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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走了,白霜也走了。梅露坐在沙发上拿着酒杯,一杯一杯地喝着酒,耳旁响起白霜的声音:
梅露,我走了,直到现在,我才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你没有爱过我。你只不过是用我来当欧阳剑的替身,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正如欧阳剑所说的那样,是我害了你。从我们相识到我下放,我们受了多少苦,回来后,我们的生活都变了,我宠你,爱你,顺着你,带着你玩乐,我曾想要利用现在的机会把过去的一切都补偿回来,我希望我们快快乐乐地生活,但这种快乐的生活并不充实,我给你带来了空虚和灾难,我对不薛老师。
梅露,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去上学吧,薛老师希望你今后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你不能让她失望,我走了,梅露,等到明年的今天,我会回来为你送行,因为我是你唯一的哥哥,多多保重!
梅露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她把酒杯砸在地上,玻璃四溅,梅露歇斯底里地叫着:“滚吧,你们都滚吧,你们去追寻你们的理想,我去寻找我的欢乐。”
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家门。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是梅露现在的生活宗旨。世界如同一个骗局,人人都在受骗,而人人都在骗人,能在这个染缸中被骗为什么不去骗人呢,梅露这样想,也这样做,她变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演员,她交了一个又一个男朋友,又一个一个地抛弃他们,她报复所有的男人,她衣着华丽,举止轻浮,她喜欢男人们看她时那贪婪的目光,喜欢女人们对她嫉妒的目光,她想着法子,利用各种手段寻找刺激,她凭着美丽,凭着她的富有、凭着她多智的头脑使男人们一个又一个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让男人们为她争风吃醋,为她头破血流,她却在笑,在荆河市,她完完全全成了人们瞩目的坏女孩。
晚秋之夜,小石屋里彩灯闪烁,疯狂的音乐,疯狂的舞姿,疯狂的男女,惊叫声、笑声、乐声混成一片。方妈已搬走了,她的家被梅露装潢成了舞厅,梅露和她的朋友们在疯狂地舞动着。
梅露微微带醉,她跳累了,坐在沙发上慢慢地饮着酒,看着眼前晃动的男男女女各种狂姿,她不时地大笑着,尖声娇气地叫好。
“哎,梅露,你怎么不跳了,来跳哇,这音乐多狂”一个男青年摇到梅露面前问。
“喂,我累了,王克油,陪陪我。”梅露娇媚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王克油是梅露给这个男青年取的外号,看到梅露那娇媚样,王克油骨头都酥了,他一屁股坐到梅露身边,涎着脸贴近梅露说:“梅露,让我亲一个。”梅露娇笑一声,很暧昧,王克油见状,兴奋地一把抱住梅露。
“叭”的一声,他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放了梅露,捂着火辣辣的脸狼狈地望着梅露,梅露则摸着他的头戏弄道:“哦,小乖乖,对不起,谁要你这么不规矩,下次记着点。”继而,她大笑起来,边笑边随着节奏扭动起来。
一曲终了,梅露对跳舞的人喊:“哥们,喝酒去。”她换了一盘磁带,是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梅露随着那绵绵的音乐唱到: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今宵结小妹,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喝完了这杯再喝一杯,人生难得几回醉,唉,不醉更何待。
“来,来,来,喝了这一杯。”梅露对众人举杯相邀,她仰头喝干,她醉意更浓,她又换了迪斯科,强烈的音乐,骤然响起,人们疯狂地扭起来。
正跳得带劲,音乐声嘎然而止,怎么回事,梅露回头一看,醉意吓跑了一半,周权凛然地站在录音机旁,目光炯然,逼视着众人。梅露忙挥挥手说:“你们都走,今天不跳了。”听她一说,跳舞的人一个个全溜之大吉。
周权冷冷地盯着梅露,好久都没有开口。梅露心里直发毛,但她还是仰着头一付满不在乎的味道,周权越看越气,猛地吼道:“梅露!”如炸雷,梅露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
“你真的变了,你瞧瞧你那付鬼样子,还象个人吗?你知道人们是怎样说你的吗?说你女流氓,女阿飞,你整天瞎胡闹,给你爸爸妈妈丢人现眼,你还有不有点羞愧感,你的尊严哪里去了?你说?”
