
“胡说,师兄哪有替你去打酒的可能!”紫莲不相信。
会说瞎话不算本事,能接着往下编才叫真功夫。方小路发挥自身优势,说:“是这样的,令师兄到我那本意是要打劫,没错吧?未想不打不相识,我们一见如故了。同是天花板下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猩猩惜猩猩,狗熊惜狗熊,我和他是英雄重英雄啊……他便打酒去,要陪我痛饮三百杯哩!”
师兄会不会在使诈,诓着这傻瓜自愿交出婚书,妙计巧取而兵不血刃?小路一番话,紫莲半信半疑,接着盘查,她说:“那你们三个怎走到这里来呢?”
“令师兄的主意——他说,饮酒讲究个好环境,好场所方能喝出个好滋味。客房里无椅无桌,岂是侍客之道。说你这里摆设考究,环境优雅;兼得是个爱结交天下英雄的主儿,便让我们先过来待着了。不然,哪知晓转悠到这呢?”方小路纵马由缰,信口开河没影子的话说得无边了,对房间和陈小姐本人的奉承,让女孩子很是受用。
紫莲脸色稍见霁颜,若浮云悠悠掠过蓝天。
“那你是不是也把婚书交给师兄了?”
“婚书?什么婚书呀……”
说到正题,小路打马虎眼了。紫莲俏脸一沉,授意小草:搜!
从小路长衫袖子,内衣口袋,皮带夹层,肚兜和裤叉内面,鞋垫底下翻出破扇子一把、零碎银子若干、铜板若干、护身符咒一道、挖耳勺一支、擦鼻涕的皱手帕一方和咬剩的橄榄半枚,还有小姐给的信物绣帕和头钗,就是搜不出要找的婚书。
“咦,这是什么?”小草把半爿硬皮红纸递给紫莲。
“看不懂……”那上面纵横交错,狼籍一片的虫迹让她很晕乎,打死也不相信这便是“婚书”。
自从世上有了聪明的男人,也有了自作聪明的女人。她们发挥女人独树一帜的想像力猜测着。
小草说:“是账本吧,一横代表一只鸡,一竖代表一只鸭,再一横代表一个胖娃娃……”
紫莲说:“是药方吧,全世界写字最潦草的是医生。瞧,这堆是当归,那撮是杜仲,还有人参呢。”
“哈哈哈……不是,都不是……是琴谱。”方小路仰天大笑,道出一个更不相干的说法。
紫莲却是精通音律的人,便认真地端详起来。哥伦布是这样发现新大陆在地球上存在着,卡尔·威尔海姆·舍勒是这样发现氧气在空气中掺杂着,卢瑟福是这样发现了原子核在物质中隐藏着。紫莲惊叫道:
“啊,工尺谱。这是‘尺’,那是‘上’,‘工’、‘五’、‘凡’,‘六’、‘乙’……有板有眼耶。说不好还是珍稀古谱《广陵散》《阳关三叠》《胡笳十八拍》什么的。”
小草提议说:“家里现成的焦尾琴,不如抱来一奏,便见分晓了。”
小路家裁缝铺隔壁是弹棉花的作坊,那老师傅天天在一根弦上弄出极多嘈音来,小路烦死了。这时见紫莲一下子要在七根弦上弹奏,不免提心吊胆了。哪想到笋尖般的十指轻轻一拂,竟然左一串音符叮叮当当,右一支旋律宛转悠扬。美妙的享受啊!就像是柔软的白云在身下托着,让你冉冉升起……小路长到二十岁,直到今天才懂得——人的身体器官不仅仅是摆设和实用,还带来了享受。譬如嘴巴品尝美味,眼睛观赏美景,耳朵是用来聆听妙音的。不觉进ru忘我状态。
蓦然琴声中断,余音袅绕中紫莲满脸绯红地啐了他一下,嗔骂道:“流氓!”
小路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登时呆住了。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不知道紫莲小脸蛋儿为什么红;他知道紫莲在骂他“流氓”,不知道为什么骂他“流氓”,却双眼饱含柔情。
小路不知道,紫莲心里有数。
刚才弹的曲子叫《凤求凰》。存世琴曲大都以幽寂空灵见长,清、静、冷;惟此曲温婉柔和,轻盈调佻;若款款春风吹过,万物复苏:草绿花笑鸟儿跳;连栖梧桐、饮清露、食竹实的凤凰都春心难捺,想着将爱情进行到底。西汉泡妞高手司马相如就用它将卓王孙如花似玉的闺女——文君姑娘泡走了。
紫莲猜不透他把这曲谱放在身上,到底安的是什么心。而适才的一曲拨得自个儿心旌荡漾,像无数头小鹿在胸口乱撞。要知道,女儿家的心肠时冷时热,惟触及其最柔软部位,却有一种甜滋滋、美悠悠、痒乎乎的感觉分泌出来。曾经以为自己芳心暗许的人是师兄韦铁衣,如今才知道那只是依赖性的兄妹情;曾经以为这吊儿浪当、满口柴胡的家伙多么讨厌,如今却看着是个懂情调、识品味、知音、知趣、知心的人儿。
啊,她爱上他了。
莫名其妙地爱上他,初恋时谁也不懂爱情。这月朦胧、鸟朦胧的感觉确是她青涩的初恋。
有人爱着是幸福的,小路有人爱着而自己不知,同样是幸福的。好比江湖上有一种迷魂药,迷人于不知不觉中,昏倒是同样的。
此时此刻,小路、紫莲以及丫环小草儿都让这种药迷倒了。
放药的就是那俩捕快。小路和赵思茅、范去病三人不熟悉陈家花园的路径,总在乱草和湿地上乱踩,正好给他们留下循迹的脚印。他们追踪到小姐绣房外了。
先前的过于自负,让韦铁衣给溜了,不管是自杀还是逃脱,总之徒劳无功了。他们再也不敢大意,竟然使了下三滥的迷魂香,用一个管子从窗户往里面喷,把一屋人全熏倒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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