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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十拿九稳了,未想人算不如天算。这“喜结秦晋”的事宜刚刚告捷,众人正举杯贺庆;来提亲的一行人也预想着见好就收,喝完这杯就告辞,扯乎。就在这档儿,蓦然有个物事从天而降,砸在方小路头上了。
这是咋回事?
不得不说到陈家养的一只狗和一只猫了。
自打方小路一行人走入陈家,扯淡、饮酒、提亲,这狗和猫皆看在眼里。
狗对着猫说:“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大意是:哇噻,方公子举止优雅,谈吐不俗,飘逸俊秀,风流倜傥,赛潘安,似宋玉,有文化,有品位,一朵梨花压海棠,帅呆,酷毙,好有型哦……
还没汪完,便让猫打断了。猫说:“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言下之意:靠!难道你没瞧出他便是后街方裁缝的儿子,数年前穿着开裆裤到隔壁人家偷摘桃子,你不也吠个不休?
狗:“可他现在是穿着长衫,长衫哪!文化的象征,知识的象征,有品位的象征的——长衫哪!”
猫:“晕!说你长着一双势利眼,你还恼哩。你哪知他长衫内面依然一肚子草包……”
狗:“对,俺就以衣冠取人,又关你屁事!”
吵着吵着,俩业畜竟然互相嘶咬起来。君子动口不动手,它俩用嘴巴争吵,也用嘴巴打架,自忖尚不逾越道德伦理的鸿沟呢。你咬我的耳朵,我便咬你的尾巴,从柴房打到走廊,从走廊又打到客厅。这下好了,打那边走来个端菜的下人,没提防让狗儿绊了左脚,又让猫儿绊了右脚,一个趔趄栽倒,水果拼盘登时脱手挣出。
“忽啦啦……”满天满地的水果,极像流星雨,磁厚的大瓷盘却砸在方小路脑门,“哐当”一声玉山自倒非人推,酒席上乱似一锅粥。
论理说练过的人不至于轻易让砸昏的,而他平日里只倾心于花巧的点穴术,内功修为上不是很高,故天灵盖上一狠砸便脆弱得很不要脸了。陈家人喊来街上名医赵郎中,掐人中,扎银针,总算救醒了转来;诊断是“脑晃眩”(现代医学称脑振荡者也),开了付安神补脑的“夏桑五味子汤”入鹿茸煎服,特地叮嘱:“脑晃眩”伤者不能移动,宜乎就地疔养。
因为在家里砸伤的,又是未来的乘龙快婿,陈家并不认为有何不适,便吩咐下人赶紧安排客房;反倒是张一氓等人暗暗叫苦——方小路这笨蛋不知何日方才康复——耽搁太久,搞不好露馅了就玩完。无奈中也只好将小路架入客房歇养。
日将西沉,一氓等人有的须得回家过夜,只留下范去病和赵思茅俩人看护。虽说陈老爷拍着胸膛说,尽可放心回去向你家老爷禀报,方贤侄在我这定将无碍的。一氓尚且不放心,偷偷在房间置了几处机关,好让小路情急之时自卫救命,一行人才告辞而去。
夜幕像一匹庞大的黑布将天地遮蔽得严严实实,有多少事件在暗中发生,谁也不知晓;却也无碍于明日的太阳如常在东方升起,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了。
未来女婿意外受伤,让陈老爷反倒放心了许多,人在家里呆着,正好多了伺查的机会。他有这番自我安慰后,便舒了一大口气,早早洗脚上床了。间或与夫人有些老不正经的唠什子,因无关主题,姑且略去。
方小路这边则是忧心忡忡,本打算捣蛋一把便全身而退,未想却因伤滞留了,人质似的。夜长梦多,就怕着一不小心,泄露出身分,便危在旦夕。俩同伙早已抱剑而眠,他受伤的脑袋阵痛欲裂。能睡得着吗?数完羊群、牛群,开始数马匹了。
另一处和方小路相仿如热锅里的蚂蚁的是绣房里的陈小姐。
白日里,陈小姐闻讯老爹将她许配给一世家子弟,虽说有些不情愿,却也不能违抑,也把婚妁的绣帕和头钗给交出了。心里总似有块石头不能放下,便让丫环小草去瞅瞅,看新姑爷长啥模样儿。小草去了几回,都不能将那人的形貌说个明白。只好亲自跑一趟,贴在客厅的门帘偷偷窥视。正好瞧见小路让盘子砸伤的一幕。
好啊,那天在大街上没摔死,还知道跑来补一下,砸死更好!