“您问我的尊严吗?尊严能值多少钱,一角?一元?我知道它一文不值,要它干什么,我已没有权力维持它了,我的耻辱和绝望告诉我,不要有尊严。我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也不需要别人来干涉我的自由。”
“嗬,你还振振有词的,真是岂有此理,你真想做个衰女?”
“我做不做衰女,用不着你管,你是谁?凭什么来指责我,你不是我父亲,连继父都不是,你没权力管我,没有!我不会象你那么傻,你爱我妈妈,却永远也得不到,你得到只是一场梦,哈哈哈,我比你聪明,我在一个人身上得不到的,我可以在另外的人那里得到。”
周权脸色苍白,他没想到梅露会这样刺他。就象在他心上戳了一刀,一刹间,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精神几乎崩溃,眼前,这个姑娘,他把他全部的父爱倾注在她身上换来得却是这样的话,过去那个偷偷叫他爸爸的姑娘哪里去了?他睁大眼想去寻找她过去的影子,但他看不清,眼里模糊一片,他沉沉地叹息一声走出了小石屋。
梅露追到门边,望着周权苍老而悲伤的背影,她后悔了,她享受的父爱全是周权给她的,在她心目中,他就是她的慈父,她却如此地伤了他,梅露拼命地用拳头堵着嘴,唯恐哭出声,任凭泪珠雨点般地滚落,她在心中一遍一遍地呼喊:周叔叔,原谅我。然而,周权是听不见的,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堤尽头。
梅露跌跌撞撞地来到酒柜前取出一瓶酒,一仰头喝了一大半,她喘着气打量着屋子,满屋狼藉,烟头、酒瓶、糖纸、瓜子皮满地皆是,喃喃自语:都走了,都走了,只剩我一个,都走了。“呜嘎—”外面传来几声孤雁北飞的哀鸣,梅露更觉得凄凉,她吟到: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最将难敌,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你愁什么?你没有酒么?酒能消愁,你真傻。梅露喃喃自语,她喝完了瓶中的酒,把酒瓶砸在地上,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书桌前,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她爸妈的照片好像放大了几倍,她拿着像框说:“他们说我是流氓阿飞,我不是,他们都在欺负我!你们也在笑我?不,你们不能笑我。哦,你们在流泪,是为我伤心吗?周叔叔说我无颜见你们,那就不要这样看着我了吧!”梅露哭喊着,她把像框翻扣在桌上,眼前再也没有爸妈了,她又笑了。“这样好,你们不用看着我伤心,真好。”
她倒在床上,呼呼睡去。大街上,梅露浓妆艳抹,和一个外号叫黄鼠狼的男青年勾肩搭背,把录音机开到最大音量,叼着烟卷,招摇过市,横冲直撞,行人们象避温神一样躲开,梅露从他们眼中看出了人们对她的鄙视。她耳边又响起了周权的话:“他们都说你是女流氓女阿飞。”哼,梅露的眼睛有些阴鸷,心里窜出一股火苗,烧得她心里焦燥燥的,就像千百条毛毛虫爬上心尖。
“哟,这不是‘黑天鹅’吗?怎么?又勾搭上一个了?”
梅露寻声一望,真是冤家路窄,眼前说话的人正是柳菲。几年不见,柳菲打扮的更加时髦。梅露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我以为是谁在放屁呢,原来是你,怎么?你又嫉妒了?”
“嫉妒?哈哈,我犯得着吗?我又没有狐狸精似的娘传授狐媚功,我哪敢嫉妒?我羡慕都来不及呢!你又是装可怜又是装装清高的,欧阳怎么还是把你给甩了,该不是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你想知道吗?”
“当然,我太想知道了。”柳菲幸灾乐祸地说。
“好,那我就告诉你。”梅露烟卷一丢,把手中的录音机抡在了柳菲的头上,柳菲捂着头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梅露也随着这声惨叫进了拘留所。
三个月的拘留生活总算结束了。
今天是她出号子的日子,她从拘留所里走出来,面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哦,解放了。”她闻到一股烟味,引起了她的烟瘾,她一看,放她出来的看守正在划火吸烟,她从他嘴边拿过烟,贪婪地抽了几口,对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守说:“哥儿们,对不住,好久没过瘾了,别这么小气,我那帮哥们来接我时,还你烟,那可比你的好多了。”
“少罗嗦,快走,有人来接你。”看守恼怒地说,梅露对他耸耸肩。
她被带到办公室,意外地看见了周权,吃了一惊,“是你……周叔叔?”
“你以为你那帮朋友会来接你么?”看守长看着她惊异的样子说:“在你拘留期间,只有周老师来看你,询问你的情况,你年纪轻轻,漂漂亮亮的,为什么不走正道,希望你这次吸取教训,回去吧,好好想想。”
梅露刚回家不久,她那帮朋友们就闻讯而来,纷纷向梅露道贺,有的请梅露去喝压惊酒,有的请看电影,有的请她去跳舞,而梅露冷冷地看着他们,她觉得他们也是那样虚伪,各种讨好献殷勤的嘈杂声使她怒火万丈,她猛一拍桌子,大喝:“够了,你们太假了点吧,当我欢笑时,你们都把我看成朋友,因为你们可以得到我物质的施舍,当我倒霉时,你们鬼影都不见一个,你们马上滚,滚滚。”梅露两眼冒着火,一步一步地逼向他们,他们见势不妙,都悻悻而去。
世界一切都是假的,友谊是假的,爱情更假,梅露打开录音机,缠绵而哀婉的歌声在屋中回荡。
美酒加咖啡,我只要喝一杯,想起了过去,再喝第二杯,明知道爱情象流水,管他去爱谁我要美酒加咖啡,一杯再一杯……
梅露只需要美酒,她一杯一杯地喝着,当周权走进屋,她已醉态可掬了,周权又恨又气。“梅露,你看看酒杯里装的是什么?”
“酒啊,怎么了?”
“酒?那不是酒,是你父母的血和泪,你在喝你父亲母亲的血,他们用血和泪换来了你的今天,你是个吸血鬼。”
“血?泪?”梅露不解地看看周权,又看看杯中那红色的液体,的确是血,但一阵酒香飘入她的鼻中,她又摇头,醉眼迷离地把酒杯举到周权眼前,昏昏然地笑道:“不,周叔叔,你又错了,是美酒,不是血,也不是泪,你尝尝,多香的酒,喝一杯吧,多美的酒啊。”
“叭”的一声,她脸上挨了重重的一耳光,打得她头昏眼花,酒杯飞到了一边碎了,她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又挨了两耳光,她尖叫着倒在沙发上,周权一把拖起她一声一句地怒喊:“你听着,我周权不是你爸爸,但也要打你,替你的爸爸妈妈打你,你仅仅失去了欧阳剑的爱,你就否认一切,是你自己不好,胸无大志,你自己弄丢了爱情,却去怨恨别人,你伤害了一个又一个爱你的人,你整天鬼模鬼样,象个混世魔王,你还是不是人?”周权把她推倒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细麻绳和一张纸,“你再听着,你如果还醉生梦死,象一具行尸走肉一样生活,那么你趁早自己了结,最好把脸蒙上,免得让你爸妈看见你,你如果想重新做人,这是入学通知单,你三天后就去上学,你自己想想。”周权把绳子和通知单一起扔到梅露的怀里,走了。
梅露一手拿着绳子,一手拿着通知单,她呆呆地看着,突然她扑倒在沙发上放声大哭,哭了想,想了哭,终于,她不哭了。
夜是那样的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风,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梅露来到桃树下,用绳子的一头套在了一根桃枝上,一头系在她所有的那些奇装异服上,浇上汽油,她划燃火柴,“轰——”一声,一大团火燃烧起来,火光映红了梅露的脸,照亮了她的全身,她眸子里有两团火球在闪耀。“别了,过去的梅露,你彻底地消失了,我不再想你也不再留念你,带着你浑身的苦难和污痕,你走吧。”梅露望着一点点烧尽的麻绳给自己的过去致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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