说什么世家子,读书人,德性!看来老爹让啥给迷障了眼睛。我却亲眼见他走在街头,搔首弄姿的模样,分明一个再版“西门庆”,恶心死了。
回到房里,细细思量:嫁谁也不能嫁给这人。当下便让小草去请大师兄过来商议。
走廊传来脚步声,大师兄来了。
大师兄韦铁衣今年二十七,国字脸,帅气中透出成熟。紧身劲装,干净利落。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得意高徒,兼玄水堂香主。xìng爱武学,精深耽搁,故有雅号称:武痴。
至此,聪明的看官一定瞧出些端倪——陈老爷与陈总舵主名讳只有一字之差。
没错,他俩就是亲兄弟。陈氏兄弟同是出身寒门,却性情相差甚远。哥哥一心想着挣大钱,改变自己的命运;弟弟志在驱逐鞑虏,改变民族的命运。一个在边城开酱园,一个在江湖闹革命。
那一年,陈舵主回家探望兄嫂,也规劝他们投身革命,被陈老爷一口回绝了。做弟弟的只好作罢,见侄女紫莲资质不劣,便收录门下传授技艺(陈老爷也是会武的,修为不高,只够防身自卫)。只因不便长期驻外施教,便每年派遣一名弟子过来检核和代授;或者也顺便在当地发展徒众,开展一些工作吧。今年来的是大弟子韦铁衣。
大师兄是紫莲的心中偶像,也是兄长,更想把他当……富家小姐陈紫莲没多少朋友,有事便和师兄说。
“嫁给这人,我还不如死了。可是爹爹和他签了婚书,木已成舟,生米成熟饭。”
看着师妹幽怨的样子,韦铁衣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说:
“师妹若打定主意不嫁此人,自有办法可想的。就算木已成舟也将它拆回木头,米饭还原大米模样。”师兄毕竟见过世面,在困难面前显得多么坚强!经过两人商量,一致通过:七十二招,偷为上策。把那婚书偷走,啥事也就没了。
为了师妹的终身幸福,堂堂天地会玄水堂香主竟做起偷鸡摸狗的伎俩,这是清朝康熙年间江湖上的特大号外。韦铁衣换了夜行服,反握七星弯刀,贴在方小路房间的窗户前,伸出舌头将窗纸舔了个小眼。借着走廊的灯光往里面窥视:两个跟班模样的靠在床沿睡出了呼噜,那头绑绷带的公子哥仰卧着没瞧清,大红婚书正放在桌子上。韦铁衣以刀尖撬开了门栓,轻轻推开……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险遭暗算。一个大花瓶砸向韦铁衣脑袋,这是张一氓的第一道机关。大花瓶置于门框上,只要一推门,便猛然坠落。
好个韦铁衣,不愧武学好手。说时迟,那时快,头一偏,身一蹲,手一探,打个滚,生生将擦过脸颊的花瓶给接住,又轻轻放在地板上。妈呀,吓出一头冷汗了。韦铁衣再也不敢大意,猫着腰,背靠墙一步步往放婚书的桌子移近。背部靠着墙壁走,这有个讲究,叫:黄花鱼顺边游,好处在于既避免背面受敌,又易于黑暗中摸索。靠近,靠近,再靠近,眼看就到桌子边上。韦铁衣忽觉屁股一阵火辣辣,一摸,连裤带肉割了一道长口子,血汩汩直流。这是张一氓的第二道机关,一柄薄利的匕首横嵌在墙壁。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韦铁衣身经百战,从没在屁股上挂过彩。他那两瓣大白屁股犹似未经开垦的蛮荒,遭此重创若乎处子遽罹奸污,又惊又恨。看来对方早有防备,至此也顾不着许多。偷不了便抢,只见他一腾身竟窜到桌前,把手伸向婚书。
“嗖”一声,脑后有冷风逼近,韦铁衣以弯刀磕去,是一支无翎箭。接下来,“嗖,嗖,嗖……”一连又是八支,都被他挽起的刀花碰落,如同撞在玻璃上的苍蝇。这是张一氓设置的第三道机关,九子连珠箭。操控的绳子握在小路手中,韦铁衣一进ru房间,他就发觉了。暗中静观变化,直待走到跟前才拉动了机抒。
虽是手忙脚乱,韦铁衣犹自不撒开到手的婚书。未想另一头正牢牢抓在小路手中,嘶的一声,婚书一分为二。
小路左手抢抓住婚书,右手的扇子一招“梅花三弄”,同时点他腕上“曲池”、“偏历”、“合谷”三穴。此时,赵思茅和范去病俩人均已醒来,刷地各各长剑出鞘,一个从左侧刺他腰部,一个自右侧刺他肩膀。
陈近南大弟子不是吃干饭的,玄水堂香主不是吃干饭的,江湖上号称“武痴”者更不是吃干饭的。
韦铁衣左脚“倒蹬莲花”踢开赵思茅的长剑,右手弯刀一招“平分秋色”既拂去范去病剑尖,又削向方小路扇子。正所谓高手较招,胜在临危不乱,逆境求生。韦铁衣一一化解了三人的招式。他不将些许低微功夫放在眼里,却怕着黑暗中又触及机关,便虚挽七、八个刀花护身,转身从房门跃出。只抢到半拉子婚书虽未能将熟饭变成生米,却也将大船拆回木头了。当可脚底抹油,回去向师妹交差。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